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好恶心啊！——两人在心中共同啐了句。
勉强扯开笑容，黎甄拉着墨奇的手走向别墅，顺便还介绍了大伯和二伯给他认识。
“奇奇，这是我大伯黎振庭，这是二伯黎振辉。大伯，二伯，这是我的未婚妻，你们可以叫他奇奇。”
“大伯好，二伯好！我叫墨奇，请多多关照。”无视二老那僵硬的表情，墨奇微笑着做了自我介绍。但暗地里，他已经对这两个不懂掩饰的糟老头子打了负分。
一个精明的商人，是绝不会把心情全写在脸上的。难怪黎老爷子谁也没选，直接跳过儿子培养孙子。要是让这两位掌权，黎家恐怕早就败落了。
墨奇虽然这么想，但笑容依旧不减，人还故意往黎甄身上靠。
“哼，黎甄啊，我看着继承人的位子你还是尽快让出来吧！玩男人？成何体统！”大伯一甩衣袖，虎着脸走了回去。
“黎甄啊，你也太不像话了！”二伯瞪了墨奇一眼，转身跟着大伯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黎甄才冷笑道，“嗤，什么东西！”
墨奇拍了拍衣服，小声提醒他，“有话先憋在肚子里，这儿有多少探头你比我熟。”
“嗯，我知道。”黎甄伸手假装替他整理领带，“今天亲戚都到场了，你看眼色行事，我会尽量护着你。”
墨奇媚然一笑，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放心。”
貌似亲密的动作，被左上方隐藏在树枝上的监视器全数传到了某人的电脑上。
“走吧，‘亲爱的奇奇’。”黎甄揽住了他的腰。
“我听你的，哈尼~”墨奇笑得灿烂。
迈开步子的一刹那，黎甄心想，其实死人妖正经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32.见面礼
说起豪门恩怨，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总在黄金档播出的电视连续剧。而谈及剧情，要么是老爷子独掌大权，儿子懦弱，孙子夺权；要么是几个富二代同抢女友，然后扯出父辈们的往事，将普通的玛丽苏剧情神展开……总而言之，“豪门”二字，不但代表着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还意味着无法预料的结局。
黎家亦是如此。
从现任掌权人黎敖，到下任继成者黎甄，几十年间风云变幻，唯一不改的，只有黎家世代相传的——家规。虽然那本自清朝订立至今的小册子早已破旧不堪，但黎家人却奉若圣旨般地供着它。
踏进老宅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恢弘如清明上河图的仿古画卷轴。金黄色的绢布上用正楷一笔一画，将整部家规誊抄于上，颇为壮观。卷末落款：黎祥源。
墨奇忍不住轻声吐槽道，“哪个缺心眼儿写的？”
身旁的黎甄手臂一紧，“……那是我太爷爷。”
墨奇表情一僵，“呃……字不错。”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仿佛很欣赏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字真的不错。”
黎甄忽然很想扁他。
墨奇尴尬地笑笑，随意环顾了一圈。
这房子大得有点离谱。左右两边都有半月形楼梯，光看那颜色就知道定然是高级木材。是红木？紫檀？还是香樟？墨奇仔细比较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不管是哪种，都太奢侈了！摇了摇头，墨奇又转而看向边上那几个堪比美术馆内文物摆设的玻璃罩。毫无疑问，既然都用罩子罩住了，那里面的摆件必定价值不菲。但是……那跟擀面杖是怎么回事？这也算古董？他咖啡店里的那根还是爷爷的爷爷留下的呢！照这么算岂不是早该放进国家博物馆了？
黎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你在想什么，这不是擀面杖。”
“啊？”不是擀面杖是啥？短短的，两头细中间粗，还是木头做的。难不成是鸡毛掸子？
“是家规执行者。”黎甄纠正道。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墨奇想笑也笑不出来。
好嘛，跟鸡毛掸子的功效是一样的。墨奇心想：有钱人家真奇妙。
“别想有的没的，一会儿就要打硬仗了。给我精神点。”黎甄小声提醒他。
话音刚落，从左侧的走廊里忽然冒出一个人，语气生硬道，“黎甄，父亲叫你去书房。”顿了顿，他的目光转向被某人搂在怀里的墨奇，面部神经抽了一下，颇为不情愿地补充道，“……还有他。”
“知道了。”黎甄冷冷地回了句，然后推着墨奇往书房走去。
“呃，达令？”墨奇唤道。
“……怎么了？”黎甄对这称呼仍旧适应不了，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墨奇权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唔，我有认识一位外科医生，他对神经方面很有研究，我可以介绍给你。”
“什么？”黎甄没听懂。
“你们家不是有祖传的面部神经僵硬综合症吗？”墨奇神色担忧，“讳疾忌医对你没好处，真的。”
再次强压下想掐死他的冲动，黎甄咬着牙槽说道“……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说话！”
