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有过这种闲暇的时间，趴在沙发上抱着狐狸尾巴享受着对方的按摩服务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其实也没睡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闻到了厨房里的香气。
唐译起身一看，才刚刚八点。
今天收工时间很早，回家的时候五点，已经睡了整整三个小时了。
做艺人两三天不睡也是常有的事，因而都有自己一套偷时间休息的方式。
就唐译自己来说，有时候站着都能睡着，化妆卸妆的时候也可以偷点时间睡觉，赶通告在车上即使是十几二十分钟也足够让他睡个好觉。
休息在忙碌的时候对艺人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因而习惯了以一点点的睡眠换来足够应对通告的精神的唐译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困倦的感觉却早已消失了。
他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路过厨房的时候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里混着镜宸的说话声。
“……你看的也未免太紧了吧……就借我一个月……这个你不用管……嗯，条件随便开……你在开玩笑吧……好……”
隔着门，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唐译听了一会儿却一头雾水，既然理不出头绪便抬脚去浴室洗澡了。
出来的时候狐狸已经等在了饭厅里，面前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两碗水饺。
“饿了没？”
唐译感觉了一下，确实有些饿。
最近习惯了晚上吃宵夜，睡了一觉下午吃的拉面也几乎清空了。
唐译走到饭桌边，扑鼻的香味和蒸腾的热气让他的面部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刚刚在给谁打电话？”
随口问了一句，没抬头的他却没发现狐狸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修行千年的狐狸刹那间便冷静下来，佯装低头夹菜，错开了唐译抬起头的视线。
“秦炎啊，说了下通告的事。”
“哦。”唐译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
翌日到了工作室，一进门便感觉到空气中跳跃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因子。
TILA和阿BO一起冲了过来，拖着唐译走到拐角的盆栽后面。
“怎么了？”唐译随着两人视线张望，却没看见什么。
“SUN哥啊，什么时候认识林女王的？！”
“林女王？”唐译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林佳慧？”
TILA猛点头：“虽然是素颜，但是跟电视上也没什么差别，太好认了！”
阿BO捧着心做花痴状：“哦哦哦～林女王未免也太漂亮了吧，我的心都被刺中了——”
TILA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滚粗！”
“大概是谈公事吧。”唐译道。
TILA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神秘兮兮的：“NONONO～可没那么简单哦。以我女人的直觉来看，SUN哥跟她肯定有一腿！”
“……”唐译有点无语，“我先进去了。”
“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好东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TILA和阿BO勾着肩膀握拳状。
唐译揉了揉额角。
林佳慧一身简单的素色，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未化妆的脸素面朝天。
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私底下看却比起镜头上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年轻了几分。
唐译进门便礼貌地点头跟对方打招呼。虽然他出道的时间更早，但事实上民众真正认定的他的演艺生涯是从复出开始的，圈子里他算是个新人，更何况对方比他年长。
林佳慧的笑容含蓄腼腆，起身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在电视上看起来非常有距离感的性感女王，此时看起来却平淡而和气。
“我带她来主要是跟你见一面，”在唐译疑惑的眼神递过来的时候，SUN解释道，“你最近太忙也空不出太多时间来，她说抽点时间见一面就好。”
唐译有点疑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跟佳慧在一起了。”
唐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一亮，惊讶地看向林佳慧。
“什么时候的事？”
“时间不长，决定在一起也是最近的事。”SUN看了眼林佳慧，两人视线相交，神情却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情人。
“唐译，”林佳慧道，“SUN跟我说，你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自己带的艺人，更是亲人。他也没有别的亲戚，对你非常在乎，所以我一直想见见你，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吧？”
