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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隼戮江湖——by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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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亿笑答:“自是的,只是不知今日哪位琴师闲着?”

那妇人引千亿来到一侧座前,笑云:“闲着的多了,不过……”打量了一番千亿,妇人续道:“公子可知秦淮河畔绡姐儿?那色艺双绝的魁女琴师最近驻了咱家,二位公子要请……”

“劳烦大姐引我去便是……”千亿道,他虽平日不爱出门,前年也由父兄带着来过,素知这声色场中老鸨皆吹嘘自家姑娘如何有名堂,又如何俊俏无双,但凡来了新人皆如是说辞,可见了真人往往相差甚远。

由位茶壶引着,走至二楼尽头一扇蓝漆门前,那茶壶指着门前竖起的竹板赔笑道:“公子,您知咱家的规矩,对了诗方可进去……”

原来这三月楼并非一般青楼,不做人肉生意,内间女子也只是同客人饮酒唱曲儿的歌姬,而为了防止一些无赖泼皮肆扰歌女,立下一个非文人不得进门的规矩,除了支付金钱,还要对上竹板上的诗才可进房。

英姿垂目一瞧,那竹板上刻文为:“朝闻浅雨声”便曰:“花落知多少”。

茶壶入室去请示,半晌出来苦笑道:“公子,绡姐儿说……您这对子……”

千亿蹙眉,思量片刻,突然脑中灵感一现,拉过那茶壶,对着他耳朵嘀咕一句,那人便又近得门去,再出来时,一脸喜悦:“二位公子,绡姐儿有请。”

室内一阵花茶清香,先映入眼帘的是青竹墙上梅兰画作,以及中央的白瓷面儿茶桌。

房间正中打了扇隔断雕花木架,由顶垂下一袭琉璃珠儿帘,透着看去,依稀可见后面窗口处,有一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红衣女子,坐于椅上,听得客人进来,女子轻声道:“公子请座。”

未见其面,只瞄倩影听声音,千亿已产生了些好感,安自坐于桌畔秀垫上。

优雅的弦音入耳,女子红袖轻柔抖摇,葱指落弦之际,音阶起伏,时儿缓,如流水东去,时儿扬,似朱玉碎地……佳人脸庞青丝亦随微风飘起,拂于窗前。

千亿一时迷醉,已不知身处何方,待一曲终了,方醒悟过来,立刻赞赏道:“姑娘所奏,叫人回味三日,尤为是尾段流水之音,媚不可言喻。”

那琴师轻笑于珠帘之后:“这位公子倒是知音人了……”

英姿不懂音律,心生好奇,对着那抹倩影谈笑:“在下素知三月楼歌女以琴音会客,只是……如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面,岂不叫人遗憾了?”

那女子犹豫片刻,方言:“二位公子稍后。”

揭下面纱,她缓步移至隔断后,玉手一挑琉璃珠儿帘儿,现身于他二人面前。

三人皆是一惊……

千亿惊艳于佳人面貌,而那女子和英姿对视一眼,两人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冷笑。

千亿叹道:“小姐真乃倾城之人。”

那女子翩翩矮身:“谢公子夸奖,不及公子一身清气。”

千亿有些纳闷儿,知晓这女子话中有话,却不懂他的意思,男子女子又何从比较?正待此时,英姿上前一挡,隔在千亿和那女子之间,冷冷道:“六爷,多日不见,想不到你竟跟踪我至此,不知又为何事。”

原来,这弹琴人竟是那日陷害英姿于水寨之中的俏六弦儿。

千亿茫然,想这明明是位绝色佳人,英姿为何口称“六爷”……就听那女子变了男声,怒斥道:“哪个在纠缠你,我在此处弹琴多日,分明是你来骚扰于我。”

千亿恍然,一时不敢相信这倾国美女竟是男人的事实,吓得本能向后退了两步,缓过神儿来又连忙呵斥英姿:“不得无礼。”

“哦?”英姿奚落六弦儿道:“你堂堂百枝门主,来此处做歌女?你拿我当三岁孩童糊弄么?”

六弦儿一时羞愤脸上变颜变色:“我百枝门的事与你无干!”

“哈哈……”英姿大笑:“那……六爷为何扮作女人?难不成你爱好讨好男人么?”

英姿是逗他,不料六弦儿一下子就急了,与他二人擦身而过,欲出去唤人送客。

人未行至门口,英姿又道:“想必此处鸨子们,还不知你是男儿吧?”

六弦儿知他是在威胁自己,心中大怒,冷声喝道:“鹰隼!你究竟要于我怎样!你难道忘了,那夜竹林中若没我相救,你定会给那帮……”

“啧啧……”英姿打断他,表情由笑转怒:“我当然记得,那夜若没你陷害,我又怎会失了功力?我梅山鹰隼,是你说戏便戏得了的?”

