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唐先生也是哭笑不得,只得谢谢这位热心的村妇。天渐渐黑了,他得赶紧赶回去,老马一家人还在等他吃饭。
迎着夕阳,他踏上回家的脚步。这段路他走了两年,今天像平常一样平凡,此时的乡村弥漫着饭菜的香味,真是温馨又美好。
只可惜,这份美好被一声尖利地惨叫给破坏了。
唐无潇听见叫声真是从老马的屋子那边传来,生怕那边出现什么不测,赶紧赶到老马的院子,却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
老马躺在地上,一只胳膊已经被砍下,血流如注,昏死过去。老马的妻子和儿子被绑在旁边,无助地喊叫。闻声而来的乡亲们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一些胆小的妇孺已经开始哭泣,而唐无潇却明显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不平常。
“把他们全都给我绑起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粗豪的汉子,看上去像是强盗,把这些还在愣神的乡亲们全部都捆成了粽子,摔在地上。唐无潇作为其中的一员,自然是被重重摔在地上,灰头土脸。
唐无潇费力做起来,透过眼前的血腥,看到了这一群强盗的嘴脸。
“今天我金老大看上了你们这个烂村子,算你们运气!”这个满脸胡茬的黑大汉背着一把钢刀,踩在老马的身体上大声喊道。
“兄弟们尽情地拿,碰到碍事的直接干掉!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全给我捆起来带回去!”那金老大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发令。
唐无潇感到一阵眩晕,自己从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被人捆住。以往的自己,恐怕是牛筋都很难绑住吧,更不要说是被这群强盗欺负。想到这里,不禁有气。那边的强盗们已经开始翻屋子里的财物,色迷迷地把手往一个一个年轻的女孩摸去。这些女孩喊叫的哭声,一下下刺激唐无潇的内心。
运起所有的内力,绳子应声而断,即使是内力只存二分,也是令这些山野强盗不能小觑的。
“老大,这边有个练家子!”一个小盗提着一把刀,刀尖向着唐无潇,不住后退,似乎极为恐慌。
唐无潇摇摇头,自己何尝被人叫做“练家子”?这也太小看他师父传授给他的高深武艺了!
那边强盗头子破口大骂,一巴掌扇过去,把那胆小的小盗打翻在地:“这个没用的!胆小的给老子滚远点!”
强盗头子教训完小辈,一双三角眼直瞪唐无潇,冷笑道:“我说是个怎样的狠角色,原来就是个白面袋子!尝尝你爷爷的大刀,叫你知道强出头的代价!”
那边钢刀虎虎劈来,阵势汹汹,那边胆小的姑娘们已经惊叫着闭起了眼睛。唐无潇看这刀法实在不成方圆,随随便便找了一个空隙,直捣那强盗心窝。
强盗眼看一拳袭来,惊叫一声,连刀也顾不上,直直后退,这才没让唐无潇的掌风沾上。这强盗知道遇见了高手,一个呼哨叫来了所有人,恶狠狠地看着唐无潇。
唐无潇被这群强盗围着,不禁苦笑,想起当年,即使是少林寺的阵法,也未必能挡住他那玄妙的“行云流水”。这下就算是这些强盗一起拥之而上,纵使毫无章法可言,自己双拳也未必敌的过这四手!
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不拼一拼也是不行的了。摆好那生疏已久的掌法起手式,唐无潇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的陌生。强盗头子一声吼,四周那亮晃晃地钢刀突然一起向他袭来。唐无潇躲过左面的攻势,脚踢飞后面的强盗,双手纠缠于前边来袭的一对人。目光斜视到右边,却看见那袭来的大刀直劈自己的颈动脉。或许这是自己最后的归宿?毙命于这群不入流的强盗?唐无潇疲倦地笑笑,闭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是,等到的不是死亡,却是一脸的鲜血。
温热的液体糊满了唐无潇的脸,透过血红的视线,他看到这些强盗头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面目青紫,七窍流血。
那边的村民们已经惊叫连连,看到唐无潇完好无损,又开始大声欢呼。
唐无潇静静地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缓缓地坐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 25 章
尽管乡亲们极力挽留,唐无潇依旧执意离开。虽然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和孩子们,但是他不得不离开。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自己的存在很可能会给这些淳朴的乡民带来伤害。他不得不离开,可是江湖上,似乎早没有唐承昱这个人的立足之地了。
不过好在,他叫唐无潇,不叫唐承昱。
怀里揣的是乡亲们给的干粮和一些盘缠,尽管不多,但也是乡亲们的一番心意。断臂的老马在病床上老泪纵横,那些漂亮的小姑娘躲在母亲身后偷偷地瞄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自己不配享受这美好。
还是走吧。
行走在云南,唐无潇开始回想起中原武林。两年前的中原武林早已矛盾凸显,而不知现在情形如何,不过似乎如何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去看一看那些原来他曾经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唐无潇走的很慢,不过他也不心急,在秀丽的山水中,似乎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好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到头,但是一匹突然出现的白马吸引了他的注意。
再熟悉不过。曾经的伴侣“无痕”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不是偶然。通灵性的白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主人,不住地嘶叫,似乎是引起他的注意。
唐无潇苦笑,再一次骑上了这位老朋友,也不知道这位老朋友,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
谁知“无痕”却一路风驰电掣,朝四川奔去,这两年前走过的旅途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路过的集镇像原来那样繁华而安宁,但唐无潇却可以看到里面江湖人士的眉头紧锁、人人自危。
真不知道中原武林成了怎样一个光景,也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家,唐家如今又是怎样。
“哪里来的小贼!”前方突然有一队人马堵住了自己的去路。领头的那一个腰挎鹿皮口袋,手带鹿皮手套——典型的唐家装束。
唐无潇苦笑,抱拳应道:“小子只是路过,请各位唐家英雄行个方便!”
