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与她预期的，还有一段差距。
而放眼天下，如今最适合王位的人，也只有萧煌夜。
所以她要放手一搏。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凌雪不安地皱着眉头。
洛非烟轻笑着安抚道：“放心，你不是孤军奋战，至少本国史会助你一力。”
“……”凌雪怀疑地瞥了眼对方，不语。
但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洛非烟何其狡猾，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时机，连忙补充道：“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本国师将送你一份厚礼……”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银丝手环。
凌雪有些嫌弃地睇了眼那手环，这是小姑娘家才喜欢的玩意吧？
“这只手环，最特别之处，便在于戴上它的人，可以自由地在菡萏城王宫和自由之城两者之间……来回穿梭。”
洛非烟的声音，低沉而蛊惑。
自由之城！凌雪眼前一亮，果断地接过手环，细细地打量起来，果不其然，手环内侧有一个六芒星图腾，图腾中央一点凸起，大概就是开关了吧？
“这手环，是昔日白帝国第一铸剑师翼空的杰作，只需提前在手环内注入能量，能量耗竭之前，你便可轻松地来往于自由之城与王宫之间。”
“……换言之，如果我不乖乖地配合你，这手环能量不足，其实也就是一件废品。”
凌雪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要受制于人嘛！
不过……若是他到了自由之城，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小子，别妄想蒙混过关，老娘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交易完成之前，你要是敢溜，你就死定了！”
洛非烟忽然冷声威胁道。
凌雪赫然一惊，回神，故作淡定地点点头。
走到这一步了，就算他不答应，对方也有法子让他答应。
倒不如化被动为自动……
趁着这千载难逢，又有洛非烟当靠山的机会，好好地耍一耍萧煌夜那死面瘫！
凌雪这边小算盘拨得噼啪响，洛非烟那厢笑得异常阴险。
两人各怀鬼胎，最后签下了这一笔交易。
离开之前，凌雪忽然回头，好奇而单纯地问道：“你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的秘密，是……于舒黎的身份吧？”
“！”洛非烟脸色微敛，旋即笑道，“想诈老娘？你还嫩着呢！”
凌雪微微一笑：“你们是同族，不是嘛？”
没有说同类，而是同族。
洛非烟呆滞了刹那，只手一挥，将凌雪送回了景和宫。
“扮猪吃老虎的死小子！”
第二十一章：同床
于舒黎是妖族，而且是……狐狸精。
这一点，凌雪是在重新回到景和宫之后，才确定的。
他故意猜洛非烟是“狐狸精”，得到的答案，也一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只不过这位神秘国师大人究竟是妖族哪一类，他还无法肯定。
关于百年之前的历史记载，很多已经被人为销毁，遗留下来的部分，当属凌家记录最为详密。
这些资料，一直被秘密地收存着，唯有历代家主，才有权翻阅。
而前任家主去世得早，凌雪尚未成年，便被内定为下一任家主，加上凌浩然的庇佑，早就偷偷地溜进了藏书阁密室，将所有的资料翻阅了一遍。
从充满了玄奇色彩的铸剑师一族，到四神传说，继而联系到幂极撰写的《异世幻想录》，凌雪愈发地好奇那座自由之城……
但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
根据记载，妖族幻化为人形，除了容貌相对俊美之外，与凡人无异，且力量强大。
可是他明明记得，方才偏殿厨房外，于舒黎跟萧煌夜切磋武艺时，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白似雪，茸毛细密。
忽明忽暗的星光下，凌雪乍一看，还道是于舒黎那件白色长袍的配饰，直至后来到了洛非烟的寝室，对方跟他胡搅蛮缠，僵持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幡然醒悟！
洛非烟并非常人，而白帝国，似乎因为某种，曾经遍布于各城的“非人类”全部消失了……
从那以后，这片大陆之上，便极有出现过异能者或是妖族的身影，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白帝国的国师大人——洛非烟。
洛非烟和于舒黎同为妖族，但类别不同，且……前者明显强于后者。
为什么会得出这么个结论？
理由很简单！
因为于舒黎还未进化完全，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凌雪乐滋滋地心说道，随之推开房门。
满室明亮，如白昼，然——
凌雪的小心肝却莫名地一颤，他下意识地将手中把玩着的银丝手环藏好，望着侧身站在书桌前的颀长身影，深深地吸了口气。
方才，萧煌夜应该没有发现他在偷看吧？
应该这个词，附加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凌雪也只能祈祷自己不要太晦气，否则，萧煌夜若是旧事重提，再次质问他是谁……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萧煌夜低沉而漠然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去哪了？”
