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一一名异能者死亡，如果尸体没有得到处理的话，都会再次掀起一阵生化危机。
被意想不到的真相冲击，李唯迅速逼迫自己接受的同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那里也会是我们的归宿。”
黑莫笑了，笑容有一丝期待和得偿所愿。
“因为，我们都是异能者。”
22.倒霉日
异能者究竟和一般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肉体能力更加强大，还掌握着各自不同的特殊能力。比如兰格尔的空间能力，博比的大气异能。
李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些神奇的异能者中的一员，他对于黑莫的判定不敢确信。
“但是维洛特也给我做过鉴定，我身体内没有异能者的变异基因。”
所谓变异基因，就是被感染后体内基因组发生异变。无论是异能者还是生化怪物，他们的基因组合都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但是李唯的检测结果，却是和常人毫无二样。
黑莫看他一眼。
“在使用异能的时候，异能者体内的特殊基因会开始发生作用，一般的异能者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异能发动状态，所以可以随时被检测出异样基因。”
李唯咽了口唾沫，他几乎可以猜到黑莫的下句话会是什么。
“但是也有特殊。”黑莫道。“不使用异能的时候，异能者和常人并无两样。”
“你有没有试过在使用我的时候去检测基因？和我并肩作战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发生了变化？”
“我们两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异能者。”
迎视着黑莫的那双金色眸子，李唯出乎意料的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说起来，是不是异能者对他来说并无区别。顶多是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树木的肥料罢了。
“是就是吧。”李唯晃着脑袋。
“不过说起来，那些和我一起被制作出来的人造人，难道都是这样？”
李唯想起自己身边有黑莫，那么难道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同胞身边也都会有另一个黑莫？这样两两一组，成套出厂。要是哪一组不小心落单了，那不就成了伪劣产品了？
想着想着，他自己笑出来。
黑莫无奈地看着他。
“你是特别的。”
李唯抬头看去，黑莫再次望着眼前的白发青年，一字一句道。
“即使是被复制的人造人，你也是不一样的。”
那眼中的肯定和热切，几乎让李唯觉得自己就是那万中无一，被人追求被人崇拜的人物。黑莫的眼神是那么告诉他的。
不过随即，李唯就回过神来。他只不过是一个被牧师捡回来的小混混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个打手枪的。”
李唯回他，黑莫不再做声。
这晚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黑莫第一次没有变回枪，而是躺在李唯身边。
李唯却故意背对着他，闭上眼，却没有睡着。
他知道黑莫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
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伙伴和搭档，但是这个沉默的男人，却并不是真的信任自己。他有秘密，有难言之隐，却从来不愿意对自己透露一二。
李唯心里并不舒坦，他的确是直肠子，但并不代表他没脑子。相反，在许多事情上，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敏感。
作为唯一从一醒来就陪伴在身边的伙伴，李唯对于黑莫的感情很深。在他还没有化形的时候，李唯将他当做重要的唯一的伙伴。在黑莫以人形出现在李唯面前后，他更是对他敞开心怀，当做朋友和家人。
但是这样的黑莫，却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甚至在很多时候，李唯觉得，黑莫之所以会对他特殊，是另有原因。
这个人，总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
李唯不喜欢黑莫那种热切的眼神，他知道这个时候的黑莫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长着李唯的外貌，却不是李唯的人。
人造人，说起来，也不过是伪劣的复制品。
夜已深，在确认身边的人是真的睡过去之后，黑莫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身旁人的睡颜。
连睡着的时候也是眉头紧皱，看来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子，也会有担心忧虑的时候。
黑莫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指，抚平李唯眉间的皱纹。
金色的眸子一晃掠过诸多思绪，最终还是沉淀下来，化为无声的凝视。
……
一大早，李唯被久违的敲门声吵醒。
嘭嘭嘭！嘭嘭嘭！富有节奏而有力道的声音，像击鼓一样敲在耳膜上，立马就把还想赖床的李唯震醒了。
“李唯！快醒醒！有事找你！”
门外是博比那大嗓门。李唯刚想抱怨几句，就发现了不对劲。自从黑莫化形以来，每天早上都是他早早将李唯喊醒。怎么今天却不见动静？
