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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的方式不对 下——by楚寒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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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一将这一动作看在眼里,然后他微微斜开目光。

很性感是吗?意识里的沈淮兴致勃勃地说,我都想要立刻将他按在地上了——

沈淮一并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后,他淡淡应了一声。

嗯。

确实非常性感。

火车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到了站。

黑黢黢的天色像沉沉的罩子那样自天上罩下来,透过车站两旁的铁丝网及草丛,苏泽锦能够看见周围沉默在黑暗里的低矮平房。

一个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发达的小地方。

他提着手中的行李袋跟沈淮一向前走,由于是临时决定要出来的,他除了带个笔记本之外,就只带了三四天的换洗衣服,这个箱子还刚好就是之前从沈淮一别墅那里收拾东西时候拿出来的,连整理都不大用整理,直接提着就能够走人了。

这个偏僻的站点显然不是人潮下来的大站点,稀疏的人流和沈淮一与苏泽锦一起向出站口走去,通道中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广告,两个人在出站口外又上了一辆大巴,一直辗转到晚上近十二点的时间,才住进一栋乡间的三层别墅。

两个人住别墅唯一的困扰只能是地方太大人太少。

苏泽锦随便挑了一间二楼的房间走进去,打开灯将行李袋放在一旁的角落,同时去拉开密密遮着窗户的素色窗帘。

远处的黑山随着窗帘的拉开跳跃入视线。

苏泽锦站窗户前站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山间夜晚的寒冷。他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挥开脑海中关于‘陈简是不是藏在山中’的想法,正要坐下来喝杯水,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苏泽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事实上这栋房子里也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了。

“怎么?”苏泽锦问。

“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沈淮一说,“这里的热水是太阳能的,现在太晚了,早点洗会比较热。”

苏泽锦脑袋转了一下才明白沈淮一在说什么。

太阳能热水器的热度不足和现在时间没有多大关系,但和一整天的储备关系不小。沈淮一这是怕第二个人洗的时候热水不足,在委婉地让他先洗啊。

他说:“有道理,你先去洗吧。”

“我还有事情要和租屋子的人处理一下。”沈淮一说。

争论谁先洗澡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苏泽锦没有再说什么,他点了一下头,挑了两件衣服就往二楼的浴室走去。

临山别墅一二层的灯差不多都开起来了。

二楼走廊的地板贴着白色的瓷砖地板,旁边竖起红木制扶手。从这里往下看,客厅米黄色的沙发衬托同样色调的落地窗帘,一大串绿提盛在大团玫瑰花瓷器高脚盘上,在暖色的灯光下笼罩下,十分温暖又富有家庭气息。

这套房子的装修在一路走来的只贴了正面瓷砖的一系列二层小楼中应该算是不错的了,从他的眼光来看,这里虽然肯定比不上沈淮一家里的装修,但也到达了城市装修的平均水准。至于沈淮一的那栋别墅,自然是高于城市平均水准……

苏泽锦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又转出了和沈淮一相关的东西。

十三天的时间果然不足以抹消之前的相处。

他不无郁闷地将自己的脑袋冲进还冷着的水里,然后立时打了个哆嗦。

“简直跟水井里打出来的水一样冷……”苏泽锦忍不住这样嘀咕了一句,避开风口,等水稍微热了之后,就赶紧洗了个战斗澡。

结果等苏泽锦从浴室里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卧室走的时候,沈淮一也正好走上楼梯。

他看上去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很快说:“晚安。”

“晚安。”苏泽锦说。他回到了自己的那间房间,随手将房门掩上,在床头柜附近找到了水杯、茶包、电风吹、扑克、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皮球。

苏泽锦将水杯和电风吹拿出来,喝了口水吹了下头发,就关了灯平伸双腿靠在床头上。

银月的光辉在窗户下铺上一层霜白。

细细的虫鸣让夜变得更安静。

苏泽锦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但这个时候,一些之前来不及仔细思考的问题却接二连三地撞进脑海里。

在他将手放进沈淮一手掌中的时候。

在他收拾衣服跟着沈淮一上了火车的时候。

在他也许可能见到陈简的时候。

他该怎么做呢?

他来到这里,是想要追逐什么、证明什么、还是挽回什么?

……更头痛了。

苏泽锦在闭上眼睛的十五分钟之后睁开了双眼。

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身上还被从窗户里灌进来的风吹得凉飕飕的。

他靠坐在床头,盯着一点也不熟悉的环境,片刻后抓起那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彩色皮球,在手中垫了垫,然后随手砸向墙壁。

“砰!”

皮球弹回他的手上。

苏泽锦再来一回。

“砰!”

