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染龙王修为如此高深者，龙丹早已结成龙婴，却依然是最为脆弱存在。
不过，令御紫炎有些不解的是，为何敖染会在此时将自己最为脆弱最为重要所在展现于人前。仔细回想使得敖染如此的线索，御紫炎蓦地记起傲云方才所言。
“秘宝”——浮世轮传来悸动……
脑中再次将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片段关联在一处，御紫炎视线投向敖染体内龙婴——
第五零三章：木灵玉（二）
“……”
看到敖染龙婴的一瞬间，御紫炎有些愣怔。
不为别的，只因这龙婴生得与御天行龙婴竟有八九分相似！
抬头看向龙形的敖染，御紫炎目光情绪难辨。
当初将瞑因为龙血害得幻瑛险些丧命……
爱人先前一直吞吞吐吐不肯言明的话语重现耳边。
敖碧，将暝，敖染——
莫非……
御紫炎忽然摇头一笑，看来有时候想象力太过丰富并非好事呢。
收敛思绪，御紫炎再次看向敖染体内龙婴，发现那龙婴脸色发黑，周身环绕着蒙蒙黑雾，与之前爱人的情形十分相像。而且那黑雾散发着更浓郁的不祥之气。
看来敖染确是苦苦支撑了许久。
心中惦念着傲云所言“秘宝”，御紫炎继续观察着双目闭合的龙婴，发现龙婴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待御紫炎还想看得更真切些，原本婴孩模样的龙由始至终却蓦地发生了变化。莲藕般光洁短粗的小腿渐渐幻化出一条龙尾，便连手臂、脸颊上也生出许多龙鳞。
然而不等龙婴完全化出龙形，他怀中所抱之物突然发出一片柔绿色光芒，将龙婴自龙尾向上缓缓包围与此同时，御紫炎等人嗅到空气中的白檀香气浓郁了一些。
不过须臾，只见龙婴身下龙尾不复，手臂、脸颊上的龙鳞也消失无踪。而空气中弥漫的白檀香气，也似乎略微淡了一些。
“……”
对于方才所见匪夷所思一幕，在场众人悉数面色如常，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一般。
而方才脸色暗沉的祈怜卓注意到御紫炎等三人的反应后，不悦被意外之色渐渐取代，便连先前暗暗展开的防御姿态都松懈了下来。
木灵玉。
御紫炎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龙婴怀中所抱之物真实面目。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木灵玉”，同时也毫无疑问是与龙族大有渊源的灵玉。
“摩罗耶山上白旃檀，蛇喜此木身凉故踞而盘之，龙族则因此木香气能够安抚暴虐凶性故而偏好。”
缓缓开口，敖染说着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然而御紫炎却是满眼了然。
只是不待他说话，御隽兖已是出言，“檀香木经历千万年沧海桑田，吸收天地灵气、去糟粕留精华，成了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宝贝，对龙族镇魂静气的效果愈发显著。”
“正是。”
巨龙看了一眼御隽兖，目光中是对后者眼力的肯定与赞许。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何有了宝物相助，染龙王却仍旧在十几年间便苦苦支撑到了极限。”
御紫炎表情淡然，仿佛龙婴怀中所抱不过只是一块寻常玉石，而非他此番冒险前来找寻的木灵玉。
听到御紫炎提问，原本表情稍稍放松了的祈怜卓脸上掠过一丝怪异颜色。
察觉到祈怜卓脸色变化，御紫炎心中奇怪，却并未开口追问。
然而御隽兖却不给敖染、祈怜卓任何机会隐瞒，顺口将实情说出，“这宝贝上，带着另外一种煞气。虽然不比邪气致命，却也足以耗去龙王大量灵力。”
“煞气？”
御紫炎挑眉看向御隽兖，“煞气与邪气，两者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区别从字面上已经可以了解，不是么？”
御隽兖无所谓的耸耸肩，但仍是详细解释道，“所谓‘邪气’正是与天地正气相对，乃是扭曲的灵气。然而煞气，却多由怨念、执念之中产生。
其实若要比较起来，同等强度的邪气与煞气，反倒是煞气更加危险。龙王手上的这块宝贝之中含着的煞气只是零星点点，所以才能借以保命。
否则还不等那个什么魂契力量反噬，那煞气也早已将龙王的魂、生命力通通摧毁，半点不剩。不得不说，龙王这一回可算是运气不差了。”
御隽兖一番话使得祈怜卓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问道，“此话当真？！”
御隽兖好整以暇看着面前这位启仙开国皇帝，笑得十分欠揍说道，“你可以选择不信。”
“你……”
被御隽兖在此将了一军，祈怜卓却因为心系爱人安危没有了先前从容应对的气派。
目光变换数回，祈怜卓终于重新开口说道，“六皇子说得条理清晰，我没有任何理由不信。而且我还相信，六皇子既是能够道出这煞气本质与厉害，那么也必定有法子将其祛除。”
“那是自然。”
意气风发的少年信心满满点头回了一句，“不过——”
御隽兖话锋如此一转，祈怜卓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不过什么？”
