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用“考上A大”来证明给爸爸看自己的能力。这个过程差点耗掉小西的半条命。如今,进入A大,小西却拒绝看爸爸一眼。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并不是因为不想。
在爸爸的谎言戳破之前,小西在爸爸的荫庇下,一直过得很快乐。这是不能抹杀的。小西有时也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甚至产生过畸形的想法,认为爸爸本来就有能力照顾两个家庭,自己本不该要求太多。
但是,一向乖巧的小西,在爸爸这件事情上,终究还是做了最大的任性,拒绝任何和解。
时间久了,分隔成了习惯,冷漠成了习惯,就连思念本身都成了习惯。“再也回不去了!”小西一遍一遍在日记上写,然后崩溃的时候再把日记都撕掉。
小西固执的相信,自己和爸爸再也做不回曾经的父子了。谎言是一方面,更难以启齿的是,爸爸曾经对自己做过那种举动,而自己常常在夜里梦到那一幕,就连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情愫悄悄在发生改变。
正是欲求萌动的年龄,小西身体健康,发育正常,已经无法抑制的产生绮梦,只是梦里却总是自己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朦胧中辨得出那正是爸爸英俊的脸。是曾经留下的后遗症,还是自己内心生出的念头?小西已然辨不清了。
经过高三一年重创的小西,早已经无法复原,如今又受到逆伦的煎熬。大一的日子新鲜几天之后,就迅速蒙上灰色。
对工商管理的课程,小西没有多少兴趣,考虑到生计,就把许多时间都用在找兼职打工上面,被中介骗过,徒劳的奔波过,终于摸出一点门道之后,又发现依赖这些零工根本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直到,偶然一次机会,小西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职业写手,发现了写耽美小说这条路。
正好浑身的欲求找不到出口,小西就把自己曾经和爸爸在一起的好,还有如今父子之间的煎熬,加工之后,用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通过那个职业写手,寄给台湾的编辑。开始并不顺利,几经改写,把原本偏于写实的东西夸张变形之后,才在台湾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
稿酬只有一万多人民币,但给了小西足够的安全感。打算趁热再写一本,可是在学校里写文有诸多不便,于是小西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房子租得很巧,适逢房主急于出国,小西就用每月1千的低价格租下了两室一厅的宽敞住处。
小西自己住一间,打算把另一间找个安静的人租出去,写了寻租广告,结果招来了赖皮小D。
小D当时正失落,添油加醋的把自己“悲惨”的同性恋爱经历说给小西听。
小西只是写了父子的书,现实中从未涉足过gay圈,这份“单纯”恰好被巧舌小D利用上了。听过小D的禁忌经历,小西居然觉得他和自己有些相似,于是大方的把房子借给了小D。
之后,在小D与阿脉揪扯混乱的交往中,小西“混”进了TMD乐队,开始了“花瓶”歌手生涯。这也算给小西的生活增添了亮色,以及和小D“惺惺相惜的慰藉”让小西又恢复了几丝往昔的阳光。到春天时,桃花正盛的时候,小西甚至萌生了找个人恋爱的想法。而桃花刚谢,小西就遇到了列风。
最初遇到列风是在篮球场。
体育自选课,小西选的是羽毛球,老师管得很宽松,每次上到一半,小西就开溜。
同一时间上课的,还有列风他们系的体育自选课,列风自然是选的篮球。
小西每次溜走的路线,都会必经篮球场旁边,不知怎么的,总是被篮球砸。开始两次,小西只当是凑巧。第三次被砸,小西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的了。待人宽容的小西,直到第四次被砸,才开始有些发怒。
当时的情景颇有几分搞笑。小西正翘了羽毛球课,从篮球场边上走过,心里还很开心没有被砸到,出于好奇偏头向场上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用白嫩的小脸接住了扑过来的篮球。
小西没怎么跟人发过火,一时有点儿急了眼,顺脚就把篮球踩在脚下,豪迈的冲那帮打篮球的叫道:“谁球技这么差?!”
结果把那群恶作剧者都逗笑了。
列风主动过来承认错误:“我不是故意的,没想砸你脸。”
听这语气,小西不得不反问,“那你想砸哪?”
