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和佩服你的勇气,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商氏最近低迷确实与这件事有关,有人借题发挥恶意煽动,我相信对方终会自食恶果。至于商家下任家主,那是他们的事。其余的,皆属谣传。”
商家因我,竟出了如此多的事么……
“商夫人您好,我是……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之前有传言说商家少主不是您亲生的,商家总是避而不谈,您现在愿意澄清这件事吗?”
安静了很久,久到大家都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我听到她清晰的声音说,“天玄确实不是我生的。”
“哗……”
“无论外界怎样猜想,我只是在尽力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无论他们是谁生的都一样是我的孩子。因为不管父母犯了什么错,孩子都是无辜的,所以我们瞒他到现在。”细细的哽咽声传来,我听到台下传来一片掌声。她说,“我和他的感情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商家和易家的合作关系不会改变。至于剩下的,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相关的不实流言传出来,谢谢。”
“商先生,请问他的名字……他的母亲……”
“商先生,请问他会拥有商氏多少的股份?他……”
“商夫人,有谣传商小少爷是私生子,请问您对此……”
混乱的退场,狂闪的闪光灯,尖锐的问题。我看到那个被母亲护在怀里的孩子低着头,垂着的美丽双眼有晶莹的光芒滴落,悄无声息。
心仿佛有无数的针穿过,硬生生的疼。
他只是个孩子而已,母亲说,孩子本来就应该是用来疼的,无论男女。
而我的出现,像是突然长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疼到无法呼吸。心里有了不可消除的伤,即使伤口愈合也将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那一道伤痕刻着我的名字在他疼痛的时候会在他的齿间流转,不得安生。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是我食言了。我终究,还是为了我自己介入了你完整的家庭。
(二十八)
商艾抓着我的衣服把脸埋在我的怀里啜泣着低声喊哥哥,一声一声的抽噎把委屈都锁在喉里,呜咽的声音像极了母亲养的那只小猫被我欺负时的样子。
我直直的站着手垂在两侧,抬头看见商天玄不知何时已倚在门口。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还埋在怀里的人,张口却不知该怎样告诉他他想要找的人不是我而且那个人正站在他身后。才见过我几次的孩子甚至还分不清谁是他哥哥谁是抢走他亲人的坏人,看着他伤心看着他难过我连给他一个拥抱的权利都没有,因为让他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正是我。
轻轻地把他拉开,盈着泪的双眼迷茫的看着我,我看着倚在门口的人想着要如何开口才能让伤害减至最低。商艾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门口的人时眼泪瞬时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他张口小声的对我说了一句话而后夺门而出。刹那间从他灵魂里溢出的委屈和彷徨仿佛实化成手而后在我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连心都在火辣辣的疼。
他说,哥哥我这么喜欢你,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为什么他来了你就不要我了?
看着跑出去的人我的手动了动却不知道假如我真的留住了他又能够对他说什么,连呼吸都在那一刻感觉到了疼痛。
“哥舒?”
“嗯?”
“我们回家?”
“……好。”
把眼睛缓缓合上,回家,回谁的家?哪儿才是我的家呢?
心里蓦然涌起那样多的负罪感,我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明明知道是这样,却不知假如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够去哪里。
恍然间,离那天已经两天了,学校后天就要开学。我在苑的招牌下站了一会儿,还是推开门走进去。木言告诉我商天玄在这里而且他最近都会很忙,很忙就意味着他不能接电话不会回家。我不想干预他的私人空间,但是我的钥匙还在他的手上,而我明天打算回去看看我一个寒假都没有打扫过的房间会脏成什么样子。
推开门的瞬间,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大厅我却觉得有无数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连空气都布满了蠢蠢欲动的味道。微微垂眼,进了大厅我对前台小姐说明了来意,她一脸恍惚的看着我然后颤抖着拨下内线,我听到她尖着嗓子说,“1号,快到前厅来!少爷……不,另一个少爷……”我听她语无伦次的表达了许久后,终于有一个穿着服务生模样的男子走出来,手里拿着商天玄的帽子。他震惊的看着我,在他开口前我对他微微点头说,“我找商天玄。”我听到他细细的抽气声,递过帽子低声对我说,“请随我来。”
只有亲自走进来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苑是一个多么巨大的迷宫,电梯往下走了三层后停下来,前面的男子看着我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复杂的盯着我的脸看了一眼而后为我带路。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气息令我立即打了个喷嚏,忍住想揉一下鼻子的冲动我抬头看一眼周围的环境。只见右手边是一扇半透明的门,可以看见向下延伸的阶梯,里面暧昧的灯光交替闪烁隐约有晃动的人影,我猜那应该是类似于酒吧之类的场所。其余的,乏善可陈。转过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迟疑了一下对我说,“请少爷……尽量不要抬头。”我应了一声跟在他身边。
越来越繁复的路上开始有服务生为我们引路,我的后面也跟了两个保镖,虽然我不知道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是否有这个必要。忍了又忍还是又打了个喷嚏,虽然这是地下第三层但通风做的很好空气也不压抑,但我总是能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想着又打了一个。吸了吸鼻子,越往里走味道越来越浓了。
