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事实，谁都比不上他对我的执着，别说上一世他暗中照顾我的那几年；就说这一世他从小便开始寻我，两世加起来，怎么着都有几十年。
至于为何我不相信柯先生对我的心意，其实是这次相遇时，虽然他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不过情绪却是未达眼底。
一开始我也没注意，若不是我随口敷衍，让他常上铺子时，他眼神闪了闪，让我上了心；再加上之后刻意等在铺子里，我也不会想试他一试。
不管怎么样，知道他与万公子是一伙的之后，我和二爷商量，干脆把杂粮铺也转移了罢，我实在不想见到柯先生做作的嘴脸。
二爷想了想，倒是不置可否，让我自己拿主意便行，这时我又将其他生意都转移的事，一并说了。二爷点点头，含笑开口说道：“都依你的。”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我故意戏谑得开口问道，二爷伸手搂着我，“那可不行，我已经卖给你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到底阿。”
我与二爷又调笑了一阵子，便关心起他的行程，“寒云，你还要在北京待多久？”二爷想了想，“再过一阵子即可回上海，除了父亲的葬礼之外，家中还有些事需安排。”
“溥伦的下落有消息了吗？”我低声问道，二爷摇摇头，“还未，只知道他前一阵子离了北京，却不知去了何处。”
“离了北京？难道他也在上海？”我蹙起眉头，没想到溥伦竟然不在北京，不过想想也是，溥仪都要被赶出宫了，或许溥伦收到消息，早早便离了北京罢。
“对了，徐树铮那边，二爷你也得盯紧些。”我不放心得开口说道，二爷点点头，“我省得，他是个人才，若是不犯到我的忌讳，其他我倒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时候不早了，二爷你歇着罢。”我轻声开口，没想到二爷的手臂突然收紧，他将头埋在我颈边，呢喃着开口，“今晚留下来陪我罢？我好久没抱你了。”
我有些羞赧，但是心里却不是没有期待，不只二爷想要我，我也有些想念二爷了，因此我微微颔首，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被二爷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
床帷放下，遮住满床春光，我和二爷衣衫尽褪，坦诚相见，也许真的是憋得久了，我们两人都有些激动，当二爷闯进来时，那一刻，我的心里盈满了充实与满足。
缠绵悱恻一整晚，待到天微亮时，我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上海，一沾上床铺便沉沉睡去，心里想着，下次可不能再让二爷憋这么久，否则受累得还是自己。
等到我再次睁眼时，已过晌午，我唤来奴仆准备热水，虽然二爷有帮我稍微清理过，不过还是泡个热水比较舒服。
等到我打理好，又填饱了肚子之后，小安子来了，我有些疑惑他的来意，五爷把他调回院中，却没有限制他的行动，只是暗中监视着。
不过他也没有其他小动作，没想到今日会来找我，而且看他的样子很是局促，因此我按捺下好奇，等着他开口。
“公子，小安子有个不情之请。”小安子踌躇许久，猛地跪下说道，我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开口说道：“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公子，小安子知道，小安子没有资格求得五爷原谅，但是小安子对五爷绝无二心。”小安子站起身来，嗫嚅说道，我有些不解，“这些话你该跟五爷说罢。”
“公子，五爷现在不待见小安子，小安子不敢碍着五爷的眼。”小安子垂着头说道，得，感情他是来请我当说客的？
“你把事情老实说了，五爷不会怪你的。”我暗示他将隐瞒的部分赶紧说了，否则待到五爷没有耐心了，那才真的是回天乏术。
“……公子，四爷前几天和我连系了。”小安子沉默一会，开口说道。
“溥伦在上海？”我开口问道，小安子迟疑了一会，点点头。没想到被我猜中了，溥伦竟然真的到了上海，我冷下声来，“溥伦何时到了上海的？”
“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日他突然连系我，我才知道他到了上海。”小安子低声说道，我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小安子，这事你该与五爷说。”
“公子，小安子今日来，便是求公子让小安子回到你身边。”小安子又跪了下去，我有些头疼，“你想回到我的院落？”小安子连连点头。
“为什么？”我不解，既然他说对五爷无二心，为何不留在五爷身边服侍？小安子挣扎了一会，呐呐的开口说道：“若是我跟着五爷，四爷便会利用我对付五爷。”
“你就不怕你家四爷让你对付我？”我凉凉得开口问道，看来溥伦前几日连系小安子是不怀好意，不过溥伦能连系上小安子，其中有没有五爷的故意放水？
“四爷只想扳倒五爷。”小安子回答，我挑眉，这溥伦心理有毛病？五爷好端端的，是哪里碍着他了吗？非得这样紧咬着不放。
“我能问问，你家四爷为何这么恨五爷吗？”我有些好奇，溥伦对五爷的心态，用上恨字不为过罢，不只安排钉子，这都千里追杀了。
