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以后也不用那么麻烦，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许回秋脸上的疑惑烟消云散，倒是以微笑取而代之，段丘晋看着看着，竟然就这样出了神。许回秋慢慢走到段丘晋的跟前，“也不是很远，我自己回去就好，倒是你，眼圈都已经黑成这样了，好好休息吧。”许回秋冰冷的手附上段丘晋的双眼，可是纵然他的眼睛再炙热，却都无法把许回秋的手护暖。
有些东西，丢失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段丘晋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利益来计算和衡量，唯独人心是不可以。如果那天，段丘晋说，回秋，我不能丢下你，亦或者只是一个眼神的交互，也许……呵，许回秋再次提醒着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们的人生，永远充斥着那么多的差一点。
“好。”段丘晋点点头，便目送着许回秋的背影离开。心中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畅想。
走到屋外，许回秋才发现自己竟真的像是被囚禁了许久的鸟儿一般，看着周围一切的事物，都有些新鲜感了。公寓许久没有回去了，算一算差不多也有快两个月了，许回秋自己七弯八拐了一阵都差点儿迷了。
公寓楼下似乎有人在争执，有些熟悉的保安声音传到了这边，“我说你有完没完啊？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天天呆在这里，一呆就是一晚上，小区里的人都怀疑你是不法分子，你赶快走，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许回秋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那保安拉扯着地上蹲坐的人。那人头埋得很低，头发有些蓬乱。“你说你等人，这都等了一个月了也没见你等到。到底是不是假话啊！！”保安越发地没有耐心了，把手里的电棒摇了摇，“你再不起来，我真的不客气了！”
地上的人挥臂扔开保安的手，“他一定会回来的。”许回秋猛地一愣，这声音竟然是这样的熟悉！
“我管他回不回来啊，你必须得走！”那保安满腹气恼，电棒已经打开，滋滋的电流声叫的人心惊肉跳。
“等一下。”许回秋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保安一看，这不正是这个公寓的业主吗？忙把手上的电棒关了。
“您是这户的0703的业主吧？这个人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天天说要等您！您看看认识不认识他！哼，业主你只管说，如果是来闹事的，我这就报警！”保安看到业主来了，忙先义正言辞地说道。
地上的人这也才慢慢地把头仰了起来，两个肿着的黝黑的眼圈已经深深的暴露了主人的疲惫。许回秋不禁心疼的很。“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弟弟。兄弟之间有了点小误会，给你造成了不便，真对不起。”说着许回秋就把李明语扶了起来。
“哦，没事没事，误会澄清了就好。你也是，以后可别让他在外面这样折腾自己了。都一个月了，小区的人都以为他是什么外面鬼混的人呢！”这保安倒也通情达理，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许回秋搀扶着李明语上楼，刚一进屋，李明语整个身体便都瘫软了下来，靠在许回秋的身上，许回秋忙走到沙发边把李明语安置在上面，自己才环住明语坐到了旁边。
李明语不说话，紧闭着眼睛。“明语，怎么了？怎么在外面等这么久，要找我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啊，你又不是没有我的电话。”心疼地责备他，手却忍不住深入到他的发尖，细细的抚摸，像是多年前一般。
“哥……”李明语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起来，许回秋感觉到李明语的衣服有些单薄，又把手环的更紧了一些，“哥……”仍旧是单音节的词，许回秋却是听到里面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在，明语。”许回秋轻抚着他，柔声地答道。李明语的身体却是越来越颤抖了，竟像是在抽泣，许回秋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李明语却是突然一侧身，紧紧地把许回秋搂在了怀里，许回秋轻轻挣扎一下，那边却是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明语？”
“哥！……”感情喷涌而出，这个字许回秋再也无法拒绝，“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五年前……”抽泣声越来越大，李明语就像幼时刚回家的时候一样，竟失声痛苦了起来。许回秋就这样搂着他，既不动，也不说话，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他欠明语的太多了。
或许是哭累了，终于房间安静了下来，放开许回秋，李明语用手擦着满脸的泪痕竟有些不好意思。许回秋不禁哑然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又从洗手间拿了湿润的毛巾，帮他温柔地擦着脸。明语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任由许回秋摆弄，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好了，干净了！”许回秋仔细看了看李明语，调笑道，“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哭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