“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啦。”列风说出真实的想法,“想跟你交个朋友。”
列风看起来并不流氓。小西以为他可能是那群恶作剧者的替罪羊,把他的话也只当成是一种委婉的和解,打算就这么算了。结果没想到,列风就真的向他要起电话号码。
让小西更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列风就打来电话,约自己出去玩。
说真的,小西本身是个被动的人,列风又不是太热络的性格,两个人一块玩能有什么意思?!后来,刑晓天和女班长就加入进来。这一对男女倒是又会玩又会闹,四个人一块交往得还算舒心。
长时间在一起,某些瞬间,机缘巧合,小西心中产生过一些恋爱的错觉。比如,忽然发现自己和列风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一致。再或者,自己偶然提到的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恰巧就出现在列风的手机里。
列风是早就看上小西的,而且还有刑晓天和女班长这一对高级参谋。在大一下学期,列风看时机稍稍成熟之后,就先办了转系的各种准备,然后才把心意跟小西说白,请小西和自己试试。
主要的交往都在暑假里,无外乎看看电影,逛逛公园。
小西其实心里还是想把自己交付给爸爸,但认为无望,就觉得能找到一个合得来的同性度过余生倒也无妨。特别是,小D还时常跟小西说:同性恋中,能找到合得来的人,是件几率很小的事情。
而列风那一边,则稳健进行、步步深入,牵手、拥抱、亲吻,本打算暑假结束前就争取把小西吃掉的。
表面上,列风是个淡漠的家伙,似乎除了上上课打打球,其他事情一概不关心,实际上,他对自己很有把握,许多准备都逐渐做下,甚至连爱抚小西的技巧,他都不知道在头脑中演练多少次了。
小西是他的初恋。因此,列风觉得一切天经地义。而偏偏小西也是个义务感强烈的家伙——
所以,如果不是列风妈妈的突然出现,也许小西的第一次真的就交给列风了。
第三十五瓶
小西自己孤身一人,并不因为性取向而对他人负有责任与负担。然而,小西自然知晓列风会有来自家长方面的困扰。只是,这个问题尚未出现,也未露端倪时,小西没有太在意。说穿了,小西并没有很主动的去考虑自己和列风的将来。
等到突然接到列风妈妈的电话时,小西虽有种不妙的预感,内心却也坦荡。
在此之前,列风曾多次跟小西提起过自己的妈妈,都是用宽慰小西的语气,告诉小西自己的妈妈非常通情达理,对自己的所有行为都会百分百支持。
列风妈妈在电话里对小西也很和蔼,在约定的茶餐厅见面时,脸上还有微笑。在看人方面没有太多经验的小西,在这样的情况下,放松了心里的防备。
所以,当列风妈妈问小西:“你是同性恋吗?”
小西没有遮掩的说:“是。”
不料,列风妈妈忽然就变了脸,激烈的跟小西说:“可我儿子不是啊!你不能带坏他!”那份激动就如同先有预谋一般。
小西向来不喜欢跟人争辩,经过这一年多磨练之后,小西更加懒得与人争辩。争辩往往因为在乎。列风妈妈很在乎自己的儿子,所以跑来跟小西争辩,小西却没有接招。其实,从逻辑上来看,绝对谈不上小西带坏了列风。
听列风妈妈把准备好的言辞向外倒,小西觉得很无聊,开始溜号。出于礼貌,视线没有走得太远,只是散漫到身边的玻璃橱窗上。小西看着自己倒影在玻璃上的脸,发觉自己和过去相比,变化真大。头发长了,刚刚漫过眉毛,在高中的时候一定早就被班主任勒令减掉了。自己和自己对视,小西终于意识到自己眼睛里的那份冷漠,冷漠得什么都没剩下,绝对没有列风妈妈口中所说的“引诱!”
“好了。”小西偏过头,看着列风妈妈焦灼的双眼,“您不用继续论证,直接说主要的吧。”
列风妈妈微微一怔,继而说得很用力,“我要你离开小风。”
小西略微思考一下,“这件事情,我不能盲目答应您。我既然答应了列风和他交往,就应该遵守诺言。您可以先去和他谈,如果他想分开,我不会强求。”
听小西这么说,列风妈妈以为他是在变着法的不肯放手,毕竟在她心中,自己儿子那么优秀,任谁都不会轻易放手的。这一点,她早料到了,立刻转变成请求的语气,希望唤醒小西心中的“未泯良知”。
诸如“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这样的话,让“良知未泯”的小西听了果然觉得折寿,打算给手机调个闹铃,之后借由走人。
直到,列风妈妈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想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小风。”
在列风妈妈看来,两个男生之间肯定不会有“喜欢”这种感情,肯定是一时昏了头、过于叛逆、赶时髦而已。然而,这句话真的触到了小西身上的软肋。
小西不善于掩饰,心中的动摇立刻被久经人事的列风妈妈捕捉到,赶紧趁着这个破口继续深入,“既然不是真正的喜欢,也没打算过一辈子,为什么偏要坚持呢?你这么做会毁了小风的,也会悔了你自己。我求求你退出吧,一切还有挽回余地。”
手机响了。不是闹铃,是来电,只有号码,没有对应名字。小西却认得,是爸爸的新手机号。自己上次因为不熟悉接过一次。
受铃声打扰,列风妈妈暂时住口,只是万分焦急又隐忍的看着小西。
小西按下拒绝键。
列风妈妈刚想再次开口,就听到小西说:“好吧。”
“嗯?你答应我离开小风了?你真是个好——”
“不是。”小西摇摇头,“我没答应您,没给您任何许诺,我只是会尝试着远离他。”
列风妈妈迫切想知道,“怎么个尝试法?”
