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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凑活一辈子——byoo又见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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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谅不晓得该点头还是摇头,嗡身嗡气地啊啊嗯嗯了两声。

“呵呵呵,我真够服了你和我哥。这么浪漫的事还得我给你们见证。”李青雘嘴上一直在笑,整个人却像只被扎破的气球,刚才还一直气势十足,此刻赖巴巴地靠椅背上,有点类似于装死。

忽然一下子,陈谅觉得自己浑身的劲道也都被抽没了,脑子里没来由地闪过曾经看过的一段话:

“两盏街灯,一只在街道的这边,一只在街道的那边。他们的相对正好平行。一只街灯直起的身子,正好和另一只街灯错过一个街道的距离。一个是左边,一个是右面,什么都不会发生……”

陈谅无论如何没料到当年二千多元买下来的一款戒指,时隔今日竟然被拍到上万的高价,而且仍然没停止高涨的势头。其中,风头最劲的是坐在第一排贵宾席上的一桌男女。男的大约40多岁,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女的,则年轻许多,估摸怎么着也不会超过30岁,长相端庄,颇有气质。陈谅好像在哪见过她,但一时想不起来,他转念又想,自己多年后重回阔别已久的母校,见人似乎都觉有几分眼熟,大学校园这么大,也许曾经有过多次擦肩而过吧。

那好看的女人似乎也注意到陈谅在往她的方向看,眯着凤眼回过头,瞥瞥陈谅,又瞥瞥旁边再次举手叫价的李青雘,带着有些个讽刺的表情笑了笑。

陈谅条件反射地回报微笑,同时有点惊讶:难道是认识的?是谁呢?哪个专业的?怎么一点印象没有?……脑子卡愣老半天,愣是没想起这女人是谁,从年纪上推断也没可能和他一届。可不管到底记不记得,回忆不回忆得起来,好歹对方是一女的,自己一男的和人抢买一戒指,这也太可耻了,太不爷们了。

“青雘,算了算了,别竞价了,其实我也没大所谓。”

“没所谓?你跟我说没所谓?”

陈谅不晓得李二少爷干嘛有那么大反应,但知道他不服输的个性,好胜心特别强,谁也不让,一时半会肯定拧不过来,只能用轻柔的口气劝说:“我不是无所谓,可你看人家一对夫妻,买这戒指肯定有什么寓意,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让给他们吧。”

“他们有寓意我们就是瞎折腾?切,要让可以,干嘛不是他们做个顺水人情让给我啊?嘿!对呀!”李青雘阴云密布的脸从不停抬价的男人身上转回陈谅身上,突发光彩,“你帮我继续举手加价,每次别超过五百,但不要加同样的数目,拖着他们。”

“呃?那你呢?”

“那男的我好像见过,我找一朋友确认下。这年头,还有人真以为自己有钱就是爷了。”

李青雘带着一脸阴笑开始拨通手机,一会发短信,一会呱唧呱唧讲电话,陈谅想留意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但要兼顾举手竞价,实在分身乏术。而且因为挺一普通的戒指迟迟没被拿来,不少喜欢当众出风头的有钱人也开始加入了加价的行列。

价格越攀越高,陈谅越来越想退出这没来由的疯狂,碍着李青雘的面,不敢擅自主张,几乎像没知觉一般举手加价,再举手再加价,好像那不是人民币而是橘子皮,直到李青雘的手用力捏了下他肩头。

“嗯?”看到李青雘小人得志的表情,陈谅忽然就镇定下来,“电话打好了?”

李青雘点点头,举手直接叫价到五万二千零一十三元一角四分,司仪起先愣了愣,很快笑道:“5201314,是不是意味着我爱你,一生一世?我的天,还有先生敢继续挑战下去吗?不到九九九九九点九九,绝对压不过这个华丽的数字啊!”

