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语没有走上前去，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担心还不足以支撑他走到前面去轻微地问候一句。他是狠心，因为他真的不想再纠缠下去，他想彻底告别那六年屈辱不堪的生活，重新开始。
“岳平！”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李明语慌忙地转过身去，“都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有什么心里话你说给我听！你怎么还这样！都说我好歹是学医的，你要听医生的话好不好！在这样下去，你还想不想活了！”是韩求索的声音，李明语眉头又皱了起来，片刻后却又摇了摇头，如果韩求索能让他幸福，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不再多做他想，李明语便离开了。
阴翳下的两个人要并未离去，一个面色苍白的人开口说道，“求索，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来过。”
韩求索叹了口气，“来过就来过吧。”他已经无力说服眼前的这个人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就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来做人做事，只要岳平心里愿意去默默地等，那他作为朋友虽然不支持，却也不再阻止了。
“一定是我的病加重了，都出现幻觉了。”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个惨淡的笑容。韩求索伸手探了探眼前人的额头。
“你是因为发烧才出现幻觉！笨蛋！”
所有的追逐者都很累，当你是一个追逐的人的时候，你常常想，为什么前面的那个身影不能体会到你的心酸你的苦楚，不能回头，哪怕看你一眼；可是，当你是一个被追逐的人的时候，才发现，不是不能体会，不是看不到，而是即使你体会得到他的痛苦，你也无暇去替他忧伤，你心里还有很多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而他早已经淹没在了其中。这便是爱情。
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李明语依旧每天上着班，看似做着同样的事情，却是暗地里收集着不同的证据。多亏当时颜正辞留下的东西，要不他也不至于上手的这样快。
对面的董事长办公室不再是天天都有人，而是一周才出现两至三次，这虽然给他提供了工作上的便利，可是一想到段丘晋和二哥在一起，心里就憋得慌，牙齿也忍不住咬的咯咯作响。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李明语一看是顾善文，没有多想便接了起来。
“明语，我回来了。今晚，老地方见。”只是一声，电话便挂断了，滴滴的声音还在继续，李明语却忘记把手里的电话拿下来，而是愣在那里。
这一切，真的快要结束了。
第四十章
昏暗的路灯下，李明语没有开车来，而是如这五年间一样，亲自步行过来。破旧的公寓乍一看仍旧如往常一样清冷阴暗，但仔细看向那二楼的阳台才会发现那隐隐约约闪烁的微光，就如那渺茫的希望一般。
李明语没有驻足了片刻，便上去了。枯黄的灯光下，果然人都来齐了。李明志坐在中间，旁边坐着的正是顾善文的儿子。而顾善文就站在对面，眼神涣散无光。
“哥。”李明语唤了一声，李明志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明志，当年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但是商场上混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迫不得以？你交代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你把我儿子放了吧。”顾善文祈求地说道，就差跪在地上了。
“今天带你儿子过来也就是让你看看我李明志还是信守着承诺没动他分毫。而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前我们都已经说好了，等段丘晋的人死了，李氏集团重新回到我们手上，我自然会放了他，而你们顾家的事情，我也绝不会过问。”李明志面无表情地说着，言辞不容置喙。
而旁边顾善文的儿子却已经浑身颤抖，他虽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却从来没有断过。一想到这两个多月以来过的非人的生活，竟是鼓起了勇气“嗖”的一声站了起来，“爸！救我，救我！”
却是在他想要迈步的瞬间，李明志身后的保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枪口直指他的后背。李明志勾起嘴角，“你可以跑过去试一试。”
顾善文瞬间也慌了神，竟是一下跪在了地上，“求你，饶了我儿子吧！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李明志站起身来，手扶在顾善文儿子的肩膀处，把他又按回那破旧的沙发，“我不需要你多做一些什么，你现在看到的他，”李明志侧过身指着李明语，“就是你的亲侄子顾城岳，我相信顾老先生念在血浓于水的情分上应该会倾尽所有地来保护他吧？”
“一定一定，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李……让城岳有任何的危险，倾尽所有！”顾善文唯唯诺诺地点着头，生怕李明言怀疑自己的忠心。
“那就好，顾老先生请回吧。”看着顾善文依旧心疼的眼神，李明志又说道，“我答应过不让他有皮肉之苦就一定会做到，但是你也知道杀人偿命这种说法，他无论怎么说亲手杀了自己的堂哥，虽然不用偿命，但是苦多多少少还要受一点儿吧？但是如果你还……”
顾善文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忙转了头，“我马上走，马上走。”人影瞬间消失在了公寓外。
