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朔夜点点头，说，“我会帮你……”
“我才不用你帮，这是交易的一部分。”绯羽低声嘀咕着。
“但因为你没有在最初提供足够的信息，所以，这件事需要按照我的安排来。”
“哎！？”
38：和平之宴
西大陆整体呈倒三角形，面积在五块大陆中算是比较小的。大陆西侧沿海岸线从北至南贯穿了一条如同脊梁般的巍峨山脉——玛雅山脉。在圣战之后，对于失去了传送阵和各种魔导交通器的人类来说，翻越群山是非常困难和不划算的事情，海路也因为海妖们的不友好而困难重重，所以沿着西海岸一线的城市和港口逐渐被放弃，现在则完全成为了异族的地盘。
大陆东侧的地势相对平缓，北低南高，但北部的肥沃平原在圣战中被灾变波及，一半淹没在波涛中，一半硬生生地抬高挤压成高山峡谷，成为了玛雅山脉的一部分，使得西大陆第一大国伊利亚几乎变成了一个内陆国家。在东部沿海的邻国安菲特因为海上贸易崛起之时，伊利亚却因为南北分裂而逐渐没落。
发源于玛雅山脉的绿河横亘大陆，正是安菲特南北两方的分界线。在距离东海岸大约300公里的地方，由平均海拔600米的丘陵地带陡然降至平均海拔只有50米的绿河三角洲。
绿河充沛的水流和超过500米的落差形成了异常壮观的瀑布群，而就在这瀑布群中，建筑着以彩虹女神安蒂丝命名的瑰丽城市，立体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嵌在瀑布中，水流巧妙地沿着渠道分流到整座城市，运河取代了道路，瀑布在阶梯上流淌，这是一座属于水的城市，而郁郁葱葱的水生植物则将城市和河流染成了绿色。
因为下游的三角洲属于安菲特，所以安蒂丝城很微妙地成为了三方势力的交汇点。在一众厌倦了战争的人的推动下，伊利亚和安菲特王室每年夏至都会在安蒂丝进行一场“和平之宴”，吃吃喝喝，跳跳舞，唱唱歌，最好再凑成几对，然后大家就不用打了。据伊利亚皇家学院的学者们计算，自从有了和平之宴这个传统，两国间的战争下降了百分之十三……
无论如何，对于两国的贵族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互相了解，或者是互相嘲讽？
高贵的伊利亚嘲讽暴发户安菲特的浅薄与放荡，浪漫的安菲特嘲讽老古董伊利亚的虚伪与死板。
考虑到一次宴会至少能给上流社会提供至少半年的谈资，两国王室出行的奢侈开销还是很值的。
前两次的宴会因为刺杀事件取消了，这一次也因为伊利亚王位空悬而差点取消，只是雷丁亲王和伊莎贝拉太后坚持“要在目前的危局下团结起来”，所以宴会照常进行，并且因为参加的贵族增多而显得格外热闹。
战争还在继续，雷丁亲王并没有把兽人大军完全驱逐出国土，但那一次又一次的艰苦战斗和辉煌胜利已经变成了新的史诗在大陆上传扬。
离夏至还有三天，伊利亚王室标志性的红色飞龙编队出现在了安蒂丝上空，点燃了民众的热情，只穿着短裤的小孩子们在屋顶上桥上笑闹着跑着，追逐着飞龙的影子。
当然也有人不喜欢这场面，在河边的露天酒吧中，一个军士模样的粗豪男人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装模作样。”
“说话小心点，那可是龙啊！”坐在他附近的人大惊小怪地说道。
“龙？真正的龙早都死光了，那就是几头亚龙，高级点的魔兽而已。”
“那也挺厉害的。”
“再厉害也是摆设！怎么没看到我们那位王子殿下骑着龙去前线打仗？哪像雷丁殿下，一连三个月都没有离开过前线。”
“听说这次亲王也来参加宴会。”
“当然要来！亲王才是伊利亚正统的继承人，当年亲王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搞出什么猫腻，就这么把王位给威勒斯陛下了。说实话，威勒斯陛下也不错，但既然他过世了，就应该把王位还给雷丁亲王，怎么能留给那个毛都没长齐的野小子。哼！老子在前线拼命，他在后面不知道干什么，居然就让那群乌鸦把这个国家折腾的乌烟瘴气……”
一个落拓的难民坐在角落里，醉醺醺的，那双被乱发遮住的眼睛隐蔽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过了一会，便东倒西歪的离开了。
类似的场面几乎在安蒂丝的每一个角落上演，连贵族们也都议论纷纷，不过“那个小男孩”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一到安蒂丝，就躲进了行宫。
一些试探着拜访的贵族吃了闭门羹——菲利殿下因为旅途疲劳需要休息。
天哪！多么脆弱的一个孩子。
雷丁亲王在上星期可是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地追赶敌军的。
……
第二天，水中传来的飘渺歌声几乎压过了瀑布的轰鸣，透过隔音的水幕在整座城市上空回响，伴随着初生的骄阳，千支帆影出现在了宽阔的水面上，中间簇拥着一座漂浮着的白色宫殿——伊莎贝拉百合号。
水上行宫停在了城市前方的水面上——属于安菲特的领土，然后两队华丽而精巧的小帆船一字排开，铺就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一直连接到安蒂丝的码头。
人们远远地可以看到，在宫殿的露台上，站着一位雍容高贵的美丽女子。
“伊莎贝拉殿下！”
欢呼声响彻全城。
“他们很欢迎您，母后。”在几乎看不出来岁月痕迹的美丽女性身旁侍立着的俊秀少年身材修长，气质高华，淡紫色的长发上戴着优雅简洁的冠冕。
