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宇文凌禾心底愈发多了几分暖意,对宇文焰柳说道,“谢谢,还有……以前的事情——凌禾对不起兄长与——君公子。”
宇文凌禾认真道歉的模样反倒使得宇文焰柳有些不自在起来。
个性火爆、总是习惯直来直往的蝶妖摆摆手说道,“好了,你也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君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你更加是与我血脉相连、世上唯一仅有的亲人,还计较什么是非对错。而且……”
宇文焰柳突然搔了搔脸颊,声音突然低了几分说道,“那时将你一人扔在蝶谷,我自己只顾着和君在外逍遥,也有不对。”
“兄长,我……”
宇文凌禾没有想到兄长竟是这样轻易原谅了自己,并且还反省着自己的错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宇文凌禾呆呆的反应使得宇文焰柳再次扬高音调,“哎呀不要再‘你’啊‘我’的了,总之就是一句话,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日后要是那个臭小子敢辜负你,管他是什么皇子、什么灵媒师还是什么神人的,我一定要他好看!你可记住了!”
一旁的君岳山弯着唇角摇了摇头,心道自家直脾气的蝶妖爱人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么正经八百的气氛。不过更加让他忍俊不禁的是,宇文凌禾,堂堂的蝶谷谷主,此刻竟然也满脸感动的用力点点头,极其认真的答了一句,“谢谢兄长,凌禾一定谨记兄长所言。”
……
“阿嚏!”
另一边,被祈怜卓带回敖染房间的御隽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御紫炎侧目看向御隽兖,关切问道,“怎么?莫非受了风寒?”
御隽兖揉了揉鼻子,不甚在意的说道,“没有。只是鼻子有些发痒。”
说罢,御隽兖双眸一亮,兴奋的说道,“一定是小禾苗思念我了,哈哈!”
一句话使得御紫炎愣了一下,旋即不禁笑出声来,“呵呵,那我还得恭喜六皇弟才是呢。”
“哈哈!同喜同喜!”
御紫炎的话显然颇得御隽兖之心,鼻尖略微泛红的少年哈哈一笑,竟还有模有样的拱手对御紫炎还了一礼。
“呵。这位六皇子也是个妙人啊。”
祈怜卓玩味的话语打断二人谈话。
“怎么?难道我应该战战兢兢、谨言慎行才好么?”
御隽兖毫不客气回了一句。
祈怜卓微微一笑,对于御隽兖故意的挑衅全不在意,反而说道,“不不,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六皇子与爱人心心相印,的确可喜可贺。”
“嗯,皇帝陛下你这话说得很中听。”
御隽兖点点头,认同的说道。
“呵,多谢夸奖。”
祈怜卓露出一个慵懒笑容,竟是对着御隽兖欠身一礼。
御紫炎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对话并未插言。
御隽兖虽然平时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但却非愚昧鲁莽之人。
他此刻与祈怜卓暗中较量玩得起兴,但也不会触犯到祈怜卓底限。反倒是与祈怜卓这样一个男人,一味瞻前顾后、步步为营,反而会令对方显得愈发游刃有余、高高在上,也同时极可能令自己在对方面前失去了对等的地位。
而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或许御隽兖倒是比他更加适合与祈怜卓周旋。而他也可以更加冷静的观望、专心判断下一步如何前进。
御紫炎对现状重新做了评估之后,便见祈怜卓向前走去。
众人见状一起顺着祈怜卓前进方向望去,如同御紫炎前一次来到时所见一样,依旧是漆黑一片的房间,其间一片莹蓝色光芒。而祈怜卓的身影便是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后又重现在那一片莹蓝色光芒之中。
“染,醒一醒,人我带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仿佛害怕惊扰了对方,却又带着几分希望与急切。
“那是龙王敖染,也是祈怜先生的爱人。”
御紫炎低声对御隽兖以及傲云介绍道。
“——”
傲云沉默看了一眼盘踞巨龙,无声点了点头。
而御隽兖反应则是夸张了许多,感叹一句,“呜哇!这龙王身上的气可是够混乱的了!不愧是‘邪气’的源头!”
不过虽说是感叹,御隽兖却刻意压低了声音。
满意的看了一眼御隽兖,御紫炎知道,这位六皇弟显然已经注意到了,祈怜卓的“底限”,正是这龙王敖染。
“先生,六皇弟,你们以为如何?”
御紫炎轻声问了一句。
而傲云与御隽兖同时看向敖染。
片刻之后,傲云淡淡开口问道,“魂契?”
御紫炎点头,“十有八九。”
“——”
傲云再次看向敖染,而后说道,“并无十足把握,但我会尽力一试。”
御紫炎说了一句,而后又看向御隽兖。
御隽兖则苦着一张脸说道,“这一回又有得我忙的了。真是的,似乎和三皇兄打交道以来,我就没有得过空闲。”
虽然是抱怨之词,御紫炎却听出了御隽兖的自信十足。
微微一笑,御紫炎自动忽略了御隽兖的诉苦,拍了拍御隽兖肩膀说道,“所谓‘能者多劳’,相信六皇弟也想早早收工,早早回到凌禾谷主身旁吧?”
