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墨奇和另一个男人的裸照。
35.不美好的回忆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件事希望别人永远都不知道，但往往天不遂人愿，越是想保密，就越是容易泄露，所以小说里才常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有些人，尤其是仇人，偏偏都长命的很，无论你的恨有多深，他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吃糠咽菜，生活艰苦，他吃香喝辣，左拥右抱。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墨奇曾经在大雨里傻坐了三个小时，思考贫富差距和报仇几率的问题。但最后，这个问题无疾而终。因为他被人送进了医院，发了三天高烧差点给烧成了傻子。不过通过这一场大病，他也终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他犯不着为了一个杂种折腾自己。什么爱到深处不由人，一个把你当垃圾的人，你为他去死不是傻缺是什么？只有好好活着，好好让自己享受下半辈子的生活，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
于是痊愈后他回到经纪公司辞了职，还泼了老板一脸矿泉水。再接着，他向父母摊了牌，坦白了出柜的事实，并把自己做的那些蠢事都告诉了他们。
他说，『爸妈，我知道你们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可能还觉着儿子是变态、是疯子，但我真不想再委屈自个儿了。妈，跟您说实话，那人渣把我关黑屋里一顿打，您儿子这辈子是没法儿给您生孙子了，我也不想找别人家的闺女害人害己。爸，您要是不想见我，那我就住外头，我病历卡里有张病危通知书，您气不过的话直接就当我死了吧。儿子从小没让你们省心，但我保证，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除了结婚生娃，您要我干啥都行！』
一通肺腑之言，墨奇的目的不在威胁父母接受他，而是希望父母能成为他最后的避风港。就好比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扑进母亲怀里一阵哭，哭到父母都来哄他了，心里的委屈也就慢慢淡了。
当然墨奇没指望抱着母亲哭，但他希望在他最悲惨的时候，能有亲人站在他边，给他哪怕一丝丝的安慰。
幸好最后父母没将他赶出家门，只说想要冷静考虑一段时间。但这一晃就是三年。三年里，墨奇一个人住在租借的小破屋，打过短工收过废品，卖过白菜摆过地摊。其实他不是没钱，而是不想去用，因为那该死的心理阴影使他总觉得那些钱不干净。
直到有一天母亲到小破屋来看他，亲眼见着自己原本光鲜亮丽的儿子变成了捡破烂的，压抑在心底的母爱彻底爆发，她一边哭着一边追打墨奇，直到母子俩都哭成了泪人。
最终，父母还是接受了墨奇的性向问题，并找来了心理医生——因为墨奇患上了密闭空间恐惧症。虽然现在已经不太容易发作了，但那段灰暗的经历却是墨奇心中永远挥不去的阴影。
那几张照片，如果换做是三年前，墨奇或许会被刺激得赶紧找幢高楼直接跳下来，但如今，他却只当是堆垃圾。
把照片整理好了放进衣兜里，墨奇朝言子修抱歉一笑，“对不起啊子修，让你受惊了。”
“不，我没什么，可这个……要报警吗？”言子修担心对方的目的不是勒索，否则不可能只寄照片而不提条件。所以他推测，这应该是恐吓。
『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就把照片公开。』
这也许就是包裹所要传递的信息。
然而墨奇却不以为意，他说，“比照片更恐怖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没什么好怕的。即使这些东西被公之于众，受害的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大不了鱼死网破。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胁我，哼，简直做梦！”
捏着照片的手猛然攥紧，墨奇此刻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怨恨。
言子修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有一点他明白，要是明天墨奇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的话，类似的恐吓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袭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墨奇，你是小汀的兄弟，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试着对我们说说。虽然我们的力量微薄，但我们会尽力不让你受到伤害。”
“谢谢你……子修。”墨奇松开手，把那几张照片放到桌上，苦笑道，“其实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但我一直不愿主动去回想，因为每次一想起来，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不过现在既然有人想挖我的疮疤，那我也不能完全没反应……故事有点长，你愿意听我说完吗？”
或许是时候了，该把过去那些乱七八糟地统统理清楚了。早上的那个梦，可能就是老天的指示吧？
“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言子修认真地保证。
“那好，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这故事还挺狗血的……”
事情要从三年前开始讲起。那时候墨奇的演艺事业正值高峰期，各类商业case应接不暇，可谓如日中天。当时的公司老板真拿他当宝一样对待，一有什么高级的宴会啊、派对啊，不用秘书提醒他自会第一时间派人把墨奇接来，不断为他扩大人脉，打响知名度。
