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朔夜转过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天亮之前他肯定是看不完这本书了。
“别过来！”小精灵惨叫着向后躲去。
“喂——别叫的像遇到色狼一样。”朔夜很不爽地说道，“被上的那个是我，又不是你。”
“谁……谁像是……”蒂尔气呼呼地说，“你……你有什么不满的？……瑟斯那时问过你了，你又没有拒绝。”
朔夜根本没有争辩的心情，将目光移回辞典，敷衍地说道：“好吧，好吧，是没有什么值得不满的……免费服务，感觉很好……如果你是来询问用户体验的，那么我可以给你打‘非常满意’，可以吧？然后，还有别的事吗？”
他心念一动，按照索引翻到了辞典的某个条目：
“元素精灵”——高度密集的自然元素在某些契机下催生出的能量生命体，是天然的元素操纵者……通常分为三个成长阶段：低阶，中阶，高阶……
朔夜瞄了正在努力组织语言的小精灵一眼，看来这小东西是水系的元素精灵……
低阶元素精灵……性格单纯，体型细小……可以变幻外形……非常脆弱，离开元素密集区无法独自生存，通常会与自己认定的施法者签订契约……
“你……你想要逃走吧？”小精灵开口问道。
“是又怎么样？”朔夜已经无所谓了。
“我可以……可以帮你。”蒂尔认真地说道。
朔夜猛然抬起头来，理论上来说，这种低阶精灵是无法说谎的……
“但是有条件……”蒂尔鼓起少得可怜的勇气，说，“你不要再见瑟斯了，他……因为你的事情，真的很困扰……”
“哈？”朔夜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生气好，“他很困扰？那我是不是该大哭一场去跳楼？”
小精灵再次不知所措了，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你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
“嗯，没错，没错，他有童年阴影……被老妈无视被父亲虐待被哥哥囚禁被朋友背叛……可是至少他现在还可以自由地说话，”朔夜看了看这座实验室，面无表情地说，“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所谓‘伤害’这种东西，想清楚了也就是这么回事，人类其实是很顽强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果还是念念不忘无法面对的话，再怎么逃避也没有用。而且……他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我可没觉得他脆弱到了那个地步，一点小事就活不下去了，你又不是他老妈，操这么多没用的心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番抢白，蒂尔好像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泫然欲泣地在空中打着晃，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朔夜趁机一个箭步到了他面前，一挥手，细密的黑丝如蛛网般层层叠叠地笼罩了周围的空间。他笑眯眯地捏了捏惊恐的小精灵，愉快地说：“现在，亲爱的蒂尔，我们来谈一谈逃走的问题吧！”
“放……放开我……”小精灵真的被吓哭了，晶莹的蓝色泪滴如同宝石般洒落，在半空中就化作蓝色的光雾，然后被黑色的细丝一扫而空。
朔夜从善如流地移开手，很无辜地说：“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要帮我逃走不是吗？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来，告诉我应该怎么逃走。我立刻就放你走，也不会再去见瑟斯。”
“真……真的？”蒂尔颤抖地看向他。
“真的。”朔夜轻轻地说，“我发誓。”
一个魔法阵凭空出现，一闪即逝。越是强大的灵魂越受到誓言的约束，而对于元素精灵这种魔法生物来说，违反誓言就等于去和死神跳贴面舞。
见朔夜发了誓，小精灵总算是镇定下来了，像做贼一样地四下看看，然后低声说：“这座城市中有黄金时代留下来的魔法防御阵，但现在维持魔法阵的人只有瑟斯一个，所以只开启了水系的防护……”
“那些蓝色的网？”朔夜插嘴问道。
“那是复合水元素震荡护壁！”蒂尔很是鄙视地纠正他。
朔夜才不和他计较这些，若有所思地说：“那么控制魔法防护的地方就在这座塔里了？”
“嗯，”蒂尔点了点头，然后很警觉地看着他，“你这点本事可没办法把魔法阵关掉，不要乱动。”
“我知道，”朔夜点了点头，看过实验室里的设备后，他可不会以为笼罩全城的巨大魔法阵他只要按个按钮或者念个咒语就可以搞定，他又捏了捏蒂尔，说：“喂，你不会就是来告诉我，我什么办法也没有吧？”
小精灵惊恐地摇了摇头，等他把手拿走才继续说道：“楼……楼下有一个房间，里面放着鹰巢城魔法阵的指示模型……因为蚀日堡倒塌了，所以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漏洞……”