“哥。”李明语低下头，有些尴尬。
“好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吧，告诉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而这么傻的在楼下等，不知道照顾自己！”许回秋坐回到了李明语的旁边，严肃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审讯一般。
“大哥不让我联系你。我两个月就从大哥那里知道你受伤了，我几次想去医院看你，都被大哥拦了下来，大哥不可能让我和段丘晋有任何的接触，这几年一直都把我藏起来不让他发现。可是后来你出院了，却又住在了段丘晋那里，所以我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等你。”李明语低声地解释着，好似犯错了一般。
许回秋看着李明语深深凹陷的双眼和又尖了一圈的下巴，不禁心疼万分。“可是这样你也不用天天在楼下等啊，虽然是南方，可是冬天冷起来你怎么受得了？！”
“我……担心你。”李明语答道，许回秋再次把李明语揽在了怀里，这样的一个弟弟，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疼。
“别担心，我会好好的。”说出的话，竟像是誓言。
“哥，你别在段丘晋的身边了好不好？我很快就可以帮到大哥了，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的危险，段丘晋实在太……”
“明语，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搀和进来，你大哥一定不愿意你这样，大家都希望你平平安安，最好这辈子都……”许回秋打断李明语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让李明语卷入这件事情里的！
“哥！可是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多危险？！”李明语激动地从许回秋的怀里坐了起来。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自己有危险。好不好？”
“不好……”李明语的头沉的很低，仿佛记起了痛苦不堪的往事，“那年你也答应过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可是，你从来都不会去履行对我的承诺……或许，你对我说的那些根本就是把我当作孩子来哄，而根本算不上是承诺……”
“明语，我是许回秋。我现在答应……”许回秋听着他的话，心里也不禁抽搐，从前他对明语说的话确实是哄的成分更多，他以为他不会在意，却没有想到自己却这样深刻地伤害了他。
“哥！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或许你是许回秋，但是你也绝对是我哥，你是李明言！”李明语的坚定地看着许回秋的双眼，他的眼神是这样的清丽，容不得一丝污垢。
“我……”许回秋竟然也没有了言语，这样奇异的事情也被他看出了几分，更何况他的弟弟的性子他了解，一旦认定的事情，又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我不需要你去承认，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李明语一字一句，字字敲打在许回秋的心头。
终于只剩下妥协，“明语，是又怎么样？”
泪水一瞬间溢出了李明语的眼眶，没错，不否认就是承认！没错，眼前坐着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哥哥！“不怎么样……”嗓子被堵住了一般，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把许回秋拥在了怀里，“哥哥，不怎么样，不怎么样，我怎么敢再奢求更多？！……哥哥，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等到你……一定可以。”
“明语。”许回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了，明语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他，被认出来，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欣慰，“明语，这件事有些荒谬，我无法解释给你听。或许你怎么想，这件事就是怎么样。”
“哥，我知道。你放心，我不问，这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明语果然还是个孩子，许回秋笑了笑，也伸手回抱着李明语。
“明语，这莫非就是血浓于水？你果然是跟我最心有灵犀的弟弟。”有些东西说开了，似乎一下子又重拾了当年两人的默契和亲密，就算这样一直搂着竟也不觉得有些不适。
“血浓于水？”李明语放开紧抱的双手，认真地看着许回秋，“哥，你说我认出你是因为你我之间的亲情？”许回秋有些恍惚，为什么李明语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那为什么大哥没有认出来？”
明语果然还是个孩子，总是喜欢钻着这些无谓的牛角尖，许回秋抚摸着他的乱发，反问道，“那不然呢？”
“哥……你还带着我的锁扣吗？”
“嗯，一直放在身上。”
“那锁扣的意义很特别……”沉默了许久，李明语才又说道，“是……”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李明语掏出手机一看，只看了一眼，当即便挂断了。可是再望回许回秋的时候，刚刚的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了。突然眼前有些晕眩，刚刚折腾了这么久，心情起伏，又加之连续累了近乎一个月，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了。
