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华——”
欧阳骅似乎还想说什么，冯俊抓住他的手，咬牙挤出一丝微笑：“花，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是Gay，我喜欢男人。”喜欢花，这么多年，一直喜欢花。
一阵沉默过后，赵晓华抬起头，轻声说：“你们不饿吗？”
冯俊握紧拳头，几乎是喊了出来：“赵晓华，我说，我是Gay！”
“我知道了”赵晓华给冯俊夹了一块鱼肉，桃花眼里含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再不吃，菜就凉了。”
79.
下午，冯俊第一次缺课，开车送赵晓华去机场。
“冯俊。”
“花——”
“还有十五分钟，你有什么想说的？”
冯俊又一次咬到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地说：“花，我四月份回去。”
赵晓华的笑容慢慢放大，微凉的双唇在冯俊的唇上贴了一下，迅速撤离。
“冯俊，快去上课吧。”
冯俊声音微颤：“花——”
赵晓华嘴角上扬：“我信你，我等你。”说完，迈着大步走向登机口。
冯俊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得一脸呆滞。
离开机场，冯俊朝着天空大喊：“我爱你！花，我爱你——”
下一次见到花，这句话，一定要当面说出来。
80.
欧阳骅一脸愧疚：“冯俊对不起，我想得太简单，没能帮上你。”
Tony一把将欧阳骅揽在怀里，一脸妒意：“不许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冯说悄悄话！”
冯俊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笑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欧阳骅红着脸说。
“半年了？这么久！我太迟钝了！”冯俊自嘲道。
“是啊，冯俊，你有时候真的很迟钝。晓华对你有好感，连我都能等感觉到。”
一想起花，冯俊笑得一脸甜蜜。
欧阳骅眼眸一转，笑着打趣：“终于说出口了？”
冯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笨蛋！喜欢必须说出来！你不说出来，让他等太久，万一他以为自己想多了、放弃了，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嗯，下次，”冯俊暗暗握拳，“下次我一定说出来！”
81.
四月初的A市，已是春暖花开。
冯俊回到赵晓华的公寓，用钥匙开门时，手因为兴奋而颤抖。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打开门，冯俊呆住了。
“Hi，好久不见！”“蓝眼珠子”穿着蓝色棉拖鞋，赤着上身，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完澡。
“你怎么在这儿？”
Johnson笑了笑：“我在这里，住了五个月。”
“赵晓华呢？”
“他昨晚太累，在卧室里休息。都怪我不好。”
Johnson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可冯俊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冯俊拖着行李箱，来到公司。
“冯俊！回来了！”
“冯工，一年不见，变帅了！”
冯俊给同事分完礼物，直接进了大老板的办公司。
“我要辞职！”
“理由？”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中年男人面色一沉：“公司送你去深造，你一回来就要辞职？”
“对不起。我愿意赔付公司的损失。”
“辞职后打算去哪家公司？”
“我没打算跳槽。对不起，我想四处走一走。”
“年轻人，我最多给你半年时间。”
82.
冯俊脑子里一片混沌，抬头，看见火车站的标志。
他笑了笑，走进售票大厅，买了一张卧铺车厢下铺的车票。
乘火车从A市坐到S市，下车时，冯俊腰酸，眼睛也酸。
回到家，冯妈妈抱住冯俊，又哭又笑。
“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晚上，冯信敲开冯俊的房门。
“二哥。”
冯信阴沉着脸，冷冷地说：“为什么突然回家？”
“我想家了！”
“少糊弄我！快说！”
冯俊低下头，心中酸涩：“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就这么走了？你不问问他为什么变心？”
“我不敢问。二哥，我真后悔，以前什么都不敢对他说，现在我哪有脸去问他为什么不等我？”冯俊苦笑，“二哥，我活该！”
“嗯，你真是活该！”
冯信狠狠骂了冯俊一通，最后拍拍他的肩，柔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二哥，你还说我，你不是也没有找到‘芳草’？”
冯信笑了笑：“谁说我没有找到？”
“不会吧？”冯俊哭丧着脸，“连二哥都找到了，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83.
