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宇文解语说完，宇文菲点头了然说道，“御寰六皇子，御隽兖。”
“正是。”
宇文解语毫不意外自家主母准确无误道出她未曾说完之事。
“可曾被他发现了？”
宇文菲淡淡问道。
“应该没有。”
宇文解语回忆当时与御隽兖照面经历，并不十分确定地说道。
“‘应该’——？”
宇文菲闻言却是眉梢轻挑，“对方虽是修行之人，但修为比你差上许多。除非你自己在他面前现身，否则断没有被其识破道理。为何会说‘应该’？”
第三百五十章：炼化鬼气（一）
宇文解语闻言再次吐舌，“那主母既是已经看得如此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宇文解语话音刚落，便感到一阵微风拂过，过后才发觉额头隐隐作痛，举起一只手轻揉额头，一双水灵灵大眼带着几分怨尤看着自家主母，那模样，哪里有半点尹从德见到的……端庄淑得”？
不过宇文菲显然也已对“爱女”变脸功夫司空见惯，继续淡淡吩咐道，“继续说。”
宇文解语撇撇嘴，却也知道主母并未对她方才失礼言语过分责罚，因而如实回道，“原本我也如主母所说一般，认为对方断不能识破我原身，因而也便大摇大摆没有避讳由他身边经过。谁知当我飞过御隽兖面前时，觉得他目光似是朝我这边歪了一下。
所以我才并不确定他是否瞧出了我的身份抑或只是碰巧。因为下一刻他的目光便很快移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而且——”
说到这里，宇文解语似是回想起什么可怕事情一般周身轻颤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而且我总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六皇子身上散发着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息。”
“……”
宇文菲闻言沉默半晌，终是开口说道，“以后离他远些，莫要再随便现身。”
宇文解语忙不迭点头，心中暗道，便是主母不如此吩咐她也不想再近那人的身。
不愿再想起令人寒毛直立的事情，宇文解语又开口问道，“主母当真要帮那尹老爷子游说御寰帝王放弃元三公子么？”
“怎么？你有何主意？”
宇文菲不答反问，看向宇文解语，似笑非笑说道，“还是说——你果然是对元三公子动了凡心？”
宇文解语转了转眼珠说道，“不。那元三公子虽是极好的双修伴侣，但一来他如今全无半点修行，与我也难以配合：二来，他对御寰陛下可是一往情深，我可不想费力不讨好，夹在中间两边难做人。”
见“爱女”并未被红尘情事蒙蔽双眼，宇文菲欣然点头，“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可。至于尹老那边——我也不过是使了一个缓兵之计。”
“哦？主母这话怎么说？”
宇文解语闻言来了兴致，双眸发亮看向宇文菲。
宇文菲则是悠悠说道，“男男相恋，虽是有违阴阳调和之理，但也与人无碍。尹老他忒得执着，满心想着偏要拆散一对有情人，这又何苦来哉？须知红尘喜怒哀怨贪嗅痴，七情六欲皆是没有道理可循的。都是凡世俗人偏要定出个伦理道德，真真多此一举。”
“可不就是。与天地造化之理比起来，人类定的那些条条框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真不懂人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心思制定数不胜数约束教条。”
宇文解语挥舞着粉拳侃侃而谈，听那话里话外，对人世礼数竟是颇为不屑一顾。
不过比起宇文解语，宇文菲则显得理智沉稳许多，“解语，看待人世道理并不可如此一概而论。诚然，世间俗礼有些自是人类作茧自缚、自寻烦恼。但有些礼数却是促进人与人之间交流的良策。
便是那些我们认为缀余的约法，也是上位者统领多数百姓的一种手段，乃是统治者的智慧与手腕。这些胸襟谋略，却是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
宇文解语听到宇文菲如此说，自己也反复咂摸了一回，果然觉得再次受教，故而点头诚心说道，“主母说得是。解语果然还有许多未成熟之处，今后也得多多参悟、多多省思。”
“嗯。”
见宇文解语认真模样，宇文菲也十分欣慰点头，继续方才话题，“我带你来到大央，其实本意是想见识一下那位睿思帝。我很好奇，一位将隐藏了成百上千年的修真之事公诸于世的人间帝王，会是何等模样。但是如此贸然进京，我又恐引人瞩目猜疑，加之我本就想着借口见一见莲华与其亲子，这才寻了这么一个借口，也为带你入到红尘俗世中见识一番。
我等修真之人，虽然已飞仙成神为目标，但若不能对俗世有一番了解，心境修为也难以长远精进——”
宇文解语听得正入迷，却发现宇文菲说着说着竟是径自发起呆来。
静默看着自家主母，宇文解语虽然不知宇文菲正在想些什么，但跟随在主母身边多年，她也清楚主母偶尔会有这般忽然出神的习惯，因而也不以为奇，只静静等候宇文菲回神。
