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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by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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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声夺人,横踢佯攻,右脚落地后左脚迅速两个回旋。与父亲拉开距离,我小心的移动着脚步,在父亲手下我根本走不过二十个回合,虽然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去那一脚的冲力,父亲是用了十分力道的,我按着胸口咳都咳不出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有情绪的眼睛寒得像要结冰,他半跪着一把抓起我的领口,我直直的看着他不闪不避。“不服么,”他眼如鹰眸,“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不记得教过你如此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

父亲看见了么,我眯了眯眼冷不防抓住他的衣领就着他提着我的姿势向后仰倒,惯性和父亲的体重让我狠狠撞到地板上,腿微微曲起借力翻身迅速将父亲摁在地板上。“我喜欢他。”在父亲反击之前我冷静的说。

一字一句,没有犹豫,没有视死如归。

被摁在地板上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反应,他蓦然发现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忽视却也未曾十分关注的人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模样。那一句“我喜欢他”像是一杯温水,有着融冰的力量,却并不歇斯底里。人往往在不确定或者没有把握的时候,才需要虚张声势来支撑自己岌岌可危的信念。而他现在,并不需要自己的承认,那瞬间的其实已隐隐有了沉稳与霸气,那句话更像是一种陈述与宣告。男人沉了沉眼,你以为只是这样就够了么。

父亲于我像是一种信仰,更像是我追逐的方向与超越的目标,即使有一天我已能打过他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愿和自己的父亲动手,更何况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妥协和退让。我放开父亲,翻身坐起。沉默了一会儿我说,“爸,其实你喜欢的也是男人吧?”感觉父亲坐起,我看着右手小指上的疤痕没有抬头,“爸爸,”我慢慢的说,“我真的很喜欢哥舒,很喜欢很喜欢。”手放在脚踝上握紧额头贴住膝盖,莫名的觉得那样伤感,无力像是潮水一般瞬间席卷了我。父亲对哥舒是有占有欲的,如此强势如此无情的人一旦对一个人感兴趣,我根本没有半分机会赢得过他。但是,我站起来坚定的对父亲说,“父亲,我绝不会把哥舒让给你。”

他缓缓站起来,没有温度的眼睛闪了闪,突然一个勾拳挥了过来。十足的力量,打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没有防备的我狼狈的踉跄着倒向一边。父亲伸手把我拽了回来,他看着我,用一种睥睨的姿态,“狠话谁都会说,你说他是你的,我动动手指可以让你流落街头可以让他死一百次。”被毫不留情的甩在地上,父亲寒着一张脸走出去,剩我一个人躺在灯火通明的校场。

身体慢慢变冷,我哆嗦了一下缓缓站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而事实上我也笑出了声,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小声的,嘲讽似的笑了出来。商天玄,你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现在的你,顶着商家少主的光环好像无所不能,然而离了商家,或者商家有一天不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我那样坚定的对哥舒说,你是我的。我毫无畏惧的对父亲宣布说,我不会把他让给你。

多可笑,我恍惚的走着,以往值得自己骄傲也让自己沾沾自喜的成就突然一文不值。因为那些细枝末叶的成就与力量根本无法用来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突然那样彷徨,蓦然的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一阵温暖迎面而来,我愣了愣原来已经回到了房间。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轻轻的坐在床沿上看着熟睡的哥舒。房间里只有走廊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却足够我看清他的容貌。把衣服脱掉窝回床上,看着哥舒的脊背发呆,我的身体现在还很冷,哥舒会被冷醒。

被子动了动,睡在我身边的人突然翻了一个身,我僵着身体看他朝我挪了挪,蹭了蹭在我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手指动了动,我把温热的躯体紧紧搂紧,慢慢的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彷徨呢,我弯了弯唇,方向明明一直都在身边。

哥舒,我愿意为你,生这一块反骨。

那么哥舒,你呢。

(三十四)

哥舒一手撑着洗漱台一手按着胃在干呕,他漱了漱口对扶着他的我声音哑哑的说,“我想喝水。”

“站得稳吗?”我试探性的放手。他点点头说,“嗯,不要太甜。”

哥舒先天性低血糖,昨晚不吃晚餐就睡了,所以今天起床起得格外艰难。

喝完水的哥舒脸色好了一点,我站在门边看他把水拍上脸,连带着刘海一起被打湿。把毛巾递给他,他怔怔的看着镜子然后说,“商天玄,什么时候有空,和你去剪头发吧。”我看着镜子中的他笑笑说,“那一会儿和你去。”

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啊,看着他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换衣服,我只好把头转过去。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彼此小心维护着。心照不宣,所以相安无事。

一切如我所想,商家并不会因为父亲知道我喜欢哥舒而掀起血雨腥风,因为至今为止一切都还掌握在父亲的手中。如果商家大少爷爱上了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被宣扬出去,反而会影响到商家的形象,父亲一手打造的帝国不会待见我这一阵飓风的。

