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做决定前要先询问彼此的意见。”
“遵命！”
在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黑莫的脸色总算是阵雨转多云，多云转晴。李唯不由松了口气。
“回去吧。”黑莫道，“时间不早了，今天早点休息。”
大爷啊，要不是你一个人跑出来，谁会折腾到这么晚？当然这句话李唯只敢放心里想想。
两人折返回去，此时天空变得更加昏暗，几乎是由昏暗变成一片漆黑。要不是黑莫视力好，他们怕是要迷失在这片风沙中了。
李唯身上还是披着黑莫的披风，左手也被黑莫紧拽着，以防他走失。看情况要不是介意李唯的面子，黑莫恨不得把他抱起来，那样走的还快些。
“有人。”黑莫突然停下来。
“这种天气，这么晚了，会是谁？”李唯问。
“反正不会是出来散步的人。”黑莫眼睛紧紧盯着肆虐的风沙，像是要看穿它们一样。
“难道是生化怪物？”
“不是。”黑莫摇了摇头，“我可以感觉出来，是人类的气息。”
李唯看了他一眼，伸着鼻子到处嗅了嗅。他怎么就没闻到什么别的味道？
这时黑莫似乎已经放下了戒心，反而带着李唯换了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李唯就看到黑莫说的那个人了。
不过，看那模样，说是“人”已经有点勉强。因为它那干撇萎缩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没了人形。
这会是谁？李唯尚在惊疑间，黑莫已经开口。
“熟人。”他道：“你见过的。”
37.
“熟人？”
李唯想起自己所认不多的熟人，现在都在身后的破屋内互相争执，而黑莫却说这个躺在地上疑似人类的不明生物也是他认识的人。
会是谁？
黑莫走近地上那个人，挑起了散落在它身旁的某个东西给李唯看。
“这个你眼熟吗？”
李唯打量着那个灰色的皱巴巴的物体，皱眉思索了一会。从它那差不多完全变形的特征总算看出了端倪，帽子，这是一顶帽子！而且还是看它长而高的帽檐，可以想象原本一定是顶高帽子。
“这是个异能者，我闻得出来。”黑莫又加了一句。
高帽子，异能者。这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李唯立刻明悟。
“黑高帽！这家伙就是前阵子在教会前伏击我们的那个家伙，是敌人！”
“曾经是敌人。”黑莫蹲下身，探了探那个人形物体的喉部位置。“不过现在他们已经算是暂时的盟友，他还有气。”
黑高帽也是地下组织的人，他既然出现在阿瓦隆之外，说明他显然也参加了这次拖延计划。而现在这个人却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能把他丢在这里。”李唯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带回去，交给地下组织那帮人。”
黑莫点了点头，随即弯下腰，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背在身上。
外面狂放肆虐，黑莫已经将遮挡风沙的披风给了李唯，现在又多了一个额外负重。李唯有些于心不忍，道：“还是我来吧。”
黑莫直接忽视他的要求，背起人就走。
“就你的身板？算了吧。”
“我的身板？”李唯怒目圆睁，弯曲右胳膊，显示自己的肱二头肌。“我的身板怎么着了，恩？”
黑莫瞥了眼他显摆的肌肉，嘴角微动。
下一秒，李唯一条三尺高，紧跟在黑莫身后。“你刚才笑了！你刚才笑话我了吧，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有说。”黑莫无辜道。
“你不说话已经够伤害我的自尊心了！”
其实李唯的身高和体格算是中等偏上，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当他和黑莫比的时候，还是……算了吧。
当两人好不容易在风暴中把这个活死人背回开会的破楼，意外地发现争执已经结束了。
兰格尔和对方的首领握手言和，虽然脸上的笑容还是有些僵硬，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毫无疑问，站在他们身旁的里约正是促成这项协定的最大功臣。
所有人中，博格几乎是第一个发现了李唯他们回来，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另一个人虽然看见李唯进来，但是只是看着而已，什么都没有说。
“嘿，小子，刚才你去哪了？我跟你说，你绝对错过了一个大场面！”博格的大嗓门一喊，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去而复返的李唯两人，当然，还有他们带回来的那个重伤者。
“这是谁？”博格疑惑地看着那个干瘪的人，而李唯注意到，几乎是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那位地下组织的领袖脸色就变了一变。
他让黑莫走进人群中心，把重伤者放下来，然后注视着对方首领的双眸道：“我想，这个应该是你们的人。”
地下组织的首领几乎是没有知觉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他昏迷不醒的属下。
“你们是在哪发现他的？”
“外面的风沙中。”
“还发现了其他什么吗？”
“说实话，没有。”
“真的没有？还是你们忽视了或者……”
“够了，桑格！我的队友不是让你来质问的犯人。”兰格尔制止了地下组织首领对李唯的逼问，“我想现在是你该向我们解释一下，你的属下为什么会单独在外面，还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这些问题我待会可以给你解释。”桑格查看着属下的伤势，焦急道：“现在，谁能来为他做些治疗？”