向身后看去，只看到一把泛着冷光的枪。
李唯愣住。黑莫这小子又变回去了？他拎起枪晃动了几下，左甩甩，右摆摆，可就是没有反应。
好家伙，我还没怎么地，你倒先耍起脾气来了！
明白黑莫是故意躲着不见自己，李唯哼了一声，穿好衣服把枪揣在腰间去开门。
“主教有事找你。”
博比向里面探头张望了几下。“哎，还有一个人呢？”
李唯拍拍腰间，不作回答。
哼，闹脾气？就看看谁先低头！
第二次来到主教厅，可比第一次的时候熟门熟路很多。最起码现在李唯对于自己是人造人这件事，已经很坦然接受了。虽然是批量伪劣产品，但最起码也是属于高级禁品啊，一般人想看还见不着呢！
心里乐天地安慰自己，李唯向主教打招呼。
“早上好啊，主教。”
他这没规矩的招呼声招来了另一个人的不满。
“应该说日安，并且称呼主教大人。”维洛特推了推眼镜，指正道。“睡了一晚上，你的智商退化到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
正和自己的枪憋着脾气的李唯看了他一眼，第一次没有去离火维洛特的毒舌。眼镜牧师诧异地望向他，倒是有点不习惯李唯不顶嘴了。
“哦呵呵呵，不过是口头之称，不用太计较，维洛特。”巴洛特利主教倒是很随和。
“李唯，这次找你过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上一次？
关于人造人实验室的对话中，主教最后提醒，很可能以后会不得已地让李唯接受一些相关任务。
李唯严肃起来。“是要派我出去？”
巴洛特利主教点了点头。“之前的几次针对教会的袭击，我们怀疑，很可能和文丁家族有牵连。”
那啥蚊子家族牵扯进来干吗？李唯心里腹诽着。
“虽然尚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是我们想应该和你有关。”
“我？”李唯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主教继续道。“之前你曾说在北区见到一个黑发金眸的男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文丁家族现任家主。我们猜测，或许对方也认出了你，这几次行动，都是为了试探你的能力。”
“他试探我干什么？不是还有其他人造人吗？”李唯不解。
“那间实验室的所有人造人都在三年前被毁尽，是文丁家族亲自所为。”主教看向李唯。“本来，是应该如此的。”
现在这里却多了一个例外，活生生地站在这儿的李唯。原本以为全部杀干净，结果又冒出来一个侥幸生还的，如果你是主事者你会怎么做？
李唯不笨，他想明白了主教未说出口的意思。
“他、他不会是想把我也干掉吧？”
巴洛特利主教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
李唯风中凌乱了！
他知道自己是心智不全的失忆人士，后来也接受了自己其实是人造人的事实！但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类似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人物，竟然想要把自己灭掉。
人生真是多姿多彩。
凌乱片刻后，李唯找回了思路。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这什么蚊子家族的家主想要灭了自己，难道自己就任他灭吗？不，坚强的小强失忆残障人士，李唯坚决地喊不！
在被人挂掉之前，他宁愿做一个挂掉别人的刽子手。
也许是眼中的愤懑和杀意太过明显，主教理解了李唯的心思。
“这次委派你出去执行的任务，也和那间实验室有关。我们想要调查清楚，为什么文丁家族会迫不及待地灭了所有的人造人。”
恩恩，李唯自己也很想弄明白，为什么“他爸”想要灭了他。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接下了这次的任务，去第四区的实验室调查遗留的线索。
“为了保障你的安全。”主教道。“我会让兰格尔和维洛特和你一起去。”
兰格尔一起去，李唯能理解。即使没有武力，光凭金发队长那阴险狡诈的智谋也足以提高安全系数。可是为什么维洛特也要一起去？
看见李唯用明显看“拖后腿”的眼神盯着自己，维洛特笑了。
“一直忘记说，我应该也算是一名异能者。”
李唯发誓，这是他三年来最倒霉的一天。
黑莫和他使性子，得知自己要被人灭。最最最不能接受的，是他保护了三年本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的毒舌牧师，竟然也是一名异能者！
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李唯选择了后者。
然而在他气急冲维洛特奔过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却把巴洛特利主教绊倒了。年纪一大把的主教摔了个底朝天，那脆弱的身子骨发出了悦耳的卡崩响声。
所以说，今天是李唯的倒霉日。
23.越界
经过检查，确认主教只是小腿骨折。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其他大碍。李唯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维洛特的嘲讽。
“你这大大咧咧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回头望去，眼镜牧师正皱眉望着自己。李唯不忿，反驳道。
“你这算计人的毛病，我看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维洛特扶了扶眼镜，明白李唯气愤的是什么。“我没有告诉你我会异能，只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在东区找上门来挑衅的都是普通人，若是我使用异能对付他们，只会让教会落人口舌。而你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得很好。”