皮球又弹回他的手上。

他抓起皮球,正要将球丢回去,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低低压着,如水流在地上摊开。

沈淮一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第六十二章

苏泽锦抓着皮球看站在门口的人。

站在门口的人目光落到苏泽锦手中的皮球上。

“没什么。”苏泽锦回过神来,他镇静自若地将皮球丢回原来的位置,对沈淮一说,“不去洗澡吗?”算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刚刚洗完。”沈淮一说,他跟着询问道,“开灯?”

“不用,就这样吧。”苏泽锦说,“那你不去休息吗?”他逐客的话直接了一点。

这个时候,沈淮一仿佛听不懂这些话里头真正的含义了。他从门口走到屋子里面,站在窗户前向外看了一会,还顺手关掉了电筒的开关:“我在等一个消息。”

苏泽锦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鱼。

明晃晃的鱼钩就竖在他面前,特别的光明正大。

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咬钩,如果这个鱼钩上没有他不吃会死的鱼饵的话。

“坐。”苏泽锦郁闷地对沈淮一说。

借着月光,他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人脸上微微的笑意——不过也许因为那种笑意并不存在多少志得意满,所以倒不太叫人讨人。

与此同时,沈淮一也在观察着苏泽锦。

他看见苏泽锦脸上毫不遮掩的不满,这当然是因为他在用稍微巧妙——或者说有点卑鄙——的有关陈简的消息留下来的缘故。

不过同时,如之前计划一般留下来的沈淮一还感觉到了一点不足。

这点不足完全可以概括于又一次的意料之外。

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态度?沈淮冷不丁出声问。

他会把不满藏起来。沈淮一在意识里回答沈淮。

把不满藏起来?沈淮重复一遍。

没错,这是一种在面对警惕对象的自然保护反应。沈淮一说。

意思是说他到现在也并不把你当成必须警惕对象?沈淮心头大动。

意思是说从他的表现而言他应该这么做。沈淮一轻轻纠正。然而他并没有。

说完这段话,沈淮一就暂时忽略了脑海里的另一个意识。

幽暗的房间里,他看见苏泽锦依旧靠在床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中的皮球,身上穿着刚刚看见的那一套睡衣,还盖了薄被。

他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并没有试探苏泽锦的耐心,直接说到了陈简的话题:“我们可能会在这里等一会。陈简现在可能刚刚离开京城,也可能还没有离开。”

“哦?”苏泽锦扬了扬音调。

最后几班列车离站的时间快到了。

从上午开始就密密麻麻的人群少了很多。

陈简脸上架着一副蛤蟆镜,穿着黑色的夹克和牛仔裤,斜背着和夹克同色的书包往车站里走。

“你在和陈简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很典型的问题?”沈淮一问,“这个问题在平常或许不引人注目,但是在你知道陈简是杀你的另一凶手之后,它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苏泽锦闭目好一会:“你是说陈简的‘正义’?”

沈淮一轻轻点头:“实验是正确的。他是正义的。他不逃避任何事情,他只需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黑色的背包从行礼传送带中滑过。

陈简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随意在上面按了两下,跟着走向检查的位置。

值班警察拿着检查仪器在他身上扫了扫,跟着要过身份证和车票。

陈简将拿在手上的东西递给对方。

民警看了看,突然说:“将墨镜拿下来。”

“所以,你想说陈简不会放弃他的‘实验’?”苏泽锦问,“会坚持去杀那个和我相似的目标?”

“嗯,”沈淮一的声音很温和,“他会。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正确’。”

陈简取下墨镜。

他的脸和身份证上的脸一样,和自己本来的那张脸却有些不同。

而在那张身份证上,他叫做方卓。

民警将显示正常的身份证和车票交还给对方。

陈简向检票口走去,和已经开始准备上车的人群一起,走进车厢,找到自己的位置。

五分钟后,火车启动了。

交谈的过程中,苏泽锦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踢着拖鞋坐到沈淮一旁边的椅子上了。

卧室的电灯还是没有开起来。

柔柔的月光将两个人位置中间的小圆桌照亮了一半,两只茶杯以这条光暗的交界线为中轴,相互虎视眈眈。

苏泽锦揉着自己的眉头,他将沈淮一的话从头到尾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混乱,拎不清重点,他尽力地想了想:“你刚才说,陈简可能离开了也可能没有离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带我出来的时候,并不能确定陈简到底是往哪里走?”

