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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起——by南平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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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走到拐角尽头的梁玛玛大声说,“你这么慢,我不等你了,你自己过去吧。”说着,一转身,消失在街道尽头。

孙玛玛跺跺脚,“哎呀,平日不见你赶着,今日就猴急猴急的。不就是两句话的功夫。等等我。”说着,微微提起长袍,快步追上去。

范玛玛看看南淑,“我先走了,你的病刚好,回去吧。别站在门前吹风了。”

别过范玛玛,南淑关好院门。长舒一口气,现在还只是开始,日后,恐怕还有更多的话柄落在别人手上。

午饭后,南淑把两小孩子哄去睡觉,把窦玛玛喊来,两人挽了竹篮子出门购物去。

县城的市集不大,因为不是墟日,只有县城附近比较近的农户挑些东西出来卖,稀稀落落的只有七八个。街道两边卖东西的铺子,品种倒是齐全。南淑顺着街道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看到心仪的货物。

家里多了两张口吃饭,如何吃得好,又吃得省,是一门大学问。南淑搜肠刮肚,想了好些后世那么妈妈们的食谱,但两个世界毕竟不一样的,后世的食物也不知道这里换了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有没。南淑才决定自己亲自看看。再做决定。

孕夫临盆在即,现在这段时间可不能单单入补,补多了,孩子反而因为胎头过大,令母体受苦。喝些稀粥,肉粥是最好的,少吃多餐,窦玛玛和张玛玛在院子里干活,得吃饱才有力气。两孩子在长身体,不能吃太精了,得吃些粗粮。

南淑又转了一圈,窦玛玛一把扯住南淑,“我的主家玛玛,你到底要买什么啊?你说一句,让窦玛玛去买就是了。你这样一圈一圈的转,窦玛玛眼睛都花了。”

南淑缩回腿,看看市集确实没什么好买的,就指指肉脯,“买几块瘦猪肉。回家剁碎了做肉糜粥给贺玛玛。买些豆子,回去做八宝粥。知道哪里有鸡爪卖?”

窦玛玛边听边点头,冷不防南淑提问,愣了一下才回答,“谁会留着鸡爪,宰了鸡,爪子不吃,都丢了,留着做什么。”

南淑无话可说,唯有放弃做泡菜凤爪的想法。

两人在市集买了一些青菜,几只类似后世青瓜一样的,问了才知道还是叫青瓜的瓜回去。

21.聊天

南淑让窦玛玛把买回来的豆子洗干净,一起倒进锅里,做八宝粥。青瓜洗好,切成块。上次做的跳水泡菜浸泡了两天,正在拿出来吃,正好。

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菜叶,分成两份。南淑换了一对筷子,夹起尝一口,味道还行,比不上老伴做的正宗,令人回味,但味道已经比预想中的好。

一份放进篮子,等晚饭的时候送过去给贺玛玛。原来浸泡菜叶的泡菜水还在陶罐里,南淑把青瓜放进陶罐,重新用清水封好。计算一下时间,过了两三天,又有一份送粥的小菜吃。

因为做了八宝粥,肉糜粥就留到明天再做。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南淑连同两个小孩几乎天天留在屋里不出门。偶尔,趁着墟日,带了小孩子上市集,买了一块紫红色带迎春花花纹图案的衣料。南淑做不来手工制的小衣服,干脆花钱请布料的师傅,比照章日的身段,故意做大了一码棉衣棉裤。

留在家里的日子,有时,趁着天气晴朗,把枕头,被子,厚衣服拿出来晒太阳。南淑翻了衣箱,找到章日小衣服,看着料子不错,而且还是新的,让章月套上身,大小正好。南淑干脆把小衣服都拿出来,晒晒太阳,晒透了就放进章月的衣箱。

小孩子身体长得快,当年做的衣服,明年就不合身。章日章月两兄弟的衣服,正好是一个穿了,另外一个接着穿。至于娑人和尼人的衣饰区别,等两个小家伙长到十岁以后再分开。

南淑闷在家里做做小菜,逗逗孩子,日子过的稀松平常。后院的贺玛玛住进来之后,就让张玛玛过来拿饭菜,拿热水,自己也是一个人住在后院不出门。南淑让窦玛玛常到后院帮忙。贺玛玛临盆在即,院子里的事只有张玛玛一个人做,肯定忙不过来的,多个人算是搭把手。

