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僵了一下，心里实在很不愿意转身。
“你没有时间吗？我们几个人搬不动这么重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没空那就算了吧。”身后的修女们发出吃力的声音，似乎在抬着什么。
唉，默默叹了口气，李唯转身认命。他扛起修女们手中的重物，无奈地问。“搬到哪去？”
“恩，不远不远，就是东边而已。”修女们捂嘴笑着，不知道是因为计谋得逞，还是真的轻松了。
自上次李唯不小心破坏了修女们和队长兰格尔悠闲的午后之后，祈祷室的修女似乎就对他特别青睐起来。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了他，都会有一大堆活要他干。
果然女人不好惹啊，来来回回跑了三次将一大堆东西抗完，李唯揉着酸痛的腰和胳膊叹气。
他离开祈祷室，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区教会内闲逛。
“呦，李唯！”
远处有人挥手打招呼，李唯睁大眼看，是博比。他不是在外面出任务吗？怎么又回来了？
“博比，你……”
“抱歉，我有事，先走了！”像一阵风一样飞过李唯身边，博比打了个招呼后，头也不回地远离了。
李唯站在原地看着飘走的邻居。他只是手速比较快而已，这家伙整个人就像风一样。
没错，谁叫博比是大气的异能呢？控制风也只是衍生的一种。
“哎，好像所有人都有事干，只有我最闲。”李唯双手插在脑后，抬头看天。
“你很闲？”
“废话，都快长蘑菇了。”
“那来资料陈列室怎么样？我正好也很有空，可以继续对你讲一下……”
李唯猛地回头望去，看见兰格尔正一脸微笑地站在他身后。
“队、队长！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脚底抹油，李唯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他再也不想遭受兰格尔的噪音贯耳了！
独留金发队长站在原地，惋惜地叹气。“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借机告诉他明天主教就回来了，到时他就可以正式参与任务。”
艾薇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位队长身后，看了他一眼。
“你很喜欢这个李唯。”
“恩？”兰格尔无辜笑。“我只是觉得他有趣而已。”
所以欺负起人来才格外有兴致吗？艾薇儿看着这个腹黑队长，最后选择默默地离开。
又剩下一个人的兰格尔，站在原地很无辜地自问。“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没有人回答他。兰格尔抬头看了看天，也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一路狂奔逃避队长魔音的李唯，却是一不小心跑到偏僻的地方去了。
虽然艾薇儿曾经带他转过区教会，但是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走一遍，所以李唯很肯定，这个区域他绝对是没来过——去过一次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这是哪？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显得太过安静，李唯悄悄握住腰间的黑枪。
即使是在教会内部，也不保证没有危险，小心为上。
脚下的土地有些不太一样，不是棕色，而是深棕色，深的发黑的那种。这让李唯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些黑色的土地，给他很不祥的感觉。
对，就像是墓地。
不知为何，这里的气氛让李唯想起了墓地，安葬死亡的场所。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前方的路，正打算继续走几步去看一看。
“你怎么在这？”
谁？！
吓了一跳的李唯迅速转过身来，随即看到身后，一个笑眯眯的大叔正眯眼看着他。
“这不是新来的小子吗？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你是……”李唯猛地想起来了，这个面熟的大叔，不就是第一天接他到教会的那个人吗？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我汉默就可以了。”大叔似乎是猜透了李唯的心思，继续笑眯眯道。
“话说回来，你还不知道吗？”汉默大叔突然问道。
“知道什么？”李唯奇道。
“呵呵，这几天闷坏了吧，主教大人明天就回来，而且维洛特似乎也跟他一起过来。多好啊，这样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听着大叔用那种好似看见情侣重逢的口气说话，李唯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主教回来，意味着他不用在闷在教会内。而维洛特也来了，就多了一个熟人。
最后还是汉默大叔招招手，把迷路的李唯从不知名区域带了回去。然而，李唯心里一直很好奇，那个好似墓地的地方，那片黑土地，究竟掩藏着什么？
不过他的好奇心在第二天就转移道另一件事情上去，主教回来了，终于要见他一面。
要知道，整个教会一共只有五名主教，分散在二到六区。这还是李唯有生以来，不，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去见主教。
