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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春宵罗曼史BY 秋月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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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决定从朝东的窗口往外看——那是一扇要用棒子撑开窗板的封闭式板窗。

怕冷风会吹进来,所以打算稍微打开一点点瞧瞧,把上端吊着的窗板榫子一推。从缝隙中看出增,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忍不住把视线往下瞧。

就在眼睛跟鼻子的高度,跟另一个人的视线相对,让千寿尖叫着「哇」地一声就往后退。

「怎,怎么啦?」听到声音,诸兄吓得立刻起身问话。

「嗯?」迷迷糊糊开口的是圆空。

千寿安抚着突然被惊吓到,不停狂跳的心脏。

「怎,怎么了?是谁?」

是个男人。是拓尊?不,不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应该不是拓尊。

咚……听到有些犹疑的声音轻轻敲着门,有个男人的声音穿过门板传过来。

「哪位醒来的大人,可否开开门?请问,有没有人醒啦?」

说话声在哪儿听过,千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瘫软下来。

「原来是赖直啊!」整理一下情绪面向门口,「我现在就开朋门。」千寿回答着,便将锁住门的门闩拉开。

门一开,眼前呈现出一片雪白。夜里下的雪,将整个世界变成银白色。

将冷得拚命缩着肩膀的赖直请入屋内,千寿对刚起床正在调整乌帽的诸兄大人说:「外面有积雪呢!」

「喔,难怪这么冷。」

诸兄大人皱皱眉,两手摩擦着手臂。

「等小的把火炉的火给升起来就不会冷了。」

千寿建议大人靠近火炉取暖,却想起得去取柴薪这件事。

放置柴薪的地方在佛庵后面,从那里可以看见埋葬拓尊的坟头……

「欸,反正天已经亮啦!」

千寿鼓励着自己,走到外面。雪约有两寸厚,以初次积雪来看算是量多的。

刻意绕道走,看不见坟墓的路到佛庵后面,从屋詹下堆积着的柴山中,挑选干燥的柴束抱起来,回头一瞧,眼前是一片纯白的原野。

明明不想看,却忍不住用眼神寻找拓尊的亡骸埋骨处。昨日才挖掘埋下的土堆,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被积雪所隐盖,已分不清楚在哪里了。有好几个雪堆都很像是坟头,可是周遭有数个相似的土堆,根本就不知道哪个是拓尊的坟。

再加上积雪深厚,更不容易找到。

可是,如果等到春天……茂盛的青草将会代替白雪长满草原,坟头也一定会被草所覆盖,等草生长到更高的夏季,就会被一整面的绿隐藏住。秋季一过冬日再度来临时,经过物换星移想必就认不出是坟墓了。

如此应该就能忘记那儿有坟墓的事情,也会忘记葬在里面的人。

「啊啊……」千寿喃喃地说:「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无常吧……」

满怀野心,费尽心思算计操弄阴谋的男人,最后却只落个恶名且野心无法实现,还被他人所利用而惨死……他的亡骸只在没几个人知道的寂寥野外一角,化为一座土堆。没多久,记得曾经有这么个叫做拓尊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吧?

耍尽心机将如意轮寺弄到手,抓在手中的荣华富贵没多久,便被人憎恨、厌恶、唾弃,甚至无人愿意跟随,变成满身脏污的卑劣诅咒师而死的男人,一年之前还是身着「阿阇梨」袈裟,以入唐僧身分备受朝廷尊敬的人……真的只能说是人生无常啊!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慈圆阿阇梨大人说出「觉得他很可怜」的心情,千寿多少能够理解。放下手中抱着的柴薪双手合十,千寿朝着看似拓尊的坟头方向念诵般若心经,却不是很认真地念诵。

