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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总监来抓人——by诸葛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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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多久了?”他故作不在意地问着,一边拿钥匙开门。

“还好,也就一个多小时。”夏志英跟着陆飞进了屋子,在陆飞家不用换拖鞋,他就穿着破旧的球鞋跟着走了进去,把点心放在桌上。

陆飞脱下外套,打开电视,拿眼角瞥了夏志英一眼:“……不好意思啊,我和朋友去喝酒了。”

“没关系。”

“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在店里随便吃了一些。”

“……哦。吃饱了吗?”

“还好啦,今天有鸡腿吃呢。”

“……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啊?”

夏志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啊,好像都是些蔬菜,萝卜啊,青菜,茄子,土豆什么的,运气好的话还有卤蛋。”

“就这些?你傻啊,怎么可能吃的饱?”陆飞不知不觉地拧起眉毛,“回家后你妈不再给你烧一些吗?”

“我妈妈住在E城郊,哪里能照顾得到我。”对上陆飞的眼色,夏志英又笑着补上一句,“没关系的,反正我还年轻,吃些苦头是应该的。”

陆飞皱着眉说:“话不能这么讲,年级大了之后得的病,都是年轻时不注意落下的。”

夏志英只是微笑,并不和他争辩。

陆飞看着他,皱了一会儿眉头,突然莽莽撞撞地冒出一句:“喂,你……最近都在这附近上班吗?”

“是啊。这两个月应该都在那家餐馆上班,做一天休息一天。”

“……哦。那……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

话说出口,陆飞就开始暗自后悔,他妈的,果然是酒喝多了。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了,哪有工夫再捎上个小崽子。

他开始巴望着夏志英果断拒绝自己的这个愚蠢建议。

可是夏志英并没有拒绝,当然他也没有答应。他只是错愕地微睁大那双俊秀的桃花眼,有些惊讶,又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犹豫不决。

这种柔软的眼神让陆飞一下子就想起路边的弃犬,当好心的路人丢给它骨头吃的时候,它会惊慌失措地瑟缩,害怕有人拿东西砸它。当它发现那是食物之后,也是小心翼翼地迅速叼着跑远,唯恐被伤害似的。

陆飞明白,这是贫困投下的阴影,无论对人,对其他动物,都是一样的。

他咬了咬牙,捏紧拳头捶在自己大腿上,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说真的,来吧,年轻人最不经饿了。反正我这里也没别人,不就是吃餐饭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磨叽了,嗯?”

说话的时候,垂下眼睑,正看到夏志英脱了胶的破旧球鞋,陆飞更坚定了自己贫民互助的念头,一巴掌拍夏志英背上,斩钉截铁地说:“好啦,就这么敲定了,你以后什么时候想来吃饭,就给我发个短信,我帮你也烧一份。”

夏志英黑而大的瞳仁望着他,隔着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显得很惊喜。夏志英长得其实很有压迫性的英气,五官很成熟,不笑的时候,往往有种冷漠的气质。

但是一旦睁圆眼睛,露出快乐的表情时,却完完全全像个小孩子。

陆飞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粗声粗气地说:“看什么看,再看老子问你收门票钱。”

夏志英噗嗤一下乐了:“你又不是猴。”

顿了顿,他托着腮,叫了声:“喂。”

“干嘛?”陆飞回过头。

夏志英就坐在他旁边,离得很近,陆飞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痒痒的。

不过心里好像比脸上更痒。

夏志英抿着厚薄恰好的嘴唇,半晌,他抬手撩了一下陆飞乱七八糟的头发:“……谢谢你。”

年轻人柔韧而温暖的手指拨弄陆飞的头发,有意无意地蹭到了他的额头,陆飞感觉肌肤相触的地方简直像温水一样光滑,登时就觉得酒气上涌,醺得脸颊有些烫,立刻尴尬地别过头去,嘴里却依旧粗声粗气:“得了,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添双筷子吗,多大点儿屁事儿,你要是过意不去,等找到工作了,请老子喝顿酒就成了。”

“哦,说到这个。”夏志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索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子,递给陆飞,“喏,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给你送这玩意儿的。”

“这是什么?”

“新年维也纳音乐会的门票。这是最好的两个座位。我们餐馆里开年会,我抽到了这个。你如果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去听吧?”

陆飞刚接过票子,一听这话,立刻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把这两张纸片往旁边扔,一边嗑了摇头丸似的拼命甩脑袋:“靠,歹势啊。绝对不去。”

夏志英瞪大眼睛:“为什么?”