“就当做没谈过朋友吧。”小西一时也没想好。拒绝人也是件费脑筋的事情。
“那好吧。”列风妈妈隐约感觉得出,小西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做得会比说得多,再追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暂时决定见好就收,“我先谢谢你,孩子。小风爸爸也会感谢你。我知道离开小风,对你来说会很痛苦——”
小西摇摇头,“如果很痛苦,我就不会离开。如果不痛苦,我才会放手。”
列风妈妈和小西分开后,心里自然不放心。在她看来,小西不是个骄傲的人,相比于人情练达的人生终极目标,小西只能算个一半幼稚一半成熟的半成品,这样的人离开自己儿子,会不痛苦吗?
然而,小西主动和列风疏远之后,真的没有太多难过,只是又把头发剪回了高中时代的样式。或许自己当初随便找个人过一生的想法,太不负责任了!想到这一层,小西终于给了列风妈妈一个“离开列风”的许诺。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小西失忆的前两周。
对小西突然的疏远,列风没有摸清原因。他没有怀疑问题出在了自己通情达理的妈妈身上,一时因为小西的“背叛”很气愤。
小西也什么都没解释。毕竟,小西觉得自己当初草率答应与列风交往,自己是有失当的。
对于爸爸的来电,小西没有回复。只有对爸爸,小西才这么任性。
失忆的前一天晚上,小D提议去gay倾向的“前世”酒吧。小西忽然也有种冲动,就跟着去了。
然而,进入酒吧后的耳目所闻,不能不用“光怪陆离”来形容。各种故意的“阳刚”和各种故意的“阴柔”两厢参杂,同样拙劣。
小西本来抱着“找到同类”的想法,自然有些失望。
看着小西兴趣缺缺的样子,小D“开导”他,“大伙都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找过日子的另一半,身体好用才是王道啊!你看那个,有力的小腿、紧致的大腿、翘翘的PP,一看就‘天赋异禀’——靠——脖子后有纹身,我不喜欢。”
小D哇啦哇啦叫着,评论着,口水着,渐渐把小西忘一边去了,等回过神来之后,发现,小西已经和那个叫“闫途”的调酒师“勾搭”上了。
在“基敏”的小D眼里,两个男人间距离短于半米,那一定就是有基情。仔细考量了一下闫途,小D觉得小西眼光还不错,只是闫途的年岁也就二十左右,不在小D的狩猎范围,除非特别“天赋异禀”才行——
小西自然和小D的想法有区别,不过自己确实觉得闫途看起来很顺眼。如果用一个动物来形容的话,小西会把闫途比喻成马——强悍却近人。
至于和闫途之间的距离,小西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两个人的胳膊都搭在吧台上,熟络得有些像老外口中的“buddy”。
闫途问小西,“你是来for one night的?”语气并不让人反感。
小西摇摇头。
“我看也不像。”闫途说完,表情上有点儿小失落。不得不说,闫途的言谈举止都有些西化,包括这种得知对方非“性情中人”之后的失落,都带着一点欧美那种恭维的味道,然而,并没有生硬的模仿痕迹。浑然天成,只是看不出,是因为习惯还是真心罢了。
“你觉得for one night怎么样?”闫途问。其实这个问句有两种理解:一是邀请对方春风一度,二是问对方在一夜情方面的观点。
小西这方面经验尚浅,自然是取的后一种理解。坦白来说,小西偶尔也会欲求很强烈,还真是想过找个人借用一下“某处”的想法,不过呢,“我觉得,不安全,疾病风险太大。”
“你是商学院的?”闫途突然问,见小西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解释说:“风险!商学院的人说话爱这样。”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趁着气氛融洽,闫途的身体朝小西更倾斜一步,有私语的口吻,暧昧的说:“我身体很棒哦,一直都使用安全套,也有节制。”
因为身体的倾斜,小西能从衣服的领口看到闫途自然勃发的胸膛,在酒吧的昏暗灯光里,一时间心旌微摇。
闫途进一步说,“给你说个秘密,我每个月末都要做一次例行身体检查,保证没有艾滋,而且,现在才是9月初。”
暖暖的气息从闫途口中呼出,带着身体里暗涌的情欲,碰撞到小西的耳廓,打个旋又轻佻的转出。
小西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耳朵这么敏感,可能已经微微红了吧,希望两个人的距离能够更近一点。
然而,小西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岔开话题,“我想起一部电影。”
“河东狮吼。”闫途接到,“我也喜欢。特别喜欢那句,第一次见面就要零距离啊?”
闫途的尾音一定是带了个钩子,钝钝的钩子,专门用来勾小西的。
《河东狮吼》正是小西刚才想到的电影,这是小西看的第一部电影,所以印象深刻。
既然默契如此,佳偶想必天成。
而且,小西是很相信“可遇不可求”的。
闫途看看手表,“我再有半个小时换班。”
“那我先喝杯酒吧。”小西的声音里也有了欲望。小西清楚自己没有酒量,但此时此刻,就是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