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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复制——by宫水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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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者廉听着慎得慌,心想这是我家的小孩儿吗,怎么有时候像人精,有时候像二缺呢。

“我不是好好的。你把卡埋了?不知道它是我给你留的钱吗?”

“无所谓啦。”皮皮嘟着漂亮小脸,“我只要爸爸。别的,都可以不要。爸爸是我用几百万的贿赂换回来的!”

飞船的顶层守卫严密,任何人不得入内。

“经过核查,端木唯叛国通敌的证据属实。索恩,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下,不用说端木,连菲洛都会受到冲击。”索菲亚女王端坐在沙发上,笑得亲和而美丽。

桑躬身一礼:“谢谢女王陛下的信任与厚爱。”

“你真的决定回冥星?”索菲亚垂下眼,看着清茶冒出的腾腾热气。

“H5的生产已经进入正轨,等到赛尔的祸患除去,我就再无牵挂。不管怎样,我身上流着冥星人的血液,迟早要回去。”桑答道。带着徐者廉远走高飞,并不是最近产生的念头。早在去年秋天,他差一点就那样做了。

“我听说,埃德温和你在一起。”

桑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桌下的拳头。

“别紧张。”她轻轻一笑,“我不在乎你是如何做到的。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被菲洛所害,落入归亚军的包围圈。请你好好待他,别像端木似的,辜负于他。”

“他是我的命。”桑平静地说。

“好吧。一切结束后你带他走,越远越好,不要回来。”

索菲亚遣退了索恩,全身脱力地躺在沙发里,她在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包括自己可怜的哥哥,在皇族与军部的权力斗争中被剥夺了王储身份,被迫流亡在外,他离开王宫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四年后,当她拥有足够的权力寻找时,他早已死去。

若干年后,她在赛尔的重大庆典上,无意中瞄到了一个神似哥哥的身影。黑发黑眼和以金发为标志的王室迥异,但埃德温毫不吝啬的和煦笑容,举手投足的从容优雅,让她激动得难以安眠。是也好,不是也罢,她拿他当最亲的亲人来看,不过她依然保护不了他。

这是命吧。

命中注定,她踽踽独行,孤单一生。

******

徐者廉从不是个浪漫多情的人,他更偏于古板保守,从不在公开场合和同性情人进行亲密接触,坚持着居家过日子的理念,上的厅堂下得厨房,极力让伴侣感到舒服和满意。他不会捧着玫瑰话说我爱你一生一世,他只会把对方纳入自己的规划里,认真地征询食谱,为新住宅选个风水好的位置,正经八百地讨论财产保险和若干年后的养老金,详细地计划如果一方意外死亡的话,另一方如何走出阴影、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如果我出事,你别太伤心,记住,这是我的全部资产,存款和不动产加起来有……嗯,大概三十万的样子,留给你当抚恤金。钱虽然少,你也不用露出这么鄙视的表情好不好?”徐者廉盘着腿坐在床上,腿边散落着一打卡片和证明。他特意将一张小巧的银色卡片递到端木唯面前,叮嘱道:“这个是为皮皮存的钱,里面有二百多万,记得汇给洛雅。别看她挣得多,花钱从来都大手大脚的,过了今天不想明天,肯定没给孩子留什么。”

端木唯那时候问者廉,如果死的是我呢?你会不会很快忘记我,和洛雅一起过上三口之家的生活?

他记得者廉回头看着自己,黑眼睛真诚而温和,嘴角稍微上翘,白皙的脸颊因为阳光染了一层细粉,长发一直披到腰间,几缕垂下来,痒痒地搔着掌心。“笨蛋。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如果忘了你,不就连同我自己一起忘记了吗?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信我……”

他还记得,自己把一本正经的恋人扑倒在柔软的床铺里,大型犬似的啃他的鼻尖和嘴唇:“好好的托付身后事,多不吉利!为了你,我绝对不死,即使死了做鬼也要爬回来,拉着你一起走。我是鬼,我要吃掉你!”

