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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几年长——by梦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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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儿,待加冠礼结束,随父皇出宫。”

御天行微眯的凤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父皇!——”

御紫炎心底一惊,猜不透御天行为何突然有此一说。

“嗯?”

见御紫炎似是有异议,御天行挑眉看他。

“这……”

御紫炎不是不知回绝意味着违抗圣旨。

“不愿?”御天行问道。

“——父皇之命,乃是金口玉言,紫炎可能不听?”御紫炎反问道。

“若你不愿,父皇不会勉强于你。”

几时曾有帝王会顾及他人意愿?御紫炎心中又是一阵暖意。

“紫炎不曾说过不愿。”

“那便是愿意?”御天行再次确认。

“是!紫炎愿——意。”

被父皇语气中一丝揶揄惹得不豫——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他讲话便是如此别扭,却每每非要逼他直接讲出。

今日午膳时也是如此,父皇三番两次非要说出他是否愿意与父皇一同用膳。

他不肯说,父皇便威胁说要每日早中晚三餐都来凌烟宫来用。开玩笑!若果真如此,后宫那些善妒的嫔妃娘娘们还不将他凌烟宫的门槛拆了去?!

看着父皇那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御紫炎心中便又气又恼,气他故意逼自己讲出心里的话,恼自己竟是每每被他三言两语惹得失了常态。

眼见御天行凑在近前的俊颜但笑不语,御紫炎不动声色微退一步,行礼道,“紫炎告退,请父皇早些歇息。”

“嗯。”

见御紫炎后退的小动作,御天行微怔,心底微微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却并未去深究。

眼见御紫炎转身离去,御天行久久凝视紫衣背影……半晌,亦转身离去。

******

七月初六,白尘回到大央,虽一例淡淡笑着,面上却难掩一丝倦容。御紫炎只道师傅旅途奔波,未曾多想。念及日前御天行的交代,待白尘稍事休息,便对白尘讲了。

白尘便去见御天行。

“天行要带炎儿出宫?”

两人进到密室,白尘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碗,直接问道。

“是。”御天行看向白尘,面无表情。

“你身边的默出去办事了?”

“没有。”

御天行微挑眉。他自是知道白尘言下之意,既然默在,他出宫理应带着默即可。

“——可否告诉我原因?”

略思索片刻,白尘问道。御天行坚持如此,怕是有什么理由吧。

“朕日前算到近期内朕将有一次劫数。欲渡此劫,需离宫一段时日。”

“——”

白尘浅笑着半眯着双眼,不语,只是看着御天行,似是在等待下文。

知白尘未被说服,御天行微叹口气,“其实朕同时也曾试图解读炎儿命格,却未看到半点。只是,朕有种感觉,欲渡此劫,炎儿须待在朕身边。”

御天行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看不透别人命格——过去从未发生过这般情形。隐隐的,御天行似是觉得心中有些什么悸动着——此行,一切疑惑似乎都可得到答案。

白尘依旧不发一言,只是默默饮尽杯中茶。修长的手指摩挲茶杯边缘,抬眼看着御天行,眼神却似乎落向不知名的远方。

“既是如此,你便带着炎儿出去吧。”

良久,白尘终于放下手中茶杯,悠悠说道。

“多谢前辈成全。”

“呵,成全谈不上,眼前之人还需自行珍惜。否则便是近在咫尺,也不过是无干路人。”

白尘低声沉吟。

“前辈?”

御天行听到白尘的话,却并未理解,“当日十年之约只过五年,待朕此次劫数一过,若炎儿依旧想随前辈出外游历,朕不会阻拦。”

御天行心中一缩,此时方才蓦地记起,御紫炎与白尘尚有十年之约。他,到底留不住他么?……

“眼下我能教的,炎儿已学得成十,这天下,他也已看得七、八成去。今后他也不必非要跟我四处走了。至于十年之约,全看炎儿如何决定。”

白尘似有深意的看着御天行,缓缓说道。

御天行微愣,炎儿,尽得白尘真传。那人儿的皇子身份又是对他加以隐瞒。

见白尘反应,似是知晓其中来龙去脉,却又总是不肯讲明。这背后到底有何缘由——

“天行有何疑惑,不妨日后与炎儿相处时自行寻找答案。”

白尘心中暗叹,炎儿好不容易心中松动了些,天行心中却又节外生枝出了些疑虑,帝王家到底有些隔膜难以跨过——么?

也难怪炎儿一直总对天行“帝王”身份诸多顾忌。

所谓“日久见人心”,时日久了,天行自会知晓吧——炎儿一颗玲珑剔透心,无意皇位,无意天下,连长生不老,他都不曾在意。无欲无求固然落得轻松自在,只是,炎儿当真无所求么?

