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行的话音,淹没在唇齿交缠之间——
左丞相府,上官洛青的房间里,陵王坐在上官洛青床边。
见床上人儿睡的安稳,陵王松了一口气。
轻抚上官洛青脸庞,陵王悠悠说道,“御寰三殿下说‘珍惜眼前人’——洛儿,你爹与本王势同水火。这‘珍惜眼前人’,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怕是难于登天啊——”
第一一八章:启程回返
无力的瘫软在御天行怀中,御紫炎再次叹息自己实在是对亲昵之事不擅长的紧。
另一面御天行却是心中愉悦的很——为了怀中人儿终于慢慢接受他的情意。
“父皇要如何处置四皇弟?”
软绵绵的声音由御天行怀中传出。御紫炎听到自己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微微蹙起眉。
御天行低头正看到御紫炎微蹙着眉,伸出手来,轻轻抚平御紫炎眉间的皱褶。
“介怀什么?”
御天行柔声问道。他不愿怀中人儿受到半点委屈。
感受到御天行指尖传来的温度,御紫炎对于自己此刻的无力稍稍感到释然——既是决定与父皇在一起,他便并不介意委身人下。
御紫炎摇摇头,“不是介怀,只是……有些不习惯。”
明了御紫炎话中之意,御天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低头在御紫炎唇边再落下一吻,说道,“日子久了,自然会习惯。”
“——”
不去理睬御天行满是笑意的回话,御紫炎再一次问道,“父皇还不曾回答紫炎,要如何处置四皇弟?”
“凭陵王片面之词,无法作准。待查明一切,坐实证据,老四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御天行说着,话中带出几分杀意。
“父皇当真要四皇弟的性命?”
御紫炎微微扬高声调。
“在五灵山害炎儿受伤,应该亦是他指使人所为。还有几年前他竟斗胆对炎儿用下那不入流的药。新旧事由叠在一起,父皇怎能再接二连三的任他为所欲为?!”
御天行不快的说道。
“可是——”
御紫炎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御天行眼神阻住。
“炎儿不必再为老四求情。父皇这一回便是不杀他,也会让他牢牢记住一回教训。”
“……嗯。”
见御天行心意已决,御紫炎也不再多言。反正对于御雪寒,他也并无半点好感。令那人得些教训,也算情理之中。
“父皇,你的劫数,到底何时才会到来?还是——已经过去了?”
沉默半晌,御紫炎重又开口问道——此事,才是他最关心之事。
御天行低头端详自己的手掌,许久,却是不语。
“陵王之事,到底并非劫数?”
“不是。”
御天行摇摇头。
御紫炎皱眉,“到底是什么劫数?父皇已离宫两月有余。宫里之事虽说有大皇兄代理,只是时日久了终是不妥。父皇可有何主意?”
沉吟片刻,御天行说道,“陵王之事并非劫数,但如今劫数之相稍有淡去之势。不过,却又似有后续,只是看不分明。”
“看不清——”
御紫炎沉思道,“会不会与紫炎有关?因为父皇看不破紫炎的命格,所以如今命相才会受到影响。”
“嗯,不无可能——”
御天行转念一想,忽轻笑道,“如此说来,所谓劫数,莫非是情劫?父皇丢了整颗心与你,从此泥足深陷,再无逃脱可能。”
“父皇!性命攸关之事,你却玩笑!”御紫炎不满的嗔道。
“炎儿不必过于担心。父皇不会有事。况且,情劫一说并非玩笑。炎儿身世特殊,或对宿命之说存疑,所谓命格,也确实可受外力影响。
只是,情缘之事,确是玄妙。你看白前辈与临风太子,千年情缘,终能重聚。
父皇若说父皇对你之情并不逊于他们,炎儿可愿信我?你便是我此生最大的一场情劫,你是我此生全部情爱所系,从前没有,日后也断不会有第二人分享我的爱。
从今往后,我也断不会再踏足后宫。我御天行对天起誓,此生——”
御天行并非以“朕”之名,而是以“我”之称对御紫炎许下诺言。
“不要盟誓。”
御紫炎忽的打断御天行的话,摇头道,“紫炎不需要山盟海誓。同样的,紫炎也不会给父皇任何誓言。言语是最无力的承诺,我不相信,从来也不相信。
我只相信自己的心,你的爱,我信。只是,紫炎的爱……我不知道今生是否真的可以爱……”
“无妨,我等你,无论多少年,我都可以等——”
“只是……”御紫炎面有难色。
“只是?”
“后宫的事——你……”
似下定什么决心,御紫炎抿抿唇,重又说道,“……你,父皇不必委屈了自己——”
听得此言,御天行的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朕去后宫,炎儿当真不会介意?恩?”