“哈,哈,你怎么咬人啊……痒死了……哈哈哈!”

笑声犹在耳边回荡,雪白的床单上却不见了旧人笑颜,端木唯拉起了那人苍白的手,没有活力的手掌,布满无比熟悉的硬茧和细小伤疤。眼前这副徐者廉的身体,像极了抽去灵魂的玩偶,凭着生命仪器存活。

红眼黑血、皮肤胜似新生婴儿的,又是谁呢?只是索恩的所有物吗?可他明明就是者廉,每丝细微的表情,每个纷乱的心绪,分毫不差。也许,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爱的人变了。

徐者廉还活着,有人爱他,或许比自己还爱他,能够保护他不受伤害。

他有什么资格向者廉请求呢?他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非但不能保护爱人,还将他害得遍体鳞伤,还在伤害过后,不知廉耻地贪图鲜活的美丽身体。直到者廉呼唤出别人的名字,才发觉他已经无法挽回。

因为者廉在受刑极痛、和情动极乐的时候,叫出的是同一个音节。

桑。

走廊中,军靴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刺耳声响,打破了医院贵宾室的静谧空气,门随之被粗鲁地推开,短短数秒内多位全副武装的军人涌入宽敞的病房,目光凝聚在坐在病床边、军服挺括的英俊男人。

端木唯将吻印在病人的手背上,最后看了徐者廉一眼。他依旧睡得沉静,大半面容被呼吸罩挡住,很近,却远得可怕。

“克莱默,帮我好好照顾他,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让他继续治疗。”端木唯站起来,向为首的好友说道。

“你为什么不逃?”早在昨晚,克莱默便收到了拘捕的密令,他私下告知了端木,特意延后了行动时间。但他明白,以端木的性格,绝不会临阵脱逃。

端木唯云淡风轻地一笑,一连串的厄运背后有只推波助澜的无形之手,逐步将他逼到绝路——如果畏罪潜逃,迎接他的只有一败涂地的噩梦;如果留下,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挽回败局……找回者廉。

“走吧。”端木唯昂首挺胸,始终保持着高贵而骄傲的姿态,在士兵的包围下大踏步走出病房,克莱默禁不住叹息一声,紧随其后离开了充斥着药水味的房间。

C31 执子之手

与女王会面过后,桑连日来不安的心境终于踏实下来,隐隐冒出不可抑制的喜悦——端木唯这回栽定了,他的势力一倒便不再可惧,大可以暗中地将他处理掉。

洛雅自杀得正是时机,她的死不但将徐者廉对端木唯的余念斩断,而通过她寄来的铁证,可以轻而易举地扳倒端木唯,自己最大的隐患威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便宜了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的桑。

徐者廉刚一开门,就看到桑顺着扶梯缓缓而下,单手松开束缚着脖颈的领带,墨黑制服微微敞开,露出一截过分皙透的颈子,向来肃穆严谨的俊秀面容绽开美极的笑靥。

他不由地怔了怔,竟是看呆了,连忙红着脸将目光撇到一旁。桑见状,飞快地走到徐者廉近前,二话不说地深深地吻上了恋慕已久的唇,辗转了很长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徐者廉返身进屋弯腰沏茶,男人跟随其后,从身后搂着他的腰,轻笑间呼吸打在耳边。他一回头,恰好与桑澄澈的银眸四目相对:“什么事这么高兴?”