“主子的事，奴才不好过问。”小安子四两拨千金，我嘴角抽搐，你家四爷可没把你当奴才，我沉吟了一会，“把你要过来也不是不行……”
小安子抬起头希冀得望着我，我清了清喉咙，“你先把溥伦连系你的事说一遍。”小安子赶紧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溥伦让他打探五爷一些事。
他不想出卖五爷，又不想在五爷面前拆穿溥伦，只好求到我这里来，我有些疑惑，“我告诉五爷之后，五爷还是会知道溥伦的打算阿。”
“总归不是小安子亲口告诉五爷。”小安子低声答道，我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掩耳盗铃？我无奈的问道：“你怎么就不想想，若不是五爷有意为之，溥伦如何能够连系上你？”
小安子沉默不语，虽然他是没有背叛五爷，不过他这样维护溥伦，却又不愿意回到溥伦身边，实在有些奇怪，到底他和溥伦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我摸着下巴想到，或许可以用铜镜看看？这时我有些懊恼，怎么没早些想到呢？虽然我不识得溥伦的样子，但可以窥看小安子的过去，不就知道溥伦的样貌了？
而且溥伦会连系小安子，若是小安子放在我身边，还怕溥伦不送上门来吗？因此我当下便决定，将小安子调回我的院落。
不过丑话得先说在前头，我敲打了小安子一顿，让他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便将他安排在偏僻的厢房，一来故意显现我的不满；二来替溥伦的手下制造机会。
我都将小安子给送到你们面前了，要传递消息的，动作快一些，我好顺藤摸瓜，找出溥伦的藏身处，这样才能和五爷商量下一步。
五爷对于小安子的决定未置一词，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是他乐见其成的，毕竟小安子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若真要狠下心来处置，也不是不行，只是心里还是会痛罢了。
85、
没多久二爷便回来了，袁家后续的处理他没有插手，毕竟还有其他弟弟在，而且其他弟弟也不是很待见他，他不想自讨没趣，所以丧礼一完，他便动身回上海。
徐树铮上位后，倒没有马上与直系起冲突，表面上维持了和平，不过他的野心不比段祺瑞小，但是他也不敢擅动，毕竟有段祺瑞的教训在前。
各系军阀勉强维持了制衡，上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受军阀割据的影响，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却也是惊险万分。
小安子调到我院子后，没多久溥伦又与他连系，很快的我便顺着溥伦的手下，找到了溥伦的藏身处，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虹口地区。
这下子全部关键人物都到齐了，若说溥伦没有想法，我是不信的，虹口地区最近时有人暴毙，想来也是溥伦和万公子所为。
虽然我掌握了溥伦的行踪，但是要我刺杀他，我却是办不到，两世以来，我都没有亲手杀过人；而且溥伦警戒心很重，他从不单独一个人，就连就寝时，房内也有侍卫守着。
望着宛如铜墙铁壁的厢房，还有外面的三步一小岗，五步一大哨，这溥伦也忒怕死了罢。而且他几乎不太出门，一天到晚躲在自己的府里。
偶尔出门与万公子见面，也是层层防卫，我本想着趁他出门，躲在远远的，给他一枪就行了，不过他周遭的侍卫一堆，再加上我的烂技术，肯定是打不中他，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另外，万公子最近也是动作频频，除了真的派人将南京翻了个底朝天之外，还是不气馁的天天派巡捕上门，那些巡捕也很无奈，他们也不想得罪二爷和五爷。
好在五爷不和他们计较，每次都大方的让他们进出，到后来，巡捕上门只是走过场，进门讨了杯水喝之后，和守门的奴仆聊一会，便回去复命了。
我原先以为，以五爷的性子，怕是会刁难他们，五爷只是淡淡说道：“底下的人也不容易。”这倒让我惊讶万分，原本是皇亲国戚的五爷，也会替下人着想了。
待到二爷回来后，那些巡捕也不上门了，之前敢堂而皇之的闯进来，也是算准了二爷不在的时机，现在二爷都回来了，他们哪还有胆子敢上门找碴？
不过他们不上门，二爷隔天倒是马上走了工部局一趟，回来后让五爷不用担心，万公子勾搭上的两个董事，很快就会被革职了。
五爷轻吁了一口气，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再怎么说，他以前也是宗室，肯定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不过没办法，大清没了，他得适应新的身分和新的生活。
晚上我和二爷在房里，我有些搞不懂，溥伦为何会来上海？二爷沉吟了一会，淡淡讽刺道：“还能为什么，想来他和张勋有往来，打得都是复辟的主意。”
“他原本就有望继大宝，是被慈禧给挡了，看来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放弃。”二爷继续嘲讽道。
“其他军阀首领，怎么可能让他成功？”我蹙眉，溥伦还看不清局势吗？现在的中国，已经不需要皇权统治了。