墨奇委屈地扁扁嘴，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在指责他的无理取闹。
黎甄理智崩溃。
一路你掐我瞪。当两人终于站在那厚重的欧式大门前，已是衣衫微乱。尤其是黎甄的袖子，皱巴巴的好像抹布一般。墨奇暗自偷笑，哼，叫你刚才瞪我！
黎甄咬咬牙，心道：死人妖，等事情结束了我要你好看！
墨奇回敬他一枚灿烂的笑容。
咚咚。敲了敲门，黎甄忍气吞声道，“爷爷，是我。”
没有回话。
可黎甄明白，这是同意他们进门的意思。
扭动把手，沉重的木质大门缓缓打开，墨奇也终于见到了那位传闻中严厉如狱鬼的黎老爷子，黎敖。
『……不愧是某人的爷爷，面部神经一样瘫痪。』
心里这么想着，但墨奇的神经却慢慢绷紧，进入二级戒备状态。毕竟他的对手可是连黎变态都敬畏三分的人。
乖乖跟着黎甄在沙发上坐下，墨奇中规中矩，不敢有一丝逾越。
“爷爷。”黎甄快速在脑中过滤了一遍自己编好的故事，确定没有漏洞之后才继续道，“他就是我的恋人，墨奇。”
黎敖神色不动，眼睛微微眯起，“……墨，奇？”
“墨奇，男，二十九岁。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体重七十公斤，曾经是凯特娱乐有限公司旗下的艺人，拍过一些不入流的广告和三流电影，红过一阵，但很快就被老板炒了。此人性格尖酸刻薄，人缘不佳，人品很差。目前在赛尔街开了一家咖啡屋，风评尚可。”
“家庭情况，其父从商，其母从教，外祖父曾是教育局局长，祖父则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人际关系方面，墨奇无固定对象，初中时谈过两次恋爱，高中时三次，后进入娱乐界，但无滥交消息传出。”
“今年四月其与黎甄少爷见面，后陷害少爷入警局两次，罪名是强奸未遂。据律师说，此人演技颇佳，且应对能力强。他的交际圈中有人是同性恋，少爷或许因此才会选择他。以上，报告完毕。”
合上资料夹，男子带着黎家惯有的表情结束了朗读。
“很好。成风做得不错！耀东啊，把你的想法也给大伯，三伯，四伯说说！”
“是。”带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浅浅一笑，“据我的分析，堂弟应该是找他来充当临时演员的。虽然那个墨奇底子干净，没有乱交滥交的历史，家世也算清白，但与我们黎家相比，还差得很远。爷爷向来讲究门当户对，就算那墨奇是女人，凭他曾经当过戏子这一点，爷爷也绝不会让他和堂弟结婚。”
“没错！耀东哥说得对！”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高声附和道，“娶个男人进门，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那姓墨的摆明了是想嫁入豪门一步登天！哼，堂哥为了夺权还真是不择……”
“耀明！”黎振锋急忙打断了儿子的话，眼神示意他别多嘴。
“老四，那么凶干嘛？耀明又没说错。论辈分，大哥你才应该继位！论学历，耀东可是留过洋的博士！他黎甄凭什么抢位啊？！今天竟然还带个男人回来滥竽充数！果然不愧是老五的种……”
“老三！”黎振辉立刻喝止了他。黎家谁人不知，家主黎敖最偏爱第五个儿子，也因此在老五过世后便着力培养他的独子黎甄，甚至不惜跳过四个儿子，直接安排孙子作为继承人。而老五的死因，则是黎家上下严禁谈论的话题。
“呵呵，叔叔伯伯们请放心，侄儿有办法让堂弟和他的‘男友’现出原形来。”黎耀东微笑着说道。
“哦？耀东，你想怎么做？”
“这个么……叔叔伯伯们等着看就好。”黎耀东用小指推了推镜架，逆光的镜片掩盖住了他那一闪而过的阴鸷。
“……墨，奇？”黎老爷子似乎对他的名字很感兴趣，已经念了四遍了。
墨奇一开始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小声地应着。但现在，他连单音节都懒得发。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在叫他嘛！
黎甄也是一脸紧张，猜不透自家爷爷的想法。
“墨奇。”第五遍，终于变了语调。
“嗨！”墨奇双手撑膝，恭恭敬敬地低头应道。
黎甄差点身形不稳，内心呐喊道：这种时候耍哪门子的宝啊？！
不过黎老爷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几秒的功夫便泰然道，“今日は、いい天気だな。（今天天气不错啊。）”
墨奇一愣。
黎甄一呆。
墨奇想：这说的是啥？不会在骂我吧？
黎甄想：老爷子这唱得是哪出啊？怎么真拽起日语了？咦，不对！老爷子貌似就只会这一句？
『我靠——！』
嘛，两人又同步了。
但事已至此，墨奇要坦白自己不会日语那未免也太怂了。可他除了“撒由那拉”，别的都不会啊！怎么办……
有了！
一秒之内变格格！
只见墨奇表情严肃，中气十足地回答，“嗨！”
手一软，黎甄忽然觉得有点头晕。
黎老爷子也是一怔，面瘫脸险些松动。谁料墨奇同志天生不喜欢拽外国话的人，更讨厌有人故意用鸟语堵他。于是，在小心眼和报复心的双重作用下，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今日は、いい天気だな~（今天天气不错啊~）”墨奇背靠在沙发上，轻松悠悠地对着黎老爷子说道。句子不长，音节不复杂，所以聪明的小朋友一学就会。