父亲常说,好的猎手在一击致命之前,往往需要长时间的等待。哥舒身边莫名的势力,初见倪端的阴谋,父亲的威胁和阻拦,其实只要我放弃哥舒,一切都将迎刃而解,我照旧可以做回我的少主而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混完这一生。至于爱的人,一辈子这么长以后总还会遇见的不是?可是,看着镜子中理发师的剪刀开合慢慢露出的眉眼,默契的和哥舒对视,我微微勾起唇角。不甘心呢,以后再也不会遇见这么个人,可以用一个眼神来交流彼此的想法,可以用拥抱来传递情绪,可以用亲吻来感知疼痛。

先哥舒一步剪完,忽视身边熟得不能再熟的理发师探照灯一样在我和哥舒脸上扫射的目光,我气定心闲的在一旁看哥舒慢慢露出眉眼后突然变得气质迥异的脸。哥舒的眉目,和那画上的女子,几乎十分相似。在他举手投足的时候,会在无形中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力。

伸手把不知道响了多少遍的手机掐掉,我和哥舒一起离开。冉渊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所以木言不淡定了。他已经知道我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兄弟被寻回来的吧,眯了眯眼,只是他猜不猜得到哥舒的样子呢。我偏头去看他,一粟阳光正好穿过建筑物照到这个地方,冬日微寒的早晨,晨风轻拂,哥舒阖了阖眼,颤动的羽睫仿佛是沐浴在阳光中苏醒的蝶,或许下一刻就会展翅飞翔。

这样美好,这般祥和。这种气质,就叫做与世无争了吧。

然而哥舒你知道么,终有一天,我们会退无可退。

一言不发的把哥舒按在排水道边把他的手彻底搓了一遍,我垂下眼睛将阴暗隐去,哥舒回到商家已经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按捺不住了呢。我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是单纯的调戏或者意外,哥舒手背上一大片明显的痕迹那样直接的表达幕后存在的威胁。或者,是警告。哥舒把手抽回去说,“接吧,有什么事就回去。”沉着脸看了一眼手机,除了木言我都想不出还有第二个这么锲而不舍兼脸皮厚过南墙的人。接通,把手机拿离耳边,果然。“天玄啊啊啊,你居然挂了我三十一个电话!!你大清早的招人办事么?可是这都一个多小时了啊……”“吵死了!不想再被挂一次就废话少说!”你也知道才一个多小时,出息……一个多小时被挂了三十一次你怎么还有脸再打来。“额,别挂!那,什么时候带人给我们见见呗。”我们?哼,这么说冉渊一直都在啊?果不其然,一句隐隐的白痴响起。“天玄,我们好歹也算是莫逆之交了吧?而且,他好像姓哥舒吧,你可承诺过过一段时间让我们见到人的,这都过了多少个一会儿了你说人都被你领回家了我们连人影都没见着,都说情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看……”“闭嘴!”利落的把电池拆掉,感觉头隐隐作痛,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明天亲自来堵人了。总是要见的,我看着哥舒无声叹了口气,以后他会认识越来越多的人,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分走他的注意力。他不是我养的宠物,我不能把他关起来。

一直以为哥舒的世界很纯粹,认识他这么长时间,极少见他主动和别人联系,除了我他也几乎没有谈得来的朋友。不是没有朋友,事实上,哥舒的人缘很好,正是因为太好,他对谁都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也从不生气。但是,那在随和温床上生起的却是无差别的漠然,与生俱来,不可改变。那么,现在谁来告诉我,这个女子是谁呢?哥舒,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深蓝色旗袍锦簇的牡丹怒放,高高盘起的发上三两枝发簪错落,随意而雍容。她微微错愕的站起来,顷刻,对着我展颜说,“是天玄吧。”

用力握紧哥舒的手,她并不讶异见到我,然而更令我在意的是,那一瞬间的神态,分明是在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女子抚着置于橱柜内的一件衣服,那衣领上隐约可见的刺绣与哥舒衣服上的一般无二,她轻笑着开口,“我与你们母亲算是手帕之交了。”

时光倒退,谁编织了网,谁自甘坠落。这是一个故事吧,我牵着哥舒的手和他一起走出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抬头朝我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华贵的女子倚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浅浅的目光仿佛佛之圣者,带着隐约的怜悯俯视芸芸众生。

与哥舒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拥抱,她明明是知道整个故事的人,但是她不说。她需要我们成为棋子,圆未圆的残念。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分明是在对我说,你还会再来找我的。拥紧怀里的人,我轻抚哥舒的不安。你把本该埋藏于地下的秘密告诉我,既想让哥舒对商家心生怨恨,又想我心中愧疚不安的同时怨恨商家的隐瞒,毕竟一个自己喊了十几年妈的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到头来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十八岁的少年会因此做出什么一点也不奇怪。

面对面的拥抱,将手扣进哥舒的指节,而后缠上他的小指。你没有料到的是,你告诉我的所谓的秘密我已经知晓二分之一,我在意的,仅仅是我怀里的这个人而已。沉了沉眼,不要威胁我,也不要威胁哥舒,这是我的底线。至于你们的破事,我根本没有半分兴趣。

我在乎的,至始至终只有这一个,其他的,与我无关。

我承认我的心胸一点也不宽阔,看着木言狼狈的摔在地上的可喜姿势我立即垂下了眼,站到哥舒身边。你们不是想见么,啊,现在见着了。再说了,冉渊你那是什么装扮?撇了撇嘴角,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商天玄,你可以再小心眼一点儿么?

