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声响是屋外的天气突然打起了闷雷,木卿然听得,只感觉自己的心口心口好像也是堵了石块一般闷人,起身下床,木卿然伸了手,摸索着朝门边走去,虽然根据刚才青竹声音,他能判断出房门的方向和大概的距离,可看不见的双眼在这小小的行程之上还是免不了阻碍,朝前踏去的身体一个没能注意撞到桌边,腰腹传来的感觉有些像是挣扎般的痛意,突然朝前撑去的双手碰翻桌上的茶壶,水渍溅了出来,惹湿了桌面,茶杯咕咚咕咚的翻滚,最后掉落桌下摔成粉碎。
只不过是想要离开自己的房间,结果居然还自己撞上了桌子,他曾经的不可一世现在却是这般无能了吗?心里有些像是堵了口气。抬了双手朝前摸去,脚下的步子继续朝前移动,他还是要出去,房间里的气息太闷人了。
跟自己较劲的人,摸索着来到门边,伸手拉开房门,抬起的脚步踢到了门槛,这才又举高步子跨了出去,可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脚下一脚踩空身体一载,居然是整个滚下阶梯。
身体虽然摔得生疼,但好在台阶并不是很高,咬咬牙也就忍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刚一站正自己的身体,脸上便有那凉凉的感觉传来,木卿然微微一愣,抬了头,一双睁大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天……好像下雨了……
——这两日我也想了许多了,当初父皇将江山将给了我,我不能随心所欲撒手不管,你既然不愿意随我回去,我也不能把你绑了,你毕竟是我追了这么多年的人,说要放手一时间可能还是会有不舍,但我想只要时日再长一些,我应该也会释然了——
怔怔的站在院子里面,脑子里面想着之前左顼城对自己说的话,他睁大双眼,感受着那从天上落下的雨珠,分明就是砸进了自己的眼里,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如此结果分明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可当得到之后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不甘,心里突然的泛酸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眼里被天上落下的雨珠砸得疼了,还是什么。
——左公子今日就要离开了,我是来问问主子要去送送他吗?——
左顼城要走,可是他的双眼到现在却依旧连一丝光线也看不见,他的眼睛到底还在不在?是不是从此以后他就一直都这么下去了,一辈子都只是个瞎子,看不见左顼城了,看不见自己的父父,还有那个被他爹爹带去了无极的小人儿了,漆黑的世界从此将一生与他为伍?
努力的睁大双眼,使劲的睁大双眼,依旧如故……
“卿然!下了大雨你怎的站在这里不回屋去?”
身后的声音突然想起,他手臂一紧却是被人扯了过去。木卿然微微一怔,眸子转动想要看向这说话的人,可是什么都没有瞧见,最后只是淡淡了回了一句:“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我的眼睛还在不在。”
那人听他这话,心口瞬间紧揪,两手一把将木卿然扣在了自己怀里:“还在的,你的眼睛还在,它还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那为什么我看不见你?”木卿然任他抱住,起唇轻道:“黑漆漆的一片,任我怎么睁大了眼睛依旧还是看不见……我……我会不会就这样瞎一辈子?”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不会的,华叔叔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不会一辈子都看不见的他们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这样的念头他自己也相信过,可是每一次睁开双眼陪伴自己的依旧是无边的漆黑,这般的相信开始出现了崩溃。
“你不是要回去,怎么还在这里?”想着刚才青竹说的话,木卿然突然问了。
“就是要走,至少也得再见你一面才是……”
再见一面……他还能再见自己一面,可是自己却连这一面都见不到了,不光是他,所有人,这个世界,这一面都没有了……
强行将心里的慌乱压制下来,木卿然两手挣扎推开这人:“你回去吧,见不见都没有多少意义。”自己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什么神色自己全都不知分毫,背过身去,木卿然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心口紧蹩的慌。
看不见之后,还会有多少东西失去意义?比如说他的医术也许得重头在学,他的日常起居也得重新学习,还有他的心态……
黑色的世界或许会是一辈子,他都得重新来过,都得适应自己看不见那些人那些事的摸样。
也许当真是因为双眼失了明,他自以为很好的压制了自己心低里的那份慌乱和恐惧,此时却在他这止不住微微颤栗的身上显了出来,垂下的头,紧握的手,都露出了心底里那份不安,毫无保留的将他出卖赶紧,见他这般的背影,左顼城长长一叹错步上前,伸手一把将木卿然扯了过来扣在怀里,随即低首缠上了他的齿唇。
记忆中的这人向来静如流云,行如扶风何时起也会出现过这般摸样,若不是念着今日自己离开他没来送行,而寻了过来看他一看,他根本就瞧不见,其实以前在他眼中那稳如泰山之人也有无措恐惧的时候。
齿唇的纠缠让他二人都呼吸不济,抱紧了木卿然这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左顼城在他耳边慎重低语:“以后你若真的看不见了,还有我,我来当你的眼睛,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这话让木卿然有些怔住:“可你不是要回去吗?”
