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安排人在他身边了？让你的人多劝劝他，别让他做出傻事呗。”我帮二爷捏着肩膀说道，近几日北京消息不断传来，让二爷忙得晕头转向的。
“哼，他心高气傲，怕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也不想想，他有没有本钱傲！”二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其实我知道他是刀子口豆腐心。
二爷很珍惜他的兄弟，当初若不是大少屡屡相逼，不但对我动手，甚至还对二爷痛下杀手，二爷也不会对付大少，重活一次，二爷的心比谁都软。
二爷虽然不再回北京，不过对于三姨太和同胞三弟，二爷也是诸多照拂，除了安排他们的去处之外，也暗中打点他们的生活，还寄了不少钱回去。
其他的异母弟弟虽与他不亲，但是他也有暗中照顾，不过四弟袁克端却不领情，不知怎么的，他一直视二爷为眼中钉。
或许是因为总被拿来比较罢，二爷从小便很受袁世凯宠爱，每回家宴中，袁世凯总是安排二爷坐在他身旁；就算后来二爷离开北京，每年过年回家时，也没有受到冷落。
相比其他兄弟，在二爷未离京之前，可以算是一直活在二爷的阴影之下，纵使二爷对待他们很友善，也抵不过不是同母所出的猜忌。
虽然后来二爷离开了北京，但是在袁世凯心中，恐怕只有二爷是他属意的接班人，再加上大少和乱党牵扯上关系时，也是二爷的周旋，才让袁府可以全身而退。
因此袁世凯虽没有明说，但是袁府上下谁不知道，一年才回来一次的二爷，是他们以后的主子；没想到后来二爷却和袁世凯闹翻了，再也没回去过。
袁世凯不得已，转而培养其他儿子，其中四姨太所出的四子袁克端，便趁机表现，就此入了袁世凯的眼，成了取代二爷的接班人。
当初袁世凯称帝时，袁克端被封为皇太子，让他得意洋洋的，一天到晚穿着皇子服摆显，谁知袁世凯称帝仅八十三天，结束帝制后，连大总统一职都丢了。
不仅如此，袁世凯不久后，就因为精神打击，使得原有的病情加重，没多久便去世了，让袁克端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没想到袁克端这么快，就能掌握袁世凯暗中的势力，看来袁世凯将对二爷的宠爱，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不然不会在称帝时，将袁克端封为皇太子。
既然袁世凯的势力被袁克端找到了，那个小倌也就没有用处了，因此二爷便将小院周围的手下撤离，届时小倌的下场如何，便不在他关心范围了。
另一边因为年关将近，有一阵子未上门的柯先生，在过完年后，再度找上门来，这一回二爷没有敷衍他，和他关在书房谈了一下午。
等到柯先生一脸如释重负的离开后，我赶紧进入书房，不懂二爷怎么会松口，让柯先生参与大冶的生意？莫不是为了袁克端罢？
“寒云，你和柯先生谈妥了？”我将书房门关紧后，走到二爷身旁问道。
“嗯，施点小惠，让他安了心，也免得他一天到晚上门来。”二爷伸手抱住我，低声开口道，我蹙了蹙眉头，“大冶是你的心血，这样好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我若只看重眼前的近利，怕是会误了以后的发展。”二爷叹了口气，我想了想，二爷许是综合了玉佩的信息，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若是为了发展生意，我不便过问，我是怕你这傻哥哥为了你弟弟，不得以妥协了。”我轻声开口，对我来说，二爷是最重要的，袁家全部人加起来，都抵不上二爷一根手指头。
若是二爷为了袁克端，在黎元洪手上吃了亏，我不会放过袁克端的，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要下绊子，也不是做不到。
“你想到哪儿去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我可是生意人。”二爷笑出声来，我斜睨了他一眼，“我担心你呢，你倒笑话起我来了。”
“青衣，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想多了，虽然我确实暗中照顾其他弟弟，但是我有我的原则底线，我不可能为了他们，而让我们的生活受到威胁。”
“总归是一家人，就算他们不待见我，能帮的我尽量帮；但若是因为这样，而想算计到我头上，我只能说他们太小看我袁寒云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我不喜欢柯先生，每回见了他，他眼里的算计和贪婪，让人膈应得很。”我闷声说道。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和他打了几次交道，我便知道，怕是黎元洪也被他瞒在鼓里了。”二爷放开我，拉着我到桌旁坐下。
“哦？这怎么说？”我斟了两盏茶，很是稀奇的问道，没想到柯先生连黎元洪也敢欺瞒吗？这胆子也忑大了罢。
“合作是假，捞钱是真。”二爷淡淡说着，我吃了一惊，“你是说，黎元洪根本不知道矿山的事？”二爷颔首。