昨日回到大内里的赖直,一早却又折回来。

「是突然有紧急朝议?发生什么事了?」

「详细情形小的并不清楚,只是奉头宗贞(藏人头良峰宗贞)的差使过来。

「没有书信拜托你送来?」

「没有,只吩咐「告诉他」吧!」

「我知道了。我尽快赶回内里,你在早膳后,带着千寿跟娃儿们回去吧!」

「小的要跟您一起。」千寿很快地说。「现在要回去的话,准备服装等工作也得要非常快速才行。」

「嗯,如此紧急的要准备事情,知保的确不够细心。可是你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恢愎的很好,今天还特别早起。」

「那就一块儿回去吧!」

「赖直大人,麻烦您准备诸兄大人的马。」

「小的遵命。」

两人一起出门的话,两个娃儿就得让赖直大人一个人带回去,不过赖直大人应该可以应付,比起照顾娃儿,赶上奉诏的朝议还比较重要。

「诸兄大人,换衣服吧!」

「这是狩猎衣啊,不用麻烦了。」

「那么小的去帮「小淡路」上马鞍。」

赶紧跟阿阇梨大人道别,两人骑上马,一路急急从下雪的北野往大内里奔去。

千寿从秋天开始,便跟赖直大人学习马术。赖直大人是从生产名驹、远近驰名的下野国度而来,家乡有一个小牧场,与家人一起饲养马匹。所以对马的知识非常丰富,驾驭马匹的技巧,就如同出身东国人的特有习性「还没学会走路前先学会骑马」,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像跟马合为一体般,浑然天成。

有这样的师父,再加上自己也很喜欢就特别认真练习之下,千寿骑马奔驰的技巧已经超越诸兄大人。而且胆大心细,策马急速奔驰的状况下更容易拉开距离。

跑过两个城镇后,千寿才想起,他只是任意驱策着「小淡路」跑,却没有注意到诸兄大人,这才拉拉缰绳放慢脚步。

「千寿!」

听到呼唤声——

「是。」千寿回过头来。

看到两人之间还有约五头马左右的距离,千寿便拉拉马缰,让「小淡路」的脚步缓缓地慢下来和诸兄大人并骑。

诸兄大人叫住千寿的用意是——

「「小淡路」看样子还有不少余力。」诸兄吩咐:「你先回去,帮我准备好上朝需要的东西好吗?再慢慢跑的话可能会迟到,我打算在待贤门换坐骑。」

平常时候都会先到大内里南西侧的左马寮,将马归还后再到谈天门换坐骑,比起左马寮,待贤门距离藏人所町屋所在的内里更近。

「那么我请个仆役去待贤门,准备接过「雾岛」。」

诸兄对响亮回话的千寿点头说:「嗯,拜托你了。」

「还需要替您准备其他的吗?」

「不用了,小心点快去吧!」

「是。」

千寿爽快地回答着,接着「驾」地挥鞭策马,「小淡路」一被刺激,勇猛地奔跑起来。

看着人马合为一体般的骑马技巧,就像射出的箭矢渐渐从视线消失,诸兄苦笑着叹道「真是的」,目送千寿离去。

「你看,「雾岛」,那么开心飞奔的模样很不错吧?他可是有其父贺美能帝的血缘哪!」

「雾岛」好似在回答般呼噜噜地从鼻子襞出嘶鸣声,想必是看到「小淡路」勇健的模样,引发马儿体内的骚动吧!

「好啦,别这么不开心。我又不像千寿或业平那样身型轻巧,要是跑太快落马就糟糕啦!」

诸兄如此对「雾岛」说,稳重地维持一定速度前进,其实如此趋马奔走另有原因。

之前为了带回被抢走的千寿,从京城到难波津的路途上,拚命奔走使得爱马「淡路」筋疲力尽而死,对诸兄来说,到现在还让他深深感到悔恨,这是令他不想要再回想起的悲哀回忆。

因为太过于焦急而不顾一切,只是拚命挥鞭要马儿「快跑,快跑」,可是马儿却一点都没有反抗,任凭诸兄大人吩咐乖乖狂奔的母马,在诸兄心中留下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教训。

「生命」一旦走到尽头就会消逝,一旦消逝,就再也无法回来的……有限的,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重量,诸兄在让爱马奔走致死的经验中学习到了。