“哼，他以为攀上日本人，就能够成功。”二爷冷哼，顿了顿，继续骂道，“这样的脑子，如何成大事？只怕被日本人利用了都不自知。”
溥伦想利用日本人再造一个大清，日本人也想利用溥伦建立亲日政权，双方简直是一拍即合，就不知道溥伦看不看得清，他与日本人的实力差距？
“不说他了，姓万的无法再干涉巡捕房的巡捕，可以让万公子出来了。”二爷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后说道。
“再多待一些时候罢，溥伦的钉子还没拔掉，等处置了那些人再说。”我不想冒险，虽然巡捕不会上门，但是溥伦的人还在府中，若是让他们见到了园主，难保万公子不会发疯得上门抢人。
“你让小安子动作快一些，否则等到我让袁祈出手，连他都要遭殃。”二爷冷下声来，听来是对小安子不满。
我握着二爷的手，轻声开口，“想来他也是有苦衷的，我觉得他与溥伦之间不对劲，不过他不肯说，我也不想逼他。”
“不管有没有苦衷，他算计上你，我就不会让他好过。”二爷反手握住我，一脸怒气难消的样子，我笑了笑，“好了，一回来就生气，也不怕吓到我和儿子。”
我们又说了一会话，便上床休息，窝在熟悉的怀抱里，我终于放下心来，这几个月的分离，让我一直有些不安，好在二爷平安回来了。
隔日一早，二爷和五爷便上铺子去，之前暗地里转移的生意，二爷还不想转回来，毕竟溥伦和万公子还没除掉，还是低调些好。
我一人待在府里，趁着儿子去先生院子里时，进了桃源一趟，将田地的作物整理一番，之后又到了放置香水的厢房，调配一些香水，免得铺子里的香水断了货源。
不过我调配到一半，小安子便惊慌得闯了进来，“公子！公子！不好了！”
“怎么了？”我疑惑得抬头，小安子气喘吁吁，神色一片惊慌，“公子，小少爷被带走了。”话音刚落，“匡啷”一声，我手上东西摔了满地。
“被谁带走了？怎么会被带走？”我上前捉住小安子手臂问道，小安子自责的回答，“是四爷的人，他们闯入先生的院子，强行带走两个小少爷。”
我倒抽了一口气，推开他就往先生的院子跑去，一进到院子，就见两位先生狼狈得倒在地上，周遭一片狼藉，有几名奴仆也受了伤，倒在一旁。
“通知二爷了吗？”我回头语气冷冽，小安子缩了缩脖子，“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我脸色难看的望着小安子，“小安子，若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二短，你和溥伦就给我儿子陪葬！”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我便怒气冲冲的回到房里，吩咐奴仆除了二爷，谁都不准靠近厢房之后，我便赶紧进入桃源来到铜镜前。
没多久铜镜显现两个儿子的身影，他们被打晕了丢在一辆马车里，马车正往虹口地区驶去，没多久便到了万公子的妓馆，我握紧双拳，看着他们将我的儿子关在一间厢房里。
厢房外许多彪形大汉守着，过了一会，大儿子家嘏便醒了，好在他没有哭闹，只是紧紧抱住小儿子家彰，我又观察了一会，确定万公子不会到厢房后，便穿过铜镜来到厢房。
大儿子看见我突然出现，眼睛瞪得大大的，我赶紧做出禁声的动作，他懂事的闭紧了嘴，不过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看得我心疼不已。
“嘘，没事，别怕了。”我上前抱住两个儿子，低声哄着，好在小儿子还没醒，大儿子紧紧捉住我，浑身都在轻颤。
“家嘏乖，先放开爹爹，我看看家彰怎么了。”我低声说道，大儿子便听话得放开我的手臂，我替小儿子检查了一下，好在只是昏了过去。
“我带你们去找万叔叔，但是不可以告诉其他人，我们怎么过去的，可以吗？”我严肃的说着，大儿子用力的点点头，随后我便带着他和家彰进了桃源。
我没有带他们直接进到楼房，而是在楼房外，大儿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想到才一眨眼，便到了另一个地方，脸上挂着惊讶的表情。
“家嘏，你和弟弟先和万叔叔住在这里，我和父亲会来看你们，你们要乖乖的，知道吗？”我抱着小儿子，仔细叮咛着大儿子。
“爹爹，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家彰的。”大儿子郑重的开口，让我又欣慰又心酸。
我带着大儿子进入楼房，园主听见声响，出来看见是我们，一脸惊讶，“青衣，怎么把家嘏和家彰都带过来了？”
“说来话长，总之他们在府里不安全，我便把他们送来了。”我苦笑着回答，园主的大儿子毓嵧倒是很开心，毕竟他和家嘏分开许久了。
安顿好儿子之后，园主将我拉出厢房，“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的，你不会把儿子送过来。”我淡淡开口，“万公子想捉我儿子，逼我们交出你。”
“！”园主脸色难看，我赶紧开口说道：“不过被我先一步将儿子带了出来，你安心待在这里，顺便帮我照顾儿子。”
“抱歉，连累你们了。”园主难过的说道，我佯怒的说道：“说什么呢，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哪里来的连累不连累。”
“我得先走了，还得赶回去告诉二爷儿子的下落，否则我怕他急疯了。”我又劝慰了园主一番，便赶紧离开楼房，转到楼房看不见的角落后，赶紧出了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