“怎么会，”唐译顿了顿，有些感叹，“只是真没想到你们能在一起……”
“是镜宸介绍我们认识的，之前拍广告的时候跟他有过合作。我这个人，圈内的人交往不多，性格也有点慢热，跟SUN又从不认识，如果不是镜宸大概就要这么错过了。”
狐狸啊。
想起之前聊起SUN的事，唐译垂下眼翘了翘嘴角。
那家伙，看来只要是他说的事，什么都记在心里。
“过阵子如果有时间去我那里吃个饭吧，跟镜宸一起。”林佳慧道。
唐译自然是点头同意。
他虽然未表现出什么，却因为林佳慧的一席话感触颇深。
不仅仅是他单方面地对SUN有一种亲人般的情谊，对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虽然很早就知道这一点，但真的说出来了，这让他感觉更加踏实。
或许他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但对他来说，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他们给他的温暖比起父母更多，他们都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MIKA陈的MV拍摄结束后，很快就迎来了《根》的试映会。
预计在圣诞节上映的《根》，试映会安排在11月的月底。
当天参加试映会的明星阵容依旧华丽，媒体也不少，但却并没有带来太大的反响。
按说这样的阵容，新闻头条是跑不了的，但事实上第二天的新闻里对于这件事就只是一笔带过而已。
提到颜宣，民众便没什么兴趣，之前向资深影迷发出了200张观影券，到场的却只有寥寥十几人。如果不是有明星撑场，这场试映会大概会冷清到连媒体都懒得光顾。
唐译对此有些遗憾，不仅仅是他，受邀参加试映会的艺人都有这种感觉。
这部戏，其实比起《未央》并不逊色。
但《未央》的导演是郭磊，而《根》的导演兼编剧却是颜宣。
名人效应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无关人品，因为颜宣在电影方面的名声并不好，因而民众都是兴趣缺缺。
受邀的影迷中，大部分的人觉得浪费时间，愿意来试试的与其说是为了电影，不如说是希望运气好能见到明星而已。
试映会结束后，唐译在电影院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找到了颜宣。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男人压抑的啜泣声很快消失了，双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两把。
唐译心里一阵难过，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颜宣抬眼看到是唐译，脸上尴尬的表情却变成了愧疚。
“抱歉，”他深深地垂下头，“让你失望了。”
唐译叹了口气，伸手按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这个男人能坚持到现在，其实并没有那么软弱，但最具希望的一部戏却变成这样，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唐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他也有低谷的时候，现在他爬上来了，站在高处。
他觉得颜宣也会一样。
虽然并没有什么根据，但走到了现在，唐译觉得是金子就会发光，而会发光的东西一定会被人注意到。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夸的嫌疑，但他就是一个先例不是么。
颜宣这个人，如果坚持下去的话也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只是一个试映会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颜宣抿着嘴唇，肌肉紧绷着，情绪非常激动。
拍了拍他肩膀，唐译继续道：“电影已经做出来了，好或者不好，不是大家固有观念能够决定的。今天虽然只来了十几个人，但如果他们觉得好看，也会向其他人推荐，等到公映，即使拿不回成本，愿意进电影院看的人自然心里有数，他们会试着接受你。一部电影不行，我们还有下一部。颜宣，你坚持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么？”
“我不是因为这个，”颜宣蓦然抬起头来，急切道，“我是觉得、我是觉得——”
“觉得对不起我们，是么？”
颜宣双眼通红，紧紧咬住下唇。
“你想太多了，”唐译道，“我们既然愿意投资，就得承担这个风险，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金钱、利益的关系，你就没必要觉得愧疚，这是我们的选择。”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译笑了下，叹了口气，双手捧住颜宣的头，让他面对自己。
“朋友是什么呢？会因为金钱上的损失而埋怨你，那还算是朋友么？如果真的把我们当朋友，愧疚更没有必要，我们帮你是你情我愿。”
颜宣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种安慰让他更加难受。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颜宣，”唐译站起身，低头看着他，“好的东西，即使被埋没，终究有一天会发光。我觉得这部戏的可能性并不仅仅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你信我么？”
仰着头看着唐译，颜宣在那一刻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身上永远都有让他惊艳的东西。
他总是那么坚强，那么平淡，似乎没有能够压垮他的东西。
如果是唐译的话，他愿意相信。
70.
