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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 下——by逆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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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去吧,该走了。”

两个男人同时凭空消失。光球缓慢地旋转着,并在旋转过程中慢慢放大,吞噬了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

68.Chevalier

温弗莱先生拽着我的手臂,以惊人的速度回到地面上。整个过程中我都双腿虚浮,四肢一直到了地面上才勉强有了支撑

自己的力气。加拉哈德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面色仓皇。而我能感受到的仅仅是温弗莱先生一直紧紧抓着我,手上的力

道不至于让我感到疼痛,却恰倒好处地把摩擦控制在我无法挣开的范围。

到了地下二层的走廊后,温弗莱先生并没有给我和加拉哈德喘息的机会,而是直接拉着我向出口跑去,蔷薇教团里我们

无法改变空间。深红地毯上悄无声息,五芒的教团标志在无数如我们这般匆忙跑过或如父亲当年那般闲庭信步而过的蹂

躏下巍然保持着原本的轮廓,明晃晃的金色灯光在纤维的缝隙里勾上淡薄的凉意。四面墙壁极其严实,除了五芒标志外

再无其他装饰,空间安静地惊人,与喧嚣的尘世隔开了冰冷的记忆,仿佛置身于凋零的玫瑰中失去功能的植物筛管。

我全身乏力,却还是必须勉强站起来,跟上温弗莱先生利落的脚步。我忽然不想看到任何东西,赌气般避上眼任由温弗

莱先生把我拖向未知的茫茫前程。

我无法想象,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过去二十年的生命中始终以温暖的灵魂扶持我,以亲人的身份庇佑我,关怀我,赐予我与人类无异的丰饶一生,在我

们甘霖一般的青春岁月里为我们撑起一方理想天地,使我们有幸在被主观的年轻和脆弱放大的磨难面前一遍遍自我盘问

,共同成长,直至拾起生命所有美好的片段,拼接成果仁般丰盛的灵魂的人,竟就真的不在了,真的永久陨落在不见天

日的地底,埋葬在一个旷世阴谋的深处,躺在不配供他安息的石头陵墓里,成为了传奇中以缥缈歌声来传唱的优美微笑

。他是天生的贵族,他的笑容曾经照亮了很多人的生命,给予了他们坚持存在下去的温暖力量。但是如今他自己睡去了

,不再言语了。我不知道他临终前是否最终触到了属于他的幸福,我只知道,他再也不会于那些潋滟的清晨坐在洛丝罗

林庄园的会客厅里轻柔地微笑,和雷格勒斯神采飞扬地聊天,等我起床后过去加入谈话了。

而今回忆起来,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上学后母亲就带我们迁回洛丝罗林庄园,便于就近到罗斯查尔德读书,免得住校。

而父亲由于要常驻爱丁堡,那之后我见到他的频率就大约只有一个月一次。但每次他抽出一星半点时间回来陪我们,都

会给我们带有趣的东西,从幼时的玩具到少年时代爱丁堡偏僻的小书局里一些绝版的书,花一下午陪我和雷格勒斯说话

,和凯珊德拉一起看安琪琳娜的画作,或是给娜塔莉娅和维罗妮卡机会,好让她们黏他黏个够。我一直记得为数不多的

时候他弹的琴,《La Campanella》,轻盈而持久的钟声在生命中来回荡漾,手法惊伦绝寰。

自我七岁后他就没有再缺席过洛丝罗林的家宴,我还记得那时悬浮在空中前后摇曳的玫瑰蜡烛,如同近在咫尺的温暖星

辰,在他轮廓幽深的俊美侧脸上勾出一道柔和的界限,高贵美丽,无与伦比。他在满目的暖黄色光晕中对我们说,可以

的话,他希望即使蜡矩成灰,我们这个家也能够不散。

在天崩地裂的时刻尚未到来之前,浅薄如我始终是无法真正品尝其中意味的。只是未曾想过,当初我轻率地把洛丝罗林

当作过去甩在身后,转身已是永诀;未曾想过,在我的生命中占据大页篇幅的家和亲人,竟在短短一年内分崩离析,各

自踏上了命定的不归旅途。亚平宁半岛温润如玉的下午,那位安静地伫在林立的画架之间,融于铂金色逆光的女神;洛

丝罗林的深红玫瑰簇拥着的,笑容灿若信仰的长辈,他们竟已真的先后离开我,被那个无人探知的世界留在了我再也无

法跟他们说话的彼岸。

而我关于他们的记忆,在他们本身业已消逝的生命面前,竟苍白得令我无颜面对。

“希斯维尔,你好点了么?”