“他们会欢迎任何一个人，艾维尔！”伊莎贝拉的微笑是那么柔和而充满母性，语言却犀利如刀，“作为一个国王，别去相信所谓民众的支持，只要一个谣言，他们就会抛下你去舔另一个人的鞋底，或者……把你送上祭坛。也别去在乎他们的想法，只要扔出块骨头，他们就会摇尾乞怜。”
年轻的国王认真而恭顺地听着母亲的教诲，还有一年就可以亲自摄政的他沉稳睿智，名声极好。一些贵族希望继承了两国王室高贵血脉的艾维尔也能够继承两国王位，那么就可以彻底解决西大陆的战争问题了——至少，对于既不爽野孩子菲利也不爽南方人雷丁的北方贵族来说，艾维尔的确是个完美的人选。
“我听说那位小王子重现了伊利亚的影卫。”
“一个人的力量永远都是有限的，哪怕是传说中的人物……我担心的是另一个人。”伊莎贝拉微微蹙起了眉，不远处的莱杰勋爵立刻看向她，那热切的眼神好像在说，为了她再展笑靥，他可以做任何事。
“王兄吗……”艾维尔欣喜地说，“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伊莎贝拉的眉蹙得更紧了，严厉地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艾维尔，那个人才是你最大的威胁。”
“王兄他不会在乎安菲特的王位。”少年的眼神中满是热切和坚定，“他是那么的高尚与睿智，王位对于他只是沉重的束缚……如果他是国王的话，一定比我更加合适……”
“或许我真的应该去拜访一下光明主祭……”伊莎贝拉无力地说道，“大概只有他才能破解这种永久性的精神魅惑了……亲爱的莱杰，你没有见过那个人，真是幸运。”
“幸运的是他！”莱杰勋爵淡淡地说，“如果我见到他，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瑟斯？迪？安菲特，他必须死！”
……
“好像有人提到我？”有着蓝色长发的俊美男子斜倚在窗边，懒洋洋地看着远方水面上的点点帆影，“真是令人怀念的景色，只是蓝海公主号换成了……伊莎贝拉百合号。”
“喵！哪里哪里！”长着猫耳的少年一下子从房间的另一头跳了过来，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扒在窗口上看，“哇哦！好漂亮……”
在毫无预兆地，他的手闪电般地横扫了出去，闪着寒光的指尖无声无息地探向瑟斯的咽喉，距离只剩下一厘米的时候，一点淡淡的蓝色轻柔地覆上了他的指尖，然后迅速扩散，在一秒种之内，猫耳少年变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伸着爪子，圆圆的脸上还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外面。
“真好玩。”瑟斯愉快地拍了拍小猫的头，“和他那个时候的反应很像。”
“请问我们需要做什么？”一个脸色苍白的俊秀少年没精打采地问道，“像您这样强大的魔法师，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对我们两个小人物出手的”
“你觉得呢？”瑟斯看都没有看他，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萨兰很干脆的说，“我们两个的逃跑会引出黑鹰的执法队，但显然没有必要出动一位魔法师。而我们本身的价值包括：关于黑鹰的情报——对您来说显然没有用；自身的能力——不差，但恐怕也没有资格被你放在眼里。如果我们真的可以为您做什么的话，请您吩咐。”
“头脑很清楚啊！”瑟斯轻轻地说，“但你好像忘了提——你的身世。”
萨兰颤抖了一下，惨笑着说：“是的，温斯特侯爵现在是伊利亚的首相。但我这么一个被人遗忘的远方亲戚又有什么用？”
瑟斯微微一笑：“那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你的意思是……”萨兰紧张地看着他。
魔法师高深莫测地说：“也许有那么一天，温斯特侯爵会遇上一些小麻烦……”
“我会让它变成大麻烦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我喜欢聪明人。”瑟斯愉快地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凯特冰雕身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然后，小家伙噌地一下子蹿到了桌子底下。
“喵！”小猫呜咽了一声，金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朔夜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看到小猫的耳朵竖起来了，瑟斯笑眯眯地说，“所以……你要帮忙吗？”
“要！”脏兮兮的爪子高高举起。
……
夏至日当天，整座城市打扮的花团锦簇，一早上便充满了欢声笑语，可惜街头巷尾的难民提醒人们，现在是在战争中，很多摆在街边的装饰都取消了，代之以生命神殿的信徒和募捐箱，中午的时候，各种免费的食物开始出现，一桶桶活蹦乱跳的鱼被倾倒进河流，谁都可以去想办法捞上几条，然后在街口的篝火堆上烤来吃。
水神殿前的广场在两国礼仪官员的争吵和冷嘲热讽中终于被布置好了，席位严格按照地位安排，伊利亚的礼仪官员能够把排位的理由追溯到黄金时代，风格大致上倒是按照安菲特的来，毕竟，这里是水神之地。