“三皇兄,你还真是会挑话来说。”
听御紫炎提起宇文凌禾,御隽兖双眸一亮,原本苦着的一张脸也被笑容代替,显是应承下了这项工作。
三个人一番对话,站在敖染身旁的祈怜卓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虽然心中仍自有些疑惑,但祈怜卓却也感到这三人确实不简单。
那千雪山主自不必提,那御寰六皇子,虽然看上去全无修为,但那周身气质却绝非寻常少年所有。
与御紫炎有些不同,却是另一种高深莫测。
何况他并未将前因后果说出,对方已是提到了“邪气”与“魂契”两个至关重要的名词。看来这一回真的可能帮到敖染也未可知。
“卓——”
低沉的男声响起,拉回祈怜卓的思绪。
“染,你醒了?”
祈怜卓一面说着,一面轻柔的拂过巨龙颈间细鳞。
手心忽冷忽热、湿润黏腻触感使得祈怜卓禁不住一阵心痛——自从他的那帮不肖子孙逆天而行,他们二人当年所立魂契被破之后,爱人已有十几年痛苦不堪。而今,怕已是虚弱到了极限。
“嗯,卓,你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中满是深情,巨龙微微避过爱人手掌,显然是不忍爱人为自己心疼。
第五零二章:木灵玉(一)
然而敖染的细微动作反而使得祈怜卓眼中疼惜愈发深重,便连气息也在一瞬间有些凌乱。
而敖染自然也感受到祈怜卓异常,勉力睁开一双龙目,金色狭长的眼眸中带着淡淡无奈与几分安抚之意。
一人一龙便这样默默相对,一时无言。
“……”
黑暗之中,御紫炎也静静看着原处莹蓝色光芒笼罩下的两道身影。虽然房内光线昏暗,但以御紫炎今时今日的修为,要看清数丈开外的情景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心底深处,莫名划过一些模糊影像。十分熟悉,却又捕捉不着。说不清道不时的感触转瞬即逝,紫衣的少年继续看着眼前清晰可辨的一切。
异类相恋、人妖疏途。
前世夜禹桥总以为茫茫人海之中能够寻找到一个可以倾心相恋的人已是奇迹。然而转世重生后,御紫炎突然发现,短短十五年中遇见的不少人,似乎都拥有着不平凡的恋情。
所谓“不平凡”,或许并非一定要轰轰烈烈,譬如御隽兖与宇文凌禾之间,只是一个巧合、一个契机,日积月累的陪伴,便如水到渠成一般成就了彼此的相依相守。
所谓“不平凡”,也并非一定要天长地久,譬如当年的韵薰与秦殇,哪怕背负着许多沉重、许多不得已,哪怕生命在下一刻便会燃烧殆尽,怀拥着挚爱,已成永恒。
而此刻,明明应该傲视天下的骄龙,却显得那般脆弱,曾经亲手建立一个帝国、叱咤风云的男人,心乱如麻。但,又有谁能说骄龙搁浅、天子乱心,是软弱的表现?
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荣耀还荣耀,只有,甘愿不甘愿。
莫名的又想起浮世轮幻境中幻瑛醉酒的情景。
不善杯中物的幻瑛却偏偏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看似大而化之的幻狐——并非什么都不在意罢。而将暝……又是出于什么想法险些取了幻瑛的性命呢?
“染,再忍耐一下,我这便让他们过来为你诊视。”
祈怜卓轻柔的声音拉回御紫炎思绪,而后前者转向他们的方向说道,“三位,请。”
与御隽兖、傲云交换一个视线,三人一齐穿过黑暗,向那一片莹蓝色的光芒走去。
“天上文殊啊,以汝之力照亮此处。”
即将走到敖染面前之时,御紫炎听到御隽兖低声念了一句。
心下了然,御紫炎记得,先前在海面上之时,御隽兖也曾念过这样一句话。
前世对灵媒师也并非一无所知,因而御紫炎大约猜到,御隽兖所念之词便是某些驱邪避凶的“灵咒”。
果然,御隽兖话章刚落,御紫炎便感到周遭凝滞压抑气息得以缓解。
下一刻,御紫炎注意到祈怜卓的目光一闪。
御紫炎沉默不语,也未对祈怜卓解释任何。
很明显,御隽兖的灵咒仅仅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而未对祈怜卓加以保护,更不要提龙王敖染。
不过,既然御隽兖已经答应救助敖染,那么他自有自己的盘算。
御隽兖回首看到御紫炎全然信任目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龙王,皇帝陛下,我猜,我三皇兄没有借着救助你们的事情索要回报吧?”