在主持人的调侃下,现场短暂的一片安静,五万多的价格远远大于这个戒指本身的价值,要真拍到十万,质地中等偏上的一克拉钻戒都可以买一枚了,大多数人抱着玩玩的心态,到这节骨眼几乎退缩掉半数以上,没退缩的少部分人一致将焦点集中于最前排的那桌男女身上。从刚才的表现来分析,只有这两人一直展露出势在必得的架势,而且被主办方安排坐前边的位置,肯定有足够的身价与之一争高下。

令大伙大跌眼镜的是,那看似身价不菲的中年男子正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朝最后叫价的年轻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情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李青雘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

显然,最有可能争锋相对的大人物都愿主动相认,其他人就更不会再争下去,五万不是小数目,这个台阶下得不丢脸。

另一方当事人陈谅,则是彻底懵了:戒指买下来了?五万二千零一十三元一角四分?他眨巴了半天眼,耳朵里全是掌声啊议论声啊。李青雘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端起茶壶倒茶喝水,可一张脸分明是——“骚”动不已。根据弗洛伊德定律分析,当着自己爱人的面用钱和手段来活活表现一番自己的爱,这种行为出自本能和潜意识,执拗而且任性。

有首诗说: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陈谅也感到不悲不喜,因为一只不值几钱的戒指就在那里,五万多块的数目就在那里,兴高采烈的李青臒同样就在那里。

“怎么不说话,嘿嘿,是不是觉得喜悦来得太突然?”

“我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五万多,足够我一个人开销两年啊。”

“我说陈谅,怎么一出用心良苦、来之不易、温情浪漫的青春偶像剧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

“是是,我是迂腐不化的老古董,不会品味,好了吧。哎,好在是义卖,全当是捐希望工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交代。对了,你卡号给我,明天我把定期取出来还你。”

“你抽了吧?我还要你的钱?!我这是送……”李青雘顿了顿,眼睛一睁一闭,说道,“反正你就当是我送你和李丹砂的。”

“这怎么行?这么大数目,你自己都说最近手头紧,我……”

“用不着!”李青雘别扭着脸,犟道,“我就算真落魄了也不会拿你的钱。再说,我现在也没到几万块都拿不出来的份上。”

陈谅叹了口气,李青雘就是小孩儿心性,浑身上下都是心高气傲的劲。

义卖会中途,陈谅去洗手间小解,方便完,低头洗手,再抬起脸,镜子里竟然出现个女的,正是那位他看着眼熟但死活记不起来是谁的女人。

陈谅当下愣住,若不是刚用过“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男厕,他都怀疑是否走错地方。难道对方有事特地找自己?转过身,刚要询问,突然间,感觉脸颊一热,一巴掌就给人扇上来,清脆响亮毫不含糊。

“陈谅,你不要脸!”

撕心裂肺的嘶吼完全不像在演戏,名字没叫错说明没认错人,刚才雪亮的一耳光子也是实打实,没有深仇大恨绝下不去这个手。陈谅赶紧反省自己犯过什么不要脸的事,搜刮肚肠死活刨不出来。

女人这一巴掌不算完,举起手,劈头盖脸继续打,好像打的是一充气娃娃,越打越狠,越打越起劲,而且专打脸。

可怜陈谅向来老实巴交,从小到大从没打过架,面对一疯言疯语的女子,更加没有方向,耳朵全是嗡响,连闪躲都不记得。

“你干嘛?”

听到一熟悉的爆吼钻进耳朵,陈谅不禁安心了几分。

来人正是李青雘,看见陈谅被人打,这要是男的,李少自认不赖的拳脚功夫早招呼上去了,偏是性别女,再大的纠纷、再激烈的矛盾,那也不能不尊重女性。慌忙间,他只好把人先架开。

这时,洗手间又急急忙忙冲进来和这疯女人同桌的男人,李青雘赶忙把情绪激动的“烫手山芋”扔到对方手中,再去扶靠着洗手台、东倒西歪的陈谅。

“伊琴,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他把戒指还给我!”被叫做伊琴的女子使劲退开搀着她的中年男人,更加切斯底起来,“他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他抢来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来为去,原来是为了戒指的事。早就跟李青雘说别争了吧,人家真有大用处。陈谅借着力挺直身板,用礼貌的姿态,饱含歉意的口吻道:“抱歉,我们不知道这戒指对您有特别的意义,要知道绝不跟您争。等活动结束,拿到戒指,我就看一眼,看完了立刻给您送来,您看好不好?”