“老子最讨厌这种场合了,那么多人坐在一起,听台上呼呼哈哈的不知道在弹些什么,一帮人呆头鹅似的,几个小时下来连屁都不能放一个,还要装作听得热血澎湃心潮汹涌,一个劲儿瞎鼓掌。”陆飞坚定地说,“这种傻事我才不做,你找别人吧。”

“可是这门票市价要1200元一张呢……”夏志英黑而大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惋惜,陆飞本来都打算站起来去拿点心吃的,一听这话又迅速坐了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夏志英手里夺过了皱巴巴的门票,果断地说:“我去。”

“嗯?可你不是说不喜欢……”

陆飞矢口否认,把门票摁在胸口,一脸高深莫测:“怎么可能,没有的事。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艺术殿堂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我想听这个维纳斯音乐会很久了。”

夏志英一手托着腮,胳膊肘搁在沙发背上,上薄下厚的浅色嘴唇含蓄地抿着,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陆飞,最终决定不纠正“维纳斯音乐会”这可笑的失误。

陆飞本来打算把门票压在桌上,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把门票夹进了一本书里,只是那本书让夏志英稍感意外,扬起柔软秀气的眉毛,就说:“咦?这是《lepetitprince》……你也看时尚杂志吗?”

“啊……这个啊。”陆飞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打算隐瞒,揉了揉一头乱发,又从杂志堆里随手抽了八月份的一刊,递给夏志英,“也没什么,随便看看而已。”

封面上的男模侧身回头,强烈的灯光效果使得他的鼻梁愈发高挺,微阖低垂的魅力电眼被卷翘感性的长睫毛衬得愈发朦胧,迷茫的眼底好像下过一场湿漉漉的烟雨。

慵倦,成熟,男性荷尔蒙弥漫,弧度微妙的唇角勾起来,有些邪气。

夏志英凝视着封面上的男模,狭长白皙的手指若离若即地滑过,而后笑了笑:“是歌星杨庭?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怎么可能。”陆飞从他手中夺过杂志,卷起来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只是碰巧他做封面而已。更何况他又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就算是这圈子里的,他妈的也未必是做零号的……”

说到后面有些心虚,唯恐夏志英听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来,陆飞偷偷拿余光瞥了夏志英一眼,好在对方依旧很干净纯洁地微微笑着,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什么。

陆飞松了口气,却又隐约觉得有些失落。

可是奇怪,明明失落,却又不知道之前到底期盼过什么。

这个时候,夏志英又往他身边走近了几步,陆飞刚跌下去的心有突突地悬了上来,高高吊在喉咙口。夏志英把手撑在泡沫盒子拼成的餐桌上,温和地问:“不喜欢杨庭这种?那么陆叔叔,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细腻的脸颊好像月光下雪一般,柔和温润的弧线,全然没有瑕疵。

陆飞开始确信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否则为什么只喝了两瓶冰镇啤酒,却像喝了两瓶老白干似的头脑发热心跳加速呢?

妈的,这不争气的老心脏。

夏志英看他不说话,垂下睫毛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陆飞突然发现其实夏志英笑起来跟杂志上那个明星还挺像的,甚至比那个明星还要耐看,有些冷淡清瘦的线条在一瞬间全部饱满丰润起来,一边的颊上甚至还有浅浅的酒窝。

“陆叔叔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他咄咄逼人地问,隐约有些小孩子气,但却碰撞出更慑人心魄的男子魅力。

陆飞出于自己的心血管安全考虑,干咳几声别过了头,不继续看夏志英,而是说:“好吧好吧,真服了你了……那让我想想。”

“嗯。”

“……短头发的。”

不喜欢头发留得比女人还长的零号。

“嗯。”

“高个子的。”

身高150的男人在陆飞心里如同三等残废。

“嗯。”

“笑起来感觉比较和气的。”

总不能找个笑得比哭的还难看的吧?

“嗯。”

“尖下巴的。”

不喜欢国字脸的男人,感觉很难接近。

“嗯。”

“虽然不容易找到,可我还是比较喜欢眼角有些上挑的……”

“嗯。”

咦……说着说着,这些条件加起来……怎么觉得那么像一个人?

陆飞侧过脸去,看到身材修长的夏志英正温和地微笑着注视他,柔软乌黑的碎发垂在耳廓边,衬得他的下巴愈发削尖细腻,一双水墨画般的桃花眼全是捉摸不定的光晕。

陆飞的心脏只来得及猛然颤缩了一下,腰就被夏志英从后面环住了,夏志英略微比他高了半个头,下巴抵在陆飞的肩窝恰好舒服。

“干……干什么?”喉咙里干巴巴的发涩,好像许久没有喝过水一样。陆飞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怕一动之下,夏志英会做出什么,还是怕自己一动之下,夏志英什么都不做了。

背后那个体温暖暖的男人有些宽阔的肩胛骨,是由少年长成青年刚刚获得的成熟象征,不再如少年那样青涩未成,更不像上了年纪的男人,被沉甸甸的生活压得佝偻起来。

而是平阔的,弧度正好的。

很安心的感觉。

他搂着他的腰,闭着双眼把脸埋进陆飞颈间亲昵地蹭了蹭,陆飞顿时觉得脊柱好像通了电一样,有些颤栗的酥麻感。

该死的,原来夏志英是一号电池么?

