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湘柏和曲忆安停下来互望一眼，这个有谱，尽量和蔼不造成压迫感的保证到：“我们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也不是想抓他，只是希望能从他那里了解一点信息。”
“哼！你们和那个少爷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了解信息？官府封了现场，把林儿带走了，说是证人，结果还没来得及查，林儿就被打得半死扔在路上，你们现在还想做什么呢？”阿牛的表情有些扭曲厌恶，这些富家子弟们，没事儿不就是爱作弄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么？出了事儿也只会迁怒。
虞湘柏安抚道：“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因为凶犯又到了曲城犯了类似的案子，为了避免更多人受害，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找到那个人，抓住他！我们也会还林儿一个公道？”
阿牛一拳打在墙上，气极反笑：“公道？有公道林儿会成这个样子？受害人？别说笑了，那些死掉的人不知道怎么开心呢……哼！两位公子，这米我送到这里也算完成工作了，自便吧！”说完便转身往巷子的另一头走。
“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林儿怎么样了吗？”曲忆安给虞湘柏打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个人很重视那个林儿，实在没办法要威逼利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们别太过分！你们把林儿怎么了？”阿牛闻言，果然停下，回过头来时已是目眦欲裂，满脸戾气。
“你放心，我们没有怎么样他，只是我的另外两个朋友先去找他了，但是如果你不配合，就完全可能怎么样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见谅。”曲忆安摆出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唬住的不只是阿牛，虞湘柏也吓了一跳。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阿牛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绽开来。
曲忆安邪笑：“那你现在决定配合了么？”
阿牛把双手捏得咯吱咯吱响，看得出来在极力控制自己，深呼吸好几次终于还是平静下来“好，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是，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伤害林儿，我也不怕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放心，我们并不是什么恶人，没有牵连无辜的习惯，这次确实是迫不得已。”虞湘柏保证到。
阿牛哼了一声，从他们身边穿过去，往前边带路，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扛起扔在地上那袋米，没必要浪费，留着自己和林儿吃也可以用好久。
三人走进小院的时候，秋十三正陪着林儿蹲在地上斗蛐蛐，那是秋十三逼着商少棋去后院找出来的，两人玩得兴致勃勃，商少棋在一旁看着，只是笑。阿牛一看有外人，丢下米袋子几步上前抱住林儿开始上下检查。等到发现林儿眼角的伤，抬起来看秋十三的眼神就戒备犀利了。
“额……那个不是我们弄的，我们在街上看到他被小孩子围着欺负，把他带回来的，脸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秋十三摆摆手，赶紧解释，这个粗汉子，倒是充满着攻击性。
阿牛一听这话，这才转过头，专心给林儿理了理头发，看他又低头去看地上小盅里的蛐蛐，便放开他，吩咐他不要出院门，自己乖乖去玩。林儿便抱了那个小盅，转过头来拉了秋十三的手：“阿秋来陪林儿玩儿。”
秋十三看了看商少棋，又转向阿牛，见阿牛没有反对，这才牵了林儿的手，把他带往后院，前边好留给这几个人慢慢谈事情，他知道，阿牛这是准备说些什么了。
阿牛目送着林儿跟在秋十三身后蹦蹦跳跳的说着，还传来几声咯咯的笑声，估计是和那个男孩儿说到什么开心的事儿。阿牛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好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了。收拾了下心情，回头对着院里几个男人道：“我们进屋说吧，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只有一点，求你们不要伤害林儿，他已经够可怜了。”
“我以曲城商家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正在进行的和将来要做的调查和追捕，都会以保证林儿的安全为前提的；另外，林儿现在这钟情况，应该是受了刺激，我可以联络一些好的大夫观察治疗，不说能痊愈，至少今后自理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商少棋郑重承诺，就算没有追查这个事儿，看着秋秋和林儿的投缘，估计自己也不能不管，不如先卖个人情在这儿。
