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谈的很愉快，是你单方面谈的很愉快吧？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就这么好？妈的这个抖S，程维你个法西斯。陆飞一边在碎碎念地腹诽，一边深吸口气，朝他勉强挤出一个假笑：“是，经理。”
“……不要让我重复第一个重点。”
陆飞简直都要面部抽搐了，嘴角抖动两下，终于讪讪地闭了嘴，摆出一副死人面孔，学着程维面瘫的样子：“是，经理。”
操你妈！！什么变态规定！！！你妹的，有钱了不起啊？？！！
不过不爽归不爽，有钱的确还是挺了不起的，有很多人都想跟程维过不去，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不会和钱过不去，所以他们多半都不会和程维正面冲突。
这些市侩小人里自然有陆飞一份。
拼了老命掌握了小陈灌输给他的知识，总算在程维规定的时间里达到了让鬼畜？程勉强满意的程度。
伴随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和非人类的工作量，陆飞的副总经理秘书生涯就这样慢慢步上了正轨。
其实程维对陆飞算是客气，好歹只是刻薄苛严了一些。
办公室里还有个第二助理，他就没有这么运气了。挺漂亮的一个男孩子，长得温和善良，绵羊似的乖巧，可程维偏偏就把人家小绵羊当作狗似的使唤。
“……明天早上六点二十五分打电话给容先生告诉他原定于后天下午四点半的会面改在大后天中午十二点半，以后我的早餐都会在公司吃，明天你要在七点三十分之前告诉食堂，我要一份鲜果西米露加果酱吐司，两片熏肉和一只荷包蛋，荷包蛋要煎双面熟的但是不能焦掉，十点二十分的时候我希望能在桌上看到一杯鲜磨拿铁咖啡和两片牛油曲奇。卫风先生说了三点时需要一份前年法国巴黎春季时装汇展的精品汇总，不过我认为你两点的时候就能提前给他送到。余明辰先生昨天去看黑帮现场火拼不小心被弹片擦伤虽然没有大碍但心情相当糟糕，他最喜欢吃的罗伦佐大厨限量版松塔千层酥会在下午四点零三分出炉，如果四点十五分之前我没有看到点心装在余先生喜欢的hellokitty特制骨瓷浅盘中端到他的办公室，你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明白吗？”
……
程维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噼里啪啦一口气甩出了连串的话，陆飞在一旁同情地看着小绵羊拿着速记本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地记着程经理的琐碎命令，顿时觉得程维对自己还真是……仁至义尽……
程维走了之后，陆飞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左右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偷听，才拍了下小绵羊的肩膀：“喂，哥们，要不要我帮你忙啊？”
陷入绝望中的绵羊君顿时像见到了佛祖似的，就差没跪下来给陆大爷磕两个响头了。
“你你你……真的愿意帮我？”
“废话，这么多事情你就算做到后天早上不吃不喝不合眼也不可能完成的吧？”陆飞对美少年就是有好感，尤其是柔弱的美少年，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充当骑士来保护别人，立刻拍了拍胸脯，“咱们要同仇敌忾，建立抗程维同盟统一战线，是吧？”
小绵羊愣了愣，立刻用力点了点头。
陆飞露齿一笑，向他竖起大拇指，顿了顿，突然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绵羊：“……”
陆飞很快凭着豪爽乐观平易近人的性格在办公室里打得火热，他和大伙都处的不错，偶尔有人拿他开玩笑，他也不介意，哈哈一笑就算过去了。
程维似乎也被他的态度稍稍打动，虽然嘴上不说，脸上也依旧面瘫无表情，但是对陆飞并不如最初那么苛责了，偶尔甚至还会故意给陆飞留一些忙里偷闲的时间。有两次撞见陆飞在上班时间打网游，也只是冷冷走了过去，不但没有扣陆飞的工资，甚至连说都没多说一句。
最开心的是现在他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就是那个美少年小绵羊，他叫莫云，脾气温和性子温顺，抿着唇微笑的时候有两个融融梨窝，干净柔和。
如果不是一周后在三楼食堂的那次就餐，陆飞估计就会那么忙碌而充实，抱怨却知足地过下去。
即使只是对内的员工公共食堂，红纱的餐厅质量依旧很高。陆飞端了一托盘糖醋排骨，油焖春笋，清炒黄瓜，青椒炒蛋和蜜汁肘子。和莫云两个人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正吃到一半，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嗯？下周二到货是吗？我知道了……没有关系，我不急的，你们保证质量就好，我是要送人的，所以不希望有出现什么问题。”
陆飞一噎，差点被蜜汁肘子给呛了个半死。莫云连忙给他盛了碗汤，让他喝了缓一缓。
陆飞瞪大眼睛，一副死不瞑目地样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年轻英俊，正一边拿勺子搅动碗里的红豆粥，一边听着手机，那副稚气未脱而又帅气温和的模样——草，就算他化成灰陆飞都认得。
他妈的，夏志英啊！！！
“他他他……他是……”陆飞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指着夏志英，“他怎么会在这里？！”
“谁？”莫云纳闷地回头，看到夏志英之后，惶惶然转过来对陆飞摆了摆手，“啊，这是夏总监，你不要随便拿手指着人家，他虽然脾气好，但好歹也是领导，被他看见了很不好的——”
被他看见？
陆飞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操！老子早就被他看光了！还怕被他看见？！