这比牧师还要高许多级别的神职人员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李唯心底想象，首先出现在脑海内的是每天督促他写日记的维洛特牧师。主教的话，会逼他写日记吗？
等等！不会是更过分，每天逼他写十份日记吧！
“到了。”走在前面引路的兰格尔回过头，“……李唯，你为什么捂着脑袋？”
“没什么，绝对没什么，不就是写日记嘛！习惯了！”抬起头挺起胸，李唯从自己幻想的郁闷中回过神，看着前面的一扇大门，询问。“这里面就是主教厅？”
看着自言自语的李唯，兰格尔好笑道。“这里就是，快进去吧，主教大人还在里面等你。”
“哦，好。”伸手推门，李唯一鼓作气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有着很高的圆形吊顶和巨大的扇形窗。在房间尽头的正中间是祭坛，一如既往地供奉着一尊黑色的人像。不知是什么材质所打造的人像，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也没有反射出一点光芒。它的脸模糊不清，只有从身材可以看出是个男性。
这就是教会所供奉的神。那个一千年前带领人类走出堡垒，打败了变异生物的领袖，也是新世纪的神。
这尊人像，比李唯在东区教会看到的那个大了许多，也更有神韵。李唯不知为何，竟然看呆了。他看着人像那没有表情、模糊不清的脸，不知为何竟然在上面察觉出一丝……痛苦？
神也会有痛苦的吗？
“亲爱的孩子，你从神的眼神中看见了什么？”
一个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李唯慕然惊醒，回头望去。
只见在那房间的一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立在那。他的年纪实在是有点大，脸上的皮肤松弛得就像是粗糙的老树皮，眼睛也有些混沌不清，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还能看清什么。
李唯看着这样一个垂暮老人，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教会仅有的五名主教之一。
“你看到了什么？孩子。”老人又问了一遍。
“我？”李唯挠挠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尊像没有脸，难道教会连当时的画像都没有吗？”
身为被世人所尊敬的神，异能者的始祖，竟然连一个标准像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
“呵呵。”老人笑了几声。“这个问题，恐怕要去问最初做雕像的那个人了。听说第一尊雕像是初任教皇亲自雕塑，如果你想知道这个答案的话，得去问教皇陛下本人。”
去问个死人？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李唯心里腹诽。
“不过，我本人倒是有一个猜测。”老人捻了捻自己的长须。“也许是因为人们太过敬仰，不敢去描绘神原本的样貌吧。对于人来说，神是一个符号，若是把他和自己赋予相似的样貌，大概会成为一种不敬。”
“但是所谓的神，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吧。”李唯想起博比对自己所说的故事。“他只是被人神化了而已，说不定那家伙，呃，我是说神本人并不像被当做神呢？”
“哦呵呵呵呵，真是有趣的想法。”老人扶须长笑。“也许神若是还在世间，他说不定会认同你的想法呢。”
“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老人望向李唯。
“欢迎你加入第六区教会，李唯，我是负责六区的主教，巴洛特利。”
10.人造人
“巴洛特利主教。”李唯弯腰行礼。“您好。”
“呵呵，孩子，不用那么拘谨。”主教笑道。“其实在与你见面以前，我就已经听维洛特说起过很多你的事情。听他谈起来，你是个诚实而又有趣的人。”
“呃，主教您认识维洛特？”李唯问道。
“维洛特，他在一区实习的时候，我曾经指导过他。可以算是他的老师。”主教如此说道。“自从你来了以后，他经常在信里对我说起你的事情。恩，比如偶尔财政经费意外透支的时候……”
“咳咳，主教大人，您还是言归正传吧。”李唯干咳一声。“维洛特的话，之后我会找他叙旧。”
“哎，人老了，话不由自主地就多了起来。”主教笑眯眯道。“我都差点忘记了还有正事。”
“这次喊你过来，除了确认你正式加入七十七分队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主教问。“李唯，你是被维洛特捡回来，并且失去了自己之前的记忆，对吧？”
李唯毫不避讳地点头，他其实对于自己失忆没什么实感。过去对他来说，存不存在都无所谓。除了偶尔意淫一下自己过去的身份外，李唯很少想到自己以前的记忆。对于他来说，三年前被维洛特捡回来的那天，才是他生命的开始。
“其实，维洛特有拜托我调查这几年的失踪人口，看看是否会有和你有关的消息。不过很遗憾，至今还是一无所获。”主教摇头叹息。
听他这么说，李唯自己倒不是很遗憾，不如说当得知维洛特还这样暗中帮自己调查之后，他还有些小小感动。
“主教大人，其实记不记得以前的身份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李唯摸了摸脑袋道。“人总是活在当下嘛，只要每天都能吃饱喝足，我也就满足了。”
“呵呵呵呵。”主教颇有兴致道。“听维洛特说，你的梦想是退休后开间餐厅，看来很适合你。”