这一回,御隽兖的话不仅使得祈怜卓面色微变,便连敖染,都将视线落在眼前少年身上。
而御紫炎也注意到了御隽兖的措辞——并非“你”,而是“你们”。
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笑意——先前的猜测与事实相符的可能性愈来愈大。
祈怜卓余光瞥到御紫炎表情,眸色微寒,沉声问道,“紫炎公子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不妨趁此机会一次说清,也免得我们彼此再相互猜疑试探下去。”
见祈怜卓终于失去耐性,切入主题,御紫炎也不再推辞,缓缓说道,“若说‘知道’,却也不尽然,紫炎不过是加入了许多想象,将种种迹象片段衔接成为一个较为通顺的故事而已。”
“不妨说来听听。”
祈怜卓目光深沉的看着御紫炎。
后者仍旧淡然微笑,“当年定下魂契的正主,应该正是染龙王与祈怜先生。而魂契被祈怜后人违逆,染龙王与祈怜先生双双遭到契约被毁的力量反噬。只是,不知染龙王用了什么法子,将祈怜先生所受痛苦一并接纳,而祈怜先生你,介于某些考虑也默许了染龙王的‘自我牺牲’。而这考虑——概或便是先生想要保存实力寻找解除魂契反噬之苦的法子。至于为何是染龙王承受这加倍的痛苦,想必是因为身为龙族,耐力到底比人类坚强许多。”
御紫炎并未将魂契具体内容道出,以免再次出现“泄露天机”的恶果。何况,言尽于此已是足够,不需再将细节和盘托出——何况所谓“细节”,同样是他加入了不少想象推测而来。
修为增长的另一个附带好处便是,他原本就还算丰富的想象力和对信息分析整合的能力如今更是一日千里、更上一层楼。
于是,即便仍有所保留,他说出的一切也足以令敖染与祈怜卓看待御紫炎的视线,充满探究与猜测。
“……”
半晌,祈怜卓淡淡说道,“没想到紫炎公子竟已将事情了解到如此地步。”
御紫炎谦和欠身,“紫炎说了,一切结论皆是建立在零星片段之上、加入许多天马行空的想象。让染龙王与祈怜先生见笑了。若有不尽详实之处或有何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莫要与紫炎认真计较才好。”
“紫炎公子过谦了。”
祈怜卓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御紫炎,显然并不相信对方说出的这些仅是“想象”。
倒是敖染龙口一张,低沉声音说道,“紫炎公子说得如此分毫不差,说是‘想象’,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啊。”
谁知御紫炎则是从容一笑,目光中浮现一抹柔情,悠悠说道,“无论是想象抑或了解实情,紫炎对二位是真心想帮,这一点不会假。当然,相信与否,归根到底还是由染龙王与祈怜先生来选择决定,御紫炎自问无法左右、也无权左右。”
其实想要想到这些,也并非极难之事,不过是用了一下“易地而处”的思考方式。
但是此刻御紫炎却将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咽入肚中——正如敖染与祈怜卓直到现在对他们还未曾全然相信一样,他也对对方有所防范。即便天此刻是在浮世轮中,但御紫炎仍不愿今天的存在引起敖染与祈怜卓过多的关注。
而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只是一种直觉?
想到此处,御紫炎目光一闪——虽说戒备之心无可厚非,不过他此刻的“直觉”,似乎暗示着什么。
这种感觉——与几次在浮世轮幻境中徘徊于过往之事时的感触十分相似。仿佛有一个声音呼唤着他,而每每在浮世轮幻境中看到一段过往,他似乎就离那个声音更加靠近一些。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么?”
御紫炎的话使得敖染狭长眼眸中金光乍现,意味深长的话暗藏玄机,“何况,如今我的体力与灵力也已到达极限,我们眼下,可谓‘别无选择’。”
听到敖染如此说,祈怜卓的脸色略过一丝痛苦之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傲云突然发话,“龙王似乎借助了某种秘宝压制着魂契力量的反噬。既有办法压制,那么以龙王你的实力,十几年应该不至消耗虚弱到此。”
傲云的话引得敖染侧目,龙目中有着信服与激赏之意,“千雪山主好眼力。”
随着敖染的话音,众人眼前莹蓝色光芒中出现一阵变化。
祈怜卓见状失声低喝一声“染!”,引得众人侧目。
“卓,莫要担心。”
敖染安抚的话语响起,“紫炎公子他们已将事实猜测到如此地步,也言明真心想帮,若我们还继续隐瞒遮掩下去,反倒显得小气了。”
“可——”
祈怜卓似乎还想再劝,然而又不知为何,突然噤声,面色不善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敖染的行为。
敖染龙目中金光闪烁,低沉话语满载柔情,“放心。”
简短二字说罢,莹蓝色光芒包裹住龙身七寸处,顿时,龙首下方不远处竟是透出内里情况。
……
御紫炎紫眸微眯,心中暗道,难怪祈怜卓反应如此剧烈。俗话说“蛇打七寸”,龙为鳞虫之首,却仍难以逃开这七寸最为脆弱之处。
寻常鳞虫之类七寸处乃是心脏所在,然而龙族七寸则更加重要,因为除了心脏,龙族七寸处还存着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