我猛得惊醒,发现我们已经到了教团地面通往地下二层的平台上,而我正靠在身后的墙上,坐着喘息。加拉哈德关切地

看着我。

但是刚才拍我肩的是温弗莱先生,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冷静地让我心里发慌。但是我愿意相信那是多年的命运

起伏已经在他生命中构成了一种与父亲有关的元素,使他能抵御一切,坚定地走在那条道路上。

“请你节哀,这是先生自己选择的方式。”他慢慢在我面前蹲下,心平气和地唤着我的本名,这亦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不是洛丝罗林的佣人,自然不以少爷称呼我,而先生则是他这些年来对父亲的唯一称呼。

加拉哈德沉痛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先生希望你过得好,”他再次轻柔地拍了拍我,那是温弗莱先生少有的温柔表示,那一瞬我竟觉得这动作里含着父亲

的痕迹,“无论以什么方式。”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虽然你身上并无先生的血脉,但可以确定的是,先生在过去二十年间都将你当作亲生儿子对待。”他的口吻平静地如

同一汪死水,“不仅仅是供养你成长,更是以父亲引导儿子的身份来指引你的内心。无论先生自己这些年是如何生活过

来,做了些什么,他始终都是以祝福的心情庇护着你的,也包括你的爱情。”

我捣蒜一般点头,拼命止住哽咽,好象温弗莱先生会把我的无能转告给父亲似的。

“虽然先生无法预知你生命的痕迹,但他一直都希望你按照自己对幸福的定义去寻找,直至最终理解幸福,如同普天之

下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一样。所以可能的话,请你遵循自己的本心努力生活,不要让先生失望——”他深吸了一口气,才

终于艰难地吐出后半句,“这也算是我个人的请求。”

“谢谢您,”我用尽了后半生的表情才拼出一个残破的承诺,“我会的…我会的。”

“那么温弗莱先生,”加拉哈德却代我问出了口,“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我要离开这里了,”他却没有丝毫迟疑,“先生给我的最后一个指令是把你们安全送到地面上。”

“可是…”

“先生不在了,我也没有再留在英国的理由。”他果断转身背向我,身姿决绝地仿佛在整个过去面前背过身去一般,“

过去先生庇护了你二十年,从现在起,是你自己的命途了。”

“保重。”

我默默地望着他从另一边消失,心中忽然有种冰冷的结论,之后的余生中我将再无机会见到他。

他已经随着父亲离开了我的生活,我确信他没有听见最后的话,但我仍然不假思索地说出来,藉以告慰那些日渐远去的

执着和爱。

似乎过了足以消磨掉一切信念的漫长岁月,我才终于在加拉哈德的帮助下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教团人不多,以往支撑

这个庞大而老朽的机器运作的那些艰辛而倒霉的螺丝钉们在父亲倒台后被清洗掉了一大部分,现在小人得志的那群大多

没有什么实干能力,需要教团管理的世俗事务也堆积成山。积压的工作越来越多,人却愈发稀少了。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毕竟我和加拉哈德都不幸算是新政权通缉犯的名单上列在前位的人物。而且此时我们也

没有心情多加交谈,只能并肩沉默着绕过大厅,试图先逃出教团。

我不知道自己离开教团后还能去哪里,生活再度陷入浓雾。但至少我还不想死在这里,尽管前途未卜,我仍隐隐知道,

自己还有什么尚未完成。

然后命运立刻就回答了。

将近十个高大的男人拦在我们面前,我望着他们右手上一致蓄势待发的光,心中一凛。

我以为自己会又一次遇到暗武士,这一年来厄运总是借这群人的手把灾难扣在我们头上。但这群人不是,他们身着暗红

色服饰,胸前别着四芒的教团标志徽章。没有银面具,昭然的神情庄严郑重,似乎仍相信自己在为公平和正义的船只掌

舵,为这只船几个月来的山河破碎贡献着自己一份无知的力量。

他们是仲裁会的人。

我恍然大悟,仲裁会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由莱维因家族把持,在乌烟瘴气的教团里尽力自清的司法部门了。

领头的人做了个手势,冷锐而危险的蓝光立刻从指尖蹿出,缠住了我和加拉哈德的双手。

一个中级的束缚魔法,这样他们就不必费事把我捆起来,魔法本身就会限制我手的活动,由于影响了手势的发挥,魔法

也受到阻碍。

父亲从小就教我们对付各级束缚魔法的魔法,实质就是在被束缚的条件下仍能做出手势的那些。这样的禁忌内容不会出

现在课本上,却比学校里教的内容实用得多,尤其是在这种情景下。

当然,如果我要硬挣脱束缚魔法,也不是不可能。然而最终我采取的唯一手段是什么也不做。

解开这种魔法需要时间,而仲裁会的武士人虽然少,质量却比暗武士高得多。即使是我和加拉哈德也不能确保顺利解开

魔法后再打倒这里的所有人。

而某种我没有承认的原因是,在那短暂的一小段时间里,我的生命出现了可怕的真空,丧失了全部的信心和追求,如同

无知无觉的木偶。在那段时间,即便是被拉上刑场,我也没有丝毫对于生命的感觉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而加拉哈德的反应要激烈得多,仲裁会是父亲担任执政官后交给米诺斯·莱维因主持的,对他

而言,也是整个教团中最熟悉,最令他放心的一部分,“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有仲裁会的执行令么?”