“那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一辈子做你的眼睛。
尾后的三个字像是响鼓回响一般直在木卿然的心口震动,有些闷住不知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那将他拥住的人却是再次贴上了他的双唇,将他抱得更紧。
雨,越下越大……
第八章
漆黑的世界,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听到屋外的雨一直的哗哗下着,听到屋里衣衫摩擦的窸窣之声,听到自己心口怦怦不停的跳动,还有自己喉间溢出的低吟……
他现在看不见了,可是感觉却变的格外强烈,被人拉开的衣裳,落在肩头那湿漉的吻,在身上游走的大手,每一个碰触似乎都比以前更来得敏感了。
“这一辈子,我都陪着你,跟你一起摸索,人生一世求得也就是一个可以跟自己相依相靠的人,若是你愿意,我希望我是你能靠的这个人。”
咬紧的齿唇挡不住喉间的声响,此时听得那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木卿然重重的呼吸几下这才开了口:“可我……不想牵累了你……”一个瞎了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负担,他不想成为这个累赘。
这话,让左顼城无奈叹息:“你几时成了我的累赘?要是可以的话我到宁愿你累我一辈子。”声落,臂膀用力将人紧紧抱住。
拧紧了眉,木卿然将头扭向一边:“我不想当个废人……”一月一年,也许这左顼城不会心生异想,可时日一长五年十年之后呢?眼不能视的自己会不会被人厌恶?到那时就算他能以耳代眼,以心代眼,可看不见终究还是看不见。
一辈子的时间,终其一身与黑暗为伴。
看他如此,左顼城摸上他的手腕,将他五指缠住:“只不过就是眼睛看不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之前不是也说,你还有缺胳膊少腿,能走能跳,又怎么算是废人?”音落,碎碎的吻随即也落在了木卿然的胸上,舌尖轻轻扫过他那粉嫩圆润的茱萸,随即就听得木卿然的呼吸声响重了些许。
厚厚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左顼城将人压住,两人肌肤撕磨惹的被褥之中热气翻腾,肌肤泛着湿润,回了被褥的手,扶着木卿然那惹了汗渍的大腿,将之抬起,随即自己分身一个怞动便挺了进去。
要紧了齿,木卿然那隐忍的低吟在喉间闷闷作响,散开的长发铺面床榻,五指同时也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放慢的律动,是不想将他弄伤,垂下的眸,看着他此时的摸样,左顼城俯身两手将他环住:“说句私心的话,要是只有如此你才不会离开的话,那我到宁愿你就这般眼不能视,至少现在的你不会再离开我的身边”话音落下,他突然的用力,随即让木卿然那抓着被单的手忽而抓上了他的臂膀,呻吟溢出嘴角。
任他五指指甲抓破自己臂膀上的肌肤,左顼城逐渐加快了律动,一双眸子,看着自己身下这被自己逼的眉宇紧拧,面色绯红的人,抬高了他的双腿架到自己肩上。
“顼城……”
被他一个深深的顶弄,木卿然心口一紧仿佛连呼吸在瞬间也停止了般。
抓住木卿然的双手,两人五指缠握,左顼城轻笑一声忽而开口问道:“卿然,我对你的心思你一直知道,可是你的心思却让我十分难测,到底现在我都还是不懂,对你?我算什么?”
兄弟么?可是有哪个兄长会容忍弟弟这般去碰自己?恋人么?可是对自己的接近他却是一再远避,从以前到现在,对于自己与江湖之前他的选择始终如一皆是后者。如此的不成不就到底算个什么?
这个问题,要回答吗?或者不回答更好一些。
忍着他每一次的顶弄所带来的刺激,木卿然两手将他紧抱,在人耳边低喘的吐了一句:“你认为算作什么……那……那便是什么……”
听得这话,左顼城眸色微变,嘴角惹了几分笑意,随即低首缠住木卿然的齿唇。
他认为算作什么,那便是什么。
如此不算回答的回答,有些让人心里满意,因为左顼城心里的人为向来都希望自己是他的恋人。
对于木卿然双眼的问题,华重胥研究再三都没有一个结果,按理说这毒解了,他的双眼便该复原了才是,可为什么眼看着时日过去,依旧不见情况好转,目前他仍是头疼的只有扶额。
“还记得五年前我们的约定吗?”
房间里,木卿然坐在榻边,任左顼城站在一旁,拿了衣裳给自己套上,听他突然开口,木卿然淡淡蹩了眉,点了下头。见此左顼城面上笑意更浓:“那日前的那话便算作数了。”
此言,让木卿然微微一愣:“日前我说了什么话?”他可没有印象了啊。
为他穿好了衣,左顼城弯腰在他身边坐下:“是想说不记得,还是说不算数?”
“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可……日前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与我们当年的赌约有关。”
看木卿然神色平静的将在这话说了出来,左顼城微微眯了双眼:“怎么你江湖游医也有说话不作数的时候?”
