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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赎之罪——by梅川秋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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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给惊到了。连忙收回目光,然后感到了自己的狼狈。

纪霖没有发现他的异状,只是安静地作者,若有所思。

“我洗完了。”

吴谦在这时推开门进来,大大咧咧地穿着短裤和T恤,拿陆之禹的毛巾擦着头发。见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便笑道:“小舅子真用功,这会儿还不忘跟老陆请教问题。”

纪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吴谦自讨没趣,却也不以为意,走过去勾住陆之禹的肩,冲纪霖说:“搞学术不急在这一时,有你姐夫在,你还怕没机会找老陆讨教?”

纪霖猛然抬起头,有些发怒地说道:“谁说你是我姐夫!”

吴谦脸色顿时讪讪。

陆之禹忍不住大笑,一把把吴谦推开,站起身,对纪霖说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纪霖闻言朝陆之禹点点头,站起身,又凶巴巴地瞪了吴谦一眼,走出了书房。

“小舅子跟你说什么了?”

见纪霖走了,吴谦凑过来跟陆之禹八卦。

陆之禹斜眼看他:“他说啊,他很讨厌你。”

吴谦立刻撅嘴做无辜状。

陆之禹笑着往外走,嘱咐道:“早点睡,明天还要送纪霜回家。”

吴谦倒在沙发上哀嚎:“第一次见老丈人,居然是这种情况,我不活了!”

“打开窗户往外跳吧!我这儿十六楼,包你死得透透的。”

陆之禹走出书房,顺手把门带上。

却没有睡。客厅里的温度比房间略低。他点了支烟,站在窗口,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漆黑的夜色。

墨色中有了星星点点的闪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下起雪来。

第十六章

陆之禹睡得迷迷糊糊的。

蒙眬中他仿佛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正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温热的指尖仔细扫过他的眉骨,鼻梁,沿着面部的曲线又经过他的嘴唇,最后轻轻按在他冒出胡茬的下巴上……

他受惊一般从梦中醒来,猛地坐起,看到了明显是被他吓到的吴谦,正端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不锈钢锅站在他旁边。

“老陆……你做噩梦了?”吴谦小心翼翼地问。陆之禹有点起床气,他不敢招惹。

外面已是晨光大亮。陆之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摇摇头,拧紧眉毛坐了一会儿。等意识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了身体的异状——晨勃了。

难道是因为刚刚的梦?还是说,因为太久没找人纾解欲望?

他防备地看了看四周。客厅里只有端着锅的吴谦,卧室门开着,厨房的方向正隐隐传来一阵香气。

应该是纪家姐弟在做早饭。

吴谦见他盯着厨房的方向,便献宝一般把锅端到陆之禹面前,给他看里面浓稠软烂,散发谷物迷人气息的粥:“你弟妹做的,手艺还不错吧?”

陆之禹盯着那锅粥几秒钟,又看了看吴谦,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去了洗手间。

他用凉水洗了一会儿脸,才把身体的欲望渐渐压制下去。

也许该找人解决一下生理需要?接近年关,应该不太好约吧。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刷牙刮脸,整理完毕走出洗手间的时候,纪霜端着摊好的煎饼从厨房走出来,见到他,热情地招呼道:“陆教授起来啦?快来吃早餐吧。”

陆之禹不禁莞尔。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以为这是谁的家呢。

纪霜的手艺真是不错。煎饼金灿灿,香喷喷的,粥的火候极好,白煮蛋还是溏心的,配上一碟过了油的榨菜丝,看上去丰富,营养也搭配得恰到好处。若不是陆之禹的厨房储备有限,恐怕她还能做出更丰富的来。

她还穿着昨天那套演出的衣服,黑色绷带打底裤和荧光粉骷髅头长袖T恤,外罩一个铁灰的牛仔马甲,bobo头假发自然是取了下来,一头黑亮的长卷发在头顶绑成一个髻,脸上的妆也清洗干净,显出年轻女性的光滑润泽来。她的五官本来就长得好,这样的打扮看上去更显得年轻了,简直像个大学生。

