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明赫不加思索地点点头：“我是和钟禹谈判后，用一半‘夜露’的股份换回纤染的。可是我今天去钟禹家拜访，碰到他的恋人睦辰。他却告诉我，是席言让钟禹背这个黑锅的，为的是掩饰一个叫王虎元的人。”
祈明赫将大致的情况和镡池讲述了一下，他听后锁紧了眉关。
“睦辰是谁你知道吗？”
祈明赫想起钟禹介绍睦辰的时候，称他是‘家庭教师’，不过镡池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个回答，于是他摇了摇头。
“睦辰是城内第二大帮‘黑虎帮’的少主，而‘黑虎帮’素来与‘腾麟帮’势如水火，多年来一直觊觎着‘腾麟帮’华东第一大帮的位置。”
镡池的话让祈明赫恍然大悟。怪不得睦辰提到席言的时候，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不过睦辰身为“黑虎帮”的少主，怎么会担任钟禹的“家庭教师”一职呢？
“我记得‘黑虎帮’帮主姓罗吧……”一旁的夏轻眠忽然插嘴道。
见另外两人面露疑色，少年别扭地咬住嘴唇：“他以前来过‘抵岸’，有一阵子是我的常客。”
“对，他全名叫罗皓生，是睦辰的继父。正如小眠所说，罗皓生是个同性恋，所以他对这个继子还是给予厚望的。换句话说，‘黑虎帮’迟早要交给睦辰打理的。”镡池补充道。
祈明赫挑起眉尾：“你的意思是，睦辰是故意这么说骗我，目的是挑起我和席言间的矛盾？”
“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他完全可以做的更隐蔽一些，如果这般和你明说的话，多数不假。”镡池缓缓分析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祈明赫沈下声来，“睦辰说王虎元之前去澳门豪赌后欠下巨债，而在纤染被绑架的当晚就还清了全额，似乎在暗示这笔上千万的债务是席言替他还的。”
“小眠，快点搜索关于王虎元的资料。”镡池对夏轻眠下了命令。
“是。”少年灵活地敲打着键盘，没一会儿就调出了王虎元的信息。
“找到了！”他欢快地轻喊一声，将显示器转过来给镡池和祈明赫看。
祈明赫看到那人照片，立刻认出王虎元就是当日在“腾麟帮”基地替席言说话的那个“虎叔”。
“原来是他……”祈明赫眯起了眼睛。
镡池知道这是祈明赫恼怒的前兆，于是说：“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要绑架纤染。”祈明赫气愤地攥紧了拳头，指骨处隐隐泛白。
夏轻眠倏然站了起来，神色焦灼：“祈……明赫，他是黑社会分子很危险的！你不能一个人去找他！”
祈明赫放缓了颜色，微微垂下上挑的眼角，柔声说：“小鬼，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夏轻眠妩媚的大眼里波光涌动，他抖了抖嘴皮，鼓足勇气上前拉住祈明赫的手：“我求你，求求你，不要去好不好……”
“小鬼，”祈明赫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乖，你要好好听镡池的话，他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骗人！如果你有信心不会出事，为什么一副以后都不会再见我的口吻？”夏轻眠眼圈立马红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笨蛋，我要回美国的，和你分别是迟早的事。”祈明赫忍耐着心中隐隐的酸楚，故作轻松地笑笑，“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要好好珍惜。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就都忘记吧。”
“我不要，”少年固执地不让眼泪滑出眼眶，声音却开始颤动，“我不会忘记你的……祈明赫……”
祈明赫像触电一般抽回自己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出了事务所，他才停下脚步，抬头仰望二楼的窗户。
对不起……小鬼。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祈明赫吓了一跳，镇定下来，才发现对方居然是镡池。
“……你怎么下来了？”
“小眠不放心，让我陪着你一起。”镡池面无表情地说。
祈明赫深深看了他一眼，苦笑说：“你不必这样做的……”
镡池自顾自地走向副驾驶那侧的车门，转头催祈明赫道，“你不上车？”
祈明赫再次望了二楼窗户一眼，然后摸出车钥匙开了车门。
“你打算去哪里堵王虎元？”镡池问。
“他家。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打算先去另一个地方。”祈明赫的声音很冷静。
“你想见李妍？”
祈明赫侧头扫了镡池一眼，勾起一抹薄笑：“没错。”
“她现在住在一家心理康复中心里，我上次和小镜去过，但是护士不让陌生人探访她。”