窦玛玛在后院帮忙回来的,就在南淑耳朵边嘀咕,张玛玛抱怨天天喝粥,喝得贺玛玛都不想吃东西,又说张玛玛抱怨院子地方太小,晾晒碎布片的位置不够多,又说远方的房间,窗户关不牢,大半夜,冷风呼呼的吹,小心把贺玛玛吹生病了。

南淑听了,笑笑,挽起衣袖走进厨房,“昨天买的地瓜还有剩的吗?给我些。我做地瓜丸子。”

窦玛玛从箕里取出剩下的地瓜,剥了皮,用勺子挖出一团,压碎,再用手捏成一个个小小的丸子。

地瓜蓉碎了很难成团,经常刚捏成了一团,放下不过几下呼吸的时间,又散开。窦玛玛探头过来看见,念着,“主家玛玛,怎不加一些粘米粉。”说着,从厨房的架子里拿下一个陶罐,用小勺子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洒在地瓜蓉上,“用这个,能粘一起。”

南淑试了一下,果然,捏成团的地瓜蓉放下后,牢固地站起来,没有散开。如是这般,做了一碟子地瓜丸子,紫色的小丸子,混了白色的站米粉,看上去圆润可爱,让人恨不的咬一口。

南淑选了几个地瓜丸子,挑了一些糖塞进丸子中央。等水烧开,立即把丸子倒进锅里。

地瓜原来就是熟的,现在混在开水中,不过片刻工夫,水开始沸腾,南淑把炉火弄小了一些,盖上锅盖焖了一会儿。

取了一个大汤碗,装满,放在篮子里,交待窦玛玛一声,两人一起到了后院。

后院内,贺玛玛躺在竹制长椅上,半眯了眼睛,原来宽阔的院子,四周都竖起竹竿,上面挂满各种颜色,或长或短的布片。

“南玛玛,怎么过来了?”张玛玛首先看见南淑两人。贺明敏听见响动,睁开眼睛,看见是南淑,单手扶着椅子边,想支撑起身体。

南淑急急往前几步,放下篮子,扶住贺明敏,“贺玛玛坐着就是。不用起来。”

“哪来的风把南玛玛吹过来了?该不是天天喝粥,喝得人都轻了几两,被风吹过来吧。”

南淑故意装作听不懂,拉了一张竹椅子坐下,“这些天风是大了一些,但要把人吹过来,送过去的,还是太牵强了吧。”

“南玛玛是送东西过来的?”贺明敏故意说道,眼睛瞪了张玛玛几眼。

“是地瓜丸子。我自己做的,贺玛玛尝尝。”南淑勺了一碗递给贺明敏,“味道淡了些,我没用糖,只在其中几个做了糖心。贺玛玛尝尝看。”

贺明敏接过来,送了一勺入口,地瓜软而香,尽管先声夺人的甜腻,却利用一番香甜。

“南玛玛好巧的心思。”贺明敏勺起一个丸子,“没想到地瓜也能做成丸子,味道竟然半分不差。”

“贺玛玛生产的时间差不多了吧?”

“恩,就这一个月。”

“哎呀,下个月就是大年节了,要是娃儿拖着,不愿出生,岂不是大年节就得犯血光。”正帮张玛玛晾晒布片的窦玛玛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我家玛玛生了孩子,那是喜冲!喜冲,你懂不懂。”张玛玛愤愤不平回了一句。

窦玛玛努努嘴,满脸不乐意。

南淑想起从前,那些农历初一零时零分出生的婴儿,报纸等各大媒体大肆报道,哪里有半分新年冲了血气的避忌。

“孩子出生那是好事。贺玛玛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说出来就好了。更何况,孩子哪个是时辰出生,那是天注定的,瓜熟蒂落,孩儿满了日子,自然落地,所有的事情都是顺其自然,自有天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顺势而为即是。”