所以当感受到失去千寿的恐惧感逼近时,昨夜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峙,千寿数次呼吸之间,没有气息的短暂时光中。发现千寿没有呼吸慌了手脚时,自己拚命地把气息吹入千寿口中,一回想那个时候就一阵惊心。千寿徘徊在生死之间,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所以再也不想要遇上这样的场面。一想到千寿面临生命的危险场面……诸兄便叹口气抬起头。

远处慢慢看见大内里的建筑物屋詹,朝着那方向骑马飞奔的千寿,小小的背影已经像米粒般大。不过,既然能看到大内里,为何要让他一个人去?如果出现袭击千寿的人,敌我之间有着这样的距离……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

「啊啊,快快!「雾岛」!」

对爱马喊着挥动手中的鞭,诸兄紧紧咬牙。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一次只想到一件事,遇事判断的能力之浅,以前就常因此被业平大人严厉责备,自己难道还要犯下同样的失败吗?

(笨蛋,笨蛋,笨蛋!)

拓尊虽死,可是幕后指使者仍健在,接下来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下咒一事虽然已告一段落稍微安心,可是自己怎么能够做出让千寿单独行动的事尼?针对千寿的幕后指使者非常执拗,明知道是不可小觑的对手,自己却没有学到任何教训。

(诸兄,藤原诸兄,你怎么是个如此愚笨的家伙啊!如果真的爱千寿,想要保护他的话,就该替他多想想,多做些什么!用点头脑,用点心!不要再轻敌,好好地动腊思考啊,你究竟懂不懂啊,笨蛋!)

待贤门的卫士们,快步跑近脸色大变骑马而来的诸兄,对他说:「您的马就交给我们。您快去吧!」

该是千寿判断要杂役来迎接会来不及,所以才吩咐卫士们这么做的。

「嗯,好。交给你们了。」

将「雾岛」的缰绳交给卫士,急急提足走向规定必须下车下马的门前,诸兄懊恼地自责:千寿的事情,应该要更加周全地考量才是。

来到内里入口处的春华门时,恰好遇上从里面跑出来的知保。

「啊,我来晚了吗?」

诸兄对喘着气喊着的知保说:「把「小淡路」跟「雾岛」交给卫士照顾,你去拜托左马寮。」

说完就赶着往里面走,只听到「是是」的回答声从背后传来。

大步赶往藏人所町屋的曹司,千寿已经将所有事情准备周全等待着。

用脸盆中的热水洗了脸和手,也把脚擦净,所有的衣服连同内衣都换过,完成上朝的准备。那都是因为千寿手脚伶俐的缘故,还送来润喉的热水。

「「开大门鼓」差不多要敲了。」

「嗯。看样子是赶上了呢!」

手上拿着笏要站起身时,从北野策马飞奔回来的慌乱已经全部挥去,诸兄心情稳定地往校书殿走去。同僚都已经升殿,诸兄也赶紧进清凉殿,来到直属上司宗贞大人身旁待命。

「喔,你回来啦!」

「让您担心了。如此紧急地如开朝议,请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呢?」

诸兄大人思忖着肯定是发生不小的事情,心中有所觉悟地开口问,宗贞大人倒是一派轻松地说:

「只是需要帮手,不好意思。」

「……啊?」

「业平不在,人怨不在,新尝祭之前实在忙不过来。」

宗贞大人圆胖的脸颊笑得露出酒窝来,用丝毫没有恶意的表情说着话,接着压低声音问道:

「我从使者那儿扣说,那破戒和尚随着北野的露水消失了吗?」

「是的。」

「去跟春宫坊那边报告一声。千寿丸少爷是被害者,虽然没必要因为被诅咒引起骚动的事情再次致歉,可是东宫殿下非常担心他。今天找个时间,带着千寿丸少爷去参见殿下吧!」

「小臣一定会照您的吩咐做。」

话说回来,家中也收到来自东宫的慰问书信。虽然知道母亲代为孰笔回信给殿下,自己一味地执着于解决事情,反而疏忽了应该要跟殿下报告的礼仪。人所中的不知哪个舍人啊,抱怨的嗓门大到连东宫都听见啦!」