“和我回冥星。”桑的目光灼灼,仿佛能直直刺入心中,“水星与冥星的星际通道每五年打开一次,趁此机会,我们离开这个勾心斗角、污浊不堪的地方,换个宁静祥和的环境。”

徐者廉的手一抖,茶水溅出茶杯染湿了洁白的桌布。

他们所在的水星,被称作光与暗的星球。由于能源不足,灿烂的光芒只能赋予豪华奢侈的富人区,而广阔的贫民窟则被昏暗笼罩,往往浓雾弥漫、天色灰黑,肮脏而卑贱。徐者廉自小从阴暗的角落长大,却渴望着铺满手掌和心口的光明。

而冥星只存在寥寥几字中,据说那里只有光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暗,冥星上的人们有着超高的智商和疏离的感情,宛如严密精准的人造机器。桑和他们不同,外冷内热,那样深深的,无条件的爱他,令他从心底感动而感激。

“我的确想离开赛尔。但是,冥星好远……皮皮……”徐者廉不安地盯着上下翻动的茶叶,竭尽全力地搜寻着遗落在赛尔的瑰宝——除了小孩儿之外,他似乎把重要的东西丢下了,舍不得离开。

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他本来就是复制体,本来不该和徐者廉的旧事扯上关系。

“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抛下所有顾虑牵绊,把你交给我。其他的一切由我安排妥当。”桑的低语犹如夜风带来的魔咒,每一次流畅优美的音符跳动,都蛊惑着他的魂魄。渴望得到的爱人,渴望得到的光与希望,都握在手里,虚幻得恍如梦境。

“大概什么时候?”

“十一月。”

徐者廉说:“太突然了,容我我考虑一下,行吗?”

桑宽和地笑:“可以。其实我很早就有回去的打算,不过当初和女王立下约定,在五年内完成能源项目,如今工厂基本建成,女王便准许我安全地返回冥星。我没想到她答应地如此迅速,一时高兴就告诉你了。没关系,你可以用接下来的四个月好好考虑,我愿意等。”

到达赛尔后,徐者廉将玩够的皮皮送到了寄宿学校,和桑一起回到了阔别数月的“家”,科学院附近的住处低调而隐蔽,院中种着修剪整齐的树木花草。他先前的大部分时间一般都呆在楼上,几乎没有光明正大地进出过这座建筑,好奇地四处转了一圈,他在大簇大簇的鸢尾花前停了下来。明明是冬天开放的花卉,居然在盛夏也如此鲜活清灵。

桑弯下腰,仔细地嗅了嗅深紫的花心,蝶翼似的眼睫随着悦然的花香颤动,扬起的嘴角划出醉人的曲线:“特意为你种的。可惜它的花香有毒,吸入过多会产生迷幻作用,对身体不好。”

“偏偏喜欢上它,远远瞧上一眼也觉得满足。”徐者廉平静地扫了眼遍地的烟紫,忆起了那个冰冷疏离、似爱而非的少年。

“想到了谁?”桑问道。

他闭上眼睛,敛去了曾经漫上的遗憾和悔恨:“想到了徐者廉错过的爱情。”

“端木唯么。”桑的声音渐冷。

徐者廉连忙解释:“不,是你……徐者廉先爱上的人明明是你,早在七年前,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桑盯着徐者廉,眸中闪烁着某种令人看不懂的东西,“但那已经也不再重要。我只要你现在全心全意的爱情。”

“对不起,我又想多了。最近总是想到你从前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我又要和你分开似的……”徐者廉话音未落,嘴唇便被封住,桑低下头轻轻地吻他,瞬间交融的气息如此缤纷而甜美,隐约含着鸢尾的香味。

桑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就让闲的发霉的徐者廉陪他去科学院的中心大楼。因为桑即将离任,需要处理各项交接工作,从早到晚地泡在顶层处理数据,而徐者廉则被分配到了偌大的资料室,帮助米拉收拾档案。

面对成排的架子,繁琐冗长的编号,齐全规整的档案记录,徐者廉说:“我还以为科学院已经淘汰纸版记录了,难道是几十年前的数据?”

米拉从远处的架子间钻了出来,特殷勤地答:“对啊!听说您要来,院长特意让我陪您呢!其实根本没什么事要做。诶,那个,你要和他一块去冥星吗?”