临近傍晚，贵族们开始陆续地入场。因为是“和平之宴”，所以凡是贵族都可以申请参加，今年的宾客也便格外地多，广场虽然看似面积不小，但却是悬在水面上的镂空风格，所以那些级别不够的宾客只能被安置在外围的浮岛和游艇上，再远处便是看热闹的平民。
美丽的人鱼们已经来了，在水中歌唱笑闹着，尤其是对着那些血气方刚打算去南方战场上建立功业的年轻骑士们，不时有那么几个把持不住的就那么扑通一声跳到水里，那酝酿中的激昂战意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几个焦头烂额的礼仪官员和红龙骑士找上了洛朗公爵，通常红龙骑士团是要护送国王赴宴的，不过菲利只是王子，派去几个骑士也就够了，但是……
“殿下还没有出发？”洛朗公爵的脸沉了下来。
“时间马上就到了。”礼仪官员几乎要哭出来了，“雷丁亲王也还没有到，这让人怎么安排啊！”
“大人，”一个年轻的骑士凑近了些，在洛朗公爵耳边说道，“事情好像不太对，卢顿爵士支支吾吾的，好像在隐瞒什么。”
“我去看看！”洛朗公爵紧缩眉头，转身走向水边，同时吹响龙笛。
红色的阴影带着风声掠过，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老骑士以和年龄不符的敏捷轻松地跃上飞龙，朝行宫飞去。
“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入。”卢顿爵士笔直地站在门口，好像雕塑一样。
洛朗沉声说道：“我以红龙骑士团代团长兼元老会首席元老的身份命令你，让开！”
“……”高大的男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原位。
洛朗身后的一个骑士闪电般地向前一步，然后后退，卢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痛苦地弯下腰，一头栽倒，无声地颤抖着。
骑士们闯入宫殿，两个暗卫出手阻拦，却也被轻松击倒，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王储的寝宫前，洛朗公爵很是遵守礼仪的敲了三下，通报姓名，见没有人回答，便一脚踢开了门。
外间的起居室没人，里面的卧室没人，直到阳台上，他才看到了一个坐在垫子上看书的清秀少年——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书拿倒了。
“你是温斯特家的男孩——菲利殿下呢？”公爵严厉地问道。
“殿下……”萨尔好像陷阱里的小动物一样不安地四下看去，“殿下已经去参加宴会了……”
这种样子实在太可疑了，一个骑士低声说：“这几天根本没有人看到我们的王子殿下。”
“我迎接殿下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脸，他带着帽子，匆匆忙忙的，说是生病了……”
“他不会是跑了吧？”
“那算他聪明。”
洛朗公爵轻咳一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他冷冷地看向萨尔，厉声问道：“殿下到底在哪里？”
少年因为那份气势而不住地颤抖，却还是倔强地说：“殿下说他会去参加和平之宴的。”
“我们走！”洛朗公爵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身离开。
他对印象中那个活力充沛的男孩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气，有人退一步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多了。
红色的飞龙赶回了水神殿，正好暮色将至，华丽的礼花在伊莎贝拉百合号上绽放，映得水上宫殿美轮美奂，然后，安菲特的皇家仪仗队缓缓地列队出行。
既然菲利和雷丁都不在，洛朗公爵只好自己迎上前，将伊莎贝拉扶下马车。
“您依然美丽如昔，殿下。”
“可是您却老了，洛朗叔叔。”一袭白裙的伊莎贝拉显得素雅而又忧伤，“我亲爱的祖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遭受了多少磨难啊！没想到伊蒙大师也去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整天去他那里捣乱，想要成为一个魔法师。”
“大师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死。”洛朗的话音停住了。
地面传来了隐约的震颤，雄壮的号角声响起，压倒了海妖的靡靡之音，低沉的蹄声以极快的速度由远至近而来，一支骑兵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人数不多，但那犀利的气势一下子便压倒了全场的人。
打头的两个骑兵在到达桥头的时候一下子勒住坐骑，由极动到极静，仿佛雕像一般肃立在桥头，然后是第二队，华丽精致的白色石桥上出现了两列铁血的卫士，然后，他们的主人出现，白色的战袍一尘不染，但俊逸的面庞染上了几许风霜憔悴，消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