六弦儿哽住,一时无言以对,千亿虽不明真相,也知他二人定是有些过节,便拉住英姿衣角小声道:“莫要再次生是非了,与我走罢。”

……六弦儿方见英姿一直护着千亿,登时心生一计,猛然一纵身,措过英姿身畔,伸手够向避于他身后的白衣公子。

英姿哪里容得他下手,抬臂一拦,五指就抓住了六弦儿的腕子,不料那人被制住的刹那,隐于身下的左手一弹,自指尖处射出一颗同上次一摸一样的红豆。

英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接住,一拧六弦儿被制的腕子,六弦儿身子半倾,一跃既起,凌空转了半圈,再次稳稳落下。可终究不敌鹰隼迅速,他刚一落地,那英姿捉着腕子的手肘便向后一挪,猛力一拉……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自六弦儿臂膀传出。

这时,他才就势松开手,推出一把,将六弦儿身子甩了出去。

踉跄几步,六弦儿站稳时,已是疼出满头冷汗,一手捂着肩膀,怒视英姿冷笑道:“你好不长改,敢用手去抓我的红豆,你可知那里是绵力之毒么?”

话音未落,只见英姿扬起拳头,施力握紧,不屑的一笑:“上次你害我只因我毫无防备,你这区区雕虫小技,能低得起梅山内功么?”边说边摊开五指,一抹细细的暗色粉末自掌心落下……他竟是将那豆子碾碎在手中了……

六弦儿一愣,再次惊叹这人的武艺竟练到毒不侵体的地步,后退几步,扶住身后墙壁才可站稳,换上一副笑脸:“我终究敌不过你,鹰隼郎君儿,我服你梅山绝学,不与你争了,只是……”说着,眼睛瞄向英姿身后失魂落魄的千亿:“刚才对这位公子多有得罪,小奴这厢赎罪了……”

一撩裙摆,翩翩下拜,再度直起身子,径自走到茶桌前,端起瓷碗,向千亿递了过去。

千亿宽厚,虽刚遭袭击,此时见绝色佳人致歉于自己,也不再追究,便欲去接,不料手未触及杯底,英姿就一把抢过瓷碗:“我带他恕你之过!”说罢,一口饮尽当中水。

搁下杯子,英姿衣袖一甩,头也不回的拉着千亿摔门而去。

鹰隼走了,六弦儿方松了口气,偎身摊坐在秀垫上,怔怔看着茶杯,昵念道:“朝闻浅雨声,唯念离别夜,那公子……你当真知晓我心……”

19.

再说英姿携手千亿离开了三月楼,两人于入夜之时回到林中小筑,一路上千亿问及英姿与六弦儿事,英姿所答之言极是含糊,尽是些敷衍说辞。

直到两人置身于小筑厢房之中,千亿才追究起英姿方才无礼,直道他不解风情便算了,就算是过去有些过节,也不应当面羞辱那人。

英姿不理他责怪,沉吟半晌,方试探着问道:“千亿,你若知我非善类,日后还与我亲近吗?”

千亿闻言一愣,蹙眉叹道:“你非善类,这我早也留心了,只是,我不知这世上何为善类罢了。”

“你何出此言?”英姿不解。

千亿语重心长道:“你与我多年不曾相见,此番定也察觉了我家变化……身逢如今这世道,我亦做不回当年的天真少年。”

“英姿,你可知我自幼读书,为何不去讨取功名么?”千亿问道。

英姿摇了摇头,又听千亿道:“想我家父亲,一生为人和善谦逊,最终竟给官匪搅了经营多年的买卖,罢了家宅,而我兄长读书成材,年逢二十便中了举,当宋朝史无前例之高才,也因家中无官门中人可托,才在县城中做得名师爷……求官仍不能得志,纵才高八斗也毫无意义,你可懂我的意思么?”

英姿点头:“这些年我光顾习武,从未想过人间道理,想你,是看得开了。”

千亿看向窗外:“一如刚才男子琴师,生的一副桃李之相,你只道他轻浮,鄢知他的苦衷?”

顿了顿,千亿像看什么入了神:“男子倘若那般羞花面貌,也只能在烟花之地做色相买卖,他于三月楼弹琴营生……”

“千亿……”英姿打断他道:“你不了解他的毒辣手段……”

“听我把话说完,”千亿道:“你无处可去,仍可找我栖身,我有家中遗产做后路,但他若无可依,不屑以身上武艺去为非作歹,又不愿苟且做人肉生意,那该当如何?”

英姿哭笑不得,心道千亿依旧单纯不谙世道险恶,倒觉他更加可爱了,也不再多做解释,站起身欲拉那小人儿近身,却不想刚一动,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英姿心头一惊,提了提内息便知自己又中毒了,只是方才喝水之时,已运功抵制了蛊毒侵袭,怎会又?