这话,让木卿然轻笑出声,却并不作答。
屋外隐隐传来的鸟鸣之声透着几分空灵的味道,听得屋外这精灵的声音,木卿然微微一愣,却是垂下了自己的眼帘,一双银色的眸子灰蒙蒙的一片完全不见半丝光亮。
左顼城见他这幅样子,伸手将他的手握住:“若是你当真不愿与我回去,那我辞了皇位,入这江湖来随你,可好?”
“国君之位,岂是你说辞便能辞的?”左顼城膝下并无子嗣,就算他想要退位,可是又能传位给谁?
听木卿然这松口的语气,左顼城低叹:“总会有法子的。”其实他一直觉得二弟当这皇帝真的比自己合适多了,就是那家伙,阴了他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挥军把自己给灭个干净……头疼啊。
左顼城话音落下,两人身后的房门开启,扭头看去,却是华重胥蹩眉站在门外:“顼城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卿然说”
“嗯”没有多想,木卿然起身朝外走去,伸手关上房门的他,站在屋外抬头看了看晴朗无忧的天空,才刚微微眯了自己的双眼,就听得一旁青竹的声音突然传来:“左公子,门外有人求见。”
药庄后院的厢房之内,左顼城看着那卑躬屈膝的人淡淡蹩了眉:“说吧,有何事?”
“回皇上,晋王请皇上火速回宫,边远战事告急,蜀国兴兵来犯,数月之内连夺我国大小二十三个城池,直逼京师!”
听得这一消息,左顼城双眉瞬间紧拧。
朝堂方面虽有他二弟暂代朝政,但有些事还得必须由他这个皇帝亲自下令,否则二弟越权落下个不太好听的名声暂且不说,他自己想要脱身就没这么简单了。
“此事晋王如何处理?”蜀国来势汹汹,他这二弟应该不会傻愣愣的坐着等他回去,不过那是站在好人的立场,要是站在坏人的立场……左顼城黑线的只想到了四个字——撒、手、不、管!
“晋王说此等大事他无权做主,须请皇上回宫速速定夺。”
唉……知弟莫若兄啊。
“行了,我知道了。”
为了木卿然在这外面晃荡了数月之久,也难怪他二弟这这么极端的不将百姓的生死看在眼里,下任的储君,看来他得另外考虑了,哦对了,第二那条路走不通,那就四弟吧,治国之才,他四弟也算不错的。
见了二弟派来的人,想着那被二弟撒手不管的国事,左顼城眉宇轻蹩,回到木卿然那里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手里握着他平日惯用的软件,正轻轻擦拭着。
“眼睛不是看不见吗?也不怕割了自己的手?”错步上前,左顼城话音才落,木卿然手腕一动,只听得唰得一声,他竟是将手里的剑直指向左顼城的心口。
左顼城停步,皱眉看了一眼这仅差毫米便刺上自己心口的剑头:“这是何意?”
“我给你机会,交代清楚。”听得左顼城开口,木卿然面色微冷拧了眉宇:“你是不是在我父亲给的解药里面动了手脚?”
这话,让左顼城眸色微变,片刻却是老实的应了一个字:“是。”话音一落唰得一声,却是木卿然剑身一侧,割破了他胸前的衣襟:“看我这般慌乱迷茫你很满意?”
左顼城闭口不答,木卿然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长剑丢到一旁的石桌上面,被过身去:“你走!离开我药庄!”
看木卿然这的样子,显然当真恼怒,左顼城举步上前,伸手将他抱住:“我只是想要你答应陪着我,才会出此下策”早上华重胥来找他谈话而将自己支了出去,看来是知晓了木卿然双眼到现在依旧不能复原,是自己在当日那缺少的几味药里做了手脚:“这么些年,不管我做了多少,也不管我怎么做,你始终都不愿意随我回去,就算我给了你五年的时间逍遥江湖,你也不知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能这么了,若不是你双眼失明,你会这般默许我陪在你的身边吗?”好不容易寻到他,随他会了水榭,结果他全然不理自己,去为别人调配制药,事后不辞而别连青竹和忘生都不带,就只是不想让自己追去,若不是自己猜准了他的行程,与忘生和青竹追了过去,根本就不会知晓他树林出事,前往药庄的路上,他醒来开口问自己时辰之际,不由自主的抓了自己的手,左顼城心里大惊之余也隐隐猜到时机到了,所以没有犹豫就在华重胥给的药里动了手脚……
若是非要一双眼睛,才能换得一个人,他并不介意。
睁开左顼城的束缚,木卿然双眉拧得死紧:“在我还没有完全动怒之前,你最好给我离开!”突然间看不见了,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强行镇定下来等待双眼复原之日,可最后却被打破这个希望,只知晓这一身都只是个废人又是什么感觉?
行走江湖多年的邪医鬼郎中,向来的不可一世,如今却因为双眼已废而乱的没了章法,可最后才知晓这居然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之人所为,不气不恼完全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