零头的那一个眉头一皱,破口大骂:“看你鬼鬼祟祟,必是不怀好意,唐门脚下还敢放肆,是活得不耐烦了!”
唐无潇也不是第一次领略到唐家的蛮横不讲理,当下只得做出低姿态:“我真的只是路过,并无他意。”
那边领头的人还要讲话,却被柔柔的女生打断:“大首领,什么事情啊?”
那领头的一听这声音,立马和兄弟们下马,恭敬朝着徐徐走来的一顶轿子,行礼道:“这里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可疑小子,惊扰了少夫人。”
轿子里的声音并未响起,帘子却被一只白生生的手掀起,走出了一位美丽的妇人。她容貌秀丽,身材窈窕,看似弱不禁风,却透着一股坚强和韧性。
这妇人走出轿子,一眼就看见了唐无潇,随即惊叫道:“哎呀,唐公子!”
正是苏紫霏!看来苏紫霏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弟弟唐承天,成为唐家唯一的一位少夫人!
首领看到苏紫霏惊奇的表情,甚感惊讶:“他也是唐门的人?”
那边苏紫霏却不答话,低声吩咐自己的丫鬟,丫鬟走到首领旁边,传达了少夫人的意思。首领一脸不敢相信,最后还是不情愿地带领着自己的弟兄们离开了这里,只留下苏紫霏和唐无潇。
“唐公子,我以为……”
“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唐家是否平安,没别的意思。”唐无潇看见自己昔日的未婚妻,略有尴尬。
“当年你不告而别,公公大发了一场脾气,说永远把你逐出唐家。”那边苏紫霏试探地说。
“本就不欲再当唐家人。只可惜在这乱世,还放不下唐家而已。”唐无潇想到自己的不告而别,又想到这两年自己的遭遇和经历,顿感沧海桑田。
“这两年,唐家的日子不好过。”苏紫霏走近了些,叹了口气,“江湖上很乱,很多名家都死了。”
“是魔教干的?”想到魔教正在一位冷血教主的带领下横扫中原武林,唐无潇感到颇不是滋味。
苏紫霏却摇摇头:“我不知道,真的很乱。有些人为了避祸,声称支持魔教,却在第二天就中赤目之毒而死。还有很多人不知怎么的就死于非命。”
“魔教本就是这样,杀人不眨眼。”唐无潇说完这句话,心里却如撕裂般。
“大概吧。”苏紫霏低垂着头,慢慢地说,“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出去的人经常有回不来的。好在这边防的比较严密,这才没有在唐家内部出什么问题。”
唐无潇心知这是自己弟弟的部署,就如刚才出现的一队人马,必是在这巡逻的卫队。当下心里放下了心,却不禁为这残破的武林感到悲哀。或许,自己还是离开武林,找块地方自生自灭吧。
“唐夫人,谢谢了,你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我要走了,请你不要告诉掌门和弟弟你见过我。”
“你难道不回唐家?唐家现在需要人手!”那边苏紫霏几乎是急了。
“不了,我武功废了,也没什么用,在这里也是拖累。倒请你们千万小心,不要被魔教乘虚而入。”唐无潇最后看了苏紫霏一眼,小声说道:“祝你幸福。”
苏紫霏看到走远的唐承昱,心下也是一阵怅然,当年的唐承昱似乎已经在岁月中流逝,只留下心若死灰的唐承昱。苏紫霏知道,毁掉一个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爱情。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实在不少,而当年唐承昱离开的隐情,自己心里有数,可是现下他的情况,却不得不令人担心。
唐无潇离开四川,一路上有意无意地打听着有关魔教和秦家的消息。而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却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秦家依旧是全国最大的富商,可是已经没有人见过秦墨言,只知道有人拿着他的信物在管理着这庞大的生意网络。而唐无潇经过多方打听,秦墨言的庞大身家,很可能是为魔教的运转提供便利。
或许,这就是徐潇当年接近秦墨言和齐少天的原因吧。要想在中原站稳脚跟,钱绝对是不可缺少的因素。现在若魔教控制了秦家的生意,那么金钱自然不是问题,只怕这恐吓和利诱,迟早会消磨掉所有中原武林人士的斗志和耐心。
而同时传到他耳中的,还有一些惨不忍睹的消息。
昔日的中原武林赫赫声名的人物,现下不是失踪,就已经成了尸体,或者已经沦为魔教的走狗。这样的武林,真的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唐无潇心里累的很,一路上的消息都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很想逃避,但不知道要逃向何方。他夜夜烂醉,却驱赶不掉内心的迷茫和恐惧。
那路边无名的尸体,都让他想到那个人阴冷地笑容,那个人转身的背影。这个身影重叠在当年那段令人温暖的回忆中,折磨着他,令他想发疯。
努力把那人的身影驱逐出脑海,却是徒然。还想当年自己忙乱中向他表白,又想起他背过身子来轻轻的那句话“其实我还挺喜欢的你的”,心下一阵抽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存在。
一醉解千愁。为了忘却这个影子,酒,成了最好的解忧剂。
“客官!我们打烊了!”这间小店的店小二一脸愤怒,使劲地拍打着这烂醉成泥的青年男子。