“或许是他到过大冶，从我的矿场和钢铁厂找到蛛丝马迹，推测出矿山的拥有人是我，不过就我派人到北京打探的结果，黎元洪确实不知此事。”
“那你为何还要与他合作？”我蹙眉问道，这样一个人，根本不用怕他，直接处置了不就得了，何必和他虚与委蛇？
“之后肯定会有其他人，想要分一杯羹，我倒不如卖个人情，先拐个大总统当靠山；另一方面，柯先生为了堵住我的嘴，只能答应我的条件。”
“你是说，你派人将大冶的生意，告诉黎元洪了？”我莞尔，这算是柯先生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本想打着黎元洪的旗帜，狐假虎威一把，谁知二爷真的与黎元洪搭上线。
柯先生见二爷将黎元洪抬了出来，气势矮了一截不说；又怕二爷将他假藉黎元洪名义，四处插手生意的事说出来，便只能答应二爷的条件，好堵住二爷的嘴。
这一来二去的，二爷不仅没吃亏，还赚了不少，柯先生只能哑巴吃黄连，将这苦打落牙齿和血吞下去，谁让他之前不知好歹，敢上门威胁二爷。
不过就像二爷说的，大冶这块饼，果真许多人抢着分食，不过二爷出手的早，再加上背后站着黎元洪，一时之间倒真没人敢惹上门。
这时我才知道，二爷为何要派小冬子和袁祈到大冶，原本大冶的厂子都上了轨道，派袁祈去实是大材小用了，原来是为了应付柯先生这只狐狸。
没多久柯先生便代表黎元洪去了大冶，而袁祈和小冬子也收到了二爷的命令，准备好好接待柯先生，让他有段难忘的大冶之旅。
91、
柯先生离开上海之后，府内平静了一段时间，几个月后，却在某天深夜，被一道惊呼给搅乱了，照顾儿子的奶娘急匆匆得拍打着我们的房门。
“怎么了？”二爷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外间拉开房门问道。
“二爷！小少爷高烧不断！”奶娘心急如焚，我正走出里间，一听见小儿子发烧，赶忙让奴仆去请大夫，我和二爷带着奶娘来到儿子房间。
大儿子已经守在小儿子床边，小儿子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双目紧闭，我疾步上前，“奶娘，将家嘏带走。”若是大儿子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家嘏虽然担心弟弟，却也乖乖的跟奶娘离开房间，没多久大夫来了，诊断过后，才知小儿子是出痘子，让我松了一口气。
送走大夫之后，我有些腿软，倚在二爷怀里，“还好只是出痘子……”当晚我和二爷守在小儿子床边，等到他高烧退了，呼吸平缓了，我们才真正放下心来。
忙活了一晚上，此时已天光大亮，二爷稍做梳洗后，便出门去了，我趁机补眠，打算睡起后，再去看小儿子一趟。
谁知才睡下没多久，奶娘又敲开了我的门，听闻小儿子高烧又起，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没停赶到小儿子房间，手下奴仆已经去请大夫。
大儿子心急如焚的站在门口，不断向内张望，却还记得我让他别打扰弟弟，因此不敢进入房间，我心下一软，蹲下身抱着他，“别担心，弟弟会没事的。”
昨天晚上因为紧急，所以找来的大夫不是平时到府上的大夫，这一次奴仆找来了从小替儿子看病的大夫，大夫一进房间，脸色就变了。
他将全部人赶了出去，只留下我和奶娘，大夫脸色凝重，“公子，小少爷的病情很凶险，小少爷不是出痘子，是感染了天花。”
天花？！我踉跄一下，奶娘赶紧扶着我，没想到昨天晚上的担忧成真，我不禁咬牙切齿，“那个庸医！他告诉我家彰只是出痘子！”
“公子，小少爷的病情被延误，您要有心理准备……”大夫迟疑的说道，心理准备？！我眼前一黑，稳住身子后，才颤抖的开口，“大夫，请你务必尽力救助我儿。”
得到消息的二爷也赶了回来，我照着大夫所说，将小儿子换了地方，小儿子用过的物品，不是烧了便是煮沸了消毒。
服侍过小儿子的奴仆都被送进了医院，天花感染性很强，我特地让大夫检查过大儿子，还好大儿子没有感染征状。
想到小儿子难过的躺在床榻上，我紧握着二爷的手，哽咽的开口，“寒云，大夫说家彰可能……可能……”
“不会的，家彰一定会挺过来的！”二爷抱紧我，低声安慰，就在这时照顾小儿子的奴仆发出惊呼，我心里一紧，连忙就想进入房间。
“二爷，公子，节哀……”大夫开门，让我们进去看小儿子最后一面，我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脚步踉跄的冲向小儿子的床榻边。
小儿子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一张脸烧得通红，已经没有意识了，二爷站在我身后，手放在我肩膀上，给我无声的安慰。
千秋！我突然想到千秋，连忙拨开二爷的手，用仅存的理智，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厢房，门一关瞬间便进入桃源。
来到铜镜前拼命静下心来，凝神让时间停止，我大口喘着气，希望还来得及，随后冲出楼房，来到小河旁，放声大喊，“千秋——千秋——”
“欸，我在呢。”没多久伴随着软糯糯的童音，千秋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我要许第二个愿望。”我颤抖的开口，千秋了然的望着我，“你想救你小儿子。”我忙不迭地点头，千秋笑眯眯的开口，“行，许愿罢。”