“又要走？”冯妈妈泪水涟涟，“什么时候回家？”
冯俊笑了笑：“不知道。”大概等自己忘了花，就回来了。
临行前，冯俊对冯信说：“二哥，我去找芳草了！”
“快滚蛋吧！”
五个多月过去，冯俊去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想忘记的，他依然无法忘记。
“赵晓华”三个字似乎早已刻在他的心上，无法抹去，一呼一吸，刻痕微微刺痛。
冯俊跟着旅行团来到山清水秀的桃花镇。
有两位团友十分惹眼，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不时惹人侧目。
略矮的男人说：“阿瑞，我想喝水。”
略高的男人笑得一脸温柔：“阿渊，你等一下，我去买水。”
冯俊把手里没打开的矿泉水递过去。
略矮的男人笑笑了，接过瓶子：“谢谢你，我叫慕临渊，他叫秦瑞。”
“冯俊。”
84.
七天的旅程接近尾声，冯俊与慕临渊渐渐熟络起来。
冯俊发现，慕临渊其实很容易害羞。
“阿瑞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生了场病，他被我吓坏了。”
冯俊听完他们的故事，不觉落下来泪来。
秦瑞牵起慕临渊的手，一脸坦然地说：“我当然会害怕，差一点就……找不到阿渊的那段日子，我活着像行尸走肉，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慕临渊温柔一笑：“阿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冯俊忽然眼前一亮。
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阿渊，阿瑞，谢谢你们！”
“冯俊，你去哪儿？一会儿我们团去山上！”
冯俊回头冲他们笑了笑：“和过去说再见！”
回去，好好看一眼花，然后忘记花。
85.
离开了半年，再次来到赵晓华的公寓，冯俊不敢用钥匙开门，生怕见到不该见的。
赵晓华冷冷地扫了冯俊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嗯？”
冯俊咧咧嘴：“没钱了，嘿嘿。”
赵晓华轻轻笑了笑：“活该！”
冯俊的心砰砰乱跳。
糟糕！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和过去说再见？
“花，我饿了！”
“就知道吃！没有别的要跟我说？”
“嘿嘿。”
“你现在脏死了！快去洗澡！”赵晓华瞪了他一眼，走进厨房。
冯俊走进卫生间，里面仍摆放着他的蓝毛巾、蓝杯子和牙刷，除了赵晓华的东西，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那个“蓝眼珠子”已经搬走了吧。
洗完澡，冯俊去赵晓华的房间上网。
登陆邮箱，看到欧阳骅发来的邮件。
“冯俊，你的博客暴露了！”
文字下面有一张截图，竟然是冯俊那个秘密博客的链接。
冯俊以前用这个邮箱给赵晓华发过邮件。
打开浏览器的收藏夹里有个名叫“小眼马大笨蛋”的文件夹，一打开，全是冯俊在X国写的博客。
“也许，他和你一样。”
“呵呵。”
“……”
他的秘密，花早就知道。
赵晓华打开卧室的门，冯俊正坐在电脑前看一部旧电影。
“开饭了！”
冯俊摘下耳机，怔怔地问：“花，以前你在寝室戴耳机看动画 片，我们跟你说话你都能听见吧？”
“嗯，基本上都能听见。快去吃饭！”
冯俊心乱如麻，饭菜吃进嘴里，除了咸，吃不出什么滋味。
“去哪儿玩了？”
冯俊说了几个地名。
“过得挺滋润嘛，还回来做什么？”
“我没钱了。”
“没钱为什么不回S市？”
冯俊被赵晓华问住了，咧嘴干笑。
赵晓华做的四道菜都有些偏咸，冯俊口干，一连喝了好几杯橙汁，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
“花，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
86.
