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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瓶男孩 下——by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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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扇玻璃门是为夏天设计的,打开之后,有一块小平台,平台两侧是铁质扶梯,直接通往街面。

小西走过来的时候,看到陆叹妈妈正站在平台上,就直接沿着扶梯走了上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陆叹妈妈忽然又看不出愤怒了,恢复优雅妇人状,问小西“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了。”小西摇摇头。

“那我们就在这说说吧,我今天肝火太盛,医生说肝火盛扰乱情志。这块露天地,能让我凉快凉快。你说好吗?”

小西点点头。

陆叹妈妈忽然奇怪的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小西,“你真乖,和你爸爸一个样子,乖得像只羊羔。羊羔啊,雪白的,讨人喜欢,可就是太讨人喜欢了。太过了,太过了……”

羊羔?爸爸?爸爸怎么可能是羊羔?爸爸是牧羊犬还差不多?!自己跟爸爸怎么会一个样子呢……小西心思慢,但并不笨,忽然意识到陆叹妈妈口中的“爸爸”应该是——另有其人!!!

只觉头脑忽的晃了一下,脚跟不稳。

“对!你想的对!”陆叹妈妈如同一个能看透人心思的巫婆,紧紧盯着小西忽闪的眼眸,以通晓一切的姿态和口吻,缓缓跟小西说道:“你爸爸另有其人。小叹的爸爸不过是看你可怜,收留了你而已。小叹的爸爸那么英武的男人,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一捏就破的水娃娃?生出来的是陆叹那样的棒小伙。遗传,你懂吗?你的样子,就是完全遗传自你那个亲生父亲,那个狐媚子的男人。”

陆叹妈妈渐说渐下,舌头已经被恶魔攫住,吐出的都是污黑的秽语。

“你爸爸是个不要脸的东西!年轻时就会勾引男人。小叹爸爸就是被他勾走了魂魄。勾引也行啊!说句不好听的,勾引了,也算种旁门左道的本事!可是,勾引完了,要搞同性恋,怎么又跑去结婚了?!把小叹爸爸扔下,扔给我。我接着,我接着啊!我愿意,我自找的!我不信我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还矫正不了一个男人的坏毛病!”

说到这,原本声色俱厉的陆叹妈妈,又忽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甚至流出了涕泪,“我那时多年轻啊,有很多人追。是我自己作践自己,明知是火堆,还要往里扑。为了小叹爸爸,我愿意。我对自己有信心的,我怎么会留不住一个男人呢?怎么会呢?我长得漂亮,我知书达理,我还会做饭做菜,什么家务都愿意干的,都愿意。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陆叹妈妈喃喃道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小西,看着看着,却忽然在小西的双眼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立刻又发作起来,冲小西大吼:“都是你爸爸,那个没操守的东西!结了婚,还不安心,跟小叹爸爸不断得干脆利落!明明答应我要永远消失的,怎么又反悔了?他一天待在小城,那个鬼地方就是我的噩梦。小叹爸爸在梦里都叫着那个地方!那个他们行苟且之事的地方……”

“你别这么说我爸爸!”小西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让沉浸在抱怨快感中的陆叹妈妈为之一愣。她差点儿忘了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会说话的,甚至是会反驳自己的。有人一起疯,这反倒有点儿意思。陆叹妈妈毫无惧色,仿佛挑衅一般看着小西,“我就这么说,他们行苟且之事!龌龊之事!禽兽之事!”

“不许你这么说——我爸爸。”小西说到一半声音忽然变小,他忽然意识不清,自己到底在为哪个爸爸辩解。

陆叹妈妈不失时机的反攻:“怎么,搞不清该叫什么了?要不管生你的爸爸叫妈得了,反正他也是趴在下面那一个!哈哈哈!”

面对陆叹妈妈的疯笑以及不堪入耳的嘲讽,很少动怒的小西觉得自己快要炸掉了!自己不会说脏话,而眼前的人却一再相逼,小西只想上去堵住她的嘴巴!

那张可恶的嘴,一张一合,像开口的坟墓,想要把人埋没!

要堵上它!

要封上它!

小西的手指在抽动,只是还不能逃离理智的镇压。心中有个声音在祈祷:“求你千万不要再说下去!否则——”

可是陆叹妈妈要的就是让小西发疯,不但不停口,反而说得更甚,把小西未尝蒙面的母亲也拽了进来,“你爹再能耐再像个女人,也是生不出你的。他的种子实在是太差劲,结婚了那么久,才让你妈生出一个你。你妈妈更是个没用的家伙,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连问都不问,简直不配做个女人!”