“嗯，我知道了，没事的。”夏志英还没看到陆飞，“好的，那么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挂断了，好，再见。”
陆飞眼瞅着情况不对，只觉得不应该在这里和夏志英来个撞面，立刻缩了缩脖子作王八状，对莫云说：“快，掩护我掩护我，别让他发现我。”
莫云笑了起来：“不用这么夸张吧，他又不是程经理，又不会吃人。”
瞧这话说的，好像程维会吃人似的。
陆飞现在觉得程维比夏志英可爱多了，真的。
他宁可对着程维那张面瘫脸一整天，也不愿意再和夏志英来个正面接触。
可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莫云的身材根本挡不住陆飞这个大男人，夏志英摁掉通话键，一抬头，正好和陆飞目光相撞。
陆飞一看到他就条件反射地觉得蛋疼，立刻面如土色。
完了完了完了……躲不掉了躲不掉了……妈的，为毛程维没和他说过夏志英也在红纱？
夏志英盯着陆飞看了一会儿，但他好像在思考事情，眼神茫然没有焦点，看了陆飞片刻后，竟然淡淡地移开了。
“快走！”没想到还能抓到死里逃生的机会，陆飞连盘子都顾不得收拾了，抓住莫云的胳膊就猫着腰往门口溜。
夏志英出了会神，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怔，迅速转过脸来看向之前陆飞坐的位置，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在走动的人群中快速扫视了一圈，目光聚在了那个蹑手蹑脚做贼似的男人身上。
“陆……叔叔？”
冷不防听到背后惊讶的一声，陆飞背后刷刷起来寒毛，也不敢回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拉着莫云，逃也似的果断撤离现场。
直到跑进电梯，摁下了楼层键，电梯开始上升，他才松了口气，然而一摸额头，却已经满是冷汗。
电梯镜子里的那个男人面色苍白，神态慌张狼狈。莫云在旁边关切地问：“陆飞，你怎么了？”
镜子里的人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不吭，靠在电梯壁上，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经历中缓过劲来。
第二十三章：大爆炸
回到办公室，陆飞整个人都还精神恍惚，他想赶快镇定下来整理资料，却发现锁着资料的柜子打不开，折腾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拿错了钥匙。
莫云在旁边看着，忧心忡忡地问：“陆飞，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刚才夏总监……难道是在叫你？”
“没。”陆飞很快地否定，擦了擦冷汗，“他认错人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莫云瞪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这番话。其实陆飞自己也觉得这个谎撒的非常蹩脚，可是他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抱着莫云嚎啕大哭控诉夏志英是个惨无人道的强暴犯吧？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既不能和莫云倾诉，也不能找程维算账。程维并不知道他和夏志英的过节，这件事情根本不能怪程维，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陆飞到底是毫无城府，其实世上又哪有这么许多造化弄人之事？很多事情都是人为的，只不过独独只有他被蒙在了鼓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谓无比尴尬难熬，在食堂电梯走廊会偶尔碰见夏志英也就算了，不明所以的程维还会淡淡甩给他一叠文件，扔给他一句：“拿给夏总监签署。”
如果不是有八万五人民币做陆飞坚强的后盾，陆飞很可能会直接辞职不干。
抱着一叠文件站在了一扇虚掩的原木门前，门上钉着镂刻着花纹的金属名牌，隽秀挺拔的楷体铭着“总监办公室”五个字。
这是夏志英的私人办公室，陆飞虽然不怎么关注商界，但红纱总监的名头他在报社工作的时候也没少听过：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于著名的S大，曾经去意大利进修，进修期间设计了一款高档奢华珠宝，参加了巴黎珠宝展并夺得了二等奖，回国后进入红纱艺术有限公司，成为红纱的总监。
很好很光辉的履历，散发着耀眼的上流社会光辉，也许背后还堆了些令人作呕的钞票山和关系网，但是那是舞台帷幕后的东西，没有人会去关注，所以也不必要去介意。
之前，陆飞从没有想过那个拎着一盒甜点温和笑着的大男孩，会和这些流淌着耀眼光彩的字句有任何联系。
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本以为要和夏志英来个大眼瞪小眼，却没料到那个家伙竟然在办公时间睡着了。
靠！真的是睡着了，趴在桌上，脸颊枕着胳膊，长长的睫毛如同氤氲开的浓墨，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厚薄恰好的嘴唇，果冻般的光润色泽，有些孩子气地微微嘟着，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尖轻蹙。
陆飞一时间有些无语。抱着那叠文件站在办公室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把那叠文件翻到待签署的那页，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夏志英面前。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环顾了这个办公室，比起程维近乎洁癖的一尘不染，这里简直可以用乱七八糟四个字来点评。