“我希望……四个小孩一生顺遂无病痛。”我郑重的许下愿望，话音刚落，千秋便浅笑开口，“如你所愿。”随后千秋的身影渐渐消失。
我连忙来到铜镜前，解除时间停止，看着众人恢复行动，我赶紧出了桃源，二爷还在小儿子房间，刚才我停止时间，二爷便知晓了我的打算。
来到小儿子房间，大夫直呼不可思议，原本上一秒还病恹恹的人，下一秒却痊愈了，我放下心来，让大夫将家彰再检查一次。
确认家彰已完全康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之后，我让奴仆送大夫离开，等到房内只剩下我和二爷，我自责的开口，“要是我早想到许愿，家彰便不用受苦了。”
“要是晚了一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将头埋进二爷胸膛，难过的低语着，二爷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轻拍着我的背。
“你许了什么愿？”过了许久，二爷看我平静了，才开口问道，我轻声说道：“愿我们和园主的孩子一生顺遂无病痛。”
“嗯，以后你不用再担心了，我相信他们都会很健康的。”二爷淡笑开口，我看着他眼下的青色，和眸底的放心，心里一酸，差一点我们就失去了小儿子。
“父亲，爹爹，弟弟没事了吗？”这时家嘏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我看着大儿子倚在门边，眼含希冀的问道。
“嗯，弟弟很勇敢，没事了，你来看看他罢。”我招手让大儿子进来，大儿子连忙跑了进来，冲到小儿子床边，仔细得瞧着还在昏睡的小儿子。
我竟然没有早些想到将愿望用在儿子身上，也幸好愿望还没用完，否则今日小儿子怕是救不回来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我便心惊胆颤。
不过今后不用再担心了，我第一个愿望许的是四个大人长命百岁，第二个愿望用在了四个小孩身上，我们两家八口，终是可以一生平安。
小儿子得天花的事，也惊动了五爷和园主，之后整个袁府上下都消毒了一遍，而在医院的奴仆，果然有几个也发病了。
追查之后才知道，其中一个奴仆家里有人染上天花，他不敢声张，以为自己没事，回到府里后，便传给了家彰，小孩子抵抗力弱，马上就发病了。
那名奴仆被二爷打发了，若不是他隐瞒不报，家彰染上天花时，我们便可以赶紧送医院，也不至于延误了一天，造成病情加重。
而那名误诊的大夫，也被二爷给送进了巡捕房，原来那个大夫只学了点皮毛，只会看些小病痛，常常延误病情，也算他运气好，直到碰上家彰前，都没闹出人命。
虽然有千秋治好了家彰，不过家彰也算大病了一场，总归是伤了根底，我连忙拿出桃源的药材和食材，一天到晚帮他补身子。
养了一个月，终于是恢复了原本的红润，我也趁机让园主的两个孩子，也跟着补一补，园主体弱，两个孩子也比平常小孩来得瘦弱。
不过被我养了一个月后，比原本健康不少，让我挺有成就感的，连园主都啧啧称奇，不晓得我用了什么秘方。
虽说和千秋许了愿，可保他们一生顺遂无病痛，不过身体底子打好点总没错，因此我想方设法，让四个小孩又吞了不少补品。
不过我也知道过与不及的道理，因此便打算慢慢调理，没有一次给太多，顺便也让园主跟着补，看着园主单薄的身子，我真怕风一吹，便将园主给吹跑了。
这日二爷回来后，脸色不大好看，我有些疑惑，“怎么了？虎着一张脸。”二爷叹了一口气，“那姓万的竟然搭上了四弟。”
我听了嘴角抽搐，这万公子也真能蹦跶，竟然可以搭上袁克端，我替二爷斟了盏茶，“他搭上四弟做甚？想一起对付你？”
“四弟想藉由日本人的帮助，除掉黎元洪。”二爷有些愤恨的开口，肯定是非常不满自己的弟弟，竟然与日本人勾结。
“直系的人没有反对？”我狐疑的问道，直系背后的力量可是来自英美两国，他们怎么敢转投日本人？不怕英美不支持他们了吗？
“他太容易被煽动了，而且被卖了，还傻得替人家数钱。”二爷有些无奈，我端起茶盏不置可否，我并没有和袁克端相处过，上一世对他也没印象。
“他怎么搭上万公子的？”我真是好奇不已，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路去的？
“四弟暗中找上日本人，姓万的本就与日本人来往密切，听见四弟的名字，哪还能想不到与我有关。”也是，同姓袁也就罢了，又同是克字辈，不被认出来真的挺难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若袁克端没有踩到二爷底线，他不只不会对付他，反而还会拉他一把，现在的袁克端，便在那条线的边缘。
“要看四弟的决定。”二爷叹息，希望袁克端聪明一点，不要惹到二爷，否则我不介意添上一把火，二爷是真的希望兄友弟恭，奈何其他人不领情。
“不说这些了，过一阵子我要到大冶一趟，我们带着家嘏和家彰，全家一起出游罢。”二爷打住刚才的话题，改说点轻松的事。
“行，不过上海的生意怎么办？”我啜着茶水，二爷将袁祈和小冬子都调走了，现下自己又要离开上海，生意方面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