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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似归程 下——by夏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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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程顺势握着子逸的手,为他擦着印在其上的血迹,悲道:“她一早便算好了这结局,不然今日也不会这般……”手上动作停滞,想起笑莲死前那情动的吻,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气力,司程纵是不爱她,也不是无情,终能感受到那情满天地的不舍和眷恋,“越矩……”

子逸自是明白司程那越矩的意思,方才看见他唇边下颌的血迹便知晓了,若非如此,又怎能激怒启华?他绽开容颜,笑如月华,抚上司程的唇道:“记得她吻你的爱恋和不舍,若是有一天我也如此离去,只多不少……”

若不久的将来我即离你而去,那样的情感,只多不少……

司程一把将子逸赤裸的身子搂在怀里,也不顾水汽湿了衣衫,紧紧地拥着他,揉碎般固着,仿佛拥出一个永恒,让他再不能离开。蹙眉吻着那人鬓角耳畔,淡淡地愁伤,司程喃道:“这世间谁都可以离开,唯独你不行……”拥紧他,“守了你那么多年,不是为了看你一个背影的……”

攀上那人脊背,子逸回应着他的拥抱,这个人,守了自己半生,为何从前看不到?被谁迷惑,为谁情动,为谁心伤,若是早一点回身,或许早便能看到他默默站在身后的情感,那么温暖,暖得令人心痛。

附上他耳畔轻咬:“你不进来吗……”若有似无的邀请,令人难以抗拒,涵义颇深的言语又令人沉沦。司程迟疑,却是不动。

“进来吧……”子逸轻喃,“来洗一下。”

其实他本意就是让司程进来一起洗了身上的血污,可那人不知是故意还是误会,好死不死地一边褪衣一边道:“既然殿下想要,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子逸脸倏地一红,正要辩解,却被司程一把吻住,缠绵不放。他解下最后一件中袍,就这么吻着子逸跨了进来,水光涌动,温热氤氲。伸手搂过子逸如凝脂般的肩背,触碰到肩胛处旧伤新伤拥簇在一起的伤疤,也不放开亲吻着的唇,而是用另一只手抚上那伤痕,留恋辗转,似心痛似疼惜,如眷如恋,缱绻万千。

伤痕处的热感,让子逸本能一缩,却被司程一个施力揽了回来,热烈的吻如风雨侵袭,逃不开躲不得。他也不想逃也不想躲,只任他啃咬舔舐,张口回应着他的炽烈,似火灼热般烧着,点燃每寸肌肤。

情潮如雷雨,疯狂袭来。子逸便觉司程每一个动作,都烧着自己,水中浮在他身上,下体触感仍是明显,那一方的灼热和坚硬,让他不能自已。温暖辗转,司程渐离他唇,垂眼看着那狰狞地伤痕,无限痛惜。子逸感觉到他盯着那伤,笑道:“别看了,”尔后双手拨正他的脸,“看着我……”眉眼如远山,云迷雾绕,子逸双手缓缓滑落到司程双肩,抚着他宽厚的双胛,痴了醉了……

水纹浮动,下一刻司程便仰靠在木桶边,竟是那人扑了他去。惊讶间,抬眼望过去,那人笑如桃花,灿若春华,就这么俯下身来印下深深的、深深的一个吻,印在司程的唇上,仙液琼露般淳冽。眯眼看着子逸认真吻着自己的模样,爱如潮,揽在他背上的手顺着滑下去,入水,入股间。

忽地觉察司程的手指滑入,子逸轻哼一声,漏在他唇边,似一弦琴音,令人痴迷。温热的水随着他的手涌入,一阵难耐,稍挣扎了一下,却听司程低沉沙哑地声音道:“快开城门……”

此时此刻,这四个字从司程口中道出竟如此淫靡,催情的言语永觉不够,子逸浅笑一声道:“这城门早就开了,只待将军攻下……”尾音故意放缓了声调,说到最后低吟婉转,一副勾人的销魂模样。

司程本是正要进入,听得子逸这话稍顿了下,挑眉道:“不会是空城计吧?”