闪念之间,英姿暗叫不妙,他才明了,那杯水中藏的乃是无色无味的春药……他所练就的内功,可抵百毒侵体,若是剧毒也奈何不得自己,只是这春药不位列于致命行列,和普通药物无二,所以才会一时疏忽……

再抬头看千亿,英姿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奔涌沸腾起来,强自压下,喝道:“千亿,天色不早了,你快回房去。”

千亿一愣,心说那人整日粘着自己,怎么今日非但话少,还轰人出去?回头一看,他也发现不对,只见那人的脸色憋得暗红发紫,一双眼中充斥着野性凶光……

“你……怎么了?”千亿结结巴巴的道。

英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你快走罢,我中毒了,要调息片刻……”

“什……么?何时中毒了?”

千亿还是没动,英姿的意识越发模糊,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身子渐渐化作一抹白影,而自己十年的思念似乎全在这一时间涌了出来,按捺不住,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拉向那人……

“千亿……别走……”仿佛梦呓的只言片语自英姿口中传出,热气拂过千亿脸颊,他心中一动,也明白英姿是被下了药,神志不清了,不再抗拒,任由他拥着自己。

不料,下一刻,英姿就将人打横儿抱了起来,转身行至床边……千亿正欲开口,那人竟手一松,把自己扔在了床上。随后,他八尺长的身躯就压了下来,只是在即将压到千亿身上的时候,他猛地一推,将千亿推到了床里面。

英姿脑中十分混乱,但他还是残余着一丝理智的,但那药性甚强,正入猛烈袭击着他的最后防线,只是时不时的他运起内息,与之相抗之际便可挽回些神智,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千亿惊慌失措的从床上弹起来,却又一次被那人以极为强势的力道拥住,按在床上……

英姿浑身火热,千亿对他的动作避之不及,亦无法推测出那人究竟要做什么——英姿一会揽他入怀,一会儿又将人推出去……

“我……喝的水里有……春药……”英姿耗尽气力,断断续续说道:“你若不想被……快……走!”

千亿大吃一惊,看着正与药性作斗争的英姿,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正愣着,英姿又是一把揪住了他,四目相对,千亿脑中一片嗡鸣……

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已布满了汗水,眼中也被欲火占据……望着,千亿手心微微生出细汗……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挣扎,甚至刚才有机会,却不赶紧逃走……难道,自己也对他动了非分之想么?不由自主的,千亿脱口而出:“英哥哥……”

“你!”英姿被他这一声叫得浑身一颤,心中责骂千亿:你什么时候叫我不好偏偏要等现在……转眼,所剩无几的理智就被欲望吞噬,英姿抓紧千亿肩膀,头埋进他怀中,大喘着气,狠狠地再一次运功把药性强压下去……

“你可是哪里会疼得……”千亿关切的问。

英姿苦笑,想还能哪里会疼,是哪里都烧得开水了……而这番贫言再说不得口,他生怕一张嘴泄了气,又要被欲火站了上风……

“我忍忍……就好了”英姿结巴道,蜷着身子,用膝盖抵着千亿,尽量保证自己和他的身体不做接触。

又过了一会儿,英姿的脑子彻底乱了,再也想不起来任何事情,只是意识中还残留着一个执拗的念头——无论如何,不能对这小人儿做非分之事。

时不时的,他便开始胡言乱语,那些话,险些把千亿的每一寸皮肤都点燃了去……

“千亿……十年了……你有没有……有想过我吗?”

“千亿,我当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说了那样的话,你能……原谅我么?”

“千亿,我当真是喜欢你的……你喜欢我吗……”

“千亿,千亿,千亿……”梦呓一般的话,伴随着灼热的温度传进耳中,千亿胸中一窒一窒的,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搂紧了那具正在颤抖的身体。

又不知过了多久,英姿的身体渐渐冷却下来,人却越发的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在千亿怀中睡了过去,直到他醒来,千亿也没有离开,一直紧紧地搂着他,仿佛……一松手,他便会又消失掉。

在院子里用池水洗干净身体,英姿才又回到房中,千亿依旧是睡着的,坐在床畔看着他的睡脸,英姿想,若是这样过一辈子,哪怕自己罪孽深重,日后下得无间地狱,他亦心中无憾……

翌日又到了十五,小筑中不知岁月,可英姿依旧记得自己与断水许下的恐吓之言——每月十五,剿他一座水寨。

20.阴谋

“叫俏六儿……来一趟吧……”大船舱内,一个只着粗麻裤子的中年汉子,犹豫着吩咐人道。

深夜,大船泊于大浦口岸的码头上,几十名高大的赤膊壮汉站成一排,臂膀上皆布满纹刺刀疤,表情严肃的目视前方……他们,正守着那艘巨大帆船,为舱内人的侍从。

船舱内被几十座栓紧在柱子上的油灯照的通明,草席子上,两个男人围桌而坐,彼此相对无言。

一个,赤裸半身,脚上绑着棉布绑腿,身姿伟岸,皮肤如褐色缎子般,即是坐着,也足足有常人站立的高度,虎背熊腰,一双狼眼中目光凶悍,他的头发只有半寸长,钢丝般的竖在头顶,最叫人称奇的便是背上盘踞着的点睛青龙,龙头自后颈开始,摆尾至腰底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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