男子“哦”了一声,睁开眼睛就往外走,却被凳子绊了一跤,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说你个醉鬼!你要你爷爷我扶你出去么!”店小二嫌弃地抬起脚,不住踹向躺在地上的男子。
地上的男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凭着感觉往门口爬。
“你就是条狗!还是最下贱的狗!”店小二不住骂骂咧咧,“给爷爷我滚远点。”
男子充耳不闻,艰难地爬着,满脸灰土却毫无在乎,一身衣服早已破烂,露出里面脏兮兮的里衣。
“这是什么!”店小二看到破烂衣服中的一块闪闪发亮的玉,立刻踢了男子一脚,眼疾手快地把那块玉拿在手中,只见这玉灵通剔透,发出柔和的光芒,中间一个“潇”字赫然其中。店小二虽不识货,但也知这玉必定价值不菲,立马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嘴里还在骂咧:“你个穷鬼还有这么个好东西,就当你孝敬你爷爷了,快给我滚!”
男子眼睁睁看到玉被抢走,伸长手作势要抢回来,却被店小二一鸡毛掸子打伤了手:“给我滚啊!要不我把你丢出去!”
男子一脸痛苦地看着他,店小二实在不耐烦了,抬起脚就踹向他的脸,眼看就要踹中那脏兮兮的脸,却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衫的俊秀男子。
“你把玉还给他。”那男子冷冷地说。
店小二做贼心虚,嘴硬道:“什么啊!这个醉鬼在这里不走,什么玉啊我不知道!”
那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阵白光闪过,店小二不可思议地看见自己的心口溅出大滩的鲜血。
醉酒的男子紧紧抓住失而复得的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他缓缓地往外爬,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承昱!你在干什么!你起来!”那白衣男子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把趴在地上的男子扶起,自己却落了泪。泪水滴在醉酒男子许久未洗的脸上,他茫然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却淡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那边,一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飞奔而去。
第 26 章
“墨言,你醒了?我给你端汤来喝!”齐少天蹲在坐在床前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慢慢地睁开眼,不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少天,你不要忙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秦墨言微笑着看着他。
“那怎么行,有这些人在我不放心!”齐少天跑出去端出一大碗热汤,放在桌子上。
秦墨言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爱人跑进跑出,心里溢满了甜蜜。至少,他们还在一起,不是么?
“来,我喂你。”齐少天小心翼翼舀起一匙汤,吹一吹,给秦墨言喝下。
秦墨言喝下一口汤,却突然把齐少天搂进了怀里,慢慢把嘴里的汤渡过去。齐少天脸一红,咽下汤,迎上了秦墨言更猛烈的唇舌攻势。
这二人正在甜蜜,却被一声咳嗽声打断。恋恋不舍地离开秦墨言的唇,齐少天怒目看着走进来的徐潇,大声道:“徐潇,你来干什么!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最好赶快放我们走!”
那边徐潇却冷笑数声:“你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本来我应该送你们去地府的,可惜呢,我不忍心,哥哥!”
齐少天怒目看着他:“不要叫我哥哥!”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那贱人的儿子,不是我的毒对有无神教纯正血统的人无效,我还真不能发现!”徐潇坐在凳子上,旁若无人地喝起汤来。
“不准辱骂我母亲!”齐少天几乎是要跳起来。
“她怎么不是贱人!弃自己的小儿子于不顾!”
“她是不得已!”
“不得已?那就可以把自己的儿子丢在一群杀人如麻的魔鬼手里!”
齐少天语塞,自己的母亲的确对不起自己的弟弟,这也是她母亲一直在忏悔的事情。只可惜,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魔教教主的儿子。不过也对,要不然母亲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魔教的事情。
“少天,不要生气了,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那边秦墨言低声劝道。以前自己立誓要为齐少天找到失散的亲人,却没想到会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齐少天瞪了徐潇一眼,转过头来温柔地说道:“好啊,只要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