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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不类 中——by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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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语斜眼看向屏幕,手伸了过去,敲:有客户。

叽里咕噜:行,你忙。

唇与唇贴到一起,龙语把袁振的本子合上了,半支烟按到了烟缸里。

“你不是假惺惺问我作甚麽?”

“这叫情趣。”

喵。虎子叫了一声。

龙语乐,“他懂了,你懂了没?”

45

龙语叼著烟注视著窗外,快要下雨了,天阴,灰蒙蒙一片。不过是四点多的光景,却晕染上了昏天黑地的感觉。

那扇门仍旧紧闭,袁振进去有一个多小时了。

看了一会儿,龙语收回了视线,继续敲打键盘。

终究,袁振答应了他的──去看看。

也不知道,情况乐观否。

挺为他牵肠挂肚的。

理由是什麽呢?

这总不是他欠他了吧?

坐在心理诊所内,龙语的精神原本挺集中,然而,想到袁振的这一刻,开了小差。手上并非有意义的文字仍旧通过键盘出现在屏幕上,

龙语的思绪却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大概是由於所处的环境,龙语不免想到了将精神分析更为正式结构化的佛洛依德。

他认为,人由三个侧面所组成: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是原始欲望的自然表现;自我,是自己意识的存在和觉醒;而超我,则是社会行为准则及形成的禁忌。

本我追求快乐、回避痛苦,不能忍受任何挫折,没有任何顾忌。它没有理性、逻辑、价值观、道德感和伦理信条。

自我则追求现实。能够把愿望从幻想中分离出来,能够忍受紧张和妥协,并能随著时间的推移而改变。自我的功能就是论据现实来表达

和满足本我的愿望与超我的要求。

超我是本我的对立面,停留在精神层面上,追求完美,经不起现实的检验。也就是说,不能够依据不同的情境来改变自己的行动。是种

苛求。

对於龙语来说,在他的择偶范畴内,选择是双方向的:或者满足本我,或者满足超我。亦即,肉体或者精神。

然而,袁振二者皆不是。他达不到他所需求的任何一种。

可,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他就是出现在了他的情感生活之中。

如果说存在即合理,那麽他的合理之处又为何?

他的位置又是什麽?

他既没有站在本我的绝对欲望下,也没有站在超我的精神范畴内。他在龙语自我的身旁。

毫无疑问,袁振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注定他会存在於某个位置。

而这个位置,竟然是夹在本我与超我中,毫无不起眼、灰不溜秋的自我身旁。

这种存在,对龙语来说,从未有过。

性可以给龙语最简单、最原始的愉悦;精神的深奥可以取悦他要求严苛的内心世界,而袁振,却是另一种存在──他令他俗不可耐的生

活,也就是自我丰富了起来。衣食住行,凡夫俗子都必不可少的环节,袁振令它们不再乏味。

试问,一个整天思考著世界的本真、逻辑概念的形成、空间的创造一类问题的人,他会对衣食住行这类事情在意吗?他不会。

然而,袁振的出现,令龙语在意了起来,并发现,凡世生活并非无趣的,是因为你不关注、不在意,消极对抗於是愈发乏味起来。而当

你的生活缺少了这些,那麽它势必就走上了严重两极分化的道路。或者,追求本我的原欲;或者,追求超我的解脱。

龙语想,大抵就是这样的状态,决定了他生活的不完整,他情感的支离破碎。因为没有人能同时吻合他的本我与超我,并,忽略他的自

我。

这麽想来,龙语大概有些能懂他对袁振的在意了。

他满足的既不是凶残的本我,也不是冷漠的超我,而是切实存在、独自承受压力,面对凡尘的自我。

龙语早已明白,他无法成为一个脱俗的人。他绝不是一个可以为理想跳海的哲学家,也绝不是一个可以为写作献身饿死在路边的文学家

。始终,他对物质有所要求,这一点决不能回避。

於是,痛苦也起源於这里,不能纯粹,於是矛盾。想要获得最大的精神认可,又不能为此抛弃物质生活。

譬如,梁泽可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年乃至几年,所有的精神只集中在他的作品上。他龙语不行,出门喝酒亦或胡混是无法隔绝在他的

生活之外的。

所以,结论十分明显:梁泽成为了一个作家,他龙语却成为了一个编剧。同样是操控文字,方向却是截然相反的。也因而,梁泽的作品

可以问鼎文坛,而他的作品始终沈在箱底。

写剧本是你的天赋,袁振曾这样对他讲。你的语言和窥视人群的角度,注定你游刃有余。

那是天赋麽,龙语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由他自身所决定的。他注定会对现实妥协,於是阴差阳错,造就了这般的结果。