“我不求他有多好，他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他，我只希望他不要再受伤害；今天既然商爷这样说了，我也相信商家的信誉，那么我就先谢过商爷了。”阿牛对着商少棋跪下来，为了林儿，自己怎样都不要紧的。
商少棋托住他的手，一时惊异，这粗汉竟是有些力气的，他差点托不住他。手上用了几分力扶起他来：“我们去里面坐着说吧。”
第十五章：线索（下）
“你们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要对林儿这么好？”阿牛喝了口茶，望着对面的几个男人问道，看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样子，也不等回答，便继续道：
“林儿其实是我亲弟弟，我们家兄弟姐妹四个，林儿最小，是一家人心上的宝贝儿。那时候娘生病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算命的说家里最娇贵的孩子是来索要前世孽债的，克父克母克兄弟，要送给别家养才能躲过去。父亲一时糊涂，信了算命的话，就把林儿过继给一个远房的叔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儿一过去，那边的婶婶就突然去世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林儿命硬克父母兄弟的谣言就传开了，那个叔叔心狠的把林儿卖给人牙子，我们家去要人的时候，林儿已经不在那儿了……等我们辗转得到林儿的消息时，林儿已经在大米商周家的公子身边服侍了，卖的是死契，我们想要赎回林儿都没办法。
“后来，爹和娘相继去世，哥哥姐姐也都成家立业，我一个人无事可做时总是想起林儿，便进了周府的米铺当工人，每个月总有十几天，周少爷带着林儿来视察，我便也能和林儿说上几句话。
“林儿还记得幼时的一些事儿，虽没认出我来，但听说我是故乡人，自然多了几分亲近；这样过了一两年，林儿跟我私底下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便想着，就算永远不相认也没关系，这样看着林儿长大成人也不错。”
阿牛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谁成想，去年十月，林儿偷偷来找我，当时他已经吓得都在发抖了，说是看见周少爷和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在院子里做那种事儿，他被那个公子发现了，一时情急，绊了脚摔到两人面前，竟露了脸。当时那个公子就变了脸色，想要灭口；周少爷终是不忍这多年情谊，威胁了林儿一通便算了。林儿那时还担心的吃不下饭，告了假在我那儿呆了两天。
“后来一个多月都没有什么动静，我们都放了心，谁想那公子却没死心，趁着观音诞，撺掇着周少爷去静居寺祝祷祈福，非要带着林儿，我们都没想到，三天期满的时候，林儿是被押着回来的。刚开始还是在牢里，我去看他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只是一个劲的叫‘好多血……好多血……’想是被吓到了，等我找好保人和银钱准备保他出来时，他却已经不在那里了；三天后，周府那边说，周老爷打死了跟着少爷的小厮，尸体扔在乱葬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迫自己冷静着去了乱葬岗；林儿一身皮开肉绽的躺在乱坟堆里，全是血，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把他抱回来的；原想着，至少要给他一副好棺木，不能让他死后无依；谁知林儿命果然是硬的，我给他清理完伤口，发现他竟然慢慢有了心跳，我不敢耽搁，悄悄租了这个院子，请了大夫来给林儿治伤。花了三个月时间，林儿身上的伤才算完全好干净，只是人却成了现在这模样。
“事后，我也还是一直留在周家的店铺里，刚开始想着要让周老爷血债血偿，后来却想到，我就算报了仇，肯定也脱不了身，那么可怜的林儿要怎么办？便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暗地里问了一些府内的内幕八卦，只想着有一天让他们身败名裂。”
这个粗汉子红着眼眶，别扭的拿手背抹了抹脸，“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商少棋想了想问道：“林儿有提过那个公子的长相吗？或者你打听到的八卦里有这方面的信息吗？”
“林儿有说过，那个公子长得非常文雅，只是眼神很邪恶，啊！对了，当时他们正在做那事儿，林儿正好摔到他们跟前，林儿说过，那个公子右边的小腿上有一块很大的纹身，纹的是蝎子。”
“蝎子纹身？”商少棋看向虞湘柏，江湖上有什么门派是有这种标志的么？
“这个确实是重要线索，但是这纹身在小腿上就比较麻烦，我们总不能挨着去脱人家的裤子吧？”曲忆安手撑着头，看向阿牛“你说你后来一直暗地里打听些内幕八卦？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都是些高门大院常见的争风吃醋，其他的倒没有什么。还有人说，周少爷没死的时候，经常听到他的院子里，发出一些惨烈的声音，可是第二天少爷却是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下人们都说，少爷养了娈童，在虐待他；可是林儿之前说了，周少爷别说娈童了，秦楼楚馆都不敢去的，每次走到门口或者听谁说到找小倌的事儿，都是能躲则躲，像是害怕什么一样。”
“害怕？”商少棋愣了愣，他一个纨绔少爷，为什么要害怕这些，在畲国，小倌男妻也是受律条保护的啊。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他当时已经心甘情愿的和凶犯在一起，而凶犯有一些特殊的嗜好，所以他才会害怕？”