打一巴掌给个蜜枣，李唯似乎有点被说服了。
“况且如果不给点工作让你实现自我价值，似乎觉得你有点可悲。”维洛特附加道。“处于不稳定期的男人需要外界的认可，即使是虚假的赞美都让他们觉得心安。我当时判定你是失忆患者，应该处于类似状况。”
“你——这个混蛋牧师！”
李唯咬牙切齿就想一拳揍上去。
“好了好了，玩闹就到此为止。”兰格尔突然出现，握住了李唯挥出去的拳头。
“谁在和他开玩笑！”李唯瞪大双眼，表示自己是真心想痛揍这个不良牧师一顿。
“不是玩笑吗？”金发队长浅笑道。“要不我们去资料陈列室做一下鉴定？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心理状态。”
硬拳头服从于威胁，在笑面队长的软威胁下，李唯屈服了。
“很好。”看着听话的队员，兰格尔揉了揉李唯那一头毛乱的短发。
“现在还有时间，先回去准备一下随身物品，一小时后大厅集合。”
“什么？”李唯不解。
“恩，刚才主教被你绊倒了，或许忘记通知你。任务从今天开始，马上就出发。”兰格尔笑眯眯道。
一小时后，当李唯拎着一个装满食物的背包出来的时候，兰格尔和维洛特已经蓄势待发了。
看着那满满一包的高热量食物，维洛特头疼。“你就不带一些换洗衣服？”
李唯拿出一块人工火腿啃了起来，不作回答。
兰格尔倒是一点不介意。“好了，出发吧。”
车子缓缓启动，向着越界管理处开去。
此时正在大嚼特嚼发泄郁闷的李唯似乎忽略了一件事，这次任务貌似是他第一次离开第六区，接触到第六区以外的区域。
在这层层叠叠的隔离管道的上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越界管理处负责各个区域间的出入境管理，无论是从上层进入下层，还是从下层登上上一层，都要通过他们的鉴定。同时，这里也是不同区之间唯一的一个出入口，受到严密的管理。
李唯一路坐在车里，发现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地有了改变。越接近越界管理处，民居就越少，而防备也越森严。当越界管理处的建筑物进入他视线的时候，李唯觉得与其说那是一个边境进出口，更像是一座战斗要塞。
钢铁般的防御外墙，还有高出不足十米便建有一处的监视塔，似乎都在渲染着这里的紧张氛围。
驶向这座要塞唯一入口的，只有他们这一辆车。整个空阔的大路上没有一个人，寂静无声。但是李唯却是觉察到了异样的气氛。
“兰……”
“嘘——”金发队长食指靠唇，露出一个笑容。“小声点，不要惊动他们。”
他们，是指那些埋伏在路边的人群吗？李唯可以察觉到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气息，不止一个，而是很多人。
滋滋——车内的通讯系统响起。
“这里是越界管理处，请问是否需要支援？”
“不用，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维洛特对话道。
“明白，确认无误后我们才会打开通道，请理解。”
这段简短的对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李唯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问。“跟在后面的那些人是谁？”
兰格尔笑了，不过这一次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车子逐渐驶向管理处的大门，但是门却没有打开的迹象。兰格尔渐渐放慢车速，打算停车。李唯却是呼吸急促，他发现周围那群跟着他们的人似乎在蠢蠢欲动。
打开车门，下车前兰格尔说了一句。“做好准备。”
然后，他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走出车外。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数十个人从暗处跳了出来。
“就是他们，冲过去！”
“让他们开门！开门！”
“我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人群叫嚣着冲上来，像是想要把兰格尔给吞噬掉，眼神凶狠，目光中是不顾一切的决绝。兰格尔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接近。
李唯有些紧张，他想冲出去帮兰格尔一把，却被维洛特拉住。
眼镜牧师还是一贯的镇静，他拉着李唯，眼睛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紧紧地注视着兰格尔和那些暴动的人。
十米，五米，三米。
直到最近的一个挥舞着铁棍的暴徒离兰格尔已经不足三米远时，维洛特突然低声念叨了些什么。
那声音低沉，奇特，带着古怪的音调。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枷锁随着这声音落下，离兰格尔最近的那一个人被拦下了。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可是却无法再前进一步。其他人也是，接二连三冲过来的人群被这看不见的墙给拦住。
他们愤怒，他们嚎叫，却无可奈何。
人群和嘶喊声通通被隔绝在外，兰格尔冲他们挥了挥手，轻松地坐回了车内。
“干得不错。”他说。
李唯知道他是在对维洛特说话，这个深藏不露的牧师一定是使用某种禁锢异能，把那群人给拦下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那群人，声音无法传递，距离无法缩短，但是他们那愤怒而绝望的感情，却是毫无阻拦地穿透了过来，传进李唯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