于是在某一次名流人士的聚会上，老板为墨奇介绍了一位家世显赫的大企业总裁。男人年纪不大，刚满三十而已，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男人即使拉去配英国皇室也绰绰有余。因此就像那些言情剧里演的那样，墨奇几乎立刻就被他吸引住了。
男人姓何，墨奇总喜欢称呼他何先生。在那天的聚会之后没过多久，墨奇就走狗屎运的得到了与何先生单独见面的机会。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何先生向他“告白”了。
茶几上放着一份黑纸白字的合同，字太小墨奇没记住，但他却看到了用回形针别在合同上的巨额支票。
何先生微笑着对他说，他需要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充当他的假情人。作为回报，他会将那张巨额支票作为谢礼送给他。
后面的话墨奇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你他娘的运气太好了各方面指标都达到了何先生的预期，所以别多想了赶紧在合同上签字别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
于是墨奇就傻乎乎地红着脸签了字，签完后才想起来他忘了问自己究竟该干些啥。
何先生这才慢悠悠地将他编的那套狗血得足以打败当时最红火的青春偶像连续剧《我最爱的人》的剧本告诉了他。
墨奇的少男之心在那一刻摔得粉碎。
何先生有一位从小相恋的恋人，我们暂时称他为小诚。这位小诚长得好、脾气好、身材好、发质好，总之什么都好但有一样，他是弱智。何先生虽然有把握让家里人接受他出柜的事实，但却没办法保证他们能接受一个弱智少奶奶。所以他决定用“比较法”来突出小诚究竟有多好，其他人究竟有多坏。
简而言之，墨奇要扮演的，就是那个坏人。
凭良心说，那真是一个好剧本，如果能投资拍成连续剧一定赚得盆满钵满。
在剧中，墨奇和小诚饰演一对兄弟，心智健全的墨奇弟弟一直虐待自己的弱智哥哥，还一心想住进豪门，从此过上挥霍无度的生活。而哥哥小诚却是憨厚老实，虽然智力有一点点残缺但完全不影响日常自理能力和语言功能，只不过说话速度比较慢舌头有点大，可人家心灵美啊乖巧又内秀啊！随口一句就能道出世间真理，连马克思见了他都得自惭形秽！
相比之下弟弟虽然心智健全但好吃懒做，脾气又坏嘴巴又毒，不但欺负天使般的哥哥还总是随意打骂，于是何家人看不过去了，集体跑到何先生那儿投诉要求赶紧让墨奇滚蛋！连何家老太太都发话说，宁愿要笨笨的哥哥也不要势利的弟弟！
于是到这里为止何先生的目的达到了，墨奇的合同也应该结束了。然而故事之所以狗血，就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总会闹出点事情给主角们造成一点阻碍。
对于何先生来说，他的阻碍就是，墨奇对他动感情了。
而这，恰恰违反了合同的约定。
何先生说，你可以贪我的钱，但决不能要我的爱，你没那资格。
墨奇后来想想，也是，他就一个小小的演员，不是国际大牌也没有坚强有力的后盾，只要人家弹弹指甲盖儿他就得卷铺盖滚蛋。玩感情，十个墨奇都不是何先生的对手。
可当时的墨奇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条件不差，处处都比弱智天使强，保不定哪一天何先生就真喜欢上自己，两人假戏真做了呢？
于是墨奇动了心思，仗着何先生还没把剧本内容公之于众死赖在人家家里不肯走。结果，出大事了。
何先生有个妹妹，这妹妹吧长得还不错就是心眼儿太坏了。墨奇虽然演技不错但跟这位小姐比起来真他娘的差远了，毕竟人家可还是本色演出呢！
何妹妹从小喜欢何先生，自认为除了自个儿没人能配得上他，可惜一直没能成功。不过正所谓坏人和坏人之间也有同性相斥一说，所以何妹妹很快看出了墨奇心里那点小心思，就想着借墨奇的手把那弱智给除了。她的计谋真算不上高明，而且还中途亲自出手了。但谁知那弱智非但没摔下楼梯，就连那一桶滚水都被他巧合地躲开了。
最后，弱智分毫没损，但受了点惊吓，把回到家的何先生吓坏了，他立刻找来管家询问事情真相。何妹妹推卸责任说是墨奇干的，管家不知剧本实情也说可能是墨奇干的，而那位小诚，由于天生的智力缺陷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剧本啊演戏啊，他只知道墨奇很凶，一见他就怵，于是三人成虎，墨奇的罪就这么给定下了。
再接下来，何先生发了狠，把墨奇扒光了逼着他跟人拍裸照，然后又把人关小黑屋里三天三夜，找人往死里揍了他一顿，直到把墨奇下半身给打残了，才算解了气。
唉，可怜墨奇到头来一毛钱没赚到，反而还弄得自己半死不活，作孽啊！
再后来，墨奇在公司里屡屡被人抓小辫子，而他自己也累得不想继续待在这浑浊不堪的地方。
“……所以我就辞职不干了，反正之前拍戏的钱都存在我自己的卡里，就算没工作我也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墨奇故作轻松地说道。但他心里清楚，那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言子修也并不笨，从墨奇的字里行间他能推断出那件事后他有诸多不顺，不过看墨奇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克服过来了吧？
真是个坚强的人啊。
“哎呀！都这么晚了？！不行不行！子修你快点回家，不然克汀那小子要急得报警了！”墨奇赶紧站起来把照片都收起好，拉着言子修离开了店铺。
分手前，言子修对墨奇说，他会拜托别人去查一下看看那位何先生是不是已经回国了。另外，他还嘱咐墨奇，要注意黎甄那边，因为下一步言子修猜测，对方在恐吓墨奇无果的情况下，很有可能转而从黎甄那里下手。
墨奇笑了笑，挥手道别。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竟然有一个人正在他回家的路上等着他。
“黎……耀东？”
36.兄弟，恋爱吧！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当黎耀东笑着问墨奇是否喜欢那份快递礼物时，墨奇真想赏他一大嘴巴。不过良好的修养使他生生憋下了那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明对方这么做的意图。