子逸脸忽地红了一下,伸手下去捏了他腰间软肉,气道:“空你个头啊……你到底进不进来?”

那人却还是不动,看着子逸露出一抹坏笑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几乎是本能,子逸脱口问道:“什么?”

司程往前凑了凑附上他耳畔道:“你在……逼、奸。”却刻意不及那人反应过来,抚着他腰身往下猛地一坐,子逸一声惊呼,面色潮红,不知是气是惊:“你……”司程却只是笑,笑得风华乱舞一树颤,笑得子逸只觉得眼前恍如隔世,再说不出其他。

缓缓放下身,将整个重量都压在司程胸膛,下身交合处传来阵阵暖意和舒爽,只让子逸觉得安心。这个人的温柔辗转,这个人的小心谨慎,这个人的情潮汹涌,都让他眷恋、眷恋,无尽的眷恋着,贪图着,他不想离开。

手臂攀上他的肩,不管结果会怎样,能否全身而退,子逸都不想离开,不想离开这个人千百般的痴恋。他不想来生再还与他了,因为真的不知今生了结来生还能不能再寻得他,他想与他靠在一起,就这样走过后半生的岁月,找一处无人的静林,看闲庭落花,看流云万千,看人生如梦,怎样还酹江月。

一生心,千般泪,半生金戈半生闲,繁花落尽,何处似归程?

将军府邸死了一个下人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这下人却是被人所杀,而此人又恰是北雍公主启华,便是个当小不小的事了。尽管启华一直在隐瞒此事,但终究还是被皇上知道了。老皇帝气得发抖,不知启华到底是发了什么狂。震怒之下召她前来见驾,那孩子却也只是跪在殿前不发一语。

这让启华怎么开口?她再是骄纵任性,颜面却也是好得,当初是自己不顾父亲皇兄的阻拦硬要嫁给司程,也不管那人是不是爱着别人,只道自己随了心愿就好,如今又犯下这等错误,纵是前来诉苦,也总不能说司程爱了别人落得自己留人后话。

老皇帝问不出结果,竟是不知女儿能有这般倔强,龙颜大怒下令启华禁足将军府反省,没有皇令不得出府。

启华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里,得见却是司程冰冷的颜面。看着这张她依旧爱着的男人,想祈求原谅,想挽回这一切,可那女子已经陨殁,又让司程如何原谅?恐怕这一生,都不能原谅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低眉却看见他腰间的香囊,又气又伤,冲着他转身的背影喊道:“司程!你就那么爱她?”那人却头也不回踏进屋内,启华不甘,“司程!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公主,”渠黄不知何时拦在启华面前道,“请您自重。”他对这公主的态度自是极为不满,笑莲虽为司程后带进暗卫的人,但毕竟也一同出生入死过,启华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如此言语,当真让人气,渠黄当然没好气。

启华狠狠地瞪了渠黄一眼,甩手进了自己的闺房。如今连个下人都能欺负她,启华心中难过又气愤,又想起父皇的态度更是伤心,竟是落了泪。伸出双手,似乎还能看到被自己杀死的女子,殷红的鲜血和哀怨的眼神,微微颤抖着。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暗示自己,麻痹自己,不是她杀了她,自己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可张开双眼还能看到血,甚至满屋子的血液……

“公主……”锦云见启华进屋之后便靠着门愣怔,轻唤了一声,却没想到吓得启华惊叫一声,甩手就扇了锦云一耳光。待回过神来,见锦云委屈的神色,启华也只是瞪了她一眼便向床榻走去。