这下黎家人傻眼了。黎老爷子估计是头一回被人噎，一时懵了。而且如果他不回答墨奇，那等于自打嘴巴。可要是回答，他只会这一句啊！
万般无奈，黎老爷子嘴角抽了抽，生硬地憋出一个字，“嗨……”
半分钟后，书房内爆发出一阵得意而张狂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有墨奇的加入，黎家人的面瘫生活要宣告结束了。
33.所谓必杀
北京时间18点整，距离黎家大宅的冒险之旅还剩两小时结束。当古旧的时钟发出沉闷的声响后，分布在黎宅各个角落的家庭成员们非常准时地出现在了餐桌旁，按序入座。粗略数了数，大约有十个人，难怪特地选了西式的长方形餐桌。
不愧是名门望族。
真奢侈。
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家主黎敖，而他的右边竟然不是大儿子黎振庭，是隔了一辈的孙子黎甄。可见其地位之高，仅次于当家。无怪乎四个大伯都对他心怀不满，妒意十足。
原本黎甄之后应该是黎耀东坐着，但今天墨奇是以未婚“妻”的名义做客，因此他被安排在了黎甄左侧，其他人也只能往后顺延。一开始墨奇并不以为意，心想着：不过是换个凳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大户人家的规矩却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许多。
位子向后移，不但代表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还意味着——吃不到自己喜欢的菜。所以当墨奇夹起一块翡翠鱼片时，迅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而炙热的……敌意。抬眼望去，视线的来源是黎甄年仅十三岁的堂弟，黎耀明。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不懂得掩饰情绪。相较之下，黎耀东则稳重许多。墨奇自问阅人无数，可身旁这位的一举一动简直堪称完美，毫无破绽，害他差点以为对方真是斯斯文文的好好先生。
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就在夹菜的一瞬间，墨奇恰巧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据说根据黎家的家规，如果黎老爷子不想选儿子做继承人，那么按照顺序，继任者的位子应该属于黎耀东。可是由于老爷子的私心作祟，最后却变成了无论辈分还是年龄都比他小一截的黎甄。就冲这点，足以让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啧，豪门什么的，最讨厌了！
墨奇幸灾乐祸地想看好戏。不过直到晚饭结束，餐桌上依旧风平浪静，只有背地里暗潮汹涌。
失望啊。
墨奇姿态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内心颇感遗憾。
黎甄放下手中的筷子，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这死人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笑得那么阴险！
今天下午在书房的经历，黎少爷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幸好爷爷见多识广，心理承受能力也够强，否则死人妖早就被门外的保镖们大卸八块扔出去填海了。
这小没良心的混蛋怎么就学不乖呢？！黎甄气得磨牙。
感受到某人怨念的视线，墨奇回眸一笑，『不说话就不说话，本大爷就算不开口一样能气死你！哼~』
于是，四目相对，两线交织，火花乱射。
黎老爷子经过下午的书房一役，对此情形已见怪不怪，继续面瘫喝茶。四个叔伯因为家教的缘故，严格贯彻食不言寝不语政策，在离开饭桌前保持绝对沉默。而黎耀东作为距离最近的旁观者之一，将两人之间“亲密”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难道老爷子已经认同他们了？不，不行！他不希望黎甄永远一帆风顺，永远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所以，今天是他翻盘的最佳机会！借刀杀人。
“墨先生。”晚餐结束后，黎耀东叫住了他。
黎甄本想找个借口送墨奇回去，免得又出什么岔子。但突然被堂哥横插一杠，心中十分不悦，连带着脸色都沉了几分。
“堂哥有何贵干？”
“呵呵，堂弟你第一次带朋友回来，总该让我们尽一点地主之谊吧？”面对黎甄的包公脸，黎耀东丝毫不介意，甚至还微笑着邀请众人一起去花园赏月。
墨奇抬起头望向窗外。嗯，不错，乌云遮月。
呵呵……赏个大头鬼啊？！
“今天不行，送奇奇回去之后我还要找爷爷汇报公司的事。”黎甄冷着脸拒绝
“那你可以先去找爷爷，我们也好趁此机会和墨先生互相了解一下。毕竟，日后我们可能会成为一家人。”
“没错。黎甄啊，你们在书房呆了一下午，也总该让我们这些长辈跟墨先生谈谈吧？”大伯黎振庭说道。
“就是，难道在你眼里只有老爷子是长辈，我们这几个叔伯就无关紧要了？”二伯黎振辉也趁机附和。
“你们……”黎甄刚要发怒，墨奇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