因为他结结巴巴的，朔夜实在有些着急，插嘴问道：“然后我就可以出去了？”
“当然不是！”蒂尔又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说话倒是利落了许多，“根据魔网共振原理，魔法阵是没有真正的漏洞的……”
朔夜拿起魔法辞典，一边翻，一边示意蒂尔继续说。
看样子那些魔法波动和手机信号差不多，自然地覆盖全城，再加上鹰巢城的建筑材料都经过了炼金术处理，除了一些特殊房间外，就算是地下室也是有信号——不，有防御阵的监测的。
但就像GPS至少需要三颗星才能准确定位，鹰巢城原来也是三座城堡的，其中一座在圣战后倒塌，所以防御阵在那个方向就出现了信号减弱无法定位之类的问题。当然，如果是普通人，出出入入的就算防御阵的枢纽发现不了，没有发出警报，水元素护壁本身的反击也足够把入侵者冻成冰雕。但朔夜是黑暗精灵，可以使用魔法，黑暗元素可以侵蚀水元素，只要动作够快，防御阵绝对不会发现有人在上面打了个洞。
听着蒂尔得意洋洋的解释，朔夜很是打量了小精灵一番，他老板就是负责维护防御阵的，为什么还要琢磨怎么逃出去？
难道是有什么问题……不过他现在还有什么好让人费神算计的吗？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开始转好，琢磨了好几天越狱的事情，总算是有点实质进展。
“我都告诉你了，快点放开我！”大概是鄙视习惯了，蒂尔也不再害怕，在空中转呀转呀地像是只嗡嗡叫的小蜜蜂。
“谢了！”朔夜一挥手，收回了黑网，这时才觉得肚子饿了……魔法真是消耗能量的运动。
蒂尔很是傲慢地哼了一声，然后就嗖地一下飞出门，很不客气地催促着：“快点快点，别慢吞吞的……”
朔夜耸了耸肩，抱着魔法辞典，跟着蒂尔出了实验室，朝楼梯跑去。他醒来的那天，瑟斯抱他上来的时候曾经路过一个摆着建筑模型的房间……
一想到曾经被那个人抱在怀里，他立刻不自在起来。
深吸一口气，朔夜半闭上眼睛，在意识空间中，一面镜子出现在他面前，映出了面无表情的清冷少年。
蒂尔说的对，他没有拒绝，虽然可以找到一千个理由掩饰，但这就是事实。
“我们来理智地想一想这件事吧。”他对着镜子说道。
第一，瑟斯是他经过在无尽的黑暗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雏鸟情节。
第二，瑟斯很漂亮——人类追逐完美基因的生物本能。
第三，瑟斯是他唯一可以说话的人，而且那一屋子的书籍和仪器令他很有一种遇到文明人的亲切感，尤其是在被布森那边的中世纪野蛮训练营打击之后——交流欲望。
第四，虽然瑟斯一开始的行为令他很不爽，但经过了布森的非人训练之后，瑟斯对他的态度相比较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第五，黑暗精灵是魔法生物，本能地吸收各种魔法元素，而瑟斯的身上一直笼罩着充足的水元素——食欲。
最后——其实他对这种事情还是很好奇的，原本就不讨厌瑟斯，在加上月魅兰的影响，就顺理成章地做了。
“瞧！多简单。”他对着镜子做了鬼脸，“有什么好烦恼的？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这是人类所有行为的根本原因，不是吗？”
14：随便发誓的后果
“你在发什么呆？”蒂尔清脆的童音响起，“已经到了！”
朔夜回过神来，斜下方的墙壁上，薄薄的魔法护壁在黑暗中比探照灯还要耀眼。
三米高的黑色大门非金非木，表面流动着一层水元素。门把手处是一个魔法锁，是地水火风光暗六种魔晶构成的六芒星，蒂尔很是轻车熟路地把小手压了上去，厚重的黑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开了，然后小家伙嗖地一下飞了进去。
朔夜留了神，先激发出黑暗元素，才往里走，果然，只是轻轻的碰触，那柔和亮丽的蓝色光雾便带来了无尽的寒意。散布在他身边的黑色细丝构成了一个个简单又古朴的符文，打了个旋，便把周围的水元素都吞了下去。
味道不错！看来学会了能量结构果然效率比较高。朔夜对自己的魔法实践十分满意。
一看他顺利应付过去了，蒂尔不满地撇了撇嘴，又叽叽喳喳地催促上了。
走进里面，朔夜立刻眼睛一亮。
上万平方米的宽广大厅中，各色魔法晶石如同天上繁星一般缀在四周，即使是他这种菜鸟也能感觉出来……一定很值钱吧……不过比起瑟斯那颗蓝宝石还是差一些……等他冷静下来开始计算价格时，才发现大半晶石都已然黯淡了下来，那些嵌着魔晶石的魔导器也和这城堡一样有着挥之不去的破败感。不过既然是那个什么“圣战”前就有的东西，至少也是千年前的文物了……
四下扫了几眼，他便加快脚步走到了房间正中央，一座十米高的水晶城市悬在微微泛着光的复杂魔法阵上，四周环绕着层层叠叠的蓝色光雾。
这是朔夜第一次看到完整的鹰巢城，比想象中更加恢弘壮美，三座城堡依山而建，形制不同却浑然一体，之间连接的悬空建筑错落有致，巧夺天工，仿佛是山峰间飘动的云雾一般。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座模型，同时，在意识空间中，无数紫色线条构成了一个繁复的魔法阵，一模一样的一座城市慢慢地凝聚出来，然后是一层一层以着某种规律自行运转的蓝色光雾——如果说前者是悠闲的美术课，那么后者就是悲催的数学课，还好这里是总枢纽，各种参数规格都标的明明白白，免去了他因为那些早都忘光了的数学公式吐血的危险。