“呵呵，皇帝陛下不要这么紧张嘛。”
面容精致的少年此时笑得十足像个贪婪精明的大奸商，“以我三皇兄的脾气，肯定是答应你们无偿帮忙。不过出人出力的也不是他，所以这允诺，单凭他片面之词可是做不得准的呢。”
“你的意思是——”
祈怜卓目光一闪，已是大力略猜出了御隽兖意图。
而站在一旁的御紫炎突然出声唤道，“六皇弟——”
御隽兖侧首看向御紫炎，唇角微扬，“三皇兄可莫要拦我。我御隽兖从不无偿出手帮人，这是绝不会有特例的原则。
当然其中若说没有半点私心自然是谎话，但有失必有得，此乃世间真理。若是一味得到而不肯割舍，那么便是渡过眼前一动，日后也定当加倍补上。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等价交换么？”
御紫炎若有所思悠悠说了一句，而后看向祈怜卓与敖染，“二位，六皇弟既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紫炎也无话可说了。如何抉择，全凭二位心意了。”
祈怜卓与敖染相视一眼，而后方才转身对御隽兖说道，“你的要求。”
谁知御隽兖笑着反问祈怜卓，“不如你们先给自己估个价？”
“放肆！”
御隽兖的话终于惹得祈怜卓发怒，严厉一喝，而后斩钉截铁说道，“染的性命根本是无价，便是将全天下都给了我，也抵不过他平安无事！”
“呵呵，皇帝陛下这话真是教人感动不已。”
祈怜卓的怒气仿佛完全没有影响到御隽兖，“不过龙王的性命对皇帝陛下固然无价，对我而言却是不然。”
不给祈怜卓再次怒吼的机会，御隽兖紧接着说道，“不过这价码我暂时还没能决定好。就等将问题全部解决干净了再慢慢算计罢。啊啊，不过提前说一声，我的诊金可是很高的，二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到时六皇子尽管开口就是。”
祈怜卓傲气扬头，毫不在乎的说道。
笑话！当个人间帝王之时，天下奇玩异珍就从未入过他的眼。后来与敖染相识，龙宫中更加无奇不有、稀世瑰宝随处可见。
御隽兖说得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在那六皇子眼里敖染的命可以明码标价，但是对他祈怜卓而言，哪怕倾尽所有换得敖染平安无恙也是理所当然。
得了祈怜卓的保证，御隽兖不着痕迹对着御紫炎坏坏一笑。
御紫炎立时领会对方深意，同样回以真心一笑——这位六皇弟，竟是在为他得回木灵玉暗中做下了铺垫。
然而——
御紫炎眉眼间的笑意一时间却又渐渐散去。方才御隽兖所言之事，虽然是在给祈怜卓一个“下马威”，却也给他提了个醒。
直到目前为止，水灵玉与金灵玉得来的都算十分顺利。如今的木灵玉也几乎快要到手。
然而正是这份顺利，今御紫炎心底腾起一份莫名的警惕之感。
明明好似大海捞针的艰难工程，却在短短数日之中进展神速。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操纵着一般。
御紫炎微微蹙眉，心中暗道，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杞人忧天了。
“雪豹族长，准备好了么？”
说好交换条件，御隽兖倒也不再拖延时间，问向傲云。
傲云颔首，“随时可以开始。”
御隽兖闻言一笑，“那好，还是像之前一样，我们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就好。至于三皇史与皇帝陛下，还劳驾你们为我们护法了。”
“等等！你们这就要开始了？！”
谁知在这当口儿，反倒是祈怜卓出声喊停。
御隽兖理直气壮点点头，“是啊。不然还等什么？或者该说——还等得了么？”
说着，御隽兖看向再次力竭陷入昏迷的龙王敖染。
“但是——你们什么都不要么？灵石、灵丹，等等。”
即便清楚爱人已到极限，心焦如焚，但祈怜卓显然对御隽兖的回答有些无法接受，“你们之前不是看到海面上那一大片笼罩着龙域的黑色雾气？！”
“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御隽兖一脸了然的说道，“那都是由龙王体内散逸出去的邪气不是吗？龙王以灵力设下结界努力隔绝那些邪气对龙域水族的影响。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也消耗了多余的体力，使得目前情况更加不乐观。”
“……”
祈怜卓惊讶的模样说明事实全部被御隽兖言中，“既然你如此清楚，那么凭何认为不做任何准备便可以顺利救得敖染？这绝非儿戏，我也绝不会允许你们拿染的性命开玩笑！”
虽然堂堂启仙开国皇帝露出这么呆滞的表情使得御隽兖很满意，不过对方质疑他的能力却并不十分有趣。
因而御隽兖耐下心肠的向祈怜卓解释道，“我是负责净化邪气与煞气的，使用的法子与你们寻常修道之人也有所不同。至于消耗的灵气，我自有办法解决。而那位雪豹族长，更加有自己的秘法可以支撑他化解魂契束缚。”
“当真？”
祈怜卓仍自有些不信。
这也莫怪他关键时刻变得如此犹豫多疑。魂契之所以厉害，正是因为其约束力量绝非寻常契约可比。与之相对的，契约被破时的反噬也远远强于任何其他。
如今因为有违魂契的乃是他的后代子孙，他与敖染才能苦苦撑到现在。否则，在他们毁约背契的那一瞬间，便早已双双魂飞魄散了！