“我……”
说全然不介意是假的,只是御紫炎却又觉得如今他与御天行的关系并非真正的爱人,他也不曾当真想过将自己交给御天行。
既是如此,他便没有理由与立场阻止御天行去后宫。
可是单是想到御天行去碰别人,他心底便又会觉得不快。左思右想,御紫炎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唉,”
御天行见御紫炎半天不作声叹了一口气,“炎儿不必想得太过复杂。父皇本不是热衷情事之人。”
“——”
见御紫炎又要自责,御天行忽而打趣道,“难道炎儿怕父皇哪日一时忍不住要了你不成?”
御紫炎闻言果然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御天行一眼,自又是惹得御天行一阵轻笑。御紫炎又羞又怒,却没看到御天行满眼柔情中一闪而过一丝失望与无奈。
淡淡呼出一口气,御天行复又道,“明日,我们便启程返回大央吧。”
“主子。”
御天行话音刚落,门外元低声唤道。
“进来。”
御天行淡淡说道。
元应声推开房门,御紫炎早已由御天行怀中离开坐好。
“何事?”
“启禀主子,五灵山行刺主子与三殿下的人,属下已查得,乃是二殿下派出的人。”
“老二?”
御天行闻言,倒是挑眉感到有些意外。
“竟然不是四皇弟,而是二皇兄么?”
御紫炎也对这一结论感到有些意外。
“既是元来禀告,便是不会错的了。”
与御天行相视一眼,御紫炎点头对说道。
“嗯。”
御天行同样点头表示赞同,但继续说道,“不过上一回的事,做得如此周密,不似老二平日作风。”
“主子英明。此事,确非二殿下一人策划。该说,整个行动,乃是燕昭太子一手策划。”
“燕琉璃?”
御天行冷声问了一句,随后对御紫炎笑道,“炎儿,看来我们确是不可再在此地耽搁下去了。”
“嗯。”
御紫炎点头说道,“父皇,我们还是不要等到明日,即刻启程赶回大央吧。”
“……”
御天行点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燕琉璃,多年不见,那丫头何等精明之人,想要兴事,即便不与燕妃的凌耀联手,也不该和那不成器的老二混在一处,不知她此次到底有何用意。
离开日子久了,颙岚的小动作也会多起来。这些年他对炎儿的兴趣一直不减。只是炎儿常年在外,颙岚才没有什么作为。此次带炎儿回宫,不知颙岚会有何反应。
看来回宫之后,又有不少好戏上演。
这一劫,怕是没这么轻易过去罢……
******
“炎儿可是累了?”
决定回宫之后,御天行父子二人一个月来马不停蹄赶路。眼见再有半日路程便到大央。看着马背上脸色有些发白的御紫炎,御天行有些担心。
“不碍事。父皇出来太久了。大哥在宫里恐怕会不安分吧。而且上次的刺客,紫炎总觉得并不是二皇兄与燕昭太子联手这般简单。”
“嗯——”
御天行伸手轻轻拭去御紫炎额头的薄汗,眼中掠过一丝心疼,“影卫回报,燕琉璃再次只身潜入大央。”
“她去大央了?这一次她又有何打算?”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她应该还会再有动作吧。到时候她的目的自会知晓。只是为了炎儿安全,这回回宫你还是住到御华殿可好?”
“嗯。”
“——”
“父皇?”见御天行不做声,御紫炎有些奇怪。
“无事。只是以前炎儿总是不愿住在御华殿,这回答应的爽快,有些意外罢了。”
第一一九章:临近大央
“呵。”
听御天行如此说,御紫炎轻笑出声,“紫炎过去并非不愿住在御华殿。只是不想太显眼。
如今父皇劫数未了,虽然父皇武功高强,但紫炎到底放心不下。如今紫炎武功已是有成,若有心隐了身形,旁人断难发现,便不再怕引人注目。因此才要住在御华殿也好时时照应。”
“炎儿——”
听御紫炎如此一番解释,御天行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这话是否说明这人儿已然全心接受他的感情,心中已全无芥蒂。
思及那日自凌王府回来御紫炎昏迷之时口中反复呢喃的人名。醒来后,确是去见了一回上官洛青,还巧遇陵王。
之后却是再未听炎儿提起这二人,也未提起梦中唤着的那二人。但依御紫炎当日的表现,御天行知道,那些人恐怕便是炎儿心中无爱的症结所在。
御天行想要一探究竟,却终究未得机会开口。此时又是心中犹豫再三,唤了一声“炎儿”,话又僵在唇边。
“父皇?”