“你不要说我妈妈!”小西大叫道!头都在发颤。

咖啡厅的几个留下来新年连市的服务员都是新手,没人敢上前劝解,反而聚在一旁看热闹。而陆叹妈妈更是喜于有人看,偶尔还会冲她们说几句,像个说书人。

听着自己的妈妈被人当众辱骂,小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拳头攥得紧紧的。

忽然,陆叹妈妈向小西伸过来一只手,警惕过度的小西以为她要先出手,慌乱中就去推阻。

力气积攒了太久,有些大——

陆叹妈妈正站在平台的边缘——

一切,猝不及防——

眼看着陆叹妈妈栽倒下去,小西去捞已然不及——

听得到咖啡厅服务员的尖叫!

小西眼中的世界开始颠倒。他也被陆叹妈妈带下去了。

两个人接随从铁质楼梯上滚落而下。

只是短短几秒。

在小西脑中,就像电影里突然的白屏。所有过往,都出现了断层。思绪再接续上时,小西已经跌在了街面上,陆叹妈妈则滚得更远一些,昏倒在地。

小西筋骨年轻,身体没有大碍,慢慢坐了起来。可是,头脑中却一片空白。愣了几秒钟。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中学,才“记起来”自己刚刚看到爸爸了,他原来还有一个儿子在这里念书,他更爱他的这个儿子。

——

小西记起的,是两年多之前的事情。同时记起的,是悲伤落魄的心情。

——

身边跑过来几个服务员,都是去看陆叹妈妈的。

小西茫然看着几米远处的救援,双目无神,以为只是街上一场无干的闹剧,抬起身,就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那是两年前来时的路。

路的尽头,是去火车站。

到达火车站,等了一会儿,正好就是回小城的火车。没买票的小西混在人群中跟着过了检票口,居然也没被粗心的检票员发现。

时近年底。火车拥挤。小西失神的站在车厢接档处,透着玻璃窗看着外面。

时间滞缓流动。

突然,手机响起来。

小西听了半天。

从前的小西没有手机。许久才意识到铃声是来自自己。

谁的手机?小西记不起。掏出来,接听。对方是爸爸的声音——“你有没有受伤?”

在小西来火车站等火车这段时间。陆叹妈妈已经被咖啡厅的服务员送到了医院,一直昏迷。陆叹爸爸当天正好刚从外地回来,却被通知直接去了医院。据目击事情经过的咖啡厅服务员说:小西把陆夫人推下楼梯,两个人都滚了下去,小西没事、站起身就不负责任的走了。

这一切,小西都不知道。他连刚才滚楼梯的事情都不记得。记得的只是爸爸的欺骗和背叛。

“你有没有受伤?”爸爸得不到回答,声音变得有些怒。

“没有。”小西淡淡的说。

“是你把小叹妈妈推下去的吗?”

“嗯?”小西不明白爸爸在说什么。

“我再问一遍,是你把人推下去的吗?”

“什么?我不记得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西没心情去弄清楚事情的原因。记忆中体力一直在透支。举了这么一会儿电话,觉得胳膊累。小西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休息了一会儿,呆呆的小西又把手机重新贴到耳朵上,里面却只是“嘟……嘟……嘟……”

那一边,医院走廊里,爸爸也拿着电话发愣。站在一旁的陆叹,从没见父亲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

爸爸年轻时血气盛。后来,经历感情变革,成了现今这般过于理智的样子。已经很少再为感情而动了。这次小西的事情,确实是在他坚硬的心底重重划了一道——没想到,小儿子竟是这样没有担当!上次火灾中的撒谎,都可以不去追究。如今,却升级到把人推下楼梯后不闻不问就走了。如果小西刚才能在电话里承认错误,那么爸爸只当他当时被吓傻了,可是他却说不记得了……

爸爸感到很失望——长得再像,终究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爸爸的眼睛居然湿润起来。但,没有流出任何液体。只是喉结动了一下,咽掉一口无法弥补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小西只是短暂失忆,很快会记起来。但各种矛盾已形成,小西只好远走他乡。

第五十一瓶

火车开了一夜。

过了两个省份。又到清晨。

火车进入一个长长的隧道。许久都不见阳光。好像再也见不到了阳光一样。沉重的黑暗,慢慢统治了人的习惯。

却突然,豁然的阳光打进来,激流般照进车窗,刺得小西闭上双眼。整个人被白炽的光芒笼罩,身体一点点回暖。一直梦游状态的身体,慢慢苏醒了。

冰冻的记忆,开始消融:

因为自己,陆叹妈妈向下倒去,留挽不及。

一切似窗外的风景,迅速错身而过,无从追及。

小西想知道陆叹妈妈怎么样了。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可能早已碎落在街头。打爸爸的电话,等了许久。再拨一次,才听到爸爸的声音,特别冷淡的声音,一听到,小西刚刚回暖的身体就又要被冻起来。

“你在哪里?”爸爸问。

小西说:“在火车上。”

“回小城?”

“嗯。”小西隐约中记得自己是怎么上车的。现在行程过半,与其在陌生的地方停下来,不如索性坐回小城吧。

爸爸那边短暂的沉默。想斥责小西逃跑的行为。却又懒得斥责。从来就没有斥责小儿子的习惯。或许,正是自己一贯的纵容,才让他成为了今天的懦弱。

“爸——”小西试着叫了一声,“陆叹妈妈怎么样?”