果然没过多久，宇文菲便收回飘忽视线，再次淡淡说道，“好了。今日就先到这吧。我们或许还会在大央待上一段不短的时日。此处虽然不比蝶谷灵气浓郁，但是解语你也不当延误了修行。”
“是。解语知道。解语告退。”
宇文解语听宇文菲如此说，也便不再停留，福身一礼，而后告退。
而此时，在浮世轮中莫名进入了冥界的御天行、御紫炎二人已然被周身绵绵不绝鬼气折磨了多久。
虽然已经调运周身混沌灵气抵挡外界鬼气，但那种生不如死痛苦却从未减轻。
不止如此，偏偏要人命的是，每当他们以为自已灵气耗尽、再也支持不住昏死过去时，周身便会被一股混沌灵气包围。
如此一来，他们又不肯轻言放弃，便勉力吸收那莫名出现的混沌灵气，进而化为己用、再调运起来抵御外界鬼气。
但是那一点点灵气根本无法维持多久，很快就会被耗尽。
不知那混沌灵气到底是从哪里产生出来，也不知何时又会突然不再出现。
这担心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御天行与御紫炎都已发现，随着他们灵气耗尽的次数增加，那莫名出现为他们补给的混沌灵气却是一次比一次稀少。
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刻他们将后继无力，被周遭鬼气所伤！
一面吸收着灵气抵御外界鬼气，一面在心中暗暗分析着，并且不约而同得出这么一个并不乐观的结论。
“炎儿，看来我们得更加合理的运用这些混沌灵气，一点也不能浪费。同时也要设法离开此处。虽然我也很好奇幻瑛在冥界遇到了些什么事情。但如今看来，以我们现在实力，实在无法在冥界生存下去。至于其它谜团，也有待我们日后再慢慢寻求答案了。”
灵魂深处，御天行与御紫炎交流着自己的结论。
凡事都得量力而为，若是急于求成，反而可能得不偿失。
他们这一次因为好奇心旺盛而进入了冥界，结果前进无法、离开无门便是一个深刻教训。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能想到，本来以为一切都是浮世轮中由幻瑛残念而形成的幻境，突然之间变成了真真切切的经历！
然而，即便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他们先前的预料，也不能被动等待，而要积极寻求出路。
“嗯。天，我也是这么觉得。”
御紫炎与御天行自然是同样想法，因而在心中回应了御天行的话，然后又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认为我们也不能这样被动等待接受那一点灵气。”
“炎儿的意思是——”
只是这一句话，御天行便猜到了御紫炎想要表达的意思，“炎儿是说，要我们如同第一次进入到浮世轮幻境中时炼化混乱的灵气一样，将周围的鬼气炼化为混沌灵气？”
心意上的相通，不仅让两人交流上更加畅通无阻，并且也奇妙的将二人思考问题、看待事物的方法一点点融合在一起。
正如在一起生活久了的人，在日常的细节、习惯上都会慢慢同化，御天行与御紫炎的思想、甚至灵魂，也在慢慢同化着。
两个人，没有任何一方觉得这种同化有何不妥，反而为了这种超越一切界限的默契而欢喜不已。
所以，御紫炎的提议听起来似乎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御天行却隐约觉得这才是让他们彻底脱离困境的法子。
思及此，御天行在心中说道，“嗯，炎儿说得法子确实值得一试。”
并非盲目鲁莽，而是眼下唯有这一条最为可行——虽然离开冥界也是一个解决办法，但是无奈，他们如今对于如何离开冥界简直毫无头绪。
“不过——”
得了御天行的肯定，御紫炎紧接着说道，“炼化鬼气不比我们先前炼化混乱灵气。
鬼气与神气乃是一个级别，绝非轻易便可驾驭。因而风险也就越大。而天，你的丹田特殊，除了一个元婴、同时还有一颗龙丹，之前也有龙气暴走的经历，所以我想还是由我先试着炼化一下鬼气，若是可行，天再一起炼化。”
“炎儿——”
御天行还想再劝，却听御紫炎继续说道，“天，这一回你要听我的。就如你会担心我，我一样也会担心你。而且相信我，我不会贸然犯险，若是觉得力有不济，我绝不会勉强。”
第三百五十一章：炼化鬼气（二）
听到御紫炎的话，御天行一时默然。
他何尝不知御紫炎所言句句属实，顾虑亦是合情合理，而且他的炎儿也确实不是一味鲁莽无谋之辈。
恰恰相反，炎儿是个心智成熟、心思缜密之人。一如方才，关于炼化鬼气的提议，绝非他一时兴起、信口雌黄，而是炎儿在深入思考研究过混元诀后得出的结论。
“似乎自从我们互诉衷情之后，总是炎儿在顾虑我、保护我、为我操心担忧呢——”
悠悠叹息一声，御天行有些无奈又懊恼地说道。
“呵呵，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在一起，本就是相互关怀、彼此照拂，有谁规定一定要天保护我的？”
御紫炎轻笑出声，知道御天行这么说便已经是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但是我希望能将炎儿一直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疼宠着啊……”
