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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芦花 下——by遨游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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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小偷了?”两名乘警如临大敌。

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见大胡子伸手指了指刘嫂。

“你是说……我的钱在她身上?”我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胡子嘴角微微一翘,点点头,又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这下意思很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钱藏在了孩子身上!

刘嫂脸色大变,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你胡说!怎么会在我这里!不可能!你一定是那个小偷的同伙,想栽赃到我们身上!”

我看了看两名乘警,他们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乘警问大胡子:“你刚才碰了她没有?”

大胡子摇摇头。

两名乘警又看着我,意思是问他有没有撒谎,我摇摇头表示大胡子并没有说谎。

年纪稍长的那个乘警很客气地对刘嫂说:“那好,麻烦你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来,让大家看一看孩子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位小同志丢的东西。”

刘嫂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飞快地瞄了瞄我,又飞快地看向她丈夫,然后抱着孩子一把向大胡子身上撞去,一脸愤怒地哭喊:“要是我们身上真有这他的东西就是你栽我们的赃!我跟你拼了!”

大胡子侧身一闪,让开了刘嫂。刘嫂自然而然地就扑到了她丈夫身上,跟着趴在她丈夫身上哭了起来:“你们合起来欺负我们一家子,还有公道没有了?”

她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这下围观的众人都开始同情起刘嫂夫妇,而且有人在边上起哄,说大胡子很可能就是小偷的同伙,让乘警把他先捉起来。

大胡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张臂拦隔开刘哥夫妻与围观的人群。

两名乘警相互对视了两眼,然后还是由那名年长的乘警上前去拉开刘嫂:“你先别急着哭嘛,东西在不在你身上还不知道,你哭什么呀!”

刘嫂抱着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怒气冲冲地说:“乘警同志,你们要检查可以,但是千万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可不能听风就是雨,跟他合起来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这个当然,我们会查清楚的。”两名乘警点点头,随即上前协助刘嫂打开孩子的襁褓。

没有!

刘嫂见他们搜完,又主动脱下身上的外套。

不光孩子的襁褓里没有,就连刘嫂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下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了,纷纷有人指责那个大胡子不是好东西,多半是在故意帮同伙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同伙脱身。

我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盯着大胡子,看他有什么说法。

两名乘警看了看我,也死死地盯着大胡子,一时气氛紧张了起来。

一一二

火车已经开始进站,正在缓慢地减速滑行。

大胡子这时却笑了,伸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刘哥。

“你们还相信他?他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等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指为小偷!”刘嫂一边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一边气愤地冲围观的人群喊。

“对!不能再相信他了!他就是小偷!应该查他的身上!”

“应该先把他捉起来!你看他的样子就不像好人,还戴着墨镜呢,是怕被人认出是惯偷吧?”

身后的人们又骚动起来,场面嘈杂而且混乱。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两名乘警见到这种情形,连忙让围观的人们先安静下来。

跟着那个年纪稍长的乘警发话了:“大家先别吵,我来检查一下,要是还没有,那就是这位同志在恶意栽赃,我们会让站务派出所的民警处理他的,你们先静一静!”

刘嫂的脸色变得煞白,冲着围观的人们高声说:“以前听人说乘警和小偷是一伙的,我们还不信,现在这个小偷的同伙明显是在诬陷好人,还想恶意栽赃,他们不把他捉起来,却来为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他们难道是警匪一家吗?”

她这么一说,人们又重新骚动起来,纷纷质疑两名乘警没有秉公办事。

“这位同志是不是小偷的同伙我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偏袒他一会你们就知道,小钱,你去搜他的身!”那个年纪稍长的乘警不吃她这一套,示意另一名乘警上前对刘哥搜身。

乘警小钱正要上前搜刘哥的身时,刘嫂立即又哭又喊地抱着孩子扑倒在刘哥的身上,死活不让他搜自己丈夫。

这下那名老乘警也起疑心了,他上前拉开刘嫂,又对小钱示意。

小钱微一犹豫,在刘哥的身上搜了搜。

没有!竟然还是没有!

小钱呆呆地看着老乘警,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乘警点点头,扭头对刘嫂说:“麻烦你再把孩子身上的棉裙打开。”

“天哪!你们太欺负人了!”刘嫂抱着孩子,母子俩一同大哭。

“你们太过份了!”

“他们是一伙的!”

