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刘奇笑得趴在桌子上喘不过气，只能摇摇头，“等……等会儿！哈哈哈哈！你等会儿！”
他一边捶桌子一边含糊说道。
陈洛气得龇牙咧嘴，只能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摸，凭着手感拆开纸巾，抽出一张来堵着鼻子。
刘奇好容易收住了笑，回头看到陈洛的糗样，忍不住又笑破了音。
“你……！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才可爱！”陈洛骂道。
“我说那男的咋那么熟……”
“你小声点！”
“哦——那个男的很眼熟啊，是你的那个？”刘奇凑上来，用气声说着，伸出一只小指头到陈洛的面前。
“眼熟个屁。”陈洛仰着头说道。他忽然记起，在自己脚踝受伤的时候，裴文来租房看他，曾经跟刘奇打过一个照面。
现在想起来，幸好没让他们多说什么话。万一那家伙的魂被裴文勾走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就算是刘奇这样的直男，看G片也会硬。陈洛突然开始怀疑，就算是直男，碰到裴文这样的，能抵得住诱惑么？
那一天，陈洛看着男友的照片飚鼻血的事儿成了他们熟人圈子里的笑柄。几个小伙子撩起袖子就要帮陈洛抢亲去，陈洛哭笑不得，把刘奇当出气筒，压在厕所门上踢了一顿。
好容易熬到了回家的点，陈洛上了地铁，松了口气。一想起自己白天的丑事，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声。
昨天和裴文把话都说开了，陈洛便规定他最近不准加班。现在这个点，正是他正常下班的时候。
……他会听话吗？
这个时候，裴文习惯地将办公桌面收拾整洁，便带着电脑离开了。沿着走廊走到电梯的路上，裴文听到身后高跟鞋蹬蹬追上来的声音。
“裴文……”一个温柔又有些胆怯的女声。裴文回过头，看见一个白衬衫一步裙的女孩，一头温婉的大波浪长发，见他回过头来，顿时停下了脚步。挂在手臂上的包跟着晃了两下。
“……今天那么早下班？”不知是不是因为一阵小跑，女孩的面颊绯红。
“是。”裴文认出了这是同一个办公室上班的同事，便露出了礼貌的笑。
“你怎么回家？也是做公车吗？”女孩跟上裴文，跟着他一起走向电梯。
“地铁。”
“呀，这么巧。”女孩斯文地笑了，“我也坐地铁回家。”
他们一起走到电梯门口，按了向下的键。
“平时你总是比我晚回家呢。”女孩面上带着微笑，回头看看裴文，大眼睛眨了眨。
裴文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点点头，对她笑了笑。
女孩面上又红了几分，转过头看着电梯门。安静了几秒，忽又扑哧笑出声。
“女孩子们都说你冷，不敢跟你说话。其实你很亲切呀。”
“是么。”裴文淡然道。
“嗯。”
电梯门打开了，裴文走进去，按着开门键，等女孩走进来。女孩走进门的时候，鞋跟卡在了电梯与地板之间的缝隙里。
“呀！”她轻叫了一声，向前一跌，裴文伸手将她扶住了。
“没事吧？”
女孩窘迫地动着脚，将鞋跟拔出来，红着脸道，“脚……好痛……”
电梯的门关上了。
“好像……脚崴到了……”
“那待会儿送你去车站，你打车回去吧？”裴文问着，按了一楼的键。
“不要紧……我坐地铁回家。”女孩连忙摇头。
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裴文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便接了起来。
“喂。”
女孩弯着腰，一手扶着电梯门，一手揉着脚。
“……嗯，下班了。你呢？”
听着电话那一头说话，裴文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
“当然听你的。别想太多。”
女孩的肩微微一颤，偷眼瞥了裴文一眼。
电梯平稳地下降着。
对方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裴文耐心地听着，不时轻声应一声。女孩站直了身子，轻轻咬着下唇，两手拧弄着包的肩带。
“……什么糗事？”
对方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裴文轻声一笑。
“今晚还要？”
听到那句话，女孩怔了怔，脸上更红了。
“好了好了……”
宠溺的口吻。
“你怎么越来越像女孩子了。”
……
周围一片安静，女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叮——
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了。
怎么越来越像女孩子了……怎么越来越像女孩子了……
女孩脑中回荡着那句话。
裴文按着开门键，见女孩发怔，便提醒道，“……顾小姐？”
“没……没事！我突然想起来我坐公交也可以回家，我先走了——”女孩笑着回头甩下一句，撒腿便跑。
嗯？
裴文奇怪地看着她矫健的背影。
脸怎么绿了？
还有，脚不是崴了么？