此次天行的劫数或许是个契机,解的不只是天行的惑,他的好徒儿,亦可找到一直想要的答案也未可知。

离开御华殿,白尘回到凌烟宫,见满院的海棠开得正好。

微风起处,带起无数花瓣随风起舞。院中,一抹紫影站着出神,背着双手看着满地的花瓣,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妙眉微锁,一时又展开笑颜,最后仰头望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顿觉心智清明。

“——”

白尘走上前,略微沉吟,道,“炎儿可是不想随天行出宫?”

“……不。只是——”

御紫炎闻声转身面对白尘,缓缓说道,“如今,不知该如何待在他身边。”

“哎。”

白尘微叹口气,物是人非,他如何不知那滋味,只是,“炎儿,你可知天行要带你出宫是因他算出自己近期有劫数。而你可助他渡劫。”

“我?”

御紫炎微显讶异,转念一想,却摇头,“不可能,他参不透我命格,如何知晓我可助他渡劫?”

“确实,他是不确定你可助他渡劫,他说他直觉如此。”

“胡闹!”

御紫炎紫瞳圆睁,一反平日的冷淡模样,声音竟微微带着丝颤抖,“渡劫系他安危,事关重大,他怎可如此草率!”

“——”白尘无言,只别有深意的望着御紫炎。

被白尘望得久了,御紫炎忽觉自己失态,正欲言语,却被白尘再出惊言震得愣在当场。

“情,不自知。炎儿,五年腊月初八,五条平安结,此刻既已各回各位,心底最后一丝挣扎到底是为哪般?岂知你便再逃,心出卖了你,你又能奈他何?不如随心而行,免得自苦,也平白错过了手里的缘分。”

紫衣的人儿生生愣在了原处,他不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白尘眼中的自己竟是如此。只是——他心底仍自留着一丝不信,他也不敢去相信。

当日是他亲手放了手里的线。如今便断难再有抓住的时候。

当年父皇给他全副信任他不曾珍惜。而今时今日,他原本以“紫幽”之名与父皇重逢,而后又多出了“影卫”的身份。

便是此事上父皇并未多做计较,但接着,他身上平白多了个“皇子”身份。

父皇便是不曾表现出来如何,心中到底疑虑难消吧?那一夜父皇试图解读他命格便是明证。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闪过一丝极浅淡的隐痛。

忽略心中隐隐难过,御紫炎心想,无论如何,他定会保父皇周全,哪怕陪上性命——当日宣誓做了父皇的影卫,不只是一种形式,他确是献出了自己的忠诚——即便这忠诚背后,还夹杂着许多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徒儿,陪他渡劫便是。”

白尘淡淡的笑了,“好孩子,不必想太多,花谢花开,潮涨潮落,万物皆有道,强求不得,也逃脱不得,只顺着你的心便好。早些歇了吧。明日便是你的加冠大礼了。”

翌日早朝,御紫炎身着浅黄衣袍,脚下猩红地毯,头上黄金屋顶,缓步走入大殿,眼前高高在上的龙椅,坐着一身龙袍的御天行。

十五年前,他在这个地方行了抓周之礼,下了早朝被那个清冷的男人抱回了御华殿。十五年后,他同样在这个地方行加冠之礼,一步一步走上金阶,走到御天行的面前。

御紫炎缓缓跪倒,上方的男人将碧玉冠轻轻套在他束起的发髻之上,柔柔的将冠带绕过他的耳畔,带着他抬起下颌,系冠带。仰起的紫瞳直直的注视着眼前霸气十足的俊颜。

五年的岁月根本没有给这个人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那双流金的黑眸中,照旧波澜不惊,照旧疏冷无情。

只是或许,本以为一切都已回到原点,却是一切,都已回不去。

本以为自己心中仍留有爱,也本以为可以相信父皇心中仍有爱。

但此刻,御紫炎恍惚间有种错觉——他们依旧都是没有情、也不懂情的人。又抑或,以为彼此心中还有爱,才是种错觉?无法全心信任,何谈真爱?

是以不谈爱,最好,这样他便可以伴在他身边。这样他们之间就永远没有叛离。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有人受伤。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感到孤单和落寞。这样……真的是这样么?……

第一零七章:出行

加冠礼后,御天行下旨称要闭关修炼数月。朝中之事由御颙岚暂代。

“怎么?想不通?”回到御华殿,御天行背手而立,站在窗前。

殿内气息微动,黑影闪出,御紫炎单膝跪地,“属下不敢。”

“不敢?”

御天行微挑挑眉,冷笑道,“你难道不是在想当年那御颙岚明明在围场上表现懦弱无能,朕何以今日会着他暂理朝政?”

“主子决定之事,自有道理。幽绝无质疑道理。”

听到御紫炎谦卑而疏远的言语,御天行剑眉微蹙,再也无心配合这人儿,说道,“玩够了?可还要如此称呼父皇到何时?”