“她是被席言关进去的，不过我有办法进去。”祈明赫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说着拨了一个电话：“阿志，有空吗？我想去上次的康复中心，你能打个电话关照一下吗？……你不用来了，今天你不上课吗？……好吧，那我到你医院来……恩，到了打给你。”
挂了电话后，祈明赫对镡池说：“我们得先去一下启鑫医院接个朋友，他是那家康复中心的太子爷。”
镡池理所当然没有异议。
当周志扬出现在医院门口的时候，祈明赫不由自主地将嘴角微微扬起。可是当看到他身后的顾泽熠时，那笑容瞬间无影无踪了。
“阿志，为什么带他来？”祈明赫从后视镜里对上周志扬的眼睛。
“你是说我？”顾泽熠跟在周志扬之后上了车。
祈明赫不搭理他，继续问周志扬：“阿志，干嘛带个不相干的人来啊？”
“泽熠一听我要翘班，也吵着跟来……之前我好多次让他顶班了，所以没办法……反正你的车够大，多一个人也也坐得下啦！”周志扬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才注意到副驾驶上坐着人，“嗨，我叫周志扬，你是……”
“镡池。”镡池简略地回答了一下。
周志扬自来熟的个性在镡池那儿碰了个软钉子。
怕好友尴尬，祈明赫在旁补了一句：“他是位侦探，帮了我很多忙。”
“哦，”周志扬不介意地笑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是赫的高中好友兼死党，现在在启鑫医院实习，以后若有需要看病可以找我。”
见镡池并未搭理，周志扬转而介绍身边的顾泽熠：“这是我大学室友，顾泽熠，也是实习医生，不过他比我强多啦，是我们系的高材生。”
“侦探先生很沉默嘛。”顾泽熠见镡池仍不理睬周志扬有点火大，于是故意拖长调子揶揄他。
“镡池就是这样，阿志，你别见怪。”祈明赫连忙打圆场。
“没事。”周志扬打了个呵欠，“正好我有点累了，昨晚值班一宿没睡，借此机会打个盹。”
“你睡吧，到了叫你。”祈明赫调开收音机，音响里传出轻轻的乐声。
周志扬睡觉后，顾泽熠闲着无聊，便拿出psp来打游戏。
车里总算有了片刻的宁静。
90.
裴以粼被安乐凶狠的眼神看得抖了三抖，有点不安地斜起眼角向祈明赫求助：“boss，为什么安乐一看到我就满脸不爽的表情？”
祈明赫不语，只是优雅地交叉着双手放在膝头，侧脸笑着望向睦辰。
“小乐这孩子就是这样，有点任性妄为，不过他没什么恶意的。”睦辰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见安乐倒水久不出来，睦辰提高嗓门催促道：“小乐，茶水倒好了没？”
“来了啦。”安乐声音里透出点不耐烦，片刻后，他端出盛着几杯茶的托盘放到低矮的茶几上。
“没我事了吧？”安乐将手插在口袋里，斜倚着沙发吊起眉梢问睦辰。
“你一起坐下来，人家祁先生收留了你，我们都没登门拜访呢，现在人家上门，你该当面好好向人家道谢。”
睦辰虽然脾气温和，但是对于安乐的管教却绝不放任马虎。
“切。”安乐似乎很不满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坐到沙发上粗鲁地将脚搁在膝盖上。
睦辰转而面向祈明赫，镜片后的双眸带着暖如春风的笑意：“上次的事全然是场误会，其实是小乐和他哥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的。他回来后向我们解释得很清楚了，你们并没有绑架他，而是好心地收留了他几天。”
他顿了一顿，继而举起面前的茶杯，诚恳地说：“我以茶代酒，替钟禹向祁先生道歉，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原谅钟禹上次的鲁莽。”
祈明赫浅浅勾唇，可笑容却不抵眼角：“我可以不计较，但我妹妹被商业之争牵扯进来，是何其无辜？”
“令妹的事，并不是钟禹所为。”睦辰褪去了笑容，面容变得冷冽起来。
“怎么，敢做不敢为吗？”祈明赫挑起眉尾，话语中满是嘲讽的意味，“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有求于钟禹，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听到你这样当我的面矢口否认，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boss……”裴以粼大气不敢出，紧张地频频打量一旁不出声的睦辰。
他几乎可以肯定，若睦辰开口说的话稍触怒了祈明赫，祈明赫定会立马翻脸走人，那他们这次就白来了。
幸好睦辰并未说什么激励的言辞，相反，他看到祈明赫愠怒的表情后竟然再度缓和脸色。他优美的手指扶了扶眼睛，扬起笑容说：“原来祁先生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祈明赫危险地眯起眼，明显被睦辰故弄玄虚的模样惹恼了。
睦辰笑得温文尔雅，看到他这个样子，一旁的安乐撇嘴嗤了一声。
但是睦辰一眼望过去后，安乐立刻噤了声。
祈明赫将两人的神情变幻看在眼里，微微敛起眉：“睦先生，今日打扰了。Leon，我们走。”
“诶，别急呀”睦辰摆出人畜无害的笑脸拦下了想要起身的祈明赫二人，“祁先生不想知道关于令妹被绑架的真相吗？”
睦辰的笑容像是一张面具，明白了这一点后，祈明赫再难对他产生好感。
不过他本来就没想真的走，只是佯装怒极而已。想必睦辰一开始就打算说出这背后的隐情，不然他不会故意在开头就泄露出一点信息来引起自己的好奇。