领悟到大人指的是知保,诸兄装傻地说:

「哎呀,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可能是我当时慌了手脚,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东宫殿下还悄悄地吩咐,要跟你道声歉哪!」

诸兄心想,这下真的让殿下担太多心了。

「这并不是殿下的指示,殿下不需要如此操心。」

「殿下是觉得没有照顾好千寿丸少爷而觉得难过。」

大人这么说,表示虽然这并不一定真的是从东宫口中说出这些话,或许是春宫坊藏人所有此顾虑,总之是不希望殿下与千寿间的交情因此交恶。

「小臣了解,我会好好地解释给千寿丸少爷知道。」诸兄回答。

这时内侍女官走了过来问:「藏人所的诸兄大人可有升殿上朝?」

已经看见诸兄大人的身影,但仍照礼节开口询问的女官是,与右大臣有姻亲关系的侄女,名为春日的女官。她是个体型相当肉感的美女,在公卿间相当受观迎,可是站在一同工作的立场上,她在藏人所众人中的评价不是很好。跟办事俐落的近江介夫人比起来,她的办事能力实在没什么效率。但批评内侍工作态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任谁也不敢做。

「小臣在这里。」

诸兄依礼回答,春日夫人炫耀地挺起丰满的胸部,用她独特的呢哝语调开口说:「主上要召见您。」

「微臣马上前往晋见。」

说完,诸兄便站起身。春日夫人却不知为何回头瞪了诸兄一眼。

皇上招招手,要在身边伺候的诸兄更靠近些,作势要告诉他不能让内侍听见的话。

过完年就要满四十岁的皇上,端正好看的瓜子脸上轻轻皱着柳眉,他开口说:

「千寿的事情,好像又引起骚动了。」

「骚动传到您的御耳,实在让臣惶恐。」

「听说已经解决了?」

「目前已经解决祸害,可是祸害根源,现在才正要开始搜索。」

「有找到幕后黑手的任何线索吗?」

「现在还在怀疑的阶段,尚不能做出任何回答。」

「听说业平似乎有表示过,已经获得十之八九的无误证据哪!」

「啊——请问您是从哪儿听来这事的?」

诸兄思忖着,才刚从南都回来就被派去伊势的业平大人,应该没有时间与人见面说出此事。

「是春日夫人说的。」

听到皇上的回答,让诸兄吓一跳。要猜测的话,那应该是前往伊势的前晚,业平去找春日夫人了?可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哪,不,这是不可能的。

「微臣恐怕,这只是春日夫人自己这么说的吧?」

「您说,是她捏造的?」

「小臣是这么想的。」

「你的意思是说,业平跟夫人并没有关系?」

说实话,春日夫人不是会让业平大人动心的类型,虽然自己很清楚这事但没有说出口。

「那么,手中已经握有证据这事也是担待的啰?」

主上喃喃说出的话,让诸兄又吓一跳。

「请问夫人是这么说的吗?」

主上察觉到诸兄惊讶的模样便开口说:「那这件事就是真的,只不过她说,从业平那儿听来的件事是捏造的,但,她究竟是从哪边得知这件事的呢?」

诸兄很快动脑筋想到某事,便问:「……说不定是从东寺人的口中泄漏出来的?从南都带回来需要除厄的物品,都由业平大人送往东寺请求加以烧毁,想必那时候多少有做些说明。而且微臣推论,业平大人应该还没有时间跟其他人提及这件事。」

「原来如此。东寺中有藤原家出身的僧人在,因此很有可能是从僧人那边得知这件事情的。」

「……有件事情不知道是否可以请教主上您?」诸兄的请求获得允放,便开口问道:「主上听闻的事情始末中,可有出现什么值得怀疑的人物名字?」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说:「我听到让人挺伤脑筋的名字哪!」

诸兄心想,皇上已经知道得如此详细,为了再次确认于是又问道:「请问那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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