第五零四章：陌生熟悉
祈怜卓再三怀疑追问使得御隽兖脸上掠过一丝不耐之色，冷笑一声说道，“我方才也说过一次了，我的话皇帝陛下你可以选择不信。”
“——”
御隽兖攸然变冷的语气与那不容侵犯的气势使得祈怜卓心底暗自一惊。虽然先前几次言语之间暗中交锋，但此刻御隽兖表现出来的威压竟连他一瞬间自心底生出几分敬畏之意。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不及弱冠的少年，祈怜卓收起所有的疑虑，竟是欠身一礼说道，“祈怜卓一时心急，失言了，抱歉。”
听到祈怜卓竟然主动道歉，御隽兖眼中掠过赞赏之意。
而御紫炎也对祈怜卓为人愈发了解了几分。不以貌取人、不妄自尊大、能屈能伸，还有，确是一心关心爱人。
“好了，既然皇帝陛下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我们这回可是要真的开工了。”
御隽兖撇撇嘴，对祈怜卓说道。
“请。”
祈怜卓眉峰深锁，似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由唇齿之间吐出一字。
注意到祈怜卓紧张情绪，御隽兖灿烂一笑，摆摆手道，“哎呀皇帝陛下，你也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这样事后才能讨来报酬不是？”
虽然御隽兖这一句话乍听上去很是唯利是图、玩世不恭，但祈怜卓心底却莫名添了几分信心。
看向御隽兖，祈怜卓无言的缓缓点了点头。
祈怜卓反应使得御隽兖满意一笑，而后便不再废话，口中念起咒文，“天上文殊啊，以汝之力照亮此处！”
随着御隽兖话章，只见他双手之间蓦地出现一团金光。
那金光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扎眼，原本笼罩在敖染周身的莹蓝光芒被那璀璨金光完全盖过，寻不着痕迹。
御紫炎被金光晃得眯起双眼，只隐约看到傲云也已开始盘膝而坐，双手却是上下飞舞似是布置着什么。
几乎是同时，御紫炎感受到一道灵识覆盖了整个房间。熟悉的气息让他立刻判定，那正是祈怜卓放出的灵识。
勾起唇角，御紫炎从容镇定在原地盘膝坐下，并未像祈怜卓一般将灵识铺天盖地一般的释放开来，而是只抽出几缕灵识，然后又将这几缕灵识，慢慢分离开来，意念之中御紫炎将自己的灵识分配成极细的丝一般若有似无。
将灵识分配完毕，御紫炎轻舒一口气，而后又耐心试探着，将一丝丝的灵识延伸到房间每一个角落，填补了祈怜卓大片灵识覆盖下一些极其细微的死角空隙，甚至还分出一些扩散到房间之外、龙宫之中。
细微不可查的灵识将周遭环境看得一清二楚。
放开灵识后便一心关注着爱人情形的祈怜卓，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的敖染，口中念念有词的御隽兖，以及身形被一团冰雾包裹住的傲云。
所有的人对御紫炎的灵识都没有半点觉察，仿佛那细致如丝的灵识根本不存在一般。
一切准备妥当，御紫炎脸上露出一道满意笑容——对于灵识如此控制，灵感得自于先前在冥界的经历。一点一点将鬼气与体内灵气融合而后化为己用，那是个极为精巧的功夫。经过那一次的历练，他与天对于灵力的控制也细致精妙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御紫炎便想到了对于灵识也可如此锻炼。并且这一想法与爱人不谋而合。
要知道，在修真者当中，修为较低之人面对修为高于自己之人时若是随意放出灵识可是有冒犯不敬之嫌，而且自己的灵识也会轻易被对方锁定，顿时失去了探知观察的作用。
而无论在何处，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便意味着掌握了尽可能多的先机。
随着对幻瑛与将暝的过往了解愈深，御紫炎愈加清楚的意识到，他与天身份特殊、际遇特殊。
如今此世之中只有一个天师及其水芜派与他们以及万年前的幻瑛、将暝恩怨颇深。但日后飞升上界，他们怕是也会难以避免卷入各种纷争之中。
虽然比起每天惊心动魄的日子，御紫炎更喜欢平淡安然，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也不会自欺欺人，更加会为了日后更加轻松应对，提早做好计划、打下铺垫。
想是如此想，只可惜自从那一次经历之后，他们一直忙于奔波赶路，根本没有什么机会练习操纵灵识。今日初试牛刀，看来效果还不错。
不过御紫炎也知道，方才分配、送出灵识之时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还有此刻祈怜卓与傲云未曾察觉到他的灵识，也是因为二者皆全神贯注将心神放在其他事情之上。
若是面对修为高深、机警敏锐之人，他如今对灵识的控制，尚不一定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凡事总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他与天才会这么早就开始绸缪计划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