“为什么不打我手机呢?”他凑在他耳背后轻声呢喃,好像有些委屈,又好像在责备,“我天天都在等你的电话,每次手机一响,就以为是你,然后一次一次失望……”

“被抹掉了,唇彩写的,不经蹭。”

陆飞努力维持镇定,腿却有些不自觉地发软。

他受不了夏志英身上带着的那种强烈的年轻人的热情和暧昧了。他觉得自己在这种气息的笼罩下,自己简直出现了缺氧的症状。

夏志英在他耳际垂下的碎发那里轻轻蹭了一下,手往下滑,捉住陆飞垂在旁边的手,捏在自己手中摊平,然后一笔一画,用力在陆飞纹路纵横的掌心中写下数字。

非常认真的神情,力道很大,手指划过的皮肤都微微泛红。

写完之后,他用他的手,包拢陆飞的手背,然后缓缓收起来,唇凑在他耳边,声音有些蛊惑的沙哑:“……记住了。这是我的号码,不要再忘记了,好不好?”

很温和,甚至有些小孩子耍赖的意味,然而仔细咀嚼,却又隐约潜伏着一丝不容置否的霸道。

第八章:音乐会

夏志英离开陆飞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寒酸的贫民住宅区,连路灯都只有孤零零的那么几盏,饿得瘦骨嶙峋的流浪猫在肮脏的垃圾筒边满怀期待地嗅着,小小的梅花爪拨弄着塑料袋子。

夏志英掏出手机,很快就在通讯录上找到“祝霖”两个字,手指却顿在按键上犹豫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摁了下去。

每次打这个男人的电话,都像是朝圣似的,心里纠得紧紧的,慎重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地步。

嘟嘟的几声等待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湿润沙哑的嗓音,激情的余韵甚至都还没有消退。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夏志英觉得自己的心血管好像被剪刀挑断了,一颗血肉模糊的脏器直直地往下掉,却又掉不到底。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虔诚而贫穷的信徒,在把自己的一切精神和仅有的物质都交给教皇之后,却发现教皇根本就是个在声色犬马中招摇撞骗的幌子。

“……程维,我找祝霖。”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揪着大衣的领口,缓缓说道。

程维不耐烦地拿着手机,冷峻英挺的脸庞微微低倾,瞥了眼在自己身下隐忍着情欲的恋人,然后没好气地对着话筒道:“祝霖睡着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

到底是他睡着了,还是你他妈的在睡他?

夏志英握着手机,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指都冻得有些麻木。

“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我就挂电话了。”

“好。”

咔嚓一声。

紧接着另一串更急促的嘟嘟音。

夏志英依旧把手机贴在耳边,原地站着,听着手机里机械的声音,冷冰冰硬梆梆的,好像木棍一下一下击打在他的胸腔上。

他只是想听听祝霖的声音而已。只是想再听听那个男人说“晚安”的嗓音,温和,柔软,中低音的磁性。

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毕竟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他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忘记。

夏志英知道,时间是很自私的,它觉得世间万物都属于它,它想把谁带走就把谁带走,在它看来,你的爱人,你的父母,你的孩子,所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不属于你,他们是时间宽宏大量借给你的,一旦到了期限,它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收走。

更讨厌的是,这厮不仅自私,它还很残酷,它连记忆都不肯给人们留下,就算曾经比肩相伴的人,经过时间的搜刮,到最后会连对方长什么都不再记得清楚。

歹势,这个下流胚子,它拥有地球上65亿人口。可是它却吝啬到连一个普普通通的祝霖都不肯借给他。

夏志英把手机啪地合上,塞回衣兜里。

他想,好了,现在他知道时间的名字了,凡是经历过爱情和别离的人都知道时间的名字。

他妈的,这混账叫葛朗台。

如果说非要夏志英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找出一个和时间?葛朗台先生相媲美的人物。夏志英觉得应该是陆飞,尤其是在星期六和陆飞一起去演奏会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新年维也纳交响音乐会在T城大剧院举办,去听这种高雅艺术的人都是颇具涵养的上流人物,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之所以说是表面上,是因为夏志英一直固执地认为,像程维这样的上流人物,脱了衣服简直比狗还下流。而偏偏红纱艺术订购了五张顶级VIP座位,而有一张门票恰好就在程维手里。

换句话说,就是程维这只狗也要去听音乐会。

新年音乐会开始的三个小时前,夏志英正在自己一百八十平米开着暖气喷着空气加湿剂的公寓里化妆。

所谓化妆,当然不是搽粉涂脂,而是准备一个“待就业,目前靠打工为生的贫苦大学毕业生”该有的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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