今日的御天行当真有些奇怪——御紫炎心里暗忖,看样子似是有话要说,却又迟迟不曾开口。
“没什么。”
御天行终于还是将到呼之欲出的话吞了回去,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想他堂堂御寰帝,几时曾如此患得患失过。
“……”
御紫炎静默,一时间,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自那日御天行对他“强行”做了极为“亲密”之事以后,虽然相处比从前亲近了许多,眼中也总是盈满柔情,却再未有过甚之举。
御紫炎确是因此觉得松了口气——对于御天行的亲密举动,他始终觉得有些不自在——即便他并不讨厌御天行的触碰,那触碰中所含着的情意,他却依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并非没有尝试着去回应,只是每每想要主动些时,御紫炎却又退缩了。
身为男子,却同样爱上男子,一直是御紫炎心中感到介怀之事。
虽是看待旁人同性相恋,御紫炎并不曾有什么贬低的想法。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御紫炎却总是生出几分自卑之情。
不止如此,那自卑,似乎并不仅源于同性相恋,似乎,还有更加深入骨髓的缘由——只是,御紫炎每每想要探究这自卑感的根源,却总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况且,便是前世确曾娶妻生子,但比起情爱,更似一种义务。或许前世今生,御紫炎都不曾真正谈过“爱”,也便不知道,“相爱”之人,到底该如何相处。
“天色也将晚了。再有半日路程便到大央。我们不必再急于赶路。就在前面镇里寻个住处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进宫。”
御天行的话打断了御紫炎的思绪。侧首,御紫炎点头应道,“是。一切都听父皇安排。”
——
晚上,听到床榻上御天行平稳的呼吸声,御紫炎轻轻起身,无声的踱到窗前。
小镇的夜晚很是安静,只有隐约的打更声偶尔响起。今日正逢十五月圆。窗外莹白的月色柔和的透过窗洒入室内,仿若九天银河之水倾泻而下,冰冷的,却又是那样神圣不可亵渎。
闪烁的星光全都被冷洁的月芒覆盖,顿时失了光彩。
御紫炎此时正站在窗前,沐浴在寂静的月光之中。姣好的眉却微微蹙起,使得原本顾盼生姿的一双桃花眼蒙上一层淡淡的惆殇。一对紫瞳遥望夜空,仿佛要看穿时空。
之后不再提及昏迷时的梦魇,其实是因为那日昏迷之时脑中闪过的片段,如今已很是模糊。只是夜禹溪和林健的名字还残留在记忆里。
直觉的,御紫炎知道这两个名字应是夜禹桥心中最不愿去触碰的伤痕。而他在转生之后却没有这段记忆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前世的记忆总是残缺不全,每次想要记起为何夜禹桥当初希望来生无爱,便会觉得头痛欲裂。如今看来,应是与这二人的事情有关。
轻叹一口气,御紫炎缓缓举起右手,掀开衣襟,左胸口处隐隐显出淡红的印记。仔细看去,那印记竟是曼珠沙华的花朵,淡红的曼珠沙华衬着莹白冷洁的月光,更是平添了几分魅惑与妖娆。
这也是自那日昏迷之后,出现在他胸口的。这些时日以来,印记的颜色愈发深重,再想起禹溪和林健的名字,头倒是不似之前疼痛,只是心里却闷得紧。
有时御天行不经意碰触到他,心里也是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疼是痒。
这一切到底因何而起,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御紫炎实在无从得知。
“怎么,还没睡?”
耳边低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将御紫炎的思绪拉了回来,那原本有些疏冷的声音此刻却是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不想睡。”
御紫炎有些不自在的侧开了头,低声说着。其实并非他不想睡,而是连日来每每阖上双眼,便为梦境所扰。梦中似乎他还是夜禹桥,梦中的夜禹桥沉溺在禹溪和林健的阴影里挣脱不出。
虽是总看不清到底所为何来,但那种起初撕心裂肺、后来又麻木不仁的感触,御紫炎实在讨厌得紧。
转世之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感情淡泊之人,那些久违的激烈且极端的感情令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而且每次由梦魇之中惊醒,都仿若脱力一般,睡——不若不睡。是以这几日他都不曾好好休息过,脸色才会显得有些难看。
“你这几日都睡得不甚安稳。可是又做噩梦了?”
御天行站在御紫炎的背后,长而有力的臂弯轻轻地环住御紫炎的肩膀,轻声的问道。
“!”
御紫炎心下诧异,他不曾想到御天行居然知道,“——”
见御紫炎只是沉默,御天行只得轻声叹息,“去睡吧,这几日你总是夜半醒来,而后便再也不曾沾过床,父皇实在心疼。明日进宫以后还有许多琐事。今晚无论如何也好好休息一下。”
“紫炎——”御紫炎转回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