半小时后，朔夜总算是把该记住的都复制在了脑袋里，心神一松，腿便软了下去，无力地坐倒，觉得眼前全是小星星，和魔晶石的光芒混合在一起，倒真的是星光灿烂。
魔法绝对是个体力活，饿死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在模型上绕圈的小蜜蜂蒂尔，吓得小家伙蹭地一下飞得远远的。
还好这个地方绝对不缺魔法元素，只过了一会，朔夜便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便好奇地研究着眼前的模型。
天然的魔晶和宝石都不会太大，城堡和其他一些大块的晶石其实都是玻璃，不过这些经过特殊炼制的玻璃内嵌魔法阵，看起来比天然的晶石多了几分繁复的瑰丽。
很快，朔夜便发现，他只要将精神力集中在鹰巢城模型的某处，模型和一旁悬着的巨大水晶上就会映出那一处的实际景象，非常方便，不过——他心中微微一动，如果不是魔法师的话，恐怕用不了这套装置。
魔法塔的中部突然亮了一下，朔夜很自然地把注意力集中了过去，然后看到，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正走了进来……
是布森勋爵！
他打了个冷战，转身就向外跑。
“喂……你干什么去？”蒂尔在他后面叫道，朔夜可没时间和他解释，就这么一句话的时间，他已经跑到了楼梯上，几乎是踩着墙壁冲到了上面，一口气地冲进了实验室，紧接着，他又用同样的速度退了出来，僵硬地靠在墙上。
在实验室里，那张桌子和昨晚一样摆满了各色甜点，再次打扮的像孔雀一样花哨的瑟斯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扶手椅上，悠闲地品着茶。
有人会在太阳出来前喝茶的吗？朔夜不由得腹诽着。嗯，他可不是怕了这家伙，之前他答应过蒂尔不去找瑟斯的……
“还有一分钟。”瑟斯淡淡一笑，说道。
一边是违反誓言，一边是撞上布森和违逆瑟斯……鞭子和莫名其妙的惩罚……
朔夜纠结了一秒钟，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想要绕过去把手中抱着的《魔法辞典》放回书架上，不过实验室里堆的东西太多，他再怎么绕也躲不远，眼见着那抹变幻莫测的蓝色越来越近……这可不是他去找瑟斯，而是瑟斯来找他……刚想到这里，他却突然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摇晃起来。
腰上一紧，他被瑟斯揽了过去，再次落入了层层叠叠的蓝色之中——该死的，他晕船了吗？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誓言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用呢？”瑟斯在他耳边很是淡定地说着风凉话，一只手顺着他的衣襟滑了进去。
朔夜悲愤莫名，这家伙在做什么！？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头更痛了。
那冰冷的手指游移到了他的心口，轻轻一敲，刺痛如电流般跳动着传遍了四肢百骸，然后，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无力地软倒。
“这个样子才对哦。”瑟斯愉快地捏着他的耳朵，轻笑着说，“那么活蹦乱跳的，真是很伤我的自尊心。”
微妙的触感夹杂着痛楚涌来，令朔夜濒临崩溃，他紧紧地咬着牙，急促的喘 息着，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不会裂开了，只是晕眩仍然一阵一阵地袭来，好像是在做过山车。
“这是怎么回事，塞壬？”布森恼怒的声音似乎是从一百公里外传来的。
“难道你的视力下降了吗？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瑟斯将仿佛坏掉的玩偶一般的少年拎到了试验台上。
“你昨天说过他能够恢复。”
“是啊！但我也说过，他还没有成年，也不是完全的黑暗精灵，所以出现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的。而且，”瑟斯加重了语气，“把他搞成几截塞在盒子里送来的可是你本人，现在他至少是完整的，还有气，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明天会过来。”布森皱着眉说道，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人。
看到他走了，朔夜松了口气，结果头痛和晕眩感又涌了上来，好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没完没了地转着，却又无法真正失去意识昏倒。他躲在灵魂深处，但痛苦依然如跗骨之蛆一般折磨着他，意识空间扭曲变形，仿佛是三维的毕加索抽象画。
“他没死吧？”小精灵蒂尔怯生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