人群中走出几个人，他们仔细查看了黑高帽的伤势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他的伤势过重，而且这种奇异的脱水症状我们不知道是如何造成的，束手无策。”
“难道就要看着他死吗？”桑格怒吼，“他是出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如果他死了，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面面相觑，但是显然他们都无能为力，仅有的几个治疗者都表示无法在做些什么了。
桑格的拳头握紧，脸爆青筋，不由让人相信他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来。
“冷静点，桑格。”这时，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情报贩子蓝帽子出声了，“也许我可以找到一个能救他的人？”
“谁？他在哪儿？！”
“他在外面把守，我得去问一下他。”蓝帽子说着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带了一个人进来。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全身缠着绷带，裸露在外面的手指是一种病态的白色。
“听说这里有一个伤者。”绷带怪人出声了，是一个沙哑晦涩的老男人的声音。
李唯觉得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破旧的轮胎发出的声音一样。
“是的，他受伤很重。”桑格立刻让出位置，殷切地看着这个绷带男。“你能救他吗？”
“不知道，我得仔细看一下伤势。”绷带男蹲下身，用手指触摸着伤者身上干裂的皮肤，来回摸了好几遍。
那虔诚的神态几乎让李唯以为他触摸的不是一个濒死的伤者，而是一个美丽少女。
“他怎么样？”桑格急切地问。
“可以肯定，他损失了身体内近乎百分之七十的水分，之所以没有立即死去，得归功于他异能者的身份。”绷带男道：“这人是个静止异能者。”
“你怎么知道？”
“在刚刚开始失去水分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地对自己使用了‘静止’，而现在昏迷不醒也和那时候大脑被静止了片刻有关。”
在一旁的李唯咂舌，这得多狠的毅力多危险的情况，才能逼迫一个异能者对自己使用异能保命啊。
绷带男最后总结道：“我需要一个水异能者，有谁是？”
“我！”
“我也是！”
地下组织一系的异能者中，有几个人连忙举起手来。
“能做带将水分子化的有几个人？”绷带男又问。
这下，只剩下一名异能者还举着手了。绷带男对他点了点头，又对桑格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和这位异能者的协助来治疗。”
桑格连连点头，连忙派人将他们送去一个单独的房间。直到绷带男和伤者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种奇异的氛围才渐渐消散。
桑格松了松太阳穴，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蓝帽子。“那个绷带怪家伙你是在哪里找到的，他不是我们的人吧？”
蓝帽子微微一笑，“他是我的一个老熟人。”
这场小小的骚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很多人没有离开破楼，还是闲散地聚集在这里，有意无意地盯着绷带男他们进去的那个房间。
他们都在等待治疗的结果，李唯也是。
“你说那个人能被治好吗？”李唯问自己的搭档。
“也许吧。”
“那种恐怖的伤势是怎么造成的，异能？”
黑莫顿了顿，“想起我们此行的目的，我认为很有可能是生化怪物。”
“巧了，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李唯对自己的搭档笑了笑，随即又皱眉。“可是有人在附近受袭击，那不是意味着生化怪物们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这个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情。”黑莫道：“无论它们离我们还有多远，我们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拦下它们。”
“那我们现在得想想，刚怎么拦下那群变异的怪物了。”李唯又沉思苦想起来，他天生就是个爱操心的。
这时，人群中传来轻微的骚动，是绷带男出来了。
桑格立刻迎了上去，“他怎么样？”
“已经没有危险，但是还没有恢复神智。”绷带怪人道：“如果你们想询问他些什么，最好还是等到明天。”
“多谢你！”桑格真挚道。
对于地下组织首领的感谢，绷带男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间破楼。
李唯和其他许多人一样盯着那个绷带身影离开，若有所思道：“我真想知道他是怎么治好了那个人。”在他们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几乎就是一个人干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救活，真是一个奇迹。
“也许他也是异能者，又或许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医师，你说呢？黑莫。”李唯揣测着，然而他很快注意到他的搭档并没有理睬他。
李唯不解地转过身去，看见黑莫正近乎愤怒地盯着一个向他们走过来的男人——一个同他一样黑发金眸的男人。
38.