各种图纸随手丢在桌上，有些揉成团的画稿散落在垃圾筒边，估计是夏志英想做个投射，结果技术太菜丢歪了，也懒得去捡。
办公桌上摆满了文件，还有一盆叶片像手掌一样肉乎乎的小盆栽放在电脑前，各种有趣的小摆设随处可见。
……果然还是个小P孩。
突然，陆飞的目光被夏志英压在手下的半张画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张人物肖像，画的很仔细，陆飞崴过脖子看了一眼，立刻就分辨出了上面的人——非常东方的长相，线条优美流畅的橄榄形眼睛，从眼角到眼尾都如同宫廷画师手下墨线般流丽，弧度柔和细腻的鼻梁，柔婉含蓄的双唇微抿着，显得很有韵味。
是祝霖。画的非常传神的祝霖。
陆飞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脏好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说不上痛，但是，却逐渐冷透。
忽然就觉得并不是那么害怕和夏志英打面照了。以前那些心跳加速，尴尬难堪，甚至是莫名的紧张，似乎都随着心情一起冷冷冻住。
只有在乎一个人，才会在乎之前曾有的过节，才会因为他掌心冒汗，坐立不安，才会为了他东躲西藏，四下逃窜。
如果彻底心冷，便就连逃的欲望都不再有了。
一切想明白之后，陆飞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他和夏志英现在无非就是两重关系，从年龄上来说，他是夏志英的长辈。从职位上而言，夏志英是他的上司。
不过也不是领头上司，他根本不用看夏志英的脸色。因为程维这家伙很变态，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直属部下对别的领导低眉顺眼的。
所以无非就是在路上碰到，打个哈哈，说一句：“哟，夏总监好。”
一副颓废大叔相。
夏志英似乎很意外，但他也并没有对陆飞说什么，好几次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一次无意撞见夏志英在程维办公室里发脾气，夏志英站着程维坐着，气势上竟然还是程维胜了一筹。两个人争执着什么，程维很平静夏志英却很激动，偶尔听到几句：“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哪里惹到你了。”
陆飞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多半是为了祝霖吵了起来。
这件事和他无关，他耸了耸肩，走远了。
就这样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陆飞打发着平静的日子，这样的生活状态简直太安逸了，安逸到陆飞简直都有些心慌。莫云也整天碎碎叨叨的：“陆飞，你说我们每天坐坐办公室就拿这么多工资，老天会不会看不下去，给我们制造些磨难什么的。”
陆飞白了他一眼：“有没有搞错，还磨难呢，你当我们是唐僧取经啊？”
唐僧都只不过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其中有些还不能叫难，女儿国那叫做难吗？桃花运还差不多。
陆飞觉得自己比唐僧辛酸多了，桃花运没有，倒霉的事情倒是一茬接着一茬从小到大就没有时来运转过。
不过，莫云这小子还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灵坏的。
程维的公众身份虽然是红纱的副总经理，但是接近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份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前几天T城海港出了一次大事故，一艘装满了货物的航船出海没多久就发生了爆炸，整艘船被炸成三截沉入海底，无一人幸存。那艘船其实属于黑帮“毒”幕下，运送的货物很重要，当时船上有很多“毒”的高级成员，全部葬身海底。
程维在看报纸消息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等陆飞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隐约听到程维打了个电话，内容只有四个字：“……都解决了。”
这种黑吃黑的事情，警察根本管不到，而且即便警察想管，只怕程维和他那些同伙的势力，也足以把警察给无声无息地料理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法律是用来约束绵羊的绳索，偶尔会有失势的恶狼掉进陷阱里。但它永远不可能套的住那些凶猛的虎豹熊罴。
在那个黑暗的地下社会里，自有一套他们的生存法则，和表面光鲜的政府、法院全然无关的法则。
那就是实力相撞，血腥厮杀，谁能持着手枪站到最后，谁就是那个世界的王！
虽然陆飞和黑暗世界全然无关，不过也明显感觉程维是那个世界里相当厉害的角色，不知有多少人对他畏惧入骨，又痛恨入骨。只怕有一天程维失势，那群躲在黑暗里流着涎水的恶狼，会一同扑上来，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恨他的人再多，他还是从容不迫地活着，谁都碰不到他的衣角边。他站在高处，最明显的地方，可子弹都绕着他飞。
这个男人的气势强大无敌，连死亡都怕他。
久而久之，程维除了自己在黑道里的代号，还多了一个对手送他的绰号：无法命中的程大靶子。
虽然不能命中程大靶子，但有些杂鱼就是可笑地想给程大靶子先生找些麻烦，我打不中你，我还打不中别人吗？
海港事件之后，陆飞都隐约感觉到四周不安的气息，总觉得暗处有好几双眼睛在审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