“狗爸！你才像女的！”电话那头，陈洛炸了毛，“讲两个故事会死啊？什么今晚还要，小气鬼！”
“我不会讲故事……”裴文无奈地说着，也走出了电梯门。
“会的会的！”陈洛煽风点火道，“每日冷一冷，睡觉好又香！”
他们一路亲昵说着话，走进了地铁里。
裴文在出地铁的路上遇见了陈洛。两人一起走回了家中。生活一切照旧，只是，到了比平时早些的时候，裴文便催着陈洛睡，因为感冒还没完全好。
若是平时，陈洛一定想出各种理由来拖延时间。今天，他却意外地听话。洗完澡走进卧室，他看见裴文正坐在床上看着那本厚重的计算机教程。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陈洛的脑中想着不要叫他勉强自己，放松才好。他又回头走进了客厅，来了个小助跑冲进卧室里，离床一米远的地方跳了起来。裴文没有注意到，依旧低眼看着书。忽然余光瞥到一道黑影朝他扑过来。裴文刚抬眼，就感觉到床上猛地一震，陈洛跳水似的砸到了床上。
“别看了，睡觉！”
华丽登场后，陈洛随手将裴文的书一翻，合上了。裴文也不多说什么，细心地在看过的那一页折了个角，将书放到了床头柜上。
“你都看第几本了？”陈洛滚了个身，钻进了被子里。
“最近公司引进了新的程序，学一下。”裴文拧掉了床头灯，屋子里顿时幽暗下来。他也躺了下来，躺到了陈洛身边。
“什么破公司，新程序也不训练一下的啊。”陈洛说着，仰面躺着，将两手枕在脑后。
裴文也仰面躺着，“有过简单的培训，不过要用好，全靠自己学。”
“哦。”陈洛应了一声，将脸转向了裴文。裴文会意，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晚安。”
“晚安——你个头。”陈洛拉长了音调。
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裴文轻叹了口气，娓娓说，“从前……有个小孩不好好睡觉，第二天……”
陈洛想起了麦兜的故事，扑哧一笑，等着裴文说下去。
“他上厕所只有调味包，吃泡面只有卫生纸。”
“噗！”陈洛笑喷了，“什么跟什么啊！”
裴文在他软软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睡吧。”
“嗯嗯嗯，勉强饶你。”陈洛哼哼着，懒懒翻了个身，面对着裴文，将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腹部。静止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整个身子靠上来，那只手臂将裴文环住了。
他听说，抑郁症的人都睡不太好。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多一点安全感呢？
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劝他跟自己一起去看病吧。
陈洛心里盘算着这样那样的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陈洛再一次醒来，是在半夜。快要到六月，天愈发的热。没来得及换上薄被子，陈洛被生生地热出一身细汗，醒了过来。他倦倦地翻了个身，依旧觉得热，便将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散发掉一点热气。脚丫凉快了，陈洛终于恢复了点困意。
他突然想到，睡得那么热，裴文会不会睡不好呢。他回头看了看，裴文睡得很安静，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入睡时候的姿势和位置。
狗爸爸的睡相真是好啊……陈洛想着，小心地坐起了身，想将裴文那一边的被子拉得松一些。
稍稍一拉被子，裴文便敏感地动了动身子。陈洛吓得住了手，不敢再动。
“……”
裴文将脸埋进枕头里，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
“醒了？热不热啊？”
裴文不做声。
“？”
陈洛不解，凑近了裴文，轻声问道，“狗爸爸？”
“……”
裴文又含糊说了句什么。
咦——？！
陈洛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他的狗爸会说梦话。
91.梦中人（下）
陈洛像只小狗一样蹲坐在裴文面前，两手撑着床单，看着睡梦中的裴文。
打雷也打不醒陈洛的好梦，所以他从来不知道裴文有说梦话的习惯。他眨巴着眼睛，盯着裴文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狗爸，你喜欢抹布吗？”他轻声问。
“……嗯。”裴文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句。
“噗……”陈洛连忙捂住嘴，险些没笑出声。
“那你喜欢狗崽吗？”他含笑接着问。
“……嗯。”裴文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疲倦。
陈洛觉得有意思极了，心想着，不知道狗爸明天醒来，会不会记得被问过话呢。