“能划出大概的方向,不用太担心,因为八九不离十了。”沈淮一说。

“跟在陈简后面不是更符合我们的目标吗?为什么要特意赶早离开?”苏泽锦问。

当然是为了和你重修旧好!沈淮在沈淮一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嗓子。

沈淮一不动声色地把人给压了回去。

“为了摒弃一切可能的意外。陈简的离开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我能猜中他的想法,他未必不能猜中我的想法。甚至还有可能特地关注我接下去的行动。”沈淮一说。

“所以你先一步脱离对方的调查——监视——关注——范围?”苏泽锦问,他皱眉片刻,又自言自语地说,“陈简的离开的精心策划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再回去杀人,这样的话,光安全地出来还不够,他还要保证自己也能安全地回去……”

沈淮一对苏泽锦的自言自语并不置可否,但他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如果我留在原地,陈简可能的追踪就有了落点;但如果我那个时候已经不在原地,那么陈简很难有时间再去追查我的行踪。”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苏泽锦说。

“这句话好像有另外的含义?”沈淮一问。

苏泽锦在黑暗中弯起唇角:“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这听上去像一句挑衅的话,但沈淮一并没有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类似恶意的语调,相反,对方说得非常随便,似乎是随口的调侃一样。

沈淮一发现自己用于分析苏泽锦情绪的时间多了很多。

而哪怕这样,他的分析之后还要加上一个小小的问号。

说实话,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对了,”苏泽锦并没有给沈淮一太多的思考时间,或者他并不知道沈淮一正在思考。他这个时候正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皮球,“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冷?”

“嗯?”沈淮一刚刚疑问了一声。苏泽锦就应景地抽了抽鼻子,再打个喷嚏。

接着,他说:“那就没错了,我大概感冒了。”

沈淮一:“……”

卧室的灯光很快亮起来。

苏泽锦的位置从椅子上变回到床上,白色的薄被再次盖到了他身上,沈淮一在短暂的离开之后,很快拿着热水和感冒药进来,当然还有一小份的食物。

苏泽锦看着这种非一般的体贴,心里实在有点复杂的感觉。

他从沈淮一手里接过那碗加了糖的稀粥:“感冒药是出去买的?”

“不,屋子里就有。”沈淮一说,“尝尝甜味够不够?”

苏泽锦喝了一口:“和以前一样的味道。说真的,你之前来过这里没有?”

“为什么这么问?”沈淮一说。

“大概是因为——”苏泽锦想了想,“这栋房子不像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吧,”苏泽锦指的是那个彩色的皮球,“而且我也觉得有轻微洁癖的医生不会随便去什么地方旅游的人,并且你对这里好像颇为熟悉。”

沈淮一笑了笑,他没有反驳:“以前休息的时候来过几次。不过没有想到会做现在这样的用途。”

“你看中了这里什么?”苏泽锦纳闷问。哪怕是晚上坐大巴过来,他也能看清楚这周围就是很典型的乡下地方,而不是网上或者旅游公司炒出来的农家乐。

“足够安静。”沈淮一说。

苏泽锦的目光就落到窗户外黑黢黢的山上了。

他沉默片刻,冷不丁问:“难道不是因为弃尸方便?”

他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沈淮在沈淮一脑海里低沉着声音问。

沈淮一:“……”

他先回答自己的另一人格:他知道了什么?

他跟着又对苏泽锦说:“你真的这么想?”

“……我是在开玩笑的,看不出来吗?”苏泽锦有点郁闷。

沈淮也大为郁闷:哎呀,你平常不是能攻略任何性格的人吗?演技杠杠的啊,你要是趁刚才的机会COS一下阴郁杀人魔,然后顺便上了苏泽锦,不就万事大吉了?

这到底怎么万事大吉了?沈淮一无言地问。

强奸不是一般能够变和奸吗?沈淮反问。

你的万事大吉跟我的万事大吉永远不在同一个次元里。沈淮一没好气地回答沈淮,跟着转向苏泽锦:“先喝粥,然后吃了药早点休息。”

苏泽锦耸耸肩膀,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发现差不多凉下来了,就一口气将一碗的粥全部喝干净。

如同他之前对沈淮一说的,粥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那些因为人变了而连食物都变了的小说与电视,现在看来,就跟在讲述另一个世界的童话一样。

他将碗交还给沈淮一,拿起旁边的感冒药,就着热水吞了下去。

沈淮一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态:“困不困?不困的话我就陪你说说话。”

苏泽锦摇摇头:“不用。虽然现在不太困,不过待会跟你说下话,估计就更精神了。”

沈淮一点点头:“如果想要什么东西,你就——”

“叫你?”苏泽锦用微微奇怪的笑容接上了话。

“用球砸墙。”沈淮一幽默说。跟着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在对苏泽锦说了声‘晚安’之后,关掉电灯。

苏泽锦平躺在床上。

最后映入他视网膜里的,并不是沈淮一离去的背影,而是放在床头抽屉里的那个彩色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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