贺明敏向南淑感激一笑,低头慢慢喝着地瓜丸子糖水。

南淑扫了院子一圈,没看见贺明敏当日来的那辆马车,心里奇怪,虽然后院外面也是连着街道,但总没理由把马车停到外面。心里有了疑惑,南淑下意识多看了院子两眼,这才发现,那个驾车的车夫也不见了。

南淑看一眼贺明敏,贺明敏低头慢慢喝糖水,好像半分没留意到南淑的动作,但南淑却在转头的一瞬间,清楚看见贺明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张玛玛歇一会儿吧,来喝碗糖水。”南淑勺了一碗递给张玛玛。

张玛玛看看贺明敏,见他轻轻点头,才在衣服上擦擦手,接过南淑递过来的碗,“南玛玛客气了。”端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下手方。

“现在天气好,贺玛玛多走动走动,日后生产的时候也容易一些。”南淑动动身子,竹椅子就是冷,明天让窦玛玛找些碎布做椅垫,否则,到了大冬天最冷的时候,这椅子简直就是不能坐了。

“谢谢南玛玛提醒。”

“这饭呢,不能多吃,吃多了,胎头大,生产的时候,母……夫……”南淑咬了舌头也想不出好的形容词,只能含糊过去,“身体就要受难,而且不容易生出来。孩子小些,五六斤的样子,生产的时候顺利,养的时候,多注意点营养,也不难养的。要是七八斤的胖子,贺玛玛只怕要难受了。”

“南玛玛说的是玩笑话吧。哪家的孩子生出来有五斤就很不错了。这孩子几斤几两的,我还不知道。玛玛生的孩子可不是猪崽仔,哪有生出来就七八斤的。”

“张玛玛!”贺明敏怒喝一声。

南淑侧侧身子,尴尬地避过张玛玛投过来的视线。从前医院出生的孩子,五斤都算轻了,六七斤是正常,八斤是超重。但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环境变化,出生婴儿的体重不见得和从前一样。

“南玛玛的意思我明白的。这是明敏的头胎孩子,明敏没别的祈求,就想着孩子能顺利出生,平平安安,健康成人。”贺明敏低头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

南淑看着贺明敏脸上散发出来属于母亲的柔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贺玛玛别想太多了,孩子和父亲是天生的缘分,是你的,自然就是你的。贺玛玛定下心来,多活动活动,少吃多餐,好好等着孩子出生就好。”

“南玛玛说的有理。”

22.过冬

回到前院,窦玛玛满脸不忿,“主家玛玛,你花了大半天时间做出来的丸子,怎么都送给后院的人呢。两位少爷都没吃过呢。”

“锅里还有,足够我们四个人今晚的吃喝了。”

“那今晚不做其他的菜?”

“那只孵蛋的母鸡今天出来了吗?”

“哪可能那么快。主家玛玛,母鸡孵蛋,没二十天成不了天,眼看着这天一天比一天冷,孵出来的小鸡怕也是活不过冬天的。”

“先让你家的男人多送些干草过来,能活多少就活多少。”

一只公鸡和三只母鸡很争气,来到章家的第三天,三只母鸡轮番下蛋,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十只鸡蛋,其中有五六只可以看见蛋壳里的小黑点。南淑让看上去最健壮的那只母鸡孵蛋。 已经蹲窝差不多十天了,还是半分动静没有。

多出来的鸡蛋,南淑让章日章月每隔一天吃一只,反正现在天气冷,鸡蛋放在空气中等于放进了天然冰箱,根本不怕坏。

“今晚再给小日小月做两只开水鸡蛋,有地瓜丸子,足够了。”

“主家玛玛也吃一个鸡蛋吧。”

“我都这个年纪了,吃了做什么,不消化。”

“主家玛玛说的什么话。主家玛玛不过二十多,年轻得紧呢,要找个人,至少还能生上两个娃呢。哎呀,瞧我这张嘴,我去做饭,哦,不,煮鸡蛋,热糖水。瞧我们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锅里的丸子都该冷了,我去热热。” 窦玛玛在南淑瞪视中,飞快跑回厨房,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南淑摇摇头,心知改变这里人的想法是件难事,别说是改变别人的想法,要改变自己的想法,何尝又是容易的事呢,总是以为自己依旧是从前垂垂老已,却忘记新生已在掌中。

南淑边叹气,边回到房间。章日章月穿上厚厚的衣服,看上去像个团子似的。章日正抱住章月,努力回忆自己听过的故事,结结巴巴重复给章月听。 章日看见南淑回来,欢喜地大喊,“阿玛,弟弟要听故事。”

南淑坐上铺了厚厚一层褥子的床上,伸手抱起团子章月,“小月要听什么故事?”