冯俊睁开双眼，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醒了？”
冯俊一张口，声音干涩：“花——”他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只能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不对，这是花的卧室！他躺在花的床上，棉被下的身体，竟然一丝不挂。
赵晓华坐在床沿上，手中端着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轻轻晃动。
“冯俊，你猜，我喝到第几杯会醉？”
赵晓华一扬手，空酒杯在地毯上滚了几个圈，安静地停靠在角落。
“花，我们有话好好说。”
赵晓华单手支着上身，浓密的睫毛几乎要贴到冯俊的脸上。
“好啊，你想和我说什么？”
“花，”冯俊顿了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晓华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不是故意的！”冯俊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让你恶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花，你别生气，我走，再也不恶心你……”
“砰——”
随着一声闷响，冯俊的脸歪向一边。
“冯俊，你什么时候正正经经地说过喜欢我？哪怕有一次也好啊。大二那年，你交了女朋友，我以为自己自作多情，想交个女朋友变回正常人，没过多久，你这混蛋又像狗皮膏药似的赖上我。你一天到晚贱兮兮说你喜欢我、为我守身如玉，我一边高兴一边担心自己真的成了变态。可你呢，嘴上说只喜欢我，回过头又跟学姐学妹打情骂俏。我哪里分得清，你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玩笑！”
“花，你在A大，和倩倩……”
“倩倩接近我，是为了张一。她自称是我女朋友，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想对你死心，可你偏偏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做实验，你给我买吃的，我去实习，你给我送饭，我又……可等我到了现在的公司，才发现你跟上大学时一样，和所有女孩子都嘻嘻哈哈的，你让我怎么敢相信……”
冯俊心头一颤，悔恨汹涌而来。
二人从初识到现在，九年六个月，“喜欢花”这几个字，冯俊从来不敢认认真真地说出来，他害怕花发现他的真心，花却在害怕他说的是玩笑。
冯俊无力地抬起手，手指快要碰到赵晓华的脸颊时，他别过头，幽幽地说：“我去分公司，你又跑过来看我，还吃Johnson的醋，我以为你多少有些喜欢我。我一听到你要出国的消息就赶回来你投怀送抱……冯俊，我和你一样是男人，我什么脸面都不顾了，你却无动于衷。”
短暂的沉默后，冯俊听见自己的声音：“后来，我去了X国，给你发邮件不小心附带了博客链接。圣诞节，你想给我个惊喜，却不知道我已经回国。我跟着你去L市，在饭店卫生间门口听见对Johnson说，你非常讨厌Gay，Gay让你觉得恶心，我害怕了，逃了。没想到除夕那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给我煮粥，给我包饺子，那几天，我每天都像做梦一样，你临走前对我说，你信我，等我。”
“我明知你和欧阳骅眉来眼去是在做戏，却还是嫉妒得快发疯！我天天数着算着你回来的日期。那天，Johnson说你来过，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冯俊，你出国前，让我等你，我等了，可我等到了什么？你的手机打不通，我去你公司找你，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辞职了！我到了S市，你二哥告诉我，你已经放下旧爱去寻找新欢了。”赵晓华冷冷一笑，“冯俊，你这次回来该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找到新欢了吧？”
“花，我二哥胡说的！我以前了一星期，一下飞机直奔你这里，一开门看见Johnson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他说，你因为他累坏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和他上床了？”赵晓华紧紧攥着右拳，干燥的双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混蛋！明明是你先说喜欢我……冯俊，你凭什么不信任我！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糟践我！”他说着又挥起拳头。
“花，你别哭！”
拳头重重地落在枕边。
“冯俊，没有人比你更混蛋！”
“我是混蛋！”
赵晓华脱去T恤，解开腰带，红通通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冯俊。
“花，你这是……”
“混蛋！混蛋！混蛋……”
赵晓华掀开棉被——
“冯俊，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花，我爱你！”
“说谎，你看见我不穿衣服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看见喜欢的人，是男人都有反应！花，你看……”
“啊！怎么突然……”
“这回信了吧，花，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下流！”
87.
“啊！”冯俊大叫，“花，疼！”
“闭嘴！”赵晓华咬牙，“我都没喊疼你喊个屁！”
“花，你下来！我刚洗完澡……”冯俊声音越来越小，“我那个地方，很干净……”
“少骗人！我看过，脏死了！”
“花，你看过什么？”
“就是那种……两个男人戳来戳去……”赵晓华手脚僵硬地跨坐在冯俊身上，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脸红得快要滴血，“你醒之前，我用过灌肠器……谁像你那么脏！”
“花……”冯俊哭笑不得，此时此刻，他是不是该庆幸花有洁癖。
“不许笑！”
“好，我不笑！花，先帮我把手脚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