“那你是比较喜欢抹布还是比较喜欢狗崽呢？”
一阵沉默，只有裴文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陈洛好奇地歪着脑袋瞅他。
“狗……”
裴文似乎说了几个字，陈洛只听清一个狗字，愈发觉得好笑。
“你大声一点呀。”陈洛笑道。
裴文像是口渴了，轻轻咂了咂嘴，动了动身子。
陈洛又躺了下来，侧躺在了被子上面，脸面对着裴文。裴文的呼吸渐渐平稳。
听说梦中之人，可以套话。不知道裴文会说出些什么来呢……
他想着，试探地问道，“裴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藏在心里？”
裴文的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陈洛不禁有些失望，思量着回到被子里继续睡觉，用胳膊肘子支起了身子。
“嗯……”裴文又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陈洛定格住了动作，盯着裴文看了一会儿。
“……是你爸爸的事？”
没有回应。
“你妈妈？”
依旧没有回应。
“工作上有困难？”
沉默一片，陈洛锁着眉，依旧猜测着。
“以前的男朋友来找你？”
“被女人追了？”
“远房亲戚来讨债？”
“同事借钱不还你？”
“……”
陈洛撇了撇嘴。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在gay吧，被人……那个过。”
“嗯……”
果然是。
陈洛迟疑了一会儿，俯到裴文耳边，细声说，“我就知道你想着那事。我又没有一两个处男膜可以破破。被操了就被操了，就当是打架输了。谁会那么纠结那种事。”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明明是我乱发脾气才会这样的呀。”他顿了顿，“所以，你明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把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掉。”
他说完，看看裴文安静的睡脸，不放心，凑到他耳边接着说，“忘掉啊忘掉啊，明天肯定都忘掉。”
这咒语会有用么？他偷偷想着。
“那你除了我的事，还有没有不开心的事啊？”他接着问道。
“嗯……”裴文还是应了一声。
还有？
“什么事？”陈洛钻进了被子里，摸到了裴文的手。
“告诉我吧。藏在心里都发霉了，说出来好。”
一边说一边心里想着，他说了我能听清么……
被子里很热，裴文的手很温暖，纤长的手指，指节一节一节都摸得到。
陈洛捏着他的手，想起了一件事，心里一沉。
“是不是……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大学男生？因为他死掉了的事情？”
“……嗯。”裴文的这声回应尤其的轻，像是被呼吸带出来的一声轻哼。
陈洛心里像是被谁揪了一下，握着他的手也有些僵硬。
“你……还喜欢他？”
他颤声问着，心里乱跳。他恨不得堵住裴文的嘴，让他不要回答。
但是裴文并没有回答。
“……你不喜欢他了？”
陈洛试探地问着。
裴文依旧没有回答。
不会根本是睡着了才不回答吧……
陈洛心里介意得要命。
但是，那个男孩的事，为何让裴文挂心至今呢？因为求而不得？
“你追不到他，所以不开心吗？”陈洛问道。
没有回应。
“难不成你又觉得他生病跟你有关系啊……”
一阵安静，陈洛轻叹了口气。
这么偷偷问也不好……睡吧睡吧。
早知道不问了……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他会对以前的人念念不忘，但是不问，就可以当做不知道啊……
陈洛郁郁闭起了眼，感觉到裴文动了动，身子靠了上来。裴文的手臂无力地搭上了他的身子，脸几乎贴着他的侧脸。
我怎么成他抱枕了……
陈洛闷闷地想。
不会就是缺个抱枕才跟我一起住的吧……
越想心里越不爽。什么初恋情怀什么未果的青涩暗恋，这种东西讨厌得很！
他感觉裴文在睡梦中叹了口气，一口气呼在了他脸上，环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一些。
靠……不会是提到了那个人，他把我当做那个人来抱了吧！
陈洛赌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裴文。一时委屈得鼻子都热了，嘟着嘴，皱着眉，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他感觉到裴文的脸贴在他的后脑勺，温暖的呼吸一阵阵吹到他的后脖颈。
“半夜套我话，不厚道。”
身后响起了裴文的声音，带着困倦。
“耶？”陈洛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疑问。
他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你……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