“揍他们!狗日的!”

围观的人们顿时再次骚动,甚至有人开始动手推搡两名乘警。

这时,火车早已停住,突然后边有人喊了一声:“列车长来了,麻烦大家让一下!”

跟着,我们车厢里进来一个四十来岁、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

老乘警向列车长报告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经过,又向他请示要再次搜查刘嫂。

列车长听完所有的情况后点点头,立即让人到站务派出所叫来一男一女两位民警上车协助。

刘嫂面无血色,只得在两位民警的要求下颤抖着再次打开孩子的襁褓。

让孩子的襁褓被第二次翻开时,里边掉出了一个黄色的牛皮信封。

可是刚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孩子的棉裙里之前并没有这个信封!

“这是我的!”我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要捡起那个信封,但是被其中一位民警拦住了,让我稍后一同到站务派出所核实之后再进行处理。

这时,围观的乘客们都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但随即又突然涌动起来。

只见大胡子猛地一个转身,朝着人群里挤了过去。

围观的人们惊叫着纷纷让开,跟着人群外围响起一声沉闷的响声,有两个人在窄小的车厢过道中扭打起来。

一个是大胡子,另外一个赫然就是今天两次和我发生碰撞的那个墨镜男子。

只是这场“偷龙转凤”、“暗渡陈仓”的闹剧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大胡子的身手相当敏捷,只三两下就将那名墨镜男子制服,然后向两位民警示意这个人正是刘哥夫妻的同伙。

结果就是:刘哥并不姓刘,他和妻子以及那个墨镜男子是在火车上联手作案的惯犯团伙。他们借着试探、套近乎、制造偶然事件等一系列手段来对车上的乘客下手,以窃取他们身上以及行李内的财物,并相互打掩护,在同伴失手时想办法制造混乱以帮助同伙逃离脱身。车上或许还有他们的同谋,但那已经不是我们的事了。

******

半个小时后,我和大胡子先后坐上了武昌前往桂林的列车上。

因为之前的这码子事,列车长为了对我表示歉意,以及对大胡子的援手表示感激,特意帮我们调换了一个软卧车厢。

而这节车厢的四个床位中,只有我和大胡子两个人,另外两个铺位则空着。

我还是睡在了下铺,本来以为大胡子会睡在对面的下铺,却见他把行李往上一扔,显然是要睡对面的上铺。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谢谢你!”我笑着对他说。

“谢啥……”他正准备跳上中铺,这个“谢”字一出口,顿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咳咳……不用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立即换了另一种沙哑的声音,然后就要上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狠狠地拉住,然后死死地盯着他:“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清了清嗓门:“我说,不……”

我没等他说完这句话,突然猛地伸手去摘他的墨镜。

等他反应过来时,墨镜已经被我取下来了。

胖子一愣,随即讪讪地笑着:“敦子,我……”

我泪如雨下,死死地看着他。

“你先别生气,你……你别哭呀。”胖子忙不迭地伸手帮我擦去腮边的泪水。

可是他又如何能擦得过来……

我猛地抱住他,死死地抱着。

“敦子……”

“敦子,你别生气,听我跟你说……”

我没动,就这么抱着他。

于我而言,此刻再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事物了。

我没有哭,但眼中的泪水簌簌掉落,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你去哪里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很想、很想、很想……”

“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现在只盼望着这不会又是一场大梦,即便这是场梦,也再不要醒过来……

“不会的,不会。”胖子紧紧地搂着我,用力地在我脸颊处亲了一下。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恐惧,以至于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

我很怕,很怕这真的又是一场梦。我害怕梦一醒来见不到他,会永远失去活着的勇气,更害怕那种看着晨昏日落的孤独和生不如死的绝望……

我一把捧着他的脸,用力地亲他,不让他下一秒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敦子……”他感觉到了我的痴狂,却没有制止我的动作,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呵呵地轻声笑着。

我开始相信这一切不是梦境,开始相信胖子是真实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开心,我想欢笑,可是却忍不住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放声痛哭,恣意痛哭。

心里堵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堵了太久太久,让我如何能再揣下去……

“你死哪儿去啦?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我又爱又怒又恨,心中的伤痛与恐惧都如溃堤般汹涌,只哭得无法抑止、泣不成声。

胖子沉默着,握住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腕脉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次用力紧紧地把我搂抱在怀里,沉声说:“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扔下你!”

