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找不到另一半。”
金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白发青年。“对于我们来说，独自一个人根本毫无意义。刻在血脉里的记忆叫嚣着让我们去寻找生命的另一半，但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因为最开始的时候，那本该属于我们的灵魂的一半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应该说，我们所渴求的人从来都不属于我们。作为克隆人我们只是继承了第十三任家主对于那个人的渴望而已。”
黑莫的声音渐渐低沉。
“但是这种渴望消不掉，也抹不去。只会一天天的积淀，加强这种渴求。然后某一天，有一位家主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制造出那个人的人造人，以此来缓解文丁的渴求。”
“那个人……”李唯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测。“你们从最开始就渴求的那个人，是谁？”
“你应该能猜到，和第十三代文丁家主并肩作战的，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那个人——开创新世界的神。”
黑莫不顾李唯此刻纷乱的心绪，直白道，像是要一击戳中他最脆弱的软肋一样。
寂静的沉默了片刻，随即，李唯回以近乎嘲讽的笑声。
“哈，呵呵，哈哈哈哈哈！”他大笑。“你叫我去相信这个？说我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们病态的渴求，被制造出来的替代品？是那个早就死的尸骨无存的神的仿冒品？”
语气越说越癫狂，到最后李唯几乎是大声吼出来。
“所以当你们不再想要了，就可以再直接把我们毁掉！就凭你们制造了我？！然后就可以肆意地毁掉我！是吗？”
“凭什么！凭什么要你们来主宰我的命运！”
大街上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纷纷避开他走，偷偷议论着突然发疯的白发年轻人。
意识中，黑莫静静感受着来自李唯的愤怒，不去辩解也不去劝慰。
他只是感受着李唯急剧波动的情绪，什么都没有说。
“这么说，三年前我之所以没有被和其他伪劣品一起毁掉，是因为你大发善心？”李唯收起表面的愤怒，可内心却依旧不能平静。
他冷笑。
“还是说，你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所以想从我这个伪劣品身上取得安慰？”
黑莫这次回答。“我的确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但不是你想的那些。”
“哦？那我倒不知道，除了自己是那个神的人造人，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看上的。”李唯自嘲。“你们文丁家族的人不是对那什么神渴求到疯狂了吗？我看几乎都成瘾了。”
“李唯！”听着他这冷嘲热讽的语气，实在是忍不住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你，而不是一直瞒着你！”
“你还想一直瞒着我！？”李唯气急。
忍受不了李唯突然转变的冷漠的态度，黑莫在他脑海里直接出声。“在临行的时候特地跟你说这件事，我并不想因此分离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明白吗，李唯，我只是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我想亲自告诉你！”
“我是想要让你明白，这次任务一定会很危险，文丁现任家主无论如何都想要置你于死地。”黑莫道。“我不会让你死，也不想你从别人耳中听到这些事，才会选择现在坦白。你明白吗？李唯。”
“……”没有办法立即没他说服，李唯只是稍稍冷静下来。
“你是不一样的，不是身为神的人造人，不是对于文丁家族。”黑莫轻轻呢喃。“仅仅是对于我，你是唯一的。”
李唯撇了撇嘴，他心里笑这不过是黑莫敷衍之词，冷着脸走在回去的路上。
不过他向来不是藏得住心思的人，半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而不是放任我和其他人造人一起毁掉。”
黑莫见他主动开口，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是文丁家的主人了，我是在偶尔一次回去的时候遇见了你，才决定要把你带走。”
“什么意思？在实验室的时候你就认识我了？”李唯奇怪，明明他关于之前的记忆是一点都没有的。难道说在实验室的时候就和黑莫有交集了吗？
不过这次不论他再怎么追问，黑莫就是不开口。像是下定决心封口，黑莫的意识又从李唯脑海里消失不见了。
李唯气恼万分，打定主意下次黑莫要是再出现，一定要让他好看。
他就这样黑着一张脸回到居住地，回去的时候，就连兰格尔也不由好奇。
“发生什么事了？”
“还用说，一定是那倔脾气在外面何人发生争执了。”维洛特在一边插嘴道。
李唯狠狠等着他，大大地哼了一声。随即跑到自己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兰格尔看着犹有余震的房门叹了口气。“就让你平时不要那么欺负他，现在小狼犬叛逆了。”
维洛特斜他一眼。“说的好像你不欺负他一样。”
兰格尔但笑不语。
两人没有再去追问李唯的心事，而在两天后，正式任务的时间也已经到来。没有空再让李唯去烦恼其他事情。