“醒了。轻微脑震荡。眼睛差点被划瞎。”

“啊!”小西轻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恐惧。被爸爸捕捉到了。本是人之常情的反应。却因为心里既有成见的存在。爸爸微微皱起眉头,“好了,挂吧。”

“等一下——”可是,爸爸已经挂掉电话了。

小西呆呆的看着屏幕上“结束通话”的标志,不知所措。

爸爸是真的生气了。

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他生自己的气了。自己就变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小西想哭。

视线里,车窗上的自己,渐渐氤氲模糊,是眼底涨潮了。

可是,眼睛没有流出任何液体。只是,喉结动了一下。这个动作,还是跟爸爸学的。自己会永远记得。

车窗上的自己,又慢慢清晰——眼底潮退而去。

这是怎样的一段旅程啊。

列车越行越北,追赶着四季。追近隆冬,也追近春季。明晃晃的太阳照耀着白茫茫的雪地,无边无际,视野里再没有肮脏的东西。

轨道像一个圆圈,兜转过一个个小小的村落,绕过那些覆盖厚厚白雪的屋顶、还有穿着绒装的天线杆。

终于,到达小城车站。车门口走过来几位拎着行李的乘客,带着家乡浓重的口音。

那些温暖而熟悉的腔调一钻进耳朵,小西就不自觉弯起嘴角。

乘务员打开车门,就像打开一个冰箱——冷气立即扑面而来,渗透进小西薄薄的外套、线衫、肌肤。

小西走下火车,夹杂在老乡之间,跟着走向出站口。老乡们多肩扛手提,唯有小西身无它物,倒也轻松。

小城本就不大。有一路公交车,只要五毛钱,可以从车站坐到小城的另一端边缘,也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行程。

小西没有坐,只是想走走。虽然穿得少,可是还是想走走。自己就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那些严冷的空气分明就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本。

走走吧。想象着正走过夏日街头,阳光晒到身上,暖呼呼的。就像模特,总要赶着季节,在冬天给夏装做广告,在夏日又要身穿皮草。

沿着冷清的街道,走了十多分钟。来到自己过去念书的高中。学校里冷冷清清。想必是连高三生也放年假了吧。

绕着学校的外墙走了一段,来到自己过去居住的楼下。那是一座三层的红砖楼,简简单单,却很舒服。自己那时就住在三楼。小西仰起头去看,发现它的窗子已经挂上了陌生颜色的窗帘。

走进楼门。一楼只有一户人家。小西敲了三下房门,清脆的、熟络的。

“来啰——”里面传来答声和脚步声。

小西拉拉衣角,发自内心的抿着嘴唇笑。

门被打开,热乎乎的气息涌出来。

小西清脆的叫了一声:“陈大哥!”

“小西子啊!”陈大哥一副惊喜的表情,“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啊。快进来,别冻坏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冷了。”小西的鼻子冻得红红的,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走进陈大哥的房间。过了这么久,这里并没有什么改变。陈大哥也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会没变化?你陈大哥我早就是陈大叔了。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煮饺子,一会儿就好。”

自己还真是饿了。小西就听话的坐到暖气片边上,烤着热气。陈大哥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小西没必要假惺惺的客气。而且,陈大哥一直是一个人过。小西待在屋子里也很自在。

陈大哥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和小西说着话,很关心小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刚提到小西上次说失忆和找爸爸电话的档,小西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闪烁的是“吴球。”

还真是有段时间没见过吴球了。他有什么事呢?小西接起来,没等到问一声好,吴球就急急的问:“你在哪里?”

“我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也好。别把事情放在心上。回去散散心也好。”

“嗯?”小西不明白吴球说的是什么,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和陆叹妈妈的事情啊。

听出小西的疑惑,吴球也很惊讶,“你自己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算了。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早知道些也好。咱们学校的BBS上有关于你的谣言。”

“什么谣言?”

“说——说——说你是同性恋,和学校的男生纠缠不清。”

是那封匿名信的作者在作怪!小西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球就在电脑旁,照着念:“发帖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六分。”

四点二十六分?小西意识到:那时候陆叹妈妈应该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或者已经摔下楼去了。所以,匿名信真的不是陆叹妈妈写的。

“小西!小西?你没事吧?”

“没事。”

“别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那是谣言。我们会帮你辟谣的。那人居然还发了一张图片,是你和陆叹的。”

“陆叹?”小西不想把别人也牵扯进来。

“是陆叹。虽然只照进来一点,但我肯定那是陆叹。这更好办了,我一会儿叫陆叹出来帮你辟谣。发帖人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等我们把他揪出来,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这家伙以为穿个马甲就可以了,根本没用。我们对面宿舍是计算机系的,一会儿我就去找哥们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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