“阿玛说的。”

“好,阿玛说故事给小月听。”

章日乐得摆脱弟弟,跳下床铺,飞快跑到圆桌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飞快倒进口,一张小脸立即拧在一起。

“阿玛,冷了。”

“不会啊,窦玛玛送进来的时候,我摸过了,烫手的,现在也就是温热。”

“阿玛,不是茶。”

“温水也使一样的,明天再泡茶给你喝。”章日章月现在的饭食不像从前天天肉荤,南淑就不想给他们喝太多的茶,间隔着喝些温开水。

章日扁扁小嘴,跑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眼睛透过缝隙看向窗外,刚长出一段“腰身”,冒出几片叶子的果树,在寒风中左右摇晃。花树更使光秃秃的,只剩下枝干。章日看着没趣。眼睛转到院子关紧的大门,好想出去玩,但自从天气冷了下来,阿玛就不给他们出门了。章日想起阿玛曾经提过,开春就给他请先生。章日心里更是挂念在茶楼外玩耍的时间。

“大灰狼就在门外喊,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小兔子在屋里抱成一团,一起喊,不开不开,就不开……”

章日听着故事,好像自己没听过的,飞快跑刀床边,脱下鞋子,扑进南淑怀里。南淑侧头看看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摸摸小孩的脑袋继续说故事。

纷飞的雪花在将近大年前十天,慢慢从天上飘下,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在窗户上,地面,不过半晚功夫就把外面的世界化成一片雪白。南淑早早把章日挪到自己的房间里睡,怕小孩子睡相不好,晚上踢了被子,容易受凉,章日睡章月的小床,章月侧和南淑睡,父子三人挤在一个房间倒也不觉得冷。窦玛玛被安排和张玛玛两个挤一个房间,都睡在后院,两个人睡,怎么也得暖和,而且贺明敏生产的日期越来越近,多一个人守在后院,至少让人心里安定一些。

“阿玛,我们要出去吗?”身上穿的像个团子,章日头上戴了棉帽,连两只耳朵都被盖住,脚上套了棉袜子,外面穿上一双底子,面料都是油布的小长靴。

“昨晚下雪了,阿玛带你们到院子堆雪人玩。”

“阿玛,雪人是什么?”同样穿的像个团子的章月走起路摇摇晃晃的,像南极冰原上某种穿燕尾礼服的小动物。

南淑同样是一身装备,才打开门,领了两个小孩子出去。窦玛玛搓着红肿的双手在炉边烧火,看见三人,立即嚷嚷,“主家玛玛怎么带少爷们出来了,赶紧在屋子里待着,这天冷得很。”

“带他们出来透透气。”

南淑指挥两小孩子把屋檐下方,窗边的雪,用木头做的铲子,铲下来,都堆到院子中央。小孩子得到嘱咐,飞快取来小铲子,两兄弟各自分了一个窗户,哼哧哼哧铲起雪。南淑取了窦玛玛平日扫雪的大耙子,把院子里的雪堆在中央,清理出四周一圈的道路。

“有人吗?有人吗?”院子门外突然传来喊门声。

“谁啊?”窦玛玛从厨房跑出来,推开横在院门上得横木棍。

院门吱一声打开,一身粉蓝长袍外套深色蓝底长寿花暗纹的披风,梁云秀四下打量眼前的院子,又小又挤,院墙边的花树,果树都成了秃子,看着碍眼。梁云秀轻哼一声,眼睛扫一下身边的成玛玛。成玛玛跟在梁云秀身边多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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