“做好准备。”临出门前兰格尔提醒。“实验室在废弃的旧区，今天免不了要大战一番。你……”他上下打量着李唯。“你和黑莫怎么了？”
李唯刚想开口，腰间的黑枪化出一股暗影。
黑莫高挑的影子出现在三人身前。“没有什么，一切良好。”
“是吗？”兰格尔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笑道。“没事就好。”
三人一枪按计划出发，在一路上黑莫都紧紧拽着李唯的手，即使李唯想甩也甩不开。最后只能无奈地任由他牵着。一行人沿着小路接近旧街区，路上是一些废弃的破旧空屋。为了不引人注意，一行人借助了兰格尔的空间异能。在接近实验室的最后一段里，使用空间异能突降。
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地下通道，前方危险莫测。兰格尔最后警示一番，一行人沿着这条地下通道向最终目的地行进。
只是刚刚走出一步，李唯便被身边的人拉住了步伐。
“你干什——！”
他不耐烦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捂住了最。
黑莫的金色眼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只听见这个男人一字一句，低声道。
“我只想让你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更不会让任何人杀死你，无论是谁！
那双美丽的金眸透露出这般坚定的意志，李唯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我现在只有你。”
黑莫最后道。
26.两人
我现在只有你。
这种话一般不是恶俗的爱情剧中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说的吗？
当听见黑莫如此专注地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唯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感动，而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喂。”走在前面的维洛特转过来不耐烦道：“现在可不是给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抓紧时间。”
李唯趁机摆脱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紧跟上去。
他们现在走的这个地下通道，是位于旧区主干道的下方，以前曾经作为运输通道。在旧区废弃后，这里也不再使用，逐渐荒废。
“文丁家族一定会在这里埋藏伏兵，到时候就由我们来引开，我用异能直接传送你和黑莫进实验室。”兰格尔边走边解说。
“也许那里也有伏兵在等你们，但绝对不会很多，就交给你们自己解决。”
李唯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一枪又在昏暗的地下通道走了一段距离。
最前方的兰格尔突然停下来，“嘘。”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轻微的，极不引人注意的脚步声正在向这里接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这些脚步声整齐划一，明显是受过训练的人行走时的动静。
兰格尔露出一个早有所料的笑容。“果然他们在向这边走。”
“准备好，我传送你们过去！”
“你们也小心。”在被兰格尔传送离开前，李唯有些担心地看了两人一眼。
维洛特只是推了推眼镜，兰格尔微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接着，眼前便是一片昏暗，一阵熟悉的晕眩感袭来。这是兰格尔的空间传送附带的副作用。
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撑住了李唯的身体，好让他不那么难受。
李唯当然知道这是谁，不过他没有回头。
几秒后，两人出现在一间空屋里。这个房间没有窗，只有一些古怪的金属仪器，还有散落了一地的杂物。
“这就是实验室？”
黑莫从他身后走出来，金色的眸子闪了闪。“就是这里。”
“我们现在要找哪些东西作为线索？”李唯一边走一边翻找着，但都是一些没用的杂物。
“最好是当年实验的遗留物，报告书或者一些残骸……”
听他这么说，正向外走的李唯脚步停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黑莫口中的残骸指的是什么，但是他现在不想再去想那么多。
两人沿着唯一的出口，离开了这间空屋。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透明的玻璃窗，里面灌满了液体，似乎有什么东西漂浮着。
李唯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身后的黑莫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
“……唔！”看清那些漂浮物的刹那，李唯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呕吐出来！
他后退一大步，指着玻璃窗对黑莫愤怒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废气品？”