“送我还是施舍我?你既然不稀罕,刚才干嘛找上面的人来压我们。陈谅,你厉害啊,有公子哥罩着,欺负我们平民老百姓。我们每天辛辛苦苦玩命攒钱,你呢,呵呵,你厉害啊,只要躺一床上靠一屁股,你男人一通电话让我们有钱没法花,这都我们血汗钱,白白净净攒来的……”

“好了,伊琴,别说了,太难看了。”中年男子拦住妻子的口无遮拦。

“干嘛不能说?钱不能花,话也不给人说了?我要说,偏要说,我还没说你呢。都你,都是你,姚志勇,你故意的吧,故意给我出主意,让我把戒指拿出来卖,说什么我可以当着陈谅的面把戒指光明正大买回来,好了,现在好了,买不回来了,我买不回来了。”

“买不回来就忘掉吧,都忘掉,啊?”

“我忘不掉,你知道我忘不掉,你说过不逼我的,你说过的。”

“好好,那就不要忘。”姚志勇并不坚持,依然好言好语,“你看这戒指本也不是你的,你心血来潮拿出来卖,人家就是有本事买回来,也许,这就是天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早晚都要离开,你藏起来,它却永远不会变质。他们的爱情也没法变质。”

“他变质了,陈谅变质了!你搞错了,站他旁边的男人已经不是李丹砂了!如果是李丹砂,如果是李丹砂,我认了,我什么都认了,可这男人不是,陈谅爱上别人了。”伊琴手指着陈谅,目眦俱裂地吼,“李丹砂是为了他拒绝我的,可他却爱上别人了,他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你说他怎么可以?”

猛然间,陈谅似乎全明白了,怪不得他觉得女子眼熟,原来她是李丹砂的同班同学啊,伊琴,伊琴……是不是叫谬伊琴?

面对眼前阴差阳错的情况,其实陈谅大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坦荡荡地告诉对方,你也搞错了,我依然和李丹砂在一起,旁边的人不是我男人,他是李丹砂的亲弟弟,只是代替哥哥出席而已,可是,陈谅竟然说不出口,他竟然不愿意说出口?

“也许是你误会了。”这时,姚志勇轻拍谬伊琴的头发,安慰爱人:“也许是李丹砂把陈谅甩了呢?”

“不会的,李丹砂不会甩人的,他不会的。他不在乎,智勇,你明白吗?李丹砂不在乎和谁在一起,如果没有陈谅,如果我比陈谅早一步,他也不会拒绝我,他差一点就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知道的,我知道李丹砂的。”

姚志勇沉默了,李青雘面无血色,同样一声不吭,而陈谅——哑口无言。李丹砂喜不喜欢自己,在不在乎自己,也许他真的不清楚。然而,真正令他哑口无言的不是他了不了解李丹砂,而是到了今时今日,他依然没想过要去了解。

如果说暗恋却开不了口,叫做——我躲在心的背后,假装不爱你。那么在一起却不相恋就是——我躲在心的背后,假装爱你。

哪种才是真正的痛苦?几个小时里,陈谅尝尽两种苦味,苦上加苦,大抵才是真正的痛苦。

“伊琴,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郭志勇不轻不重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僵局,他是一个局外人,他的思考比任何人都快:“你不是李丹砂,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他爱不爱陈谅,在不在乎陈谅不是你说了算。他们两人是否因为陈谅移情别恋而分手也不过是你的推测。”说着,他转向陈谅,话中带着过意不去又无可奈何,“陈先生,虽然这是你的私事,我们无权过问,可你也看到了,我妻子真的很好奇,你和李先生为何分手?可以告诉我们吗?”