难得的是,她虽然昨晚遭遇了一场争执,甚至离家出走,可此刻脸上并没有沉郁之色,而是极其自然爽朗地吃着自己做的早餐,不时给纪霖夹菜和煎饼,偶尔丢出一句话,应对吴谦的喋喋不休,简直像没事人一样。吴谦应该是万万没想过有一天会吃到女神做的早餐,幸福得云里雾里,只咬着筷子,不断地跟纪霜扯东扯西。

陆之禹在心底暗暗对着吴谦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不声不响地喝下去两碗粥。

他的早餐一般都是头天买的三明治,拿出来热一热,再冲杯浓浓的黑咖啡,就这么把自己打发了。家常风味的早餐自从离家之后几乎没有再吃到过。这会儿纪霜的手艺,倒是唤醒了他心中某些儿时的记忆,因此这顿饭,显得特别温暖。

他端着碗,伸出筷子想夹菜,没想到旁边一双筷子同时伸了过来,和他的筷子不期然地在空中碰了一下。

又闪电一般移开。

凭方向判断,陆之禹知道那是纪霖的筷子。他很自然地偏过头去看坐在他旁边的纪霖。

因为两人的筷子撞到了,纪霖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拿筷子的手收回来,乖乖地蜷在身侧。

陆之禹的目光很自然地顺着他的动作移到了他握着筷子的手上,心脏顿时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那只手,白皙,清瘦,干净,看上去温暖柔软。

就像梦里抚摸他的那一只。

陆之禹夹菜的筷子一顿。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顿时觉得脊背绷紧起来,下腹隐隐发热,身体竟然又起了反应。

他匆匆把碗里的粥喝完,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第二次用冷水洗脸,浇灭躁动的时候,陆之禹的心情糟糕极了。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失控。

他居然对着纪霖——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他的学生——有了冲动。这让他觉得燥怒。他决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解决一下问题。找以前一起过夜的床伴也好,或者试试MB.这么想着,他擦干净脸上的水,走出了浴室。

那边剩下的三个人已经吃完了。吴谦正狗腿地帮纪霜收拾桌子。纪霖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机屏幕不停地换台,看上去心不在焉。

纪霜见陆之禹出来,放下手上的碗筷,走过来诚恳地对他说:“陆教授,昨天真是打扰了。谢谢你。”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不带一丝尴尬,让陆之禹觉得舒服。如果畏畏缩缩地跑来道歉,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倒真会让陆之禹觉得被打扰了。

纪霖这时站起来放下遥控器,走到纪霜身边,也恭敬地说了句“谢谢陆教授”。

陆之禹顿时又被刚刚那种自我拷问的焦躁情绪给笼罩了,只匆忙地略点点头,回答道:“没事。”便转头去问吴谦:“怎么安排的?”一边说着,一边逃避似地向吴谦的方向走过去。

“待会我就送他们回家。”吴谦果断地回答,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实木餐桌被他笨拙的动作弄得到处都是油,“我跟纪霜都说了,要服软,别犟嘴。”他朝着纪霜的方向笑着问了一句:“是吧?”

纪霜看着他耸耸肩:“嗯。是的。”

陆之禹吐出一口气。看来这风波是应该平息了。

吴谦擦了半天,桌子还是一团糟,于是他放弃了,把抹布丢开,向陆之禹说道:“哎,我车没带,你的借我开吧。”

陆之禹准备点头,但想了想,回答道:“我今天也该回家了。就顺路把你们送过去吧。”