祈明赫沉住气，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喝茶。
果然没多久，睦辰就主动开口了：“我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不过祁先生要把令妹绑架一事算到钟禹的头上，我也无法坐视不理，眼睁睁看钟禹替他人背这口黑锅，和‘盛世’结下梁子。”
祈明赫锁紧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你在暗示席言绑架我妹妹？”
睦辰摇摇头，慢悠悠地说：“席言和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其实是他先打电话威胁钟禹说，小乐在他手里，若不听他的计划行事，难保小乐会遭到什么不测。所以钟禹才依席言所说的，将到了‘夜露’的你引到‘萤之间’，以5亿买回‘夜露’的一半股份。”
“我凭什么相信你。”祈明赫虽然这么说，但是底气已经有些不足。
“祈先生是聪明人，我这样和你扯谎，日后定会被揭穿，届时你断然不会放过我。我有什么必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祈明赫讨厌他这种很是算计的性格和从容不迫的态度。但睦辰口气里的这份笃定让祈明赫对席言的怀疑更深了一层。
睦辰虽然并无直接指出席言绑架纤染，但是听他的意思，席言知道绑架纤染的谁，而且还要瞒着自己，不惜冒犯钟家也要维护那人。
到底是谁值得席言这么做呢？
而他又为何要求钟禹用5亿元买下一半“夜露”呢？难道是为了破坏他成功收购下“夜露”？这样做对他没有直接好处，但是却能打击到祈明赫，并影响盛耀轩对祈明赫的信任。
更想深一步的话，席言估计得出按照钟禹的脾气，被人这么利用之后，必定迁怒于祈明赫，断不可能和“盛世”谈什么合作。
这样以来，祈明赫就只能依靠席言得到“抵岸”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在合约上动什么手脚，害得“盛世”损失惨重。
而“迷岛计划”对盛耀轩来说如此重要，要是祈明赫将它搞毁了，那么等待他的结局一定回比“盛世”受到的损失更加严重。
这就是席言的目的吗？迂回百折，机关算尽，确实很像他的风格。
祈明赫眼中的目光不再犹疑，慢慢平和下来，而唇边却渐渐浮起苍凉的笑意。
睦辰观望他变化的神色，微微弯起漂亮的菱角唇：“祁先生果然一点就通。”
“睦先生是否已经知道绑架我妹妹的真凶是谁了？”见睦辰笑而不语，祈明赫更是肯定他早就查过此事了，甚至席言和他之间的恩怨，对方都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给我个名字，条件由你来开。我能力范围内的，定当竭力满足你。”
离盛耀轩回来只有两天了，他的时间已经不多，等不及让镡池再去查了。
“我可以告诉祁先生那个人的名字，而且不需要任何条件。”睦辰慢条斯理地说。
“为什么？”祈明赫不相信天下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哪料睦辰只是清浅地笑了一下，似是漫不经心地推了一下镜框，语调却瞬间阴冷了下去：“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祈明赫心口一抽，原来在旁观者的眼中，他和席言的关系只能是敌人。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他却偏偏要和席言纠缠不休，落为别人口舌中的笑话。
“祁先生若是有意和我结成联盟对付席言，我可以说服钟禹参加‘盛世’的c岛开发计划。”睦辰明亮的眸光中隐着自信的笑意。
“对付……席言？你和他有仇？”祈明赫听到睦辰的提议后，顿时陷入茫然。毕竟就算他再恨席言，也从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他。
一直以来，他只是想努力逃离席言的阴影，但是他对席言的思念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和席言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仇人？敌人？抑或兄弟？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他们不可能是情人。
祈明赫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但是对于这份感情，他一直优柔寡断，始终狠不下心割舍。
如果席言是他的弱点，也许他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克服。
“你想知道吗？我和席言之间的事。”睦辰的口气像是蛊惑一般，引诱祈明赫跳入他设下的陷阱。
“不用了，我没兴趣。” 祈明赫拒绝得干脆，“你只要告诉我绑架纤染的人是谁就好了。”
睦辰的笑容浅了几度，却还是勉强挂在嘴边。他往后靠了靠，将背脊埋入柔软的真皮沙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