“我……我们并没有分手。”陈谅瞥了眼李青雘,下了极大的决心,“这位是李丹砂的弟弟,李青雘。”

“李……李丹砂的弟弟?”谬伊琴愣住了,呆滞地盯住李青雘一动不动。

陈谅深吸一口气,开始讲一些他和李丹砂毕业后的情况,他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听似没有激情却充满温情。

谬伊琴听得聚精会神,好像生怕错过一个字。郭志勇也在听,听陈谅平缓的声音,清晰的条理,等他全部说完,便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跟妻子说:“你看,李丹砂依然爱陈谅,这样优秀的人也值得李丹砂爱,对不对?”

没点头,没摇头,没同意,没反对,谬伊琴只是苦笑,片刻前的愤怒皆在这苦笑中慢慢释然,悬在心口沉重的包袱一小公分一小公分地往下降,直到沉入心底的深渊。

先前极度不愉快的双方在沟通中消除误解,郭志勇本来还想再多聊几句,结果有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看到三男一女堵在洗手盆前,慌张地退出去看了两次门口挂着的牌子,再次冲进来,迟疑地问:“呃……我看这是男厕吧?”

“是是,请便请便。”

四人各怀心思从厕所里走出来,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分别前,陈谅悄悄跟郭志勇说,自己愿意把拍下的戒指赠与谬伊琴,但郭先生拒绝了。

他如此讲:伊琴当年碰巧撞见你和李丹砂买戒指,一时气不过,就雇人偷窃了你的寝室。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她一直对年轻时干得恶作剧挺后悔。这次她愿意接受我的怂恿把戒指拿出来义卖,其实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把戒指还你们。没想到她以为李丹砂送你的戒指被你的新情人买了去,觉得对不住李丹砂,才会情绪失控。既然真相大白,误会消除,这代表真爱的戒指自当物归原主。你看,李丹砂弟弟还给你拍下了5201314的好彩头,你不好好珍藏太可惜了。

珍藏?是珍藏李丹砂曾经送出的戒指,还是珍藏李青雘今天拍下的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我爱你,一生一世。李青二少爷会爱谁一生一世呢?

陈谅偷偷用眼睛去看李青雘,猛然发现李青雘竟然也在看他——心轰一震,脑嗡一响,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好像快要被悉数看穿了。

“你看着我干嘛?”勉强笑笑,陈谅伸出手推开李青雘的脸,好像只要推开了,就能推开一切。

8.

假设李丹砂谁都不喜欢,谁都不在乎,谁都可以接受,假设李丹砂不喜欢陈谅,不在乎陈谅,只因为顺手才和陈谅在一起,二爷什么都不管了,立马雇人把陈谅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然后冲到李丹砂跟前说:老子是第一个,你就从了我吧从了我吧。

要是假设成立,我是不是能有个盼头?要是没有陈谅,我是不是也能有点希望?

李青雘紧紧盯着陈谅,恨不得视线变成激光,在他身上射个洞出来。

“你看着我干嘛?”

被陈谅轻轻推了下的脸,李青雘疯狂的想法就被推没了。

姓郭的怎么说来着?——你不是李丹砂,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他爱不爱陈谅,在不在乎陈谅不是你说了算。

感情的事,谁说了都不算,只有自己知道。旁人,那只能用肉眼看,用耳朵听,用心去感受。凭良心问问,李丹砂可能不在乎陈谅吗?他不在乎陈谅怎么能扛得住李光耀和林菱施加的双重压力?他不在乎陈谅怎么能随了陈谅的习惯早餐改啃包子?他不在乎陈谅能无时无刻陪着,实在无法在旁也吩咐弟弟去照顾?这都不算在乎,怎样算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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