李明志又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两个保镖把顾善文的儿子带走，空旷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
李明志抬手把那暗黄的灯光关了，又走到床边打开窗帘，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竟是这样的美好。
“明语。”李明志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颓然，“我是大哥，我从来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不管是明言还是你，我都对不起。”
“哥，你说什么？！”李明语慌忙地站起身来。
“当年是我轻信了段丘晋，害了明言，现在又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把你也拖下水。”李明志自责地说道。这家破人亡的六年，他无时无刻不再憎恨着段丘晋，却也憎恨着自己。他是长子，可是他却谁也保护不了。
李明语就着昏暗地月光看着大哥的背影，短短的五六年，竟是他佝偻了最多，青丝变白发。他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大哥经历地太多，竟是老去的这样快。“哥，这只能怪段丘晋，跟你和二哥都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自责，再说，这件事很快就结束了。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我们再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好嘛？”李明语激动地说。
“明语。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谈及报仇的事情，李明志终于敛去脸上的颓废，转而变成深沉。“你听我说，明语。”
一切安排的都是那样妥当。
当许回秋收到李明志的安排计划时，他正准备回段丘晋的那个公寓。最后一次了……昏暗的车里，他脸上漾出了微笑，可是竟是那样的苍凉。
李明志给他的计划是，让他手头上的工厂彻底破产，弄到那最后一笔钱，然后在钱到账的一周后，把证据送过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要十天。
虽然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当许回秋开门的时候，依然闻到了一股独有的菜香，厨房里的动静不小，所以段丘晋没听到许回秋回来的声音。许回秋倒也没说话，放好了公文包，就轻轻打开了厨房的门，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忙碌的身影。
好似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那个身影总是喜欢摆弄着那些工具，变着法儿的弄出各种美味，还嬉笑着说，要想拴住一个男人要先拴住一个男人的胃。可是多久以前，他却再也记不清楚了，似乎是前世？
一滴油似乎溅到了段丘晋的伸手，他吸了一口凉气，忙把手抬起来放到自来水下冲洗。
“受伤了？”许回秋愣愣地走上前去，果然手上烫了一个好大的泡。
“你回来了？！”段丘晋倒没觉得疼，看到许回秋回来竟还有些惊喜。“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赶快吃饭吧，别凉了。”说完，他便忙里忙外地把弄了半晚上的菜全端了出来。
“怎么这么丰盛？”许回秋不解地看着段丘晋，苦笑着问道。
“你工作累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亲自做给你吃，当然丰盛一点儿好！”段丘晋边说着边盛了一碗汤给他，“先喝点儿汤补一补，你看你最近累的。”
许回秋点点头，接过碗，可明显是心里有事，神情恍惚的样子。喝了两口，似再也咽不下去，叹了口气，把碗放在桌上，“丘晋，对不起。”说完便起身回到房间里了。
段丘晋忙跟了上去，正当许回秋要将门关上锁紧的时候，他一手已经伸了进来，阻止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干嘛要道歉？”
看着段丘晋关心的神色，许回秋的眼神更为落寞，却是摇摇头，不肯言语。
“你先让我进来，有话好好说，好不好？！”段丘晋有些着急，在许回秋犹豫的片刻，就已经径自推开了门。许回秋见拦不住他，便也不再理会那边，自己坐在了床边，低着头。“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还是想起了什么？”段丘晋也跟着许回秋坐在了他的身侧，温柔地问道，见许回秋不言语，又伸手环住了他，把他揽在自己的胸口。
“丘晋，对不起。”许回秋又重复到，他把头紧紧地埋在段丘晋的胸口，无助地叹息。
“不要说对不起，先把问题跟我说说，好不好，也许都有挽回的余地的。”段丘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丘晋，你会原谅我吗？如果我告诉你的话。”声音从段丘晋的胸口那里传来，让他的前胸也有些微微的麻苏感。
房间恢复了宁静，段丘晋没有立即回答，似乎也是在思考，过了许久后，才答道，“我会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原谅你。”
许回秋猛地一怔，这才慢慢直起身子。站起身来，许回秋觉得头晕眩的厉害，恍恍惚惚把笔记本电脑端了过来，打开交给段丘晋，这是一份天衣无缝的账目，他从一开始接受工厂的时候，就开始做它，为的就是今天。
段丘晋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手在触屏上来来回回滑动，翻动着电脑上的页面。是的，他看的很认真，他在想，努力地想，一切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是，毋庸置疑，答案是没有。绝对不可能有。
时间在流逝，许回秋忧伤地看着段丘晋，一些回天无力是不是？