领头的红衣人沉默着从衣领里掏出一张惨白的薄纸片。此情此景忽然让我觉得十分可笑,父亲失踪后莱维因先生很快就

被打压,丧失了仲裁会主持人的身份,而这些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们仍于言行举止中流露着他多年来在仲裁会打下的

烙印。

“没事的,加拉哈德。”我趁他还未把执行令递到加拉哈德面前阻止了他,我确认自己在笑,比哭还不如。

“不会再有更糟的了。”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完那段不长不短的路,然而当我站在仲裁会审议庭的被告席上时,仍由衷地感到了命运周转的无常

。我恍惚想起母亲曾经对我说过,人的灵魂要在末日被送上审判台,良善的,虔诚的就往那天上,到至尊崇的父那里去

;而作恶的,背信的就要被投到地下,未赎完罪前不得恩泽。然而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人为人设立的审判台上接

受审判,随即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近两年来发生的种种,又有哪件是青春年少,风光潋滟之时能料想到的?

加拉哈德被两个人看在一边,他们没什么罪名可审判他,也不必花那个心神去这么做。

令我意外的是米诺斯·莱维因先生也出现在听审席上——他们甚至连陪审的资格都不给他。

将近一年不见,这位可敬的长辈显而易见地老了。即使从我这里看过去,都能发现那由加拉哈德继承的棕发中冒出了苍

凉的银丝,眼镜颤巍巍地架在鼻梁上。然而莱维因先生忽然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那眼神虽说落寞,却不绝望,无端使我

安下心来。

各色人等以惊人的速度落座完毕,这在以作风拖沓闻名的蔷薇教团实在是稀有,可见不少人期待这场审判已久了。

“大家安静,安静。”瘦弱的埃诺里先生站在主持席上,翻开一本黑皮线装的大笔记本开始照本宣科。之前的岁月里我

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位先生的存在,这些教团官员在我过去的生命里,始终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对于倒霉的埃诺里先生

,我最深的印象不过是每次见他喝醉之后都在内心深处暗自怀疑他怎么还活着。

“今天我们要对希斯维尔先生——原名希斯维尔·梅利弗伦,但仲裁会上个月已经认定他没有资格继承这个古老光辉的

姓氏——以人造人的身份,冒充人类长达二十年的事件进行裁决。”埃诺里先生艰难地说,这个角色显然不怎么适合这

位懦弱的老人,埃诺里即使是表达恶意也远不如拉塔托斯克来得有力度,“请问…希斯维尔先生,您自己有什么异议么

?”

“我不记得仲裁会有剥夺别人姓氏的权利。”

其实我很清楚,这场审判完全是一个供居心不良的人看热闹的形式,无论我辩解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然而在

这一连串对我的指责中,却唯有这一点让我发自内心地厌恶,并为与父亲相处的十九年感到由衷愤慨。

整个过程中我都挂着难以称之为笑容的笑容。当我耗尽全世界的情绪也无法为悲伤和无助寻找出口的时候,我不想为这

些人浪费一个表情。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到他们和他们所代表的畸形强权之渺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如此居高临

下的鄙夷他们。但这一刻我感到极其厌倦,我比这些人有多得多的资本为生命自豪。这些人所纠缠的,同生命浩大而原

始的真相相比,分文不值。

“这…这不成为理由,”显然埃诺里先生没有准备好反驳我的话,只好用上了万能句式,“好吧…没有异议…那么接下

来……”

“我有异议。”

我被那个清澈而坚决的声音惊醒,下意识转向加拉哈德。他已经往前跨了一大步,身后的两个红衣人无法完全制住他,

表情十分勉强。

“如果你们给希斯维尔定的罪名是‘以人造人的身份冒充人类’,那么从法律的根源上来说不成立。”他朗声说,“没

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方式,你们不可以仅仅因为这个就给人定罪。”

“莱维因先生…咳…”似乎原定的一边倒模式被打破了,窃窃私语嘈杂起来,“您以前也在仲裁会供职,应该知道制造

人造人是严重违法的…”

“对,制造这个行为是违法,但不意味着制造出来的成果也是违法的。这是完全的两码事。”加拉哈德镇静地望着主席

台,我几乎要被他的神情感染,“希斯维尔以人类的社会身份活了二十年,就已经是受到承认的社会人。他有他自己的

,独立于任何人之外的生命。任何否定这点的结论都是错误的,就像你不可以因为一个孩子是私生的就把他扔进河里,

那是中世纪的做法,才是违法的。”

“住口!”一个尖锐的声音划伤了沉默,我不认识那个声音的主人,或许曾经有一面之缘,但我完全没有印象,“这里

没你说话的份。人造人哪有什么自己的生命?随便篡改生命规则的产物是祸害,必须要销毁掉!”

“仲裁会一向都允许所有人发言。”他面不改色,口吻颇是自豪,没有看那个粗暴的打断者,而是始终保持了对主席台

的注视,“对于他的生命我可以作证,和你们在座的——应该说比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饱满丰盛。我们相处了十四

年,我从他那里感受到的情绪和人格都和人类一样真实,并且从未有意伤害别人。至于祸害……他不是一个有害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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