哥舒转头看了看我,轻而易举的看见了眼中的戏谑,他示意性的看着他们,在发现我不打算开口后无奈的对并排站着已经僵掉的人礼节性的微笑说,“要进来喝杯茶么?”

端起杯子,垂眼,喝茶。与哥舒同时放下杯子,不需要刻意,不需要模仿,我知道我们的动作一模一样,如影随形。木言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哥舒的脸上,火辣辣的眼神几乎要在那方寸之间烧起来。哥舒对陌生人总是有一种潜意识的抵触,我抬眼凉凉瞥了木言一眼说,“把你的狗眼给我瞪回去。”木言扶额准备狼嗥,在看见我冰凉的眼神后半路急止变成了一声呜咽,他捂住脸说了一句“我需要清醒一下”后悲愤的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玩味的看着他的背影,属于我和父亲的地下室,是一个不输于主宅的道场。撑在颌下的手点了点下巴,我看向哥舒,他眼里有微微的笑意,眨了眨眼,我站了起来。离开之前,我警告性的扫了浓妆艳抹的冉渊一眼,想着是直接把他打包送给蓝朗比较好还是……嗯,那样也不错,或者……也可以……

手放在地下室半敞的门上,我顿了顿,长期的训练让身体对潜在的危险有一种条件反射的感知。光明正大的开门进去,身前身后的弱点毕露,我没有丝毫防备。

木言的手在恨恨的揍上我的脸前砸到了门板上,发出老大一声声响。啧,居然这么用力。“商天玄,你知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嗯?!你居然还有心情请我们喝茶!”木言抓着我的衣领低吼着恨不能把我往墙上撞上一撞,他吊儿郎当的公子形象算是毁了。我想,还是不要告诉他请他喝茶的其实不是我会比较好,吧?

——喂喂,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我把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嫌恶的拍了拍,看一眼木言扭曲得就要在爆发边缘的脸,轻咳了一声,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说的是,没有。木言把他那副长年累月架在鼻子上的平光眼镜拿下来,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你怎么肯定他没有威胁性?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抬手打断他的话,漫不经心的撇了他一眼,“没有假如。”

门口轻响,卸了妆的冉渊走进来沉默的靠在墙上。木言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迟疑的说,“被认出来了?”冉渊把还湿的头发捋到一边抬头冲我和木言说,“打一架?”

躺在地板上,斜眼看了那挺尸的两个人一眼,不揍我一顿就不舒坦是吧?我站起来,拍拍有点褶皱的衣服,想了一下,云淡风轻的说,“我说,最近闲的慌,找点事情做怎么样?”

木言睁眼斜视了我一眼,直接转过头去继续挺尸,冉渊刚刚受了哥舒打击还没缓过来干脆不睁眼。“商大少爷您又想做什么啊?消停消停吧,还嫌小人我没操劳够啊?再这样下去我非短命不可!”木言没好气的加了一句后干脆把脸埋到冉渊身上假装他已经处于游魂状态。

我笑笑说,“做我们一直想要做的事。”木言和冉渊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木言盯着我的脸在看不出任何说笑的性质后喃喃的说,“天玄,你,受什么刺激了?莫不是中邪了,吧?”我瞟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既然我们都不想被束缚,那就建一个自己的帝国不就好了。

轻笑,那个时候,我怎么回答的?

——好啊,你们等着被奴役吧。

只当是年少轻狂,不想如今一语成谮。

打开门,其实现在仍是轻狂的,但是我已经有了要小心翼翼守护的宝贝,我会因此学着如何变得更加沉稳,直到长成可以放心依靠的力量。

“因为哥舒茗?”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微微停顿,不置可否。

毫不犹豫的把他们两个丢出我家大门,冉渊在我阴森森的目光中把仍在扑腾着大喊“哥舒今晚八点广场见”的木言拖上车。好嘛,当着我的面都敢勾搭我的人,迟早有一天把你们这两个祸害打包快递给蓝朗,让他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晚上八点,我沉着脸被哥舒半推半就的来到广场。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这个古老的城市亘古延续的年初二放烟花的传统让年的味道稍稍浓郁。木言和冉渊站在一起朝我们招手,我微微向后看,一旦我出门,身后总是会跟着几个人,这已经是惯例。

哥舒抬头看烟花,我站后一步抬头看他。心情一点一点沉寂,心绪起伏,仿佛有无数的场景在眼前晃过,刹那间滋生起莫名的感觉,像是忧伤。

这分明不是我的心情。那么,是哥舒的……

木言站在我们侧前方,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收敛心神微微移动脚步走到他们中间。我一动,立即有一个人状似无意的站到我刚刚站的位置护着哥舒,他不着痕迹的朝我点点头,我放心的转头用眼神示意木言有什么事。冉渊无声递过来他的手机,我看着他明显不想解释的样子,摁亮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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