“回秋，”段丘晋终于放弃了继续看那些密集的字符，把笔记本电脑放置在了一边，“回秋，你不要难过，哪有做什么事情一开始就能做好？我们还有机会，不是吗？”段丘晋伸出手揽住许回秋，企图安慰失神的他。“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我投进去的钱也都无关紧要。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心情好了以后，即便是想要再试一次，我也帮你，好不好？”
许回秋没有点头，他只是木讷地无神地看着前方，倚靠着段丘晋的肩膀休息。
“回秋，别为这么伤心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好不好？”段丘晋继续安慰道，许回秋这次站起了身来，却依旧没有回复段丘晋的话，他走到对面的钢琴旁边，坐了下来。
那不是忧伤的曲调，却是让人听了不禁犯寒的绝望。
段丘晋没允许他继续这么弹奏下去，他走了过去，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他，“没事，有我在。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
钢琴声止住了，许回秋愣在那里。寂寥的房间里之听得到初夏的蝉鸣。过了许久，许回秋才恍惚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段丘晋轻轻地掰过许回秋的身子，不去回答，却是温柔地索吻。
第四十一章
梦醒了，荒唐也随之被人遗忘，人与人之间，总是喜欢去玩着那若有似无的文字游戏，你即猜不透我，我也读不懂你。
许回秋这一夜并未合眼，不是不想睡，只是本能地睡不着。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想着很多事情，时而是年少时父母的照顾，时而是大哥一直的教导，还有后来明语的出现以及两人相伴着在园子里长大的情景。
亦或者是后来，温柔甚至讨好他的王乔归，还有已经躺在病院可能再也起不来的颜正辞和他身旁的那块廉价的玉佩。可是，这么多记忆里，却唯独没有段丘晋，似是脑袋也本能的排斥他一般。
晨曦洒在窗帘的缝隙，房间里有了些微弱的光源。身边的段丘晋依旧睡的安熟，从他平稳的呼吸里甚至可以猜出他或许做着一个甜美的梦。似是感受到身边的目光，旁边安睡的人睫毛有着微微地闪动，似是要醒了。
果然，朦脓地睡眼睁开了，望着许回秋，定了定神，“心情好些了么？”刚清醒过来，就忍不住问道。
许回秋无奈地笑了笑，“即使疗伤，也不能这么快吧？”语调虽是仍旧低沉，却也听得出来比昨天好了许多。
“那就慢慢疗，不急。”段丘晋也微笑着回复，扯过他温柔地抱在怀里。“回秋，公司上最近又出了一些事情，可能会比较棘手，不过也就是这几天了，大概就能暂时解决好，不过，就算一时半会儿没解决好也没多大关系，”段丘晋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又微微颔首在许回秋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总之，大概过几天我就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你想去哪里都行。”
“真的？”胸前的许回秋低声回了一句。
“嗯，你想去哪里，我就陪着你去哪里！”段丘晋郑重地说道。
“我想去……”天堂呢？可是也许去不了罢，你我今生今世都犯了这样的错，欺骗人利用人，又怎么到得了天堂？许回秋并未接话下去，木木地发着呆。
“我们走的越远越好，要不去欧洲吧？我记得……”段丘晋突然缄了口，似是也沉沦在回忆里，只是双手把怀里的人捆的更牢靠一些，许回秋差点儿呼吸不过来。“我欠着明言一句话，曾经说过的，要跟着他一起去那里。终究没能实现。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那短时间能回得来么？你公司上的事情都不管了？”许回秋问道。
“管啊，不过如果过了这几天，应该也没有什么顶棘手的事情了吧。”段丘晋叹了口气，暖暖的呼吸轻轻地散在许回秋的额头，但是却没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还不待许回秋联系李明志的时候，李明语就先联系上他了。只是四个字的信息，却足矣把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心口——情况有变。许回秋深吸了一口凉气，当日找了个理由又回到了当初的小公寓里和李明语会面。
“哥，”李明语看到许回秋进屋便站了起来，有些担心，两眼都写满了憔悴。许回秋忙关好了门，“哥，段丘晋似乎已经知道了大哥回来了。”
许回秋焦急地坐定，拉着李明语继续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
“大哥当初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这里，段丘晋一直都于派人跟踪，直到差不多大哥离开半个月后，才甩掉了段丘晋的人。其实段丘晋应该一直都怀疑着大哥，但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他人倒也没做出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但是现在却好像是知道了！”李明语着急地解释着。
“明语，不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许回秋继续追问道。
“大哥昨天说感觉有人跟踪，今天我在公司的时候，就听见段丘晋的一个心腹下手在议论大哥。但是其实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我也只是说‘似乎’。”听了李明语的话，许回秋不禁想到了今早上段丘晋提起的棘手的事情。
“那大哥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进一步的计划？”许回秋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