御紫炎微愣,随即释然,站起身,笑着说,“紫炎以为当值时,到底该自称‘属下’。”

“你不同。炎儿只是父皇的炎儿。”

御天行淡淡的语气辨不出情绪。

“……”

听到御天行的话,御紫炎心中又是一阵恍惚——曾几何时,他确是不曾计较自己的身份地位。

如今才知,原来所谓“作茧自缚”,便是这般。只是,御紫炎从未后悔选择做了御天行的影卫——

若非如此,或许他真的便再也没有理由留在父皇身边了吧。

见御紫炎的表情柔和了些,御天行也才放松了些心情,继续解释道,“那日在帐内,颙岚的眼神已不似先前飘移不定,似是坚定了何种信念。回宫之后,他便一面韬光养晦,一面暗暗磨砺自己、培植势力。

如今的御颙岚,有野心、有抱负、有计谋、有后台。至少眼下,是下一任帝王的不二人选——”

除非——有人比他更出色,且有心皇位,御天行想到此,心里暗惊——为何他会作此想?其他的皇子他都一直留有眼线暗中观察,除了大皇子御颙岚,目前尚无人再适合接替他的帝位——

除了他眼前这个一直不在宫里的三皇子,这个自愿作影卫的三皇子,这个他心中没有半点记忆的御紫炎。

他既选择作影卫,便是放弃争夺大位了不是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此刻还要考虑他呢?是因为他再次闯入自己的视线么?是因为自己觉得他会助自己渡过此劫么?……

“收拾细软,即刻出宫。”

敛下心中思绪,御天行再次感到,此行,一切将要大白,遂吩咐道。

“是。”

******

“炎儿。”

出得宫来,御天行座下一匹烈焰马,立在路中。

“主子。”御紫炎闪出身形。

御天行微蹙眉,声音冷了几分,“父皇刚才唤你什么?”

御紫炎微愣,低下的头却微微扬起一抹笑意,随后恢复平静,站起身来,一双紫眸直视御天行,唤道,“父皇。”

御天行微挑眉,心情似好了些,“既是微服出巡,你如何唤父皇?”

御紫炎亦扬起嘴角,“那爹爹也要改一改自称才好。”

眼前这个小家伙顽皮的笑容,俏皮的“爹爹”叫得御天行清冷的心底涌起一阵熨帖的暖意。

“把你的马牵来,我们一起上路。”

御紫炎闻言一声口哨,不远处铁蹄“咯咯”作响,一匹墨雪马来到眼前,正是数年前御紫炎在秋围之时的坐骑。御紫炎翻身上马。

清晨寂静的街道上,一玄衣赤马,一紫衫白驹,绝尘而去。

******

一日奔波,御天行二人在大央二十里外的一个城镇落脚。

“二位客官是用饭还是住店?”

镇子虽不大,这云翔客栈倒还算不差。见御天行父子二人气质不凡,忙笑脸相迎,殷勤问道。

“两间上——”御天行淡淡说道。易了容的脸依旧掩不住俊逸贵气。

“不,小二,一间最好的上房。”

御紫炎忙抢过话头拦住了御天行的话。见御天行微挑眉看他,他只低声说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我守在爹爹身边才放心些。还请爹爹委屈些。”

说罢也不顾御天行如何回答,转头又对小二说道,“弄些精致可口的小菜,再来一壶吟清酿。”

御天行倒也不再多言,随御紫炎安排去了。

用过晚膳,御紫炎拿出特意从宫内带来的雨前龙井,帮御天行沏上一壶,便拿过吩咐小二端来的纸笔。这次离宫匆忙,不及对慕华峰交待。此时得闲,势必交待几句。

收了笔,等待墨干,却听到背后御天行的脚步渐近。

“好书法,须理法通达、笔力遒劲、姿态优美。运笔要讲究节奏、力度,先人云‘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说的便是用笔之道。你尚需多加练习。”

御天行疏冷的声音依旧如穿石滴水,轻凌,有力,冷润。

御紫炎微笑回头,道,“紫炎受教了。”

“嗯。等回去得了闲,我亲自教你。”

御天行的嘴角也不自觉的荡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御紫炎微愣了愣,不只是为御天行展露的笑意,还是为回宫教他书法之说,但也只是片刻,复又浅笑道,“爹爹可想好去哪里?我们在人前又如何自报家门?”

御天行略沉吟,却问御紫炎,“你的意思?”

御紫炎偏头想了片刻,说道,“不如,我们南下启仙吧。上回北上凝湘公主的事情没了下文,孩儿终有些放心不下,沿路或许可以听得些消息。爹爹便是夜华绸缎庄的老板。我还是叫慕紫幽。爹爹——”

“——慕炎天。”御天行淡淡说道。

御紫炎淡淡一笑,让他跟自己姓“慕”,他就要做自己的“天”么?呵,他倒是不肯吃亏。

“你方才在写些什么?”御天行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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