凌雪猛然回神，眯眼，额头挂下一滴冷汗。
为什么他突然有种萧煌夜很罗嗦的错觉？
“肚子饿了……”
少年委屈地低声答道，小模样咋看咋无辜，与之同时，平坦的小腹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喊声……
果真是饿极了。
萧煌夜面色不改地点点头，却道：“亥时过后，一律不得进食。”
“……哈？”
凌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眼前站着的这位不是白帝王，而是一只怪物！
他不是要扮演兄友弟恭吗？
作为一个称职的兄长，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转身吩咐侍女准备宵夜吗？
好吧，就算景和宫夜晚没有侍卫巡逻，也没有侍女待命，但——
萧煌夜你这个变态怎么虐待自己的弟弟！？
凌雪忿忿不平地抿着嘴，气得浑身直颤抖！
不能发怒！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这家伙撕破脸皮！
冷静！要冷静！
一遍又一遍在安抚自己那颗受创的心灵，半晌，少年终于面色如常地抬起头，乖巧地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萧煌夜似乎很满意凌雪的表现，漆黑如墨的眼眸隐约闪过一丝笑意，而后沉声道：“上床，睡觉。”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走向了床榻。
凌雪再一次呆愣了……
上床，睡觉。这四个字，不管是合起来，还是分开来，他都认识。
通俗易通，简洁明了。
尽管萧煌夜的口气带着那么一丝习惯性的命令语气。
可是——
你大爷的只有一张床啊！
虽然这床再躺下两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真正让凌雪觉得别扭的是，萧煌夜居然会让他一起睡……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凌雪闷闷地鼓起了腮帮子，犹豫再三，最后磨蹭了过去，心中腹诽道：萧煌夜，这可是你自找的！到时候别怪本少睡相太差！
在凌家时，凌雪一直是单独睡的，即便是幼年时期，也没有人陪床。
记忆中，犹如亲人般存在的凌浩然，也只是在他闹脾气不肯乖乖睡觉的时候，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然后在他假装睡着后，离开……
他不喜欢凌家，不喜欢那些把面子和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大家族，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走到床边，凌雪心跳忽然怦怦加速。
萧煌夜在凌雪回放之前，就已经卸去一身银色轻甲，沐浴更衣，换上宽松的白色单衣。
男人神情淡然地躺在床上，仰面而卧，见少年走进，轻轻扫了眼对方，便转过头去，闭目，安眠。
“……”
凌雪欲言又止，眉头疾速颤栗了几下，最后趋于平静。
不过是同床罢了……
两个大男人，又什么好尴尬的！
只不过——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一生中，居然还会有跟萧煌夜如今靠近的一刻。
明明是命中宿敌，哦不，确切地说，恐怕是他一厢情愿地将萧煌夜当做了劲敌？
而对方，似乎从来没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
偏偏就是那么一副雷打不动风吹不动的淡定模样……
让人倍觉碍眼。
“你在磨蹭什么？”
萧煌夜闭着眼睛，质问道。
声音很轻，仿若朋友之间的一声问候，但因为说话之人是萧煌夜，自然也不会有人这般瞎想了。
“只有一场被子……”
凌雪挠挠头，为难地答道。
不论是凌雪，还是萧垨，都没有跟他人挤一场被子的经历。
萧煌夜自然也没有，但——
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么？
“你是我弟弟。”萧煌夜忽然道。
“嗯？”凌雪不解。
几个时辰之前，某人明明还一副气势汹汹地模样质问他是谁，现在居然这样风轻云淡地说“你是我弟弟”！？
弟弟个鬼！
凌雪闷闷地腹诽道，他能摸透凌浩然那只老狐狸的心思，甚至于在跟洛非烟初次交锋之中占到便宜，却唯独看不透萧煌夜这会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变态的心思，正常人是看不懂的吧？
如此想着，凌雪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到只剩下亵衣亵裤，随后弹跳起身，蹦上了床！
萧煌夜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专心地闭目睡觉。
凌雪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萧煌夜，见他没有反应，不免有些失望，他倒是更加希望对方能突然暴走，把他赶下床！
可惜，这只是失望。
眼下，他该庆幸的是：好歹有两个枕头！
咦……奇怪了，他刚才出门之前，明明记得这床上是有两张被子的吧？
难道是——
凌雪浑身僵硬地扭头，狐疑地盯着萧煌夜，半晌，对方未动，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