凤箫身隐暗处看着启华屋内的动静,嘴角扯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如夜魅,默默退了去。与笑莲并肩多年,此番她殁去自然不能置之不理,曾经是主子的仇,现今是他们大家的仇,可谓同仇敌忾。那么就让她助主子一臂之力,将这仇一分一分还与那骄纵任性的公主,朝廷不能予的惩处,他们来。

云遮月,冷无光。

子夜时分司程正在书阁握着手中的兵符,与渠黄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突地一声尖声哀叫划破天际,惹得司程一惊,出了书阁便听见启华屋内传来几声桌椅碰撞声,随后便是她不断地抽泣声:“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死了你已经死了……不要、不要缠着我……”司程叹了一口,推开启华房门得见她狼狈的跌坐门后,冲着黑暗不停地喊着:“是你活该……不要怪我不要……是你不该跟我抢……”

司程走近启华,顺着往她面向的方位瞧去,黑暗中一抹人影迅速遁去,无声无息。司程将目光收回来,睨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启华,转身便要离去,却被她一把抓住脚踝,哭道:“司程……你别走……求你……”

“放手。”狠绝冰冷的两个字如两把剑,穿透启华的心。

你就那么爱她……就那么地……爱她吗?她活着的时候不肯正眼看我,她死后竟也是这般折磨我……启华掩面而泣,伤心至极。

司程回到书阁,内里多了一个人,他叹道:“你既在此,子逸那边谁去了?”

凤箫一拜道:“陌离去了。”

司程颌首,转而又笑道:“倒是有你的,是否应给你个统领的职位?”尾音上挑,凤箫听得出司程这是在责备她擅自行动,单膝跪下道:“主子恕罪,属下只是……”

“主子,”渠黄打断凤箫的话头,转身却跪在她身侧拜道,“能与主子同仇敌忾,是暗卫之幸,还请主子恕罪。”

那厢司程沉默半晌,末了道:“起来吧,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是。”二人应声而起。

司程望着那两人,想到这日后的事情逐步接近这路途的最终端却也最危险,握着兵符负手而立嘱咐道:“万事小心,谁要是做了第二个笑莲,别怪主子我这一生都不会承认你们曾经的功苦。”

竟是说了与殿下同一番话,那一句凡事不要拿生命来赌,与此时此刻司程的言语,当真相似。

这几日对启连来说是不好熬的,启安那厢连下战书,意图明显,而他却溃得无力反击,不断揣测着到底是何人在启安背后暗中支持,不然他既不会如此有恃无恐,也绝不会有此等精明。更令启连神惶的却是他竟寻不见了那枚墨玉纹章,明明是贴身分外注重的信物,竟是不见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启连在寝殿内踱步寻思,寻思着到底能丢在何处。除了楚莫一直在他身边贴身侍奉,这些日子不过去了随园,与启安打了几回照面。楚莫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自然不会背叛他,随园里那人,病容憔悴,就算与他亲密到惹人怀疑,启连也愿意相信,至于启安……记得那日从随园回来便碰上了他,只是话不投机如今又是对立,启连不愿与他多言语,侧身而过……

侧身而过……

猛地想起是启安身边的那个近卫与自己相离甚近,基本上是擦着衣襟而过,只是……若那人偷取自己身上事物,以他的功底不可能不察觉,莫不是那近卫有如此身法,不着一丝痕迹便能偷了去……启连想到这等结果,立刻着了楚莫去趟启安的寝宫,而自己则是换了正服,准备上朝。

放眼东方,夜尽天明,只是启连不知道,等着他的却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

因着之前一系列事件,皇帝不禁对他自己所立的继承人产生了莫大的怀疑,而这日上朝之前又从启安手里接过了太子通敌谋逆的证物,更是愤怒。前日正因为启华的事情伤了心血的老皇帝,这一次更是气得差点背过去。他没有询问启安这纹章到底是从何而来,便是看着,就够了。要知道,君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结党营私、通敌叛国此等大罪,而此两等,太子恰恰正中逆鳞。