“服务生。”一个喑哑的男声漫不经心的传来,我看到为我带路的人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他转身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开口说,“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么?”“啧啧,你是A区的服务生吧?怎么会在这里?”我看到他的手指轻佻的勾起服务生别在胸前的牌号然后用两指捏起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低声说,“长得真是不错。”“谢谢您的夸奖。”
男人慵懒的倚在门侧,我感觉有目光停在我身上。“他是新来的?”身后的保镖气息微微不稳,服务生稍稍移动了一下若有似无的挡住他的视线,气氛突然紧张。我听到服务生平静的说,“不,他是客人。”“哦?我怎么不知道苑里的客人已经可以从这里走了?”“抱歉,老板的事情我无权打听。”
那个男人安静了下来好像不打算过问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生气了。就在他有所行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丝极轻的声音,他显然也听见了。声音越来越明显,我从压低的帽檐下看见他弯起的唇角,刀削一般的锋利,刻满了冷酷无情,却又带了一丝丝玩味。他挥挥手让我们离开,我看到身边的人都松了口气。
一直都知道不同的生活环境会赋予人不同的性格和阅历,也隐隐的明白我和商天玄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但是从来没有这一刻来得直接和明显。隔着一道玻璃我看见一身黑色着装的商天玄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黑色的紧身衬衫勾勒出他已趋向成熟的身材,半敞的领口里露出一点荧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无端的。
他端起酒杯朝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已过中年的男子举杯,我看到他的唇张张合合而后勾起一丝微笑将杯里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有穿着低领制服的女子上前为他倒酒,不知从哪里伸出的一只纤白的手握了酒杯送到他的唇边,他垂着眼看着杯子,就着那只手喝了一口。原来他的脚边,还跪坐着一个女子,与其说裸露,还不如说什么也没穿。下意识的看过去,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怀里搂着的,都是男孩子。
忽然有些呼吸不顺,我打开门走出去。感觉世界在我的脚下一寸寸坍塌,我在这头,商天玄在那头。假若我不转身,我担心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会在我的眼睛里分崩离析,从此再也拼凑不起哪怕丝毫的关联。
商天玄,我究竟离你有多远?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假若呆在我身边会让你受到限制会让你不得不戴着面具,假如我已经成为了你的阻碍,那么我是不是,是不是……
“不……不要……”
“不要什么?我教过你的吧,要说出来才可以的哦。”
“嗯……放手!”
“哦~放开哪里?确定要我放开么?是这样?”
“畜生!啊——”
有太过强烈的好奇心并不是一件好事,假如没有在那敞开的门缝里看见那个人的脸,我绝不会站在这里。
我的到来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停下动作扭头来看我,在看到他们的脸的时候我只能感慨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小。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还停在跪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身上,宽大的衣服掩盖着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从我俯视的角度与地上的人抬头的角度看去,宽敞的领口让他的身体几乎一览无遗。他仰头看着我,眼里泄露的情绪从愤恨到惊恐,然后瞬间死寂一片。
我记得他是因为和商天玄去旅游的时候在那个小树林里不防被他摸了两把,他那时候嚣张阴冷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只是他现在这样子……
“真是难得啊,什么风把商大少爷吹来了?”喑哑的声音,带着半梦半醒间的颓废与。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他正是刚刚在走廊上叫住服务生的人。他也认识商天玄么?我偏头看着他。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调教师,但是我知道已经站起来的人有着极强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感觉。我能理解他对我身份的怀疑,但没想到他确认的方式如此暴力。
我很讨厌打架因为无论是寺里的师傅还是那个男子教我武术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他也说过习武之人万不可倚强凌弱,而我却屡屡犯戒。
足尖点在他的肋下迅速收回在门关上的前一刻闪出去,门无声的关起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他说过与人争斗只要无性命危险那就点到即止,默然的看着紧闭的门,回想刚才那一脚的角度和力道,好像,踢得重了……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我警觉的回头赫然发现人已离我不到五步,那个这两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我该称为父亲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我,面容平静却气息凌乱。他站得离我极近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我开始紧张因为我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即将肆虐的残暴。
他说,“你的步法是谁教你的?”声音低哑而危险。
他毫不掩饰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的退开,却在下一刻被他用力摁在墙上,声音极轻有着极力的压抑,他说,“说,谁教你的?”
