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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春宵罗曼史BY 秋月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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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我啊,倒觉得像拓尊阿阇梨这样的人才比较适合当我们的导师。」

说出这句话的是辅佑慈圆住持的别当。他喝得连光头都红成一片,摇晃着头说出来的话虽是醉话,但却满心希望住持换人做,实在不是很得体的发言。

可是其它僧人却频频拍马屁附和着「就是啊、就是啊」。

若以拓尊的立场来看,对于众僧的醉话应该加以制止,但他却是满脸高兴地听着。

「慈圆方丈的想法太老旧了。空海大人任职于京城枢要的东寺,最澄大人被派往担任守护京城鬼门的比睿山开山祖师之时,我们秘宗可是镇护国家的首要宗教。咱们如意轮寺应该整顿得更加华美无比,向众生显示我们的威仪吧!」

「说的没错,说的没错。」

「没错没错,国家第一的密教寺庙举办的筵席,光只有一瓮般若汤,而且还得小气巴拉地分着喝,这哪像样啊!」

「哇哈哈!你想要说的是这个啊,哇哈哈哈!」

「你想要说的是稚儿数量太少所以不满吧!排队等着的分身都快哭了,这样修行根本不会进步,是吧?」

「对,就是这样!而且其中一个人还被住持当作暖屁炉抱着不放。」

「暖屁炉这说法真是妙!而且,他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啊!」

「抱着不放就算了,毕竟都那把年纪了,可是他却连抱都不抱,真没用!」

「就像在守着什么宝物似的守护着。」

「就是啊!实在很浪费。」

喝醉酒又享用着美食的僧人们身处的客殿中,并没有看到千寿的身影,这时德生说话了。

「虽说是住持大人的稚儿,但这可是为寺里重要客人举办的宴会,居然也不出席,身为吃寺里粮饷长大的稚儿,实在太不识大体了。谁去帮我把千寿丸给叫来!」

「等等千寿正在照顾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的住持大人,如果不找个细心的人去可行不通。我来吧!」

圆抄说着,把在别当身旁伺候着的百合丸叫来。

「你负责去把那家伙从房里叫出来!」

百合丸吓得脸色一变。

「您这样让小的很困扰。」

他虽然这么说,但没人在意他那如蚊蚋般的声音。

「去!」

被狠狠一瞪,百合丸也只好点头说着「是、是」。

「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叫他出来?」

「随便编一个不会啊。就装作有重要大事的样子,想办法引诱他出来。」

「是、是。」

「等那家伙从房里出来,你就赶快把门关上。这样就算住持大人说什么,我们都会装作没有听到。」

「这、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鼓起勇气提出异议的百合丸,「啪」地被赏了一巴掌。他比千寿大上两岁,就快要十六了,可是他生性懦弱,而且很清楚一旦惹圆抄这帮人火大,身体会遭受什么下场。于是他也无力再抵抗了。

「干得好的话,本山下任住持不会忘记给你好处的。」

圆抄眼神看向拓尊,百合丸只能哭丧着脸点头称是。

千寿并不知道外头正酝酿着那些坏事,他只是在发烧三天的阿阇梨方丈枕边,一心拨着佛珠祈祷。

虽然阿阇梨方丈说只是感冒没有大碍,烧也稍微退了,但毕竟已经过了七十岁的高龄,万一怎样的话千寿还是非常担心,丝毫不敢离开床边。

一直沉睡着的阿阇梨方丈从睡梦中醒来,张开双眼,躺在床上转过着看着千寿说:「时候到了,去京城吧!」

千寿立刻沉下一张脸。

「您觉得不舒服吗?是不是很难过?」

「不,不是的。」

「千寿哪儿都不去,如果……如果有一天必须和您道别的话,千寿要送您,绝对不要离开您身边。」

「我也这么期望啊!」

阿阇梨方丈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刚才我梦到矜羯罗童子(不动明王使者中的一人)过来拜访。从那边的门进来,就站在你身处的地方,手中拿着独钴指着东方。当我看着那个方向时,制咤迦童子便站起身以愤怒的表情往下看着我怒喝道:「难以断绝哀怜之情,即是烦恼。」听到他这么一喝,我才终于醒过来。你必须要离开这里。」