他检查着架子上的编码,随便翻看着资料,觉得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是的。”

“哦……”米拉溜到他近前,偷偷瞄了一眼,又一眼,脸色转为绯红,她咳嗽了一声说:“您这么英俊出众,怪不得向来冷淡无感的科学怪人会动心啦。”尤其是披着白色制服、一本正经的漂亮模样,简直制服诱惑嘛,好想扑倒!

徐者廉尴尬地笑笑,他并不习惯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继续核查档案。

米拉环顾四周,资料室里只有她他两人,顿时心里像长了草一般,说不出的慌乱难耐,胸中按捺不住的小鹿蹦了几下,终于撞出了身体,她脱口而出:“我……可不可以讲个故事给你听?”

她怎么这么闲……徐者廉礼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微微侧过脸,作洗耳恭听状。

得到了对方的鼓励,米拉放轻了声音,开始神秘兮兮地讲故事:“从前,有个漂亮的姑娘,遇到了来自外地的陌生青年,在他充满爱意的追求下,两人相恋了,男人表示要将她带回他的家乡。女孩兴奋地告诉了家人,不料遭到了母亲反对,她既伤心又气愤,拼命地抗争,铁了心要嫁给男人。晚上,母亲对她说:“我说不动你,那就看上天的旨意好了。你把一张饼放在外面,如果第二天饼干透了,你便不能和他走。”

她依照母亲的话烙好一张饼放在房子外面,晚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觉,跑出来一趟,发现夜才过一半,饼就干了。出于对他的爱,她私自在饼上添了三次水。第二天母亲查看时,饼的表面仍是湿的。如此一来,女孩终于得到了家人的准许,和心爱之人远走高飞。”

米拉喝了口水,见他的神色平静如常,继续道:“她充满信赖地跟着男人,走了数天,发觉到了人迹罕至的草原,远远望去,不见任何村落人烟。她疑惑地回头,却惊吓得几乎跌倒在地——站在身旁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头狮子。她想逃跑呼救,但再也逃不出野兽的手掌心,只能一辈子做它的妻子。”

“你想说什么?”徐者廉皱眉。

米拉蓦地拉住了他的手,攥在温暖的手心里:“如果我是您的亲人,我绝不会让您和索恩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

“够了!如果你也想说他的坏话,那我不想听。”徐者廉甩开了她的手,脸色严厉起来,“你们都不了解他。他确实占有欲强,有时候也许会做出过激的事,但我不能抛下他,一刻也不行。”

米拉不服气地辩解道:“你当真了解吗?他从小就可以眼睛不眨地杀人,他喜欢什么,就把它做成标本,保存在陈列室里……总之,他很可怕,整个科学院,甚至整个赛尔没有人敢招惹他。如果你去了冥星,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不再出声,徐者廉也保持着无言状态,心不在焉地整理数据。静谧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叮咚一声,模拟影像接通,仿佛凭空钻出了活生生的桑。

他一身白衣,脸色苍白,但眼睛充满着希望的和煦光芒,微笑的眼睛正盯着徐者廉瞧,似乎想把后者深深地印在眼底。

“者廉。”音调温柔如水,“累了吗?”

徐者廉走过去,怔忪地看了桑几秒钟,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月的情景,从相认到相爱。无论别人如何议论,桑依旧是桑,温柔的,救赎的,美丽的诱惑之神,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假如桑是摄取灵魂的恶魔,他早已深深沦陷,堕落到了地狱底层,无法自拔。

心结解开,灿烂的笑靥瞬间绽放:“不累。喂,不要连续工作,中间要休息一下,多少吃点饭。”徐者廉记得桑说过,他往往从早到晚地工作,从来不吃中饭,只喝掺了营养剂的提神饮料。

“好啊,晚上见。”桑笑了笑,影像消失。

米拉几步跳出了隐蔽的架子,一副下巴快掉下来的表情:“索恩……他,他,他他,完全转性了啊!自然的微笑,温柔的态度,梦中情人般的体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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