他的手臂压在我的颈下,力道之大让心脏有种窒息的难受,而我却在这样的情形下忘记了挣扎。因为我在他刻意释放的血腥与和戾气下,我看到那风雨欲来的双眼里涌起那样深刻的痛,仿佛烙在心上刻在骨里。
“父亲!”就在我以为他要失控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商天玄从走廊的另一头奔过来,他握住横压在我胸前的手压低声音对那个男人说,“父亲,我们先离开这里,有话回去再说。”我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侧脸,稳重而没有表情,他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我。
我们造成的响动让让好几个房间的人走出来,包括被我踢了一脚的人也倚在门边闲闲的看着。商天玄看了他一眼,他耸耸肩走回房间拿了一件衣服出来。压制住我的人缓缓松开手,商天玄立即把衣服连兜帽一起披在我身上,遮住我的脸护着我走出去。
从浴室里出来,商天玄已经洗好澡坐在床上,他抬头来看我,眼睛里有深深的无力。我走到他身边,他的眼睛一直跟着我,慢慢的他握住我的手腕,再一点一点的圈住我的腰。他侧着脸贴在我身上,眼神空洞,呼吸轻浅,身体相贴的地方不时传来一阵颤抖。
“抱歉……,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不。”
贴着我的人摇摇头,良久才出声,声音那样沙哑那样难听。过了一会儿商天玄放开我,我站了一会儿去换衣服,对面的房间还有人在等我。
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个房间的豪华程度,太过完美会让人觉得冰冷,而房间里唯一有人气的就是坐在对面把酒当水喝的人。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凌乱的散着,我仿佛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脆弱。
他把杯子放下,面对着我的面容一片平静,他说,“巫翎是你什么人?”
很久以后我才能明白他平静语调下隐藏的情绪,原来念一个人的名字会用完一个人所有的力气。
“我不认识。”
他抬头来看我,沉默了一下说,“你的步法是谁教你的?”
“寺里的师傅。”
“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
他缓缓闭上眼睛,商天玄站起来示意我们可以出去了。我看着仍闭着眼的男人,把手机拿出来,旋开手机挂饰,那枚钻戒安静的嵌在那里。我说,“这个,母亲让我还给你。”
“哥舒!”商天玄的表情难得的震惊,他看向坐着的男人,反射性的把我护在身后。
“出去。”冰冷的声音。
商天玄把我手中的戒指放在桌面上拉着我走出去。关上那一扇门他脱力般靠在我身上喃喃的说,“哥舒,我今天要被你吓死了,你都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你今天死里逃生了多少次。
夜很静,商天玄在我身边喃喃的说着,他说哥舒你居然把那东西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它关系着商氏百分之二十的财产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处心积虑想得到它。哥舒哥舒,我该说你什么好……
半梦半醒之间,断断续续的听着他传来的信息。原来商家家主竟然拥有商氏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么。
原来那枚戒指那么重要。
原来,商天玄已拥有商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了。我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现在就忙着分家产,那个男人是想把商家给拆了么?
空气沉闷,在他低声的语调里,我模糊的睡去。
很热。我看见一团一团的火焰从身边燃起,我躺在一片荒芜的封闭空间,身下只看得见玄黑一片。张嘴呼吸,空气稀薄,感觉呼出的气息灼热,心跳急促。双手张开贴在身下,平滑的地面带来微微的凉意,只是很快的,火焰从指尖开始燃烧,一路蔓延,所过之处一片火海。火烧在身上并不觉得疼痛,倒更像是一种煎熬,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却不知道哪一个部分最难受。难耐的在地上磨蹭,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身体,只摸得到火热一片,仿佛听得见血液奔流的声音。
很渴,不自主的吞咽,喉咙干涩带来微微的疼痛,挣扎间感觉有微凉的触感贴上脸颊,不自主的靠过去。微凉的触感离开,更为冰凉的东西贴上来,唇畔感觉到水的流动,迫不及待的吞咽。冰凉的水顺着唇角滴落,落在颈上又顺着衣领流进去,水与火,极致的感觉让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满足的叹息出声。
(二十九)
只是冰凉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水分迅速被蒸发,口干舌燥,有火焰燃在舌尖。一点一点的温润适时地落在脸上,带来些微的凉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唇立即自主的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