******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许再瞒着我!”我脑袋枕着他的大腿,侧着身子躺在铺位上。

“要是还骗我,我就……”我把脸转向他大腿根部,朝着他轻绵绵、鼓囊囊的裆部就是轻轻一咬。

胖子“哎哟”一声,连忙伸手捂了捂命根子,皱着眉捏了捏我的鼻子,低声骂了句:“臭小子!还真够狠心的!”

我看着他那微带痛苦的表情,心里这才有些解恨,忍不住笑了,哼了一声:“我都还没说你狠心呢,害得我白伤心了一场,难道你不比我更狠心?”

胖子没再说什么,用他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头发,久久才叹了口气,柔声地责备:“小傻瓜!不是特意提醒过你不要干傻事的嘛?你还答应过我的,却还是干了这么傻的事!”

“你不也说过不允许我开这类玩笑的吗?那你自己还开呢。”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所以心里边也甜蜜蜜的。

“我的情况不一样。”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并不是有意跟你开这种玩笑。”

“有什么不一样?你快点说!”我一边摸着他下巴上的假胡子一边催促他。

他笑了笑,拿住我的手,点点头。

一一三

“事情只怕要从三、四年前说起了,”胖子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我,表情有些凄然:“也就是阿海的事。”

“你……要是不想说出来的话就不说吧。”见到他这副神情我有些不忍心,虽然我很想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但是要撕开过往的伤口总是件很残忍的事,我又怎么愿意让他把藏了几年的事再拿出来说呢……

胖子苦笑着摇摇头,还是接着往下说了,见他这样,我只好坐了起来,静静地听着。

******

四年前,阿海十八岁,刚刚满十八岁,而我二十七岁。

那时的他年轻、聪明、活泼、爱笑,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喜欢和意趣相投的同学攀上长城眺望连绵远山,喜欢抱着吉它弹唱他最喜爱的几首曲子,喜欢拉着我讨论国家大事民主方向……

如果我知道那一个夏季的雨夜会发生什么事,我断不会让他出门。

如果我知道他会去参加那个活动,我会不顾一切地答应跟他走。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自己的命换给他……

六月初,家里正在筹备着我和周玉琴的婚礼。

他知道之后,顾不上天还下着细雨,没有打伞就从学校跑出来找我,就为了让我和他一起走。

在那之前,他已经有一段日子避着我,不肯见我了。

我见到他很开心,可是我不能答应他,因为我无法舍弃同样爱我的家人……

而且我认为这只会害了他,所以我一直沉默着,没有答应。

终于,他愤怒了:“如果你不爱那个女孩,那你为什么要毁掉人家的一生!难道仅仅是因为别人的眼光就狠心这样下手毁掉我们三个人的终生幸福?你说啊!和你终老相伴、相濡以沫的到底是他们还是……还是……!”

他的脸憋得通红,而他的眼睛更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又怎能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如果你是为了他们而活,那我就祝福你!愿你至死……都不会后悔!”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便紧咬下唇飞快地跑了。

我想拉住他,但是我能做什么?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我从来没想过要违背父母亲的意思,去做一个如此惊世骇俗的决定,那也决不是我的性格……

或许是他太年轻了,他不知道这件事于我而言,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

我在门外呆呆地站了很长时间才转身回到屋里。

窗外乌云翻滚,屋子里一片阴暗闷热。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心情说不出的沉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玻璃窗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我抬起头,才发觉开始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

就在这时,母亲开门进来了。

“你在啊,给!”她整理了一下雨伞,然后递给我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我呆滞地问。

“一个来小时前在广场那边遇见小海,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伸手接过母亲递给我的一封信,见母亲已经进了厨房,便将信封打开。

纸条上,是他那清秀而硬朗的笔迹:断我相思弦,折我双飞翼;往生入溪海,恒作无泪鱼。今日之死,诚为君由;昨日之生,亦为君故。唯求来世,永成陌路!

唯求来世,永成陌路?读到这几个字时,顿觉触目惊心。

我坐在客厅里,抬头看到窗外滚滚如墨的乌云和瓢泼的大雨,心中毫无来由地一阵发慌。

电话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显得异常刺耳。

是铁子,他的声音中竟是那么的仓皇紧急!

“滔哥,快去广场把小海找回来!快!快!快啊!”电话“咔嚓”一声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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