只见这两侧的玻璃窗内的不明液体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肉块。有的已经暗沉无色，有的还夹杂着血迹。在某些大一些的肉块中，甚至能够偶尔看出人的躯体的形状。
一根手指，一截断肢，或者是一只眼球。
在怒吼黑莫后，李唯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头颅从他眼前飘过。
那是一个紧闭着眼睛的年轻人的头颅，他的容貌和李唯一模一样。
愤怒不受控制地再次上升，李唯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当初他不是被黑莫给带了出去的话，现在的他也会是这些肉块的一员！而这些没有生命的肉块，原本都可以说是他的兄弟！
一切都是为了满足文丁家族的私欲！
“你们当时是怎么毁掉他们的？哈哈一笑，然后按下了控制键，就看着这些人在你们眼前挣扎着死去？”
眼前这哪是玻璃窗，而是一个巨大的液体坟墓！
面对李唯的指责，黑莫只是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被责骂而皱眉，而是因为其他原因。
“冷静些。”
黑发的高大男子走上前。“做出这些事的的确是文丁家族，但并不是我。”
他伸出手不顾李唯的反抗，将他紧紧地搂在自己怀中。“我当时能做的，只是带你一个人出来而已。”
被黑莫那有力的怀抱给桎梏着，李唯挣扎了几下，他发现自己反抗不了黑莫的蛮力后，渐渐平息下来。
“为什么带走我？为什么只带走我？”
“因为……”
“因为他本来连自己都带不走！”
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声音插入进来。
黑莫是立即警惕起来，他把李唯转移到身后，看着通道另一侧的暗处。
“谁？”李唯警戒地问。
一个修长的人影渐渐从黑暗中现身。黑发，金眸，白皙的皮肤，这些特征无一不和黑莫如出一辙。
两人唯一不相同的，仅有相貌而已。
来人迈着轻缓的步伐，一步步向两人走近。在空旷安静的走廊中，这脚步声显得那么诡异。仿佛慢慢地走进人的心里，打破本来就不甚牢固的防备。
里约文丁，李唯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男人的身份，他曾经在第六区的北区见过一面的男人。
冷笑一声，李唯从黑莫身后走出。
“没想到这么荣幸，竟然有劳文丁家族的主人在这里等着我们。”
里约皱眉，看着对面白发男子那轻蔑的笑容。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必须自己动手。”
“哦？你就这么想杀掉我吗？”李唯肆意地勾起嘴角。“可惜，即使你杀了我，还是无法掩盖掉你们这份野心。”
里约轻蹙眉头看着他。
“文丁家族想要创造神的人造人，难道不是想制造出一个新的神，然后来掌控这个世界吗？”李唯嘲讽。“你们那什么刻在血脉里的渴求，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在我看来都只是为了掩饰你们的野心而已！”
“怎么，祖先当年是神的追随者，有了这个荣誉就让你们狂妄自大了么。可惜世事已过，你们文丁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神眷顾的家族！”
“连自己被神抛弃都不明白，还妄想着恢复往日的荣华？”
“闭嘴。”里约不耐地呵斥。他不想听到李唯口中那些刺耳的话。
“哈哈哈哈哈！“李唯一反常态的狂笑起来，眸中隐隐闪过疯狂的红色。
“神明不是消失了，他根本是腻烦了你们离开了吧！不仅抛弃了你们那个祖先，还抛弃了你
们文丁家族所有人！可怜你们还像要母乳的小孩一样，渴求着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住口！”里约烦躁起来。
他不想听到这些话，尤其，不想从和那个人长的一模一样的李唯口中听到这些话！
“认清现实吧。那个所谓的神，恐怕就是烦了你们这些一天到晚只知道跟在他身后要奶喝的家伙，才抛下所有人都离开。”
“他抛弃了你们，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给我住口！”
“小心！”
几乎是同时出声，两个黑影迅速行动。
只不过一个是攻击，一个是救人。
轰的一声巨响，李唯原来所站的地方被融化成一个深坑，还散发这高温融化金属的异味。
黑莫拉着李唯远离攻击者，心有余悸地看了那边的里约一眼。
“刚才那黑色闪光是什么？他的异能？”
“不是。”黑莫道：“那是他自己，他的原型是一把弓。”
可以发出融化一切的闪光的弓箭，里约文丁的武器形态。
“靠！没有搭档他一个人也可以攻击吗？”李唯轻斥。“作弊啊！”
而黑莫只是紧紧盯着站在那里不动的里约，虽然他现在没再有动作，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却是一点都瞒不过黑莫的眼睛。
黑莫不由有些后悔，他刚才应该制止李唯说那些挑衅的话。他可以察觉出，被那些话讥讽的里约，已经不再像平时那么镇静了。
不是里约太冲动，而是李唯以那种口气，那副样貌说出神抛弃了文丁家族这种话，任何一个文丁家的人都无法承受！
除了黑莫，他已经不再像很久以前那样渴求那个神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怀里的这个白发青年。
“你还要护他到什么时候？”
正在此时，里约缓缓出声了。
“为了一个仿冒品，你就下定决心和我为敌吗？父亲。”
父、父亲？！
黑莫却是纹丝不动，警惕地看着对方。里约见状，又道。
“真不明白您在追求什么，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实验室的人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