“可是……林儿一直在周少爷身边啊”
“不……不对，林儿肯定会被支开的，凶犯在虞城陆续犯案那么多次都没抓住，一方面是因为他逃逸手段高，另一方面肯定会有另外的身份作掩护的。”商少棋敲着桌子，“有没有什么时间，林儿可以自由的来找你的时候特别多？”
“自由的时间……对，确实有，从前年开始，每隔两三月，林儿都会有四五天的放休时间，周少爷说是出城赏花访友，会见的都是高雅的人，不让林儿跟我们也没多想，还想着多些时间休息来着。”
“那么你知道，周少爷去了哪里访友呢？”
“寒鸦山！林儿说，有一次，周少爷说漏嘴的。”
“寒鸦山？那不就是静居寺对面？”曲忆安这话一出，三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惊异，这么说，保不齐静居寺也是凶犯的窝？
“我们明天一早再去一次静居寺！”商少棋当机立断，一定还有其他线索。
“不用了，林儿刚才说了件事，我觉得就是线索。”秋十三从门外走进来。
第十六章：失踪
林儿说的地方就在虞城内的一间酒楼背后，那地方在周家的另一个方向。痴痴傻傻的林儿说不清楚，但是秋十三还是耐心的哄着他多说了些重点。现下，秋十三和商少棋带着林儿和阿牛站在这个小院门口。
这院子门开在一个角落里，门很窄，夹在一条小巷里，毫不起眼；门上没有上锁，商少棋便走在前面，警惕的四周看了看，这才推开了门，里面又是一条长长的巷道，走过了这条巷道却是柳暗花明，这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天井里蓬勃的几株珍珠花，繁星似的白花开了满树，连商少棋也由衷赞一声：“洞天府院，别有生机。”
几人进了院子，四处看了看，这院子小小的却是五脏俱全，要全查的话也是困难，林儿突然抬手指了指东边的厢房：“那里面……有妖怪……”
商少棋看了下秋十三，示意他在外面等着，便自行往那边去；开了房门，尘灰扑面而来，商少棋挥了挥手，赶走那股恶心的味道，这才踱步进了屋。这屋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是四面的墙上都有画，画仿的是佛教壁画，画中人栩栩如生，正对着门的墙上，一位白衣公子端立着，眉头轻蹙，格外惹人注意，商少棋仿佛被什么吸引着，慢慢的靠近那面墙，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林儿在旁边捂着脸，眼里流下泪来：“妖怪……妖怪……有吃人的妖怪……”
“林儿，乖，别怕！”秋十三抱住林儿，眼睛却密切注意着屋内的商少棋，这一眼突然心惊，一把推开林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甩开手，冲向屋内想要拉住商少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商少棋无意识的走近那面墙后，地面突然裂开，他掉了下去。
秋十三肝胆俱裂，死命怕打着地面，想要找到入口，却是完全没有破绽的青石，机关在哪里呢？转眼一看，阿牛正护着林儿悄悄地往门口移动，不由得又气又怒，飞身而出，一手点了阿牛的穴道，一手却一把扣住林儿的咽喉，急红了眼道：“说！机关在哪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妖怪……有吃人的妖怪……”林儿突然笑起来，笑里含泪：“为什么妖怪不吃掉我呢？为什么不带我走……”
“你放开他！不关他的事！”阿牛目眦俱裂的对着秋十三吼道。
“不关他的事？那就是你的事了？”秋十三手上一使力，感觉到手下的身子突然软了下去，松开手才发现林儿已经晕了过去。拍拍手，走到阿牛身边，使了个巧劲儿，卸掉了阿牛的肩膀，“那你就来好好说说吧。”
“你……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害怕了吗？我告诉你，我有一千种让得痛不欲生的手段，你想要试试吗？”秋十三邪笑着，“我很久没动手了，手上技艺可能有些生疏，相信我，你不想体验的。”
“秋……秋？”进门看到这样的秋十三，曲忆安受惊了。他可爱天真的弟弟哪里去了？这个满脸邪恶狠戾的男孩儿是谁？
“哦？你也来了啊，来做什么？”秋十三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对着阿牛。
“我怕你们有危险，想过来看看。”事实上，他和虞湘柏今天又去了一趟周家，刚好听说了周家一些八卦，得知这个叫林儿的小厮压根不是买来的，而是从几个月起就被周老爷抱回家养着的，他不知道是阿牛认错人还是刻意说了谎，总觉得不放心，这才跟过来。
“你来迟了，爷已经掉进陷阱里，现在只有让这两人说出机关来才行。”秋十三捏住阿牛被卸掉的关节位置，阿牛已经痛得汗如雨下，面部扭曲。
曲忆安闻言，再观察这情景，有几分明白，他们几个自诩聪明的人被这两个看似无害的家伙给算计了。说不得也有些气怒，但还是走过去，拍拍秋十三的肩膀安慰道：“别弄出人命来，少棋做事儿最有分寸，定有后招的，你也别担心了，我们先和湘柏汇合，少棋带来的影一影二这几天也一直在暗中行动，我们回去等他们的消息好不好？”
“后招？”秋十三冷静下来，对啊！那个男人是商场上的人精，是商家的家主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算计？定是有什么计划，怕自己担心，不愿让自己参与；一想到这个原因，又不由得生气，等他回来，定要好好惩罚，怎么能这样让自己担心？
想到自己真心想要帮助他们，结果却害得商少棋下落不明，秋十三对林儿和阿牛没有了好脸色，让虞湘柏把两人关进虞城的地牢里，吩咐每日送饭，便不再去注意。影一影二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爷让我们不要妄动，等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