而现在,袁振让他相信,这结果并不太差。

在接受他观点的同时,龙语必然也会接受提出观点的人。这是自我膨胀後,对超我的否定。

很奇怪。

他令他快乐。而这快乐反映在多个层面。

譬如,他会对今天吃什麽感兴趣,兴趣大过於桌面上有多少酒。

譬如,他会开始研究每天的安排。由於规律的起居,一天的时间也不再被睡眠和写作压缩,有了许多空余时间。

譬如,他仍旧会嘲讽自己的写作,仍旧会觉得它们是垃圾是大众化流俗产物,然而,他鲜少再去深层次的纠结与惩罚自己。甚至,可以

在市井的描述中,表达出他内心渴望表达的。有没有人懂不重要,他表达出来了。这也是袁振的建议──你不可能要求人人都与你思维吻合

,那不切实际。说不说在你,懂不懂在他。

有很多譬如。

这个男人成熟、理智,善於发现并享受平凡的乐趣。这一点,很让龙语羡慕。这都是他做不到的。於是袁振很快乐,他总不快乐。然而

如果你效仿一下,你马上也能特别快乐。

他令他坚信,其实俗世的快乐也不赖。

龙语缺少这种快乐太多年了。

他时常低俗,时常高尚,唯独难以做个平常人。

挺悲剧。

不认识袁振,兴许还不会觉察到这种悲剧。

就如同跷跷板,或者上、或者下,从不在中间。然而,中间,才是平衡。小到一只跷跷板,大到一个世界,皆是由平衡来维持的。

龙语不幸的根源,就在於,他酷似个小脑不发达患者,找不到平衡。

袁振出来的时候,看到龙语坐在过道里敲著本子键盘,专心致志。

他认真的模样,其实很迷人。

“完事儿了?”

龙语扭脸看过去,袁振还在专注的看他。

“嗯。”

“你俩眼怎麽犯直?是特残酷麽?”龙语笑嘻嘻的按了存盘,合上了本子。

“该你进去了。”袁振在椅子上落座。

“我进去干嘛?我又没病!”

“医生喊家属。想什麽呢。我没家属,那你就去呗。”

“你不说你话都说不清楚。”龙语起身,把本子扔给了袁振,“有点儿热,不行你就车上等我,钥匙给你。”

“我不热,我又不像某些人,大热天穿个包腿的黑裤子。他不热谁热。”

“我知道你羡慕我酷。哦也。”

龙语进去了,袁振无奈的摇了摇头。

治疗是谈话式的,并不令人难受,然而纠结在病因上,你怎麽问他也是答不出来的──他压根儿不知道。於是医生建议做个催眠。袁振

同意了,醒来後却又什麽都不记得,问医生,医生说要与家属谈。

要说龙语这个自作主张吧,不烦人倒是挺窝心。他惦念著自己的事,这麽一想,袁振又有些暗自高兴。

龙语的到来,真可谓从天而降。性格使然,他一点点与你接近,不容拒绝。

以往,袁振与龙语这类人是格格不入的,若不是缘分,再加上龙语的混不吝,他们百分百做不成朋友。更别说像现在这样。

然而,现在究竟又算哪样呢?

这袁振就答不上来了。

这麽多年,他都是单身一人。倒不是说愿意单身,而是……并不愿轻易再跨出一步。他总是看看A,看看B,情况允许还要琢磨琢磨C。因

为并不知道哪个会合适,可以长久相处,於是,始终也就是徘徊。

无论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与景燃的感情,对他影响挺大。

如果是很糟糕、很令人愤怒的分手也就罢了,偏偏不是,他们离开彼此,是那般的平静与自然。它令袁振意识到:原地不动的人,是很

难得到永伴身旁的情人的。谁也不会为另一个人固步自封。

龙语没给袁振选择的余地。脚一伸就跨入了他的生活。

这不知是喜是悲。真的不知。

这就好比你跟菜市场转著,问问这家的香菇,问问那家的茄子,不料,身後摊位的大妈一把抓住你的菜篮子,不等你反应过来就把她家

冬瓜塞进来了──一块二。管你买不买,反正进你菜篮子了。

这事的窘迫之处在於,你今天确实打算做冬瓜丸子汤,於是你就掏钱了。

这冬瓜一定不是最新鲜的、最绿色的,然而,它就是落进你菜篮子的那块冬瓜。你今儿就得吃了它。

这冬瓜挺好吃的,吃著心里却没底──明天那家菜市场的大妈,还有这种冬瓜吗?它跟别的冬瓜滋味不大一样,它是什麽品种呢?

龙语正像这块冬瓜。袁振是这位食客。

吃的忐忑不安。

“走人。”龙语出来,看见袁振正发呆,推了他一把。

“哦哦,完事了?”

“嗯,下周五再来。想什麽呐,魂儿跟没了似的。”

“冬瓜……”

“你丫饿了?这他妈还不到六点呐!”龙语瞠目结舌。

“下雨了。”袁振看向窗外。

“嘿!终於掉点儿了,憋半天了!快走两步儿,别等下起来。”

“医生跟你说什麽了?”