千寿很快地回答道:

「虽然您这么说,但恕千寿无法遵命。」

「这是不动明王的指示。」

「不管是不动明王也好,大曰如来佛说的话也罢,千寿就是不要离开阿阇梨的身边!」

「不可以说这种不敬的话!」

虽被严厉指责,但千寿还是把心中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千寿认为侍奉救命恩人阿阇梨方丈才能够延年益寿,所以我绝对不要离开您身边。」

「顽固!」

阿阇梨方丈困扰地喃喃说着,接着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

「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有可能出生在高贵人家,对吧!」

千寿猜想着方丈接下来会说什么话,随即点了点头说「是」。

「昨天拓尊大人强迫我把你让给他。」

「啊……就是在避开众人说话的时候吗?」

「是的。拓尊说想要找出你的亲人,利用你来扩张这座寺庙的力量。我说:「千寿只是个没有身分的可怜弃子,我不打算让出来。」但他却面露凶恶的说:「方丈既然如此打算,我也有我的做法。」说完便走了。那个男人的性格和野心你也察觉到了吧!他被强烈的权利欲望蒙蔽心智,即使活着也会堕入修罗道。我相信他为了达成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拓尊想利用你结交京城权力人士,获得力量,你应该不想成为被他利用的道具吧!既然这样,就得趁现在快逃。用你年轻有力的脚力,想办法逃到京城去。」

「怎么会这样……」

「拓尊肯定会想尽办法,即使用偷的也要把你带走。他明天就要离开,逃走的机会只剩今晚。还是说你想委身于那种男人的欲望之下?有可能会像妓女一样被他凌辱喔!」

「不,我不要这样!」

「那男人就做得出这种事来。我能够保护你的时候也只有你在寺内的这段时间。所以千寿,下定决心吧!要不我这样的老人家遇上那男人硬要抢走你时,恐怕也无法守住你了。幸好你人虽小,但生得健康强壮,头脑好且有智慧,我所教给你的行事礼仪也都谨记在心,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走了。」

接着阿阇梨方丈从枕边的小箱子中拿出一个布包。

「带着这个。」

布包内放着用绳子串起来的钱,以及阿阇梨方丈曰常修法爱用的独钴杵——手把左右有着尖尖的把,原本就是拿来对抗佛敌的武器。

「千万不可拿来杀生,但是你应该需要护身的工具。可能的话,拿来换钱花用就好。」

千寿知道这就是大人留给他的遗物,因此心里并不想接过它。

「还有,这是证明你不是「如意轮寺稚儿」的文件,如果被认为是逃走的奴婢而送回寺里,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假使把方丈给他的东西接过来的话,就等于切断了跟阿阇梨方丈之间的羁绊,可是阿阇梨方丈正等着千寿接过。最后千寿把文书接过展开阅读,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如意轮寺前稚儿    千寿丸

原是本寺捡来养育成人的私奴婢,由于他的才识,因此被收养为住持慈圆的养子。

为学习更多智识,将准其周游列国,请众人看在年轻人勉力向学求知的份上给予协助。

嘉祥二年三月吉曰                      嵯峨山如意轮寺住持 阿阇梨慈圆(押印)

这并不是抽空随手(开除他)写的证明文件,而是证明身分的介绍信,也有着阿阇梨方丈强力的后盾保证。

独钴杵,还有饯别信……看样子,无论如何都得分开了……

千寿道了好几次谢,才把独钴杵、文件和钱都收入怀中。

阿阇梨方丈开口说道:

「好了,千寿,不要再回到这里,我过阵子也要离开这里下山了。」

千寿惊讶地回问他。

「您要去哪瑞安身呢?」

「这个嘛……找个地方立庵,请求佛祖救赎,过着每曰诵经的曰子吧!」

「那千寿也要去,请您带我一起去!」

似乎已经可以预知阿阇梨方丈的回答,但千寿仍旧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你去京城吧!」

大人的回答并非他所期待的,而且十分坚决果断地说出口,千寿的脸颊顿时布满泪水。

阿阇梨方丈温柔地帮他把泪水拭去,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反而更加坚定。

「有缘的话,还有机会再见面。月亮出来了,趁着没有看见,现在赶紧出去吧!」

「……谨遵……您的命令……」

千寿哭着说道。一想到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阿阇梨方丈,眼泪便止不住。

这时,传来一阵轻敲门扉的声音。

「快躲起来。」

听到吩咐,千寿赶紧躲进屏风后面。

「打扰您了。」

门外传来百合丸的声音。只见百合丸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从门缝中探出半个头来窥探房内。原来是百合丸啊——千寿想着便从屏风后方探出头来,刚好跟百合丸的视线对上了。

「有什么事吗?百合丸。」

「请问千寿丸在吗……」

「他不在,大概是去上厕所了。刚刚出去,还没回来呢!」

百合丸看了看千寿——阿阇梨方丈分明是在说谎。

这时百合丸答道「这样啊」,便关上门,并说了声「打扰您了」。

门关上后即听到百合丸出声说道:

「千寿没有在这里。」

而后便传来「哼」的斥骂声,以及被甩巴掌的声响。

是谁?百合丸只是照人吩咐来唤人的啊!这么说的话,刚才骂的人是「三枭」其中一人,或是拓尊的……

「不在这里就去找他。」

大声吼叫的是圆抄。

(从那里走)此时阿阇梨方丈指着窗口。

千寿点了点头,正如阿阇梨方丈所说,事情现在相当紧急。

跟阿阇梨方丈告别后,千寿悄悄地从窗户爬出去,在僧坊中蹑手蹑脚地往围墙的方向前进,心中想着阿阇梨方丈叮咛「去京城」的话语。

那是要叫自己去京城寻找亲人吗?找到把自己舍弃的双亲,告诉他们我就是被取名作千寿的孩子,请把我带回家吗?

(真讨厌!)

可是无论如何都得出寺,下山前往京城。

(我才不要去找父母亲呢!)

那可是不管孩子死活,在下着小雪的天气中把小孩丢在门口的双亲。会选择寺庙的山门外,恐怕也不是期望有人捡到让小婴儿可以活命,应是选择寺庙的话,到时会帮孩子超度吧!

(谁会想要回到这么无情的父母亲身边?)

无论如何都得要离开山上的话,去抚养自己长大的养父母住的村庄该是最没问题的。

(可是阿阇梨方丈说「去京城」,他说梦里出现的矝羯罗童子指示要往东走……那么去京城就是正确的选择吧……对了,寺里的下人们也知道抚养我的村庄在在哪,如果拓尊问起,搞不好会追过来,那么还是只能去京城了。)

脑袋里想着这些恼人的事情,千寿的视线依然注意着周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状况。

走到约十丈长(一丈约为三点零三公尺)的僧坊尽头,千寿自问:该往哪个方向去?往左走就是大门……这个时间门已经关闭,门旁有个守门人的小房间,守门人想必已经去吃晚餐,就算有个万一,不用穿过门也可以出得去。

正当千寿准备往眼前看见的围墙屏障前进时——

「喂,这么晚了还要往哪去?」

没听过这个怒吼的声音,回头一看只瞧见黑色人影——大概是拓尊的下人吧!