“我完成了你的要求，你是否也应该完成自己的许诺。”里约·文丁走过来说，他完全忽视了站在一旁名义上是他父亲的黑莫。
“要求？”李唯偷看黑莫一眼，看着自己搭档阴晴不定的表情，咬咬牙道：“就算我想答应，现在也没有机会吧。”
里约的要求是让李唯“使用”武器化后的他，两人合作一次。对于李唯来说，这是本来是一场有益无害的交易，前提是黑莫的占有欲不要那么强的话。
“机会很快就会有，你只要做好准备。”丢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里约又离开两人。
“他说机会很快就会有是什么意思？难道马上就要有一场大仗？”
李唯还在琢磨着里约的最后一句话，人已经被黑莫拽着离开了这座破楼。
回到只属于两人的避风港，黑莫终于出声道：“这次任务尽量单独行动，不要和其他人掺和在一起。”
“喂，喂，就这样搞独立怎么行啊？先不说其他人，维洛特知道了一定会把我给劈死的。”李唯抗议道，顺便提醒黑莫他们不是单独出行，身边还有一帮区教会的伙伴呢，怎么能丢下不管？
黑莫想了想也是，又道：“除了和区教会的那帮人，你不能和其他人多做接触。尤其是里约还有那个绷带怪人。”
里约就算了，黑莫一直对他很有防备。怎么现在他对一个刚刚出面的绷带男也开始这么戒备起来了？
李唯有疑惑就直接问，他的半身搭档也很快回答了他。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黑莫紧了紧握住李唯的手，“不要接近他。”
看着黑莫紧张严肃的模样，李唯不由地伸手回握他，“你怎么了？从离开阿瓦隆以后你就一直很紧张。”
“我没有。”
“你有！”李唯大声道：“你现在对接近我的每一个人都很防备，简直就像是怕有人过来把我拐走似的。虽然你以前也有点不近生人，但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
“是什么事情让你心生警惕？”
金色的眸子暗了暗，黑莫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白发青年，紧抿住唇，随后，趁李唯一个不注意狠狠地把人捞到自己怀里。右手用力地按住李唯的后背让他紧贴自己，左手按住他的两只手不让他挣扎，黑莫紧紧注视着李唯的双眼。
“我一直都很担心你被其他人拐走，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你开什么玩笑！”
李唯开始挣扎，发现自己力气不够又选择以理服人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要跟别人跑掉啊？”
“是吗？可是里约用条件哄骗你的时候，你就轻易答应‘使用’他了。”
又提这件事！李唯很想申诉那不是哄骗，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然而他看着黑莫暗沉的脸色，还是换了个口风道：“那只是偶尔，对我来说搭档只有你一个，也不会轻易被其他人拐走。”李唯绝得自己在黑莫眼中就像是一个三岁小孩，不由好气又好笑道：“真不知道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是你就不能对我解释清楚吗？”李唯有些生气，“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又莫名其妙地说我会离开你。你现在就不能解释一下？还是说在外面你患上忧郁症了，所以才患得患失？”
凝望着李唯因为怒气而熠熠生辉，富有活力的面容，黑莫悄悄抬起桎梏着他双臂的右手，捂住李唯的眼睛。
在李唯出生抗议前，他低声道：“你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也就不明白我这份恐惧。对于你来说，你可以使用文丁家族的任何一个‘武器’，但是对于我来说，能使用我的只有你。”
语气里的落寞和孤寂，不由让李唯心软下来，也就任由黑莫继续握着自己的眼睛，听他说道下去。
“因为‘记忆传承’，我们从出生就知道很多东西，但是同样也害怕很多东西。”
“害怕？”李唯可从没见黑莫害怕过什么。
“害怕遇见无法替代的半身，害怕与半身相处，害怕……失去他。”黑莫道：“对我来说，你不仅是共同战斗的搭档，更是独一无二的另伴侣。”
这突如其来的剖白让李唯面红耳赤。以前刘易斯也曾经说过对于拟态武器来说，能够使用他们战斗的伙伴是意义重要的另一半。但是现在在听黑莫以如此正式的语气说出来，就更加有一种暧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