“哥，好晕，我想睡……”睡字的音还未吐完，便靠在许回秋的肩膀上，竟是这样眯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好不容易把李明语搬到了床上，这样浩大的工程竟然也没有让他醒来，看来真是累疯了。许回秋伸手拂过他仿佛像熊猫一样的眼圈，还有些微微的发烫。又把柜子里最后一个薄被抽出来盖在了上面。
许回秋掏出身上的锁扣，差不多十年了，除了有些暗锈在上面，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突然铃声又响了起来，许回秋拿过李明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说来也奇怪，这个陌生的号码在刚刚的十分钟之内已经打了三次了。
许回秋无意翻开通话记录，却发现几乎满满地都是这个陌生的号码，可是却都是未接来电。心下已经有些疑惑，却也不方便过问李明语私事，还是把手机放在了旁边，待到他自己消声为止。
可是消声没多久，电话再度打来。终究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许回秋便按掉这个电话，随手打开信件，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了一条，“没，明语，你现在还好吧吗？”
原来是担心明语的安全，许回秋心下估计着大概是喜欢他的哪个女孩儿吧，自然回复短信的语气也不由自主更加温柔了一些，“没事，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
短信刚发出不久，回复就立刻收到了，许回秋一看，单单一个“谢谢”，有些疑惑，却终究没再问。又替李明语扎了扎被角，这才关了房门走到客厅。
收拾了有些凌乱的沙发，又理好了一些需要的文件，许回秋这才又在沙发上坐定了下来。自己的手机却突然振动，陌生的号码显示了一个小广告，许回秋当下把短信删除，便给李明志挂了电话。这是他们之间约好的一个信号。
“现在方便？”对方的声音还有些小心翼翼。
“嗯，今天碰巧出来。“许回秋答道。
“唔，那方便来我这里一趟吗？”李明志问道。
“这个……”望了望李明语睡的房间，又看了看墙上的摆钟，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估计时间怕是不允许了。“估计来不及了，要是耽误了时间，怕是段丘晋起疑。”
“那……就电话上说罢。”李明志顿了顿，“事情是这样的，黑道上我们已经联系到了人，情况比较好，但是白道上的靠山却不好找，我准备亲自去请之前我父亲的好友帮忙，所以公司这边我这里的工作需要另一个人接手。”
“嗯，明白。”
“回秋，这个人你得多关照一点，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要把他引荐到段丘晋黑道的生意上，他搜集证据的能力非常厉害。”李明志很少会称赞一个人。
“可信吗？”
“用钱买得到的人，有钱就可信，没钱就不可信。”听着李明志的语气，许回秋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这人的本质，李明志向来谨慎，断不会冒着风险去用一些不相干的人，当年若不是自己一味的袒护段丘晋，大哥也不会栽到了他的手里。
“那我什么时候跟他见面？”
“他的职位我们这边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是破格提拔的一个分部经理，明天会有人力资源部的人带着他去见段丘晋，你跟他打个招呼就好，他大概也知道董事长助理是自己人。我也只是嘱咐你一声，你见机行事。”
“没问题。”许回秋应到，“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颜正辞。”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许回秋竟然禁不住一怔。
久病后第一次来上班，公司里的人的对他倒也客气的很，一路走来问好声不绝于耳。许回秋都一一点了点头回笑。
自己的办公室虽然几乎两个月都没有来过，但却已然干净整洁的很，甚至是桌台上的小植物的青葱的绿叶上也还挂着串串水滴，看得出来是刚刚浇过水的，许回秋微笑地回头，正好和玻璃墙对面的段丘晋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段丘晋尴尬地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昨晚也没有休息好。昨日的对话看来并没有改变两人之间的状况，至少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一切如故。入夜的时候，段丘晋还是离开了公寓来了公司，可是半夜，许回秋却也还是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回秋抿了抿嘴，思考着，这样的情况，好也不好。
相视一笑，许回秋便放下手上的公文包，又出了门，不待一会儿，便端着两个杯子走到了段丘晋的那边。
“苦丁茶。”伸过手，许回秋把杯子递了出去。
“这个，苦。”段丘晋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呵，太挑剔了可不好。”许回秋微笑着提醒，自己也抿了抿杯子里牛奶。说起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去休息间的时候，就突然发现饮品里多了一个牛奶，本来还想喝不加糖的咖啡让自己清醒清醒，却最终还是没战胜自己的欲望，拜倒在了浓烈的奶香下。
或许是不想扫了许回秋的兴，段丘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把杯子放到唇边。茶的种类有很多，大多以清香让人陶醉，却唯独这盛产在海南的苦丁是以这苦涩的味道着称。段丘晋不喜欢这种苦涩，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许回秋却是笑了起来，这样的表情配在一个西装革履的董事长身上，有些滑稽。
“砰砰——”敲门声传来，段丘晋终于咽下了那口害人的茶，整个脸都差点变了颜色，许回秋也敛去刚刚的嬉笑，在一旁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