可是少年的心，却没能平静下来……
与洛非烟的交易忽然涌现在脑海中，又思及萧煌夜明显异常的举止，凌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二章：晨练
一夜安眠。
凌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裹着被子，躺在地板上。
萧煌夜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眸微眯，神情透着一丝不悦。
“……早上好。”
凌雪揉揉眼睛，一脸无害地笑着问候。
他虽然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掉下床的，但——
萧煌夜这一夜显然睡得不踏实，黑眼圈虽然不明显，但浑身上下去泛着一股寒气，仿若……欲求不满？
凌雪猛然一惊——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想法。
“嗯。”
萧煌夜极为冷淡地应了声，径自穿戴整齐，准备梳洗。
凌雪诧异地望着正系上银丝腰带，转身朝着房门走去的萧煌夜，久久无语。
他的睡相不好，尤其是熟睡之后。
他原以为，若是顺利的话，他会将萧煌夜踹下床……
结果，并不顺利，但也算满意。
只是萧煌夜的反应，未免太……冷漠了点？
果然是块不开窍的石头呐！
放眼天下，大概没有人能入得了萧煌夜的法眼了……吧？
莫名地，凌雪开始纠结了。
跟洛非烟的交易，似乎比他预料之中，要来的麻烦。
轻轻叹了口气，少年抱着被褥站起身，身后，萧煌夜已经打开房门，久候在门外的侍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将梳洗用的物品搁在桌上。
凌雪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梳洗完毕时，萧煌夜已施施然地开始用早餐……
这家伙是故意要看他笑话的吧？凌雪闷闷地腹诽着，尤其是看到那一圈年轻貌美的侍女们拼命忍笑时的模样，脸上倏然掠过一丝尴尬的绯红。
入宫之后，他就不能让以前那么随性了，侍女、侍卫、尤其是他们这些被选拔入宫的六部后备军，着装方面要求严格统一。
即便凌雪“实习”的地方不是六部，却也得按照规矩来，穿上那一套中规中矩的蓝底白边轻甲。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虽是文职和武职侧重点不同，却对各部员的体格有着较高要求。
简单地说：对于六部后备军们来说，每日晨跑，是必不可少的一门功课。
卯时一刻统一在王宫中央广场集合，绕着宫墙内侧晨跑，一直跑到辰时。
对于习惯了安逸生活的世家子弟来说，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折磨！
用完早餐后，凌雪被萧煌夜亲自送到了中央广场。
密密麻麻的人群，凌雪在心底估算了下，起码有三百人！
一阵擂鼓之后，这三百人立刻噤声，火速整队，排成了十列。
“萧垨，过来，排我前边来！”
是萧博罗。
凌雪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一身银色轻甲装扮的萧煌夜，又瞅瞅自己身上这件难看的蓝色轻甲，最后看向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蓝幽幽的身体，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晨跑！？
他六岁以前被凌浩然押着去晨跑过，跟蹲马步一样，都是件锻炼人耐性的活，可惜每一次，凌雪都是有始无终，最后泼皮耍赖，被他蒙混过关！
然而现在，没有一味宠着他，让他瞎搞乱来的凌浩然，只有这个一脸冰霜，不通情理的萧煌夜！
凌雪无比悲凉地远目，欲哭无泪……
“上去。”
萧煌夜波澜不惊地催促道。
凌雪委委屈屈地吸吸鼻子，蜗牛爬一样挪了过去。
那厢，萧博罗似乎亢奋得紧，一脸兴奋。
直至凌雪挪到他面前，才得知真相。
原来，萧博罗被兵部的负责人选中了，之后的三个月将在兵部“实习”，若是表现良好的话，以后就可以直接留下了。
但——
凌雪狐疑地打量着萧博罗那清瘦的身材，直觉得这人即便入了兵部，也是被压榨的份！
“萧垨，你有没有觉得这衣服很丑？”
萧博罗略显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蓝色轻甲。
凌雪赞同地点点头，确实不好看，若是白底蓝边可能会比较地赏心悦目吧？
而且轻甲的形式，有点类似于江湖中人穿着的劲装，不同的是，轻甲比那些贴身劲装更容易藏武器和暗器。
“果然还是绿色比较适合我啊！”萧博罗见凌雪点头，心底愈发觉得惆怅了。
“……”
凌雪默然，他没有告诉对方：相对之下，一身绿油油比蓝幽幽更难看！
高台之上，于舒黎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长衫，衣袂迎风飞扬，展开的折扇半遮面，笑容狡黠无比。
“小兔崽子们，又到了每天的晨跑时间，大家不要大意地上吧——”
噗……凌雪惊愕，不愧是玉面狐狸啊，果断地不走寻常路！
大部队开始蠕动，速度由缓及快。
凌雪下意识地瞥了眼萧煌夜，这闲到没事做的白帝王，正与于舒黎这只“狐狸精”并排站着。
一个面无表情，双唇紧抿，另一个一脸奸笑，一看就在使坏！
萧煌夜显然是知晓于舒黎的身份的，两人经常切磋，于某人的狐狸尾巴又那么明显，萧煌夜不是瞎子，自然不会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