开车往纪霜家方向去的时候,陆之禹开始感慨吴谦找东西的功力。

裹在纪霜和纪霖身上那两件冲锋衣是什么时候买的?五年前?六年前?那时候他和吴谦刚从德国念完书回来,像鸟儿被放出牢笼一般,攒了好几年的野性完全爆发,也不去问工作的事,整天就像疯了一样专找人迹罕至的山沟深谷原始森林探险,热衷于各种极限户外运动。这两件冲锋衣,还是他们去神农架原始森林寻找野人踪迹的时候买的。他的是蓝灰色,吴谦的是棕灰色。这两件衣服只穿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吴谦直接到了他家里,脱下洗澡之后便再也没带走,于是被陆之禹压到了箱底。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衣服。

此刻,吴谦的衣服裹在纪霜身上,而纪霖披着他的那一件,姐弟两人端坐在后排座椅上,脸上略带忐忑之色。

陆之禹偷空从后视镜里瞄了两人一眼。心想,刚刚的镇定,应该带点粉饰太平的成分吧。

在路上,吴谦跟陆之禹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纪霜先回家,吴谦在外面候着随时观察情况。等纪青山情绪稳定之后,再有陆之禹带着纪霖进去。陆之禹是纪霖的老师,纪青山自然不会说什么。

于是,吴谦跟纪霜踩着皑皑白雪走进楼梯口的时候,纪霖就坐在车里,和陆之禹一起等着。

昨夜的雪已经停了。这一场下得极其厚重,小区里有些细瘦的树木都已经被压弯了,沉甸甸地垂下来。

纪霖一言不发地看着家的方向,沉静得有些像画里的人物。

陆之禹枯坐了半天,没有收到吴谦传回来的信号,他有些无聊地拿起烟想点上,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纪霖,又把手中的打火机放下。

正待他准备把烟也放回烟盒里的时候,后座地纪霖突然开口说道:“给我一根。”

陆之禹愣了那么一下,继而轻轻笑了。他低声问:“不怕你爸闻到?”说着,重新拿起烟盒,抽出一根递给纪霖。

纪霖没接话,伸手接了烟,接着对陆之禹说:“那个,打火机借我一下。”

陆之禹先给自己点上,烟草的味道顿时弥漫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他舒爽地喷出一口,然后把打火机放在纪霖伸出的手上。

他注意到,那只白皙柔软的手,正在小小地颤抖着。

陆之禹有些纳闷。

跟他爸爸吵架的是他姐,他有什么必要害怕成这样?难道说,纪青山对子女的严厉程度到了这种地步?

纪霖的确是紧张得不行,按了好几次,才把打火机点着,颤巍巍地送上前去,把烟点燃。

陆之禹安静地看着他吸烟。

不知道是不是被陆之禹教过之后便再没抽过烟,纪霖的动作僵硬得有些机械了。不像是有烟瘾的人在享受着抽烟的快感,倒像是在纾解什么压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处,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右手机械地夹着烟,不断送到唇间,猛吸一口又吐出,伴随着似乎冷到极点,带着颤音的沉重呼吸。

陆之禹伸手摸了摸车载空调——没坏。很暖。

这孩子的姿态让他有些不安。但他却什么都没问。

车厢里很快烟雾弥漫,空气污浊起来。

陆之禹正准备问纪霖要不要开窗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纪霖突然抬起眼睛,看向他,压低着声音说:“陆教授,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后视镜里,少年的眼中带着一丝坚定,但更多的,是献祭般的绝望。

刚刚吸进去的那口烟就这样不知不觉被陆之禹全吞进了肺里。他被纪霖的眼神刺激了一下,瞬间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他转过头去与纪霖对视。

对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于是他点点头,回答道:“你说。”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纪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不是……喜欢……”

砰!

车窗处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打断了此刻压抑的气氛。陆之禹转过头,看到了气急败坏在外面敲窗玻璃的吴谦。

他连忙解开车门锁,吴谦带着满身的寒气挤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脸色比锅底还黑,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这老东西真他妈顽固……卧槽你吸了多少烟,怎么这个味儿!”