“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耀东故作尔雅地回答，“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哦？”墨奇冷笑，“那就一次性说清楚好了，我不喜欢绕圈子。”
黎耀东笑着摘下眼镜，露出了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我跟何先生有些交情，那份礼物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那么黎甄给你多少，我都翻五倍给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那点儿破事我都知道，甭想蒙我。要是你不乖乖听话，我就把照片都散出去，反正有你受的！
墨奇面上表现得惊恐有余，心里却把黎耀东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你不用搬何先生来吓唬我，没必要。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呵呵，看来何先生给你的教训还真是深刻，都把你吓怕了。其实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勾引黎甄，然后拍下他强奸你的照片，仅此而已。相信以你的本事，这并不算难。”
“是不难。”墨奇低下头笑了笑。“但我凭什么一定要帮你？就因为那几张破照片？黎耀东，那好歹是你亲堂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呵，你还真是不了解黎甄。他是那种会被轻易威胁的人吗？你觉得他会因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把到手的产业都交给你？太天真了吧？”
墨奇毫不客气地指出黎耀东的计划有多弱智，他明白，对付这种人，决不能露出一丝怯懦，否则就会被捏着把柄利用到死。再说了黎甄虽然人品有些问题，但还不至于会因为几张裸照慌了手脚。所以，省省吧你！
黎耀东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又扔在地上一脚碾碎。
“我也懒得废话。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弄到我想要的东西，不然我就把你的相片印成海报贴满你爸妈住的小区。怎么样，这份礼物够大了么？”黎耀东病态的笑容近乎偏执，眼中透露出的疯狂说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墨奇认为这样的谈话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眼前的男人怕是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任何阻碍他的人或事他都会以极端的方法来去除。啧，男人发起疯来，有时候比女人更厉害十倍。
撂下最后一句狠话，黎耀东驾车扬长而去。
墨奇一边往家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照那疯子目前的状态，三天后要是拿不到东西，很有可能真的会去贴海报。虽然墨奇自己是不怕这些艳照公之于众，但他的父母毕竟年事已高，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来，墨奇后悔都来不及。
怎么办，难道真要骗黎甄去宾馆拍GV吗？
墨奇停住了脚步。
街边路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漫天的夜色中显得微不足道，浓重的黑色包围着四周，此刻的小巷分外寂静。
闭上眼睛，隐藏在心底多年的黑暗似乎又逐渐蔓延开来，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越收越紧。
只是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而已，竟然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好累啊……”他低喃着，辛苦了一天的疲倦似乎成倍地涌了上来，压得他透不过气。是不是那时候直接被打死会比较好呢？也省得现在还要纠缠不休。
“累的话就赶紧回家睡觉，站在这里想等人打劫吗？”
墨奇猛地回过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
黎甄穿着风衣踱步走上前，双手插在衣袋里，眉头微微皱起，“有人告诉我说，你可能有麻烦。”
“啊？”
“就你们店里的那个……假洋鬼子。”黎甄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位告密者。可墨奇听了更加糊涂，他的店里没有外国人啊？哪儿来的假洋鬼子？
“不会是王泽霖吧？”墨奇大惊。
“嗯，就是他。”黎甄点头，对他的理解能力表示满意。
事实上，真正认为墨奇会有危险的，不是王泽霖，而是柳明绪。
今天下午，柳明绪在公司的高层办公室里意外见到了一位“熟人”，何先生。虽然小绪同志与他并无交情，顶多算是一面之缘而已，但有关何先生与墨奇的传言，他却略有耳闻。比如墨奇当年最红的那部电影是由何先生点名要他演的，比如墨奇退出演艺圈是因为得罪了何先生遭到了封杀。
所以，聪明如柳明绪立刻就明白，这位何先生口中所说的“想见一面的故人”，十有八九就是墨奇。因为放眼整间公司，曾经与何先生有过瓜葛的，只有墨奇。
于是乎，小绪同志在通告结束后马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前来接他的王泽霖，而小霖子又恰巧在某个十字路口遇上了正准备回家的黎甄，就这样，“墨奇有危险”的信号被顺理成章地传到了黎大少爷的耳朵里。在经过了剧烈的心理纠结和挣扎之后，黎大少爷最终决定，亲自去找死人妖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