“没什麽,就说建议你继续接受催眠。”

龙语答的轻描淡写,他不愿意转述心理医师的沈重:往往被遗忘的病因,是病人对自我的一种保护,我们并不愿意揭开它,然而,对於

幽闭恐惧症来说,不知道成因,又无法做疏导。

那你就摸清楚啊。

会安排适度的催眠,然而他所回忆起的内容,我不能直接传达给病人,这是一种保护。

那你就传达给我。

这个……我们还是希望得到他亲友的配合,如果亲友能来,可能还会帮助我找到一些端倪。

他家人要是在,我还来干嘛啊?他父母早年就去世了,有个哥哥还在千里之外。你告诉我就得了,我配合你。

……

我推荐他来你这里,我觉得我够格知道。我会一直跟进你的治疗,配合你工作。我希望他能治愈,毕竟他非常在意这件事。他不说,但

我知道,这肯定对他影响非同寻常。我信任你,也希望你能信任我。

“哦……”

“晚上有冬瓜丸子汤?”

“我看是你饿了吧?”

“还不是你没事儿想冬瓜。说起来,下礼拜咱还得再去积水潭复查一下。”

“你净拉著我看病了。”

“谁让你一身病!”

“你才一身病!”

“我一身毛病~”龙语呵呵笑。

46

打开网站,娱乐新闻总是往出蹦。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特别热爱娱乐圈这点儿八卦事儿似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闲的没事干,就乐於蹲

守这些根本没真没假的小道消息。

然而,这是谁的错,很难有定论。究竟是记者们吃饱了撑的天天硬给大众塞八卦,还是大众整天闲的慌逼著记者们报八卦解闷儿,怎麽

看都像是──狗咬狗,一嘴毛。

然而,忽然冒出来的这则消息,不禁吸引住了龙语的眼球。

经纪人求爱未果跳楼自杀。

死者的照片还不如那明星的照片大。

有点儿不尊重死者。

而龙语的眼球之所以会停留在这则新闻上,是由於,没死的那张脸──也就是那位明星,他熟悉。

曾经,为了甩掉这张脸,谋杀过他不少脑细胞。

新闻如泣如诉的叙述了女经纪人的暗恋史,以及,为爱自杀後,多方面的言论。

龙语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同情心,这会儿,他的心里只有一句念白:你跳吧,你跳下去很快就会融化在蓝天里的。多麽美的蓝天啊,一

直向前走,不要往两边看,你很快就会融化在蓝天里了。

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想死就死。具体为什麽死的没确切结论,死了那是一顶一绝对的。

“直眉瞪眼,干嘛呢?”

被袁振抬起下巴,龙语瞪著眼睛往身後看,浴液发散出的味道淡淡的萦绕鼻息。

“洗完啦?”

“难得啊,你居然会看娱乐新闻。你不是说那就是猪圈麽,正常人不欣赏猪圈。”袁振笑。

“赶上了,没摔死这个,以前睡过我床。”龙语撇嘴。

袁振也不嫌姿势别扭,环住龙语滑动鼠标。

龙语缩了一会儿,感觉被袁振压得肩膀发沈,於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你感兴趣,你自己坐这儿慢慢儿看。”

“你得有多少情史啊?动辄还出个名人。”

“多了去了,名人咋了?呵。哪一个不是混出来的。”

“人家都被媒体炮轰了,你这什麽态度啊。没感觉啊?”

“睡了就得有感觉啊,我睡的人多了,都有感觉,感觉的过来麽。”

“……”袁振语塞。

“起开,压死我了!”龙语扒拉开了袁振,摸过了烟盒。

点上烟走到沙发处,小巴狗来福凑了过来,龙语蹲下,逗它玩儿著。

袁振盯著屏幕,心里不大爽,龙语那话说的,刺棱人。

龙语蹲著好生逗了会儿狗,也不见袁振说话,扭头看过去,发现这人还坐电脑前头,曰:“看眼睛里拔不出来了?你看上他了是怎麽地

?不行我给你翻翻电话,约来陪你玩儿玩儿?”

袁振不搭理他。

“我说你换个新闻看,逗事儿多了去了,社会新闻那栏,有个傻逼腰缠火腿肠儿装炸弹抢银行。”

“一个人死了,你连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

“我比较同情让火腿肠儿吓晕过去那柜台小姐。”

话说到这儿,有点儿继续不下去了。

龙语起身,碾灭了烟,“走吧,穿衣服,咱去医院。”

袁振关了机,走过去开了衣柜。

“我他妈背疼。”龙语一边儿舒展肩膀一边儿说,“一把老骨头,还得被你丫的蹂躏。什麽命啊!”

袁振正穿衬衫,本也没什麽好气,曰:“是我不好,让您受委屈了。”

龙语答:“甭假慈悲了,算了,我认了。反正腿一张、再一合,一天过去了。”

“你嘴里还有人话嘛。”

“奇怪。我不说人话你怎麽听懂的?”

医院的停车场总是车满为患,龙语等了一刻锺都等不到车位,滴滴按喇叭。

袁振本就烦著呢,被他弄得更烦。

“我下去吧,你把车开回去。”他说著,开了车门。

“你丫跟谁甩脸子呢?”龙语摘了墨镜,当啷一声扔在了方向盘前头。

“你想吵架是吗?”袁振下了车。

“不是,大热天儿,我东西也不写,送你来医院,你丫什麽态度啊?”

“我这不是让您请回麽,知道耽误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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