勉力让宫人搀着上了朝堂,望着座下廷臣跪伏高呼万岁,启连也在此,一脸漠然,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般静然。若是以前,老皇帝定不会怀疑,反而会觉得这是太子之质,端得凛然。但今日,见得启连这模样却是格外的愤怒,一股子气涌上来,尚未言语便猛地大力拍了皇案,廷臣都是一惊,不知陛下是怎么了。

皇帝愤怒地从怀里掏出那枚纹章,朝着启连就甩过去,砸在他肩胛,清脆落地,滑出一段距离,静止在大殿中央。

窒息般的死寂。

启连此刻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了,只是廷臣们惊异,都伸着脖子望着地上那被皇上愤怒掷出的物件。待闻得各位大臣倒吸一口冷气时,皇帝冷冷地道:“太子殿下,你可知这是何物?”天子震怒,寒了一殿的人。

启连缓缓拱手跪道:“回父皇,儿臣愚钝。”波澜不惊,没有丝毫不稳,依旧傲然。

“你愚钝?”皇帝提高了几分声色怒道,“蒋怀!你这御史监察跟太子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蒋怀侧步迈到殿中央那枚纹章边上,拱手道:“回陛下,这是……羌族王朝的家徽……”一句话说得甚是犹豫甚是畏缩,只因说到最后便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枚纹章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羌族家徽是王朝的证明,怎会在陛下手中?见陛下如此愤怒,方才又质问太子这是何物,那么这意味……

皇上冷哼一声,睨着启连道:“你的臣子都知道这是何物,你这个太子竟是不知?!”顿了顿,又道,“朕接到密报,有人说你勾结羌族,意图谋逆,朕想相信你。”

启连跪着高声道:“父皇,儿臣没有。”

“朕自是情愿相信你没有,”皇上闭了闭眼,沉了一刻道,“启连,你太子的麒麟珏呢?朕记得你往日都是挂在腰间的。”

启连眉头微锁,却是不知自己父皇能观察这么细致,只道:“回父皇,麒麟珏有些落尘,儿臣着人清洗在寝殿内放着。”

皇上闭着眼不断颌首,忍着气道:“好,好……小顺子!带着人到东宫帮太子找找那麒麟珏!”一旁的太监立刻领命去了,“哼!朕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爱护这个麒麟珏!”刻意将爱护二字咬得极其清晰沉重,龙颜震怒令金殿内所有人战栗。

一刻左右的时间,本是不长,可此时在这金銮殿内,窒息一般的沉默、死寂,却令所有人度如年。

启连心里自知是逃不过这一劫,却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就给他了一个理由彻彻底底地反了去,倒是不用百般算计等待,提心吊胆。这太子之位算是保不住也罢,他父皇若是敢废,他启连就敢反。就算不废这太子,此等局面,启连也会逼宫。横竖都是一刀,何不痛快一点,落个罪名反倒自在。只是心里愤恨的,是启安身边那近卫,竟是让一个奴才摆了一道怎么都气不过。

小顺子颤抖着回禀着寻不得此物,皇上心里冷笑,自是找不到,那麒麟珏定是让启连给了羌族作为交换的信物,早就在遥远的羌地了,又怎寻得见?

“太子启连……”老皇帝咬着牙根怒道,“今日起革职查办,禁足东宫!”言罢,望着座下沉默不语的启连,心中更是气煞,一个不稳竟是昏了过去。好个太子!自己的好儿子!竟一句话都不解释,这是认了吗?到最后还是让自己的儿子反了去!

短短几日之内,让皇帝连惩了两个孩子,令人忧心。北雍太子通敌之事一时间传了开来,朝廷上下阴霾笼罩,廷臣都在揣测这一向安分守己的太子怎会如此。当然,启安那边的人自是希望启连下台,趁此机会赶忙推举大皇子;而太子党一方焦急如焚,应之遥领头发出消息说是大皇子启安欲夺太子之位陷害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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