陆之禹还没来得及答话,后面的车门便被打开了,同样也是一身寒气的纪霜一屁股坐了进来,同样愤恨地说道:“居然敢砸我的吉他!我呸!”

纪霖和陆之禹同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正待要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吴谦和纪霜同时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一般,大声说道:“她我正式离家出走了!”

第十七章

这句话无异于是一枚重磅炸弹。话音未落,车厢里的另外两人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待吴谦和纪霜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之后,陆之禹才问出了事情的真相。

本来纪霜是打算听吴谦的话,回家之后态度良好地认错,父亲不管说什么都一概应承下来,先把他的气消了再说的。可没想到纪青山言辞犀利,教导之时把她爱好的朋克音乐贬低得一文不值。纪霜忍不住怒气,和纪青山顶起嘴来。

见里面气氛不对,留了个心让纪霜别把门关死的吴谦推门进来,结果纪青山看到风评极差的吴谦,怒气更甚,更指责女儿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不自重。

这下场面彻底混乱了。纪霜从小听话乖顺,没跟父亲吵过架,这次被他从交友到爱好全部无差别攻击了一遍,刺激得她彻底爆发,简直把二十五年来积攒的怒气一下子都发泄了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往外说了一通,吴谦在旁边拉也拉不住。

纪青山没料到女儿如此叛逆,一怒之下,砸了纪霜的吉他。

这时本是来劝和的吴谦也控制不了局面了。气红了眼的纪霜,斩钉截铁地表示,要彻底从这个家离开。

纪青山怒不可遏地回到自己的书房,重重把门甩上。纪霜随即拉着吴谦跑了出来。

车厢里的烟味过了好久才散尽。一车人都没有讲话。良久,陆之禹才问吴谦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外面找个房子自己住。”旁边的纪霜突然插嘴。

纪霖闻言瞪大了眼睛,声调一下就提高了:“姐!你疯了?”

“我没疯。他既然看不得我,我就遂了他的心愿。”纪霜认真地扳过纪霖的肩膀,“弟,保重了。”

陆之禹看到纪霖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怎么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吴谦勉强笑了笑,插了句话。他看看时间,问陆之禹,“你不是要回家么?先送我回去一趟,我把车开出来,把这俩佛祖给安顿了。”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样了。陆之禹叹了口气。

吴谦虽然说最贱手欠,但办起事来还是很靠谱的。虽然在返校之前他都没有再向陆之禹汇报后续的详情,但陆之禹知道,吴谦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会妥善地安置好纪霜。

这个年过得毫无悬念。还是千篇一律的年饭,代替父母挨家挨户拜年,接受长辈的教诲。

大年三十的时候他收到了纪霖的短信,很简洁的寥寥几行。

陆教授,新年快乐,感谢您的照顾。

合上手机,他仔细地回忆了这半年来与纪霖的交集。如果硬要说的话,他确实是照顾过纪霖的,比如那次群架,比如试卷被偷的事件,又比如指导他做模型。

他想了想,回复:不客气,新年快乐。

春天来得很快。正月十五之后,枝头就绽开了新芽。这意味着假期结束,新一轮的忙碌就要开始了。

再开学的时候,他收到了吴谦发来的爆炸性新闻——他和纪霜恋爱了。

陆之禹有些不敢相信。几个月前纪霜还对吴谦满心厌恶,甚至当街踢了他一脚,虽然纪霜离家出走对两人关系起到了一定的缓和作用,但现在就在一起,进展还是快得有些超出常理。

可当看到吴谦一手搂着纪霜,趴在江边的栏杆上,愉快地向他挥舞着另一只手中的啤酒瓶的时候,他不得不相信,这两个人已经开始交往的确已成事实。

吴谦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神色,不是以往那种泡到了漂亮妹子之后的得意,而是一种来源于心灵的餍足。他凝视纪霜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以往不曾见到的温柔,而纪霜如同往常一样自在大方地与陆之禹打招呼,言语中满是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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