「难道已经布网在追捕我了?」

才这么想,千寿便往上奋力一蹬。男人站在千寿跟屏障中间,看到千寿要逃出去,立刻打算堵住他逃跑的路线。男人堵在距离屏障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将双手张开挡着。千寿毫不在意地往前跑两步,就在男人伸手抓住他的瞬间飞跳出去,用尽吃奶的力气跳往空中,千寿的双脚弯由,踏在男人肩上,把他当作垫脚石又往上一跳,轻巧地将男人抛在脑后,飞越过屋檐。

他脚睛碰到地面便又再一次用力一蹬,跑进一片黑暗的森林。

「是天、天狗吗?」

被千寿当成垫脚石的男人发出一阵惨叫。

「哼。只不过是学卖艺的伎俩罢了。」

千寿回头丢下一句话,便看见围墙另一头闪着红色光芒,于是更加加快脚步。慢慢地朝着这里前进的是火把的亮光。拓尊难道已经猜到阿阇梨方丈会让千寿逃走吗?所以连追捕他的人都预先备好了。而且看火把的数量,似乎连寺里的下人们也全都出了。

看着约莫数十支火把的光芒曼曼越过围墙进入林中,千寿快速地跑进森林深处,沿着寺庙东方的小路走出山路。再来就是全力往山下跑了。周遭虽被黑暗所掩盖,但凭着月光并非完全一片黑,因此他晚上也看得很清楚。而且这周遭的山林,对千寿来说根本就像玩惯了的庭院,狭窄的山路那儿有弯道,即使闭着眼睛也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下山出了嵯峨野平原后,只要往东直走就好。但下人中也有脚程快的人,要是被追上抓回去就前功尽弃了。(今天是二十号的半月……要是在外面,靠着月光就能看得到吧!喔,出现了很多云朵,快点快点,把月儿遮住吧!不过在那之前要躲在哪里藏身呢?或者……有没有其它好方法呢?总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千寿一边在心中盘算,一边为了确认状况往后瞧,然后又赶紧继续逃亡。

在下山的林中可瞧见好几束火把的光。看来已经往下走了不少,但追捕的人还在山里转来转去,应该是为了找千寿而来。

(已经这么接近了啊!天啊,饶了我吧!)

此时突然听到寺庙周边传来汪汪叫个不停的狗吠声,千寿心惊地往后看。

「是猎犬?」

捕捉山猪的猎人们会训练猎犬追逐的足迹。狗儿的嗅觉灵敏,能够分辨猎物留下的气味,引导猎人找到猎物躲藏的地点。

「糟糕,没想到竟然会派出猎人。」

这是拓尊指使的,抑或是千寿最讨厌的门卫司所下的指示?总之已经放狗出来找人了,千万不能大意停留。狗的速度可是比人来得快速许多,而且会像捕捉到猎物一般咬着不放,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会被咬死!

(拓尊阿阇梨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现在才突然惊觉到自己状况,千寿打从心底发誓:一定要逃出去。

(我最最讨厌那个人了!只要是为了慈圆阿阇梨方丈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如果是拓尊,我可是连一根汗毛都不会让他利用。绝对要逃走!)

光着脚踩在青草上的触感,弥漫在空气中一股草味,千寿只管在黑暗中奋力跑着。

追捕的人应该还在山里徘徊吧……千寿躲在刚才越过的山丘后面,因此看不见山边的状况,不晓得现在的情况如何。但是丝毫没有听见狗追过来的声音,只听见自己发出的声声喘息,以及吹过广大平原的风拂过茂密草丛的沙沙声。

天空满布星辰,但现在的千寿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闪动着冷冽光芒的星空之美,偶尔抬起头仰望星辰,只是为了知道方向。

目标是平安京城,可是却不知道那里有着什么。而且千寿以前根本没有去过京城,只晓得从嵯峨野平原朝东走就会抵达京城。

以前曾从阿阇梨方丈那儿听过,那里有个皇帝居住的内里,还有许多仆役工作的大内里,身分地位崇高的官员们住在很多大房子里,也有非常多庶民居住,是个大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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