两人从安全通道出来的时候，就见镜宸正倚在楼梯口的墙边玩着手机。
颜宣眼睛一热，心里也有些热乎乎的。
这么多人在担心他，他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羞愧。
镜宸抬头冲唐译丢了个眼神，意思是问：“没事了？”
唐译会意，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颜宣：“颜宣，以你这些年的坚持，对你来说，金龙奖和万花奖哪个更能证明你的实力？”
金龙奖和万花奖都是每年一度的电影方面的奖项，对电影人来说是一年的庆典，但两者的评选方式却有所不同。
金龙奖的评委是电影方面的专家，而万花奖的评委则为影迷观众。
对于一直坚持着不曾放弃的颜宣来说，他最根本的目的，其实还是拍出一部真正的艺术品。如果只是为了票房，他大可以去拍商业电影，而颜宣的坚持，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镜宸并不是唐译这种善于安慰人的人，除了唐译，他也很少对任何人事物表现出太多的热情，然而对于唐译在乎的人，他却多了许多耐心。
镜宸的一句话，让颜宣在懊恼之后重新记起了自己的初衷。
是啊。
他并不是个商人，他对电影更多的是爱。
也许影迷对他的电影不看好，但他也可以寄希望于专家们的专业眼光的吧。
他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因为对唐译他们的愧疚而产生的打击太大了吧。他脸有点发热，这么大年纪了，在两个比他年轻的人面前哭红了眼，也实在够难看了。
“我知道了，”他笑了下，感激地握住了唐译和镜宸的手，“谢谢……”
这件事结束后，镜宸还有通告要赶，坐上公司的保姆车走了，唐译则开车送颜宣回家。
颜宣住的地方非常偏僻，唐译几乎没有来过这一带。
他也知道这么多年了，颜宣手上几乎没什么积蓄，然而真正看到他住的地方才发现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过得还要艰难。
这一带政府正在规划建商业区，一路上开过来，发现一些住宅已经拆迁了，暂时还没拆到颜宣住的地方，但看样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颜宣住的房子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四层楼，一共十几家住户，从外面看已经破旧不堪，附近也都是一些同样的房子。
“上去坐坐吗？”唐译把车停在楼下时颜宣问道。
之前原本约好了跟某个要合作的厂家见面，但对方临时有事，今天早晨改了时间，唐译左右没事，既然来了便同意了。
跟着颜宣进了楼道口，狭窄的楼道仅仅两个成年男人并肩都觉得拥挤，唐译落后了两步跟在颜宣身后。
颜宣的房子在三楼最里面，两人刚上了三楼，最靠近楼梯口的那家住户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差点砸到了颜宣，幸好唐译反应迅速地拉了他一把。
一个男人被从里面推了出来，又有几件衣服被丢了出来，一声女人的咒骂声之后，门轰然关上。
裤子就只套了一个裤腿的男人抬头冲颜宣和唐译尴尬地笑了笑。
对方倒没认出特意戴着口罩的唐译，跟颜宣打了声招呼：“颜先生回来了啊。”
颜宣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也没多说什么，走到自家门口打开了门。
“刚才那个，怎么回事？”唐译进门的时候随口问道。
“那户住的女人在酒吧工作，经常带男人回来，可惜了都不是什么好人。楼下也有两口子，一天到晚吵架，这种小地方住的人，你也该明白。”这里住的都是些像他这种穷困的人，虽然人品和钱完全扯不上关系，但有时候人一旦穷了，一些现实的事却能让人发疯。
唐译愣了愣，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他住的地方环境还真有些复杂。
颜宣径直走向厨房去倒茶，唐译坐在沙发上，抬眼打量这间房子。
虽然在外面看有点破烂不堪，但室内却让人有些惊讶。
颜宣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没什么讲究，除了在公开场合，平时看起来总是有点宅男般的不修边幅，但看家里却非常整洁。
房子只有二十多平，隔开了一个小厨房，厨房旁边还有个小单间，似乎是浴室。
卧室在正对门的对面，客厅在卧室和门口中间，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没什么家具，就只有一个单人沙发、一个矮桌和一个电视柜。
大概就是因为家具太少了，墙上挂着、桌子上立着的各种相框就非常显眼。
除了两张颜宣的单人照，几乎全都是文赫的照片，有的还能看出明显是从海报上截取的一部分。
文赫是百川旗下的歌手，唐译跟他没什么交集，就只略有耳闻，大概是太出名了吧。
唐译并非是喜欢在背地里探究别人隐私的人，但文赫的事，几乎是圈内圈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至于其中的真实性，唐译倒不知道有几分，只不过听听罢了，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文赫是香港人，不过在香港呆的时间倒并不长。
他的父亲是香港某黑社会集团的老大，母亲以前是酒吧里的坐台小姐，比他父亲小整整四十岁，不到三十就嫁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跟了文赫的父亲之后就成了雷厉风行的大姐头，之后没两年生下了文赫，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文赫还没几岁的时候父亲年迈去世，母亲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但二当家看不惯一个女人压在他头上，后来通过一些手段夺了权。
好歹是看着过世的大哥的情分，二当家上位之后也没要母子两的命，只是把他们送出了国。
母子两到了日本，文赫的母亲很快又跟了一个日本人，对方也是混黑道的，在京都很有名气。
文赫跟着母亲在日本呆了将近十年，十五六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在香港住了两年，后来在内地游玩的时候被昊天的星探看上，十八岁正式出道，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
文赫是标准的美少年，大概就是因为他传奇般的身世，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的追捧，再加上本身的确有那个实力，在昊天虽然不及罗靖尧，但也算是范君泽重点栽培的艺人。
唐译曾经也买过文赫的专辑，偶尔路过音像店的时候看它放在推荐位上才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