御天行由衷感慨一声。
“嗯。天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御紫炎轻柔的声音中合着温暖笑意，仿若一股清流浸润御天行心间，使得他发自心灵深处涌起浓浓怜惜之情——如此温柔善良的人儿，叫他如何不爱？
若非此刻他们身在冥界、四周险象环生，御天行真想当场就将他爱极了的这人儿揉入怀中狠狠疼爱一番。但现在，他只有忍耐。
不过，待到他们脱困，他定要将此刻的忍耐加倍讨还。
思及此，御天行终于松口答应道，“炎儿一切小心，我在一旁为你护法。”
“嗯。天也要小心。”
见御天行答应，御紫炎方才彻底安下心来，谨守心神，再次仔细揣摩体悟混元诀中深意。
夫天地造化，混沌初始，日月隐含其辉，天地蒙昧未分，而后乃有十八冥狱、九重穹天，居中红尘俗世，万物生长，五行循环，自然方成。
而混元诀，要义便在于这“混元”二字，乃以混沌灵气为根本，既为一切之起点，亦为万事之终点。如此联通始末、周而复始，方能在往复中得以进步升华。
于是，以混沌灵气做引，将其它能量化归混沌，同时亦可将混沌之气转化衍生，根据本心意念生出各种不同形态能量。
此处所谓能量，不仅限于修真者之真元力，也可为仙妖魔界之仙（妖、魔）元力：甚至更进一步可以转化为神力或者鬼力。
只不过，将混沌之气化为其他能量并不算十分困难，但要将其它能量化归混沌，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之事。
又因天地混沌之气并非随处可得，却偏偏因其纯粹原始、未定属性而由于已被定性的能量，故而更为珍贵。
正是因为如此，之前在幽冥大门之前，太乙施术使黄泉路上混沌灵气满布，两名鬼将才会如此心动，进而网开一面答应对天、炎二人放行。
将混元诀中所合信息回顾一番，御紫炎只觉自己对混元诀的体会仿佛又深了一些。
其实先前他便已经发现，混元诀并不似其他修真功法、譬如醉梦诀一样，有很明确的修炼步骤或是具体招式，而是一味讲解混沌之气到底为何，又与其它灵气有何关联与分别。
不过这样恰恰令御紫炎很是满意。因为具体招式他已经有了醉梦剑法，而且这套剑法本身就与御紫炎性情很是相符。而混沌之气的特别之处——兼容百纳、却又特立其中，同样很合御紫炎喜好。
然而混沌之气纯粹原始、没有属性，虽是其优点，但也更加大了修真者对其掌控的难度。
不，应当说，若没有对混元诀或乾坤诀这般精妙功法的领悟，以御天行、御紫炎如今修为想要熟练自如运用混沌之气，根本是天方夜谭！
定了定神，御紫炎一遍遍重复回想着初次炼化混乱灵气时的感觉。
也难怪他如此谨慎，迟迟未曾正式开始炼化鬼气。只因外界鬼气的厉害，实在令御紫炎不敢大意半分。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御天行与御紫炎一直未曾由入定中苏醒，只是凭借着相通的心意感受彼此。而在御紫炎凝神回忆感悟时，御天行也只是一言不发静静守候在一旁。
但是，即使听不到御天行只言片语，即使不去看御天行此刻表情，御紫炎也清楚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担忧与紧张。
心底泛起丝丝柔情，御紫炎心中暗暗想到——便是为了天，他也绝对不容自己有失！
下定决心，御紫炎只觉自己灵魂深处涌出无限信心。
开始炼化鬼气！
御紫炎凝神调出一些混沌之气，而后小心翼翼包裹住外界一小团鬼气。但是还不等御紫炎开始炼化，那鬼气便已反过来将御紫炎释放出的一点混沌之气反噬！
“炎儿！”
御天行的一丝灵识游离在外一直密切关注着御紫炎的动静。此刻见御紫炎第一次尝试失败，心中紧张，不由得在心底唤了一声。
“天，我没事。你莫要太过紧张，当心自己一时分神被鬼气所伤。”
早料到爱人会紧张自己，御紫炎却担心御天行因为太过在意自己情形而自顾不暇，故而柔声提醒道。
“我没事。炎儿自己才要小心。”
御天行再次嘱咐一句，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却又不敢表现太过，唯恐害爱人因为自己而分心。
如此矛盾心情，若是未曾遇见御紫炎，御天行怎会体会？然而，即便将一颗心揉碎、满腹柔肠拧作一团，若是为了身边人儿，也是值得！
不过御天行一时太过紧张，却是忘了，他的心情如今又哪里能够瞒过御紫炎。
心中不禁莞尔，御紫炎也不点破，而是重新投入到下一次的尝试之中——他的天为了他极力忍耐，他又怎能优哉游哉、浪费时光呢？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一想到方才失败一幕，御紫炎还是禁不住唏嘘感叹，冥界鬼气果然厉害。
原本他已经考虑到鬼气厉害，因而只想先炼化一点点以作尝试，谁想到，他以为的“一点点”，比起他为了节约而调出的一小部分混沌之气还是太多。
御紫炎并未因为一次失败而气馁。收敛心绪，再次挑战！
第二次，御紫炎依旧调出差不多分量的混沌之气，然后包裹起外界更少的一小团鬼气。而后他发现，这一回的鬼气果然安定了许多，被混沌之气包裹在其中，正在一点一点转化重归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