李唯猛地点头，老有所养，他一生的追求就是年轻时拼命奋斗，老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不过，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主教话题一转。“在帮你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偶尔探查到了一间不为人知的地下实验室，而很可能你就和这场实验有关。说起来也惭愧，这种不法实验教会虽然已经明令禁止了许多年，但一直没有完全取缔。”
“等等！”李唯连忙止住。“您所说的实验是——？”
“人造人。”主教神色严肃。“即使教会命令禁止这种实验，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钱和利益，而不惜一切进行这种毫无人道的行为。在失踪人口中没有发现和你相似的人，但是我们经过调查之后发现，也许你和某个人造人实验室有关。”
“人造人啊。”李唯皱着眉念叨了几遍。
当得知自己甚至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而是被人工制造出来的生命时，他不是不惊讶。不过随即，该说是天性豁达还是什么，李唯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如果自己是人造人的话，就证明没有那些纠葛的过去，也不会有一些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跑来认亲。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片空白，从遇见维洛特那天才开始。
不过想起如果是人造人的话，那就可能还会有一大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李唯不由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觉得怎样？对那些不负责任将你制造出来的人，你很他们吗？”主教如此问道。
“恨？”李唯歪了歪脑袋。“应该不会。怎么说，如果确定我是人造人的话，那些制造出我的家伙不就等于是我父母了？没有他们，我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李唯笑了笑。“我现在过得很好，还应该感谢他们一不小心把我弄丢了。”
巴洛特利主教看着眼前笑得开朗的李唯，心底感叹。果真和你说的一样，维洛特，这真是一个赤忱到令人害怕的孩子啊。
“不过，很抱歉，李唯。也许你不想再和那个实验室扯上关系，但是教会必须得阻止这种不法实验不可。因此，身为该实验室制造出的人造人，你可能还会被牵扯到一些麻烦的事情中去。”主教有些歉疚地看向他。
“未来，在某个时刻，教会会派你去执行一些人造人实验的相关任务。这些任务对你来说不会很愉快，李唯，如果你不想参加的话，我现在可以将你调出教会。”主教叹息道。
“就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开个小餐馆悠闲地过日子。想必，维洛特也很希望你能做出这种选择。”
在主教的问话后，李唯沉默了一会，才出声问。
“那他呢，维洛特呢？”
主教答道。“身为第一区培养出来的牧师，他从出身那天开始，就必须终身为教会服务，直到死亡。”
“直到死亡吗？”李唯轻声念叨，笑了。“对于我来说，比起那些制造出我来的家伙，维洛特开启了我新的生命，他才更像是一个父亲和兄长。而且当年他捡我回去的时候，我就约好了给他当保镖。现在牧师还没有退休，保镖怎么能先离职？”
他抬起头，直直注视着巴洛特利主教，语气坚定道。“我是自愿待在教会，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后悔。”
主教收敛笑容，轻叹一声。
“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孩子。”
“当然不后悔。”李唯大大咧咧道。“话说，不是听说维洛特今天就过来吗，怎么现在还没见到他，难不成这个懒惰牧师又在偷懒了？”
“懒惰牧师？你就是这样称呼你的父亲和兄长的吗？”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李唯浑身打了个哆嗦，迅速回身。
他看见那个数日不见的混蛋牧师，正从大厅的一间小隔间内走出来，还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我可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尊敬我，李唯。”
“混、混蛋！”几乎是一秒内就蹿得满脸通红，李唯愤怒地指着他。“你这个卑鄙牧师竟然偷听！”
维洛特用食指顶了顶眼镜，正色道。“不是偷听，我一直光明正大地待在那隔间，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去你的！难道还是我不对了？谁会想到你会躲在这里啊！”李唯跳脚。
维洛特严肃道。“你就是用这样的口气和父亲兄长说话吗？”
令人觉得羞耻的话又一次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李唯几乎想去撞墙！该死的，他当时怎么就能说出那种话呢！
现在报应了吧，被混蛋牧师拿来嘲笑了。
巴洛特利主教呵呵笑几声，和蔼地看向他们。“既然李唯也做出了选择，那么维洛特，你也不用太操心了。他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会有自己成熟的考量。”
“成年人？”维洛特斜了一眼李唯。“他从被我捡回来至今也不过三年，认真算的话，这家伙才三岁而已。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