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刚才尹斯斯的暴力行为，李明空在他再度爆发之前伸手揉住了鸡窝头的脑袋：“是新人是新人，而且还是很厉害的新人哦，人家叫尹斯斯，我估计现在副局还趴着呢。”
“副局他！！！”鸡窝头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赶忙向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作揖，“这位兄台久仰久仰，在下名叫林木，能和制服副局的人共事真是三生有幸天注定啊哈哈哈哈。”
“老林这个家伙，名字和人绝对对不上。”后面伸出一只手勾住了林木的脖子，探出一个光头来，若是戴上一副大墨镜，绝对是黑帮老大。
李明空介绍道：“这位是墨一鸣，部队里过来的。别看他这么纯爷们儿，人家内心可温柔了，绣花毛线家务做菜十八般武艺精通，隔壁二部的人都说，墨爷在此，夫复何求。”
“嗨，明明姐你又开涮我。”墨一鸣裂开嘴，挠了挠光头，“我摸爬滚打过来，也不会说什么，以后小尹你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啊。”
“墨爷你别再说做饭了。”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的一个人抬起头，手上的笔磕着脑袋，“上回跟你去北宋抓人，你说在汴梁夜市蹲点准能一抓一个准，结果怎么着？你自己在那里卖炒饭炒面赚得满钵响，我在边上盯人，一口饭都没吃！”
那人朝着尹斯斯笑了笑：“你好，我叫周正。”
尹斯斯觉得周正怕是这个部门里最周正的一个人了。
李明空挥了挥手：“行啦，欢迎新人仪式结束，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领斯斯去收拾桌子。”
“明明姐，待会儿有个任务，你去不去？”周正问道。
李明空道：“先搁着，我过会儿来看。”
她带着尹斯斯来到一张空的办公桌前面：“这一片全都是你的了，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只是有一条，要保持干净卫生，垃圾别乱扔。”
尹斯斯点点头，李明空抱着手又笑了：“副局说你也有点道理，年轻人别这么死板，内心不是挺奔放的嘛，这么严肃让我们这把老骨头怎么办哟。衬衫领子稍微松点显得活泼。”
尹斯斯下意识摸到自己领口，方才想起自己的外套还在副局办公室。
“好啦，别惦记这个了，收拾完了到我这儿来一趟。”李明空说着就走了。
尹斯斯挽起袖子，摸了摸桌子，干净得一点儿灰都没有，今天也没带什么的东西，就是平时爱喝的茶叶和用惯的茶杯，以及一些办公用具。
他很快收拾完，来到李明空桌前，对方递给他一张表，让他填了，又道：“正好有个走明朝的任务，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带你去走一遭吧。”
尹斯斯的笔下一滑，险些在民族这一栏写错：“明朝？”
“对啊。”李明空的语气如同在讨论今天午饭吃什么，“明宪宗那个时候，办完事正好在那里吃顿饭。”
“可是……”尹斯斯的脑袋有些犯晕，“虽然突破时间和空间的理论已经形成，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可随时穿越时空的实践性成果存在……”
李明空掩嘴一笑：“去了你就明白了。”
她收起表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像银行卡的东西，往虚空一划，半空顿时出现了闪着荧光的键盘屏幕。
“时空坐标是……”李明空念叨着，伸手输入坐标，按下确认。
她伸手拉住尹斯斯：“注意，出发啦。”
“这这这——”尹斯斯只觉得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漩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风呛住了喉咙。
他的心里反复呐喊着一句话。
这不科学！！！
第三章：就要一碗面筋面
举目所及之处，风吹草低……见石头。
半个太阳晃晃悠悠地掉在半山腰。
尹斯斯确认再三，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身处一片荒野的事实。
从繁华的城市一眨眼来到荒郊野岭，从早上十点一下子到傍晚时分，他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换上明朝女子服饰的李明空，眼神里包含着不靠谱和难以置信。
“愣着干什么，赶紧换上换上。”李明空摆了摆手，她的身材极好，衬着这一身蓝里子豆青衣裳格外窈窕修长，她一边伸手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一边道，“我倒是忘了这茬事，待会儿办完事带你去做个登记，免得被拐了。”
“……”尹斯斯决定不得罪自己的直管上司，对那句“免得被拐了”处于耳聋状态，往自己身上套了书生袍子，戴上头巾，遮住了一头短毛。他倒是很喜欢这种汉服，以前经常让人做上几套COS玩，现在想玩还是吃父母的钱，有点不太好意思。
“诶哟，好一个秀才，敢问是要去会那杜家的小姐丽娘，还是当那醉打金枝的驸马？”李明空咯咯笑起来，调戏了一下尹斯斯。
他收好换下来的衣服，用包袱布裹起来背在身上，瞧了一眼李明空，道：“明朝的女子不是裹小脚么……”
李明空笑得更欢：“斯斯小同志，你得去进修一下风俗学了，从宋仁宗起，小脚先是青楼舞女为求舞姿轻盈所兴起，之后程朱理学渐盛，凡理学世家女子皆为小脚。但明朝时期，乃至清朝前期，小脚也只是理学人家的习俗，尤其是南方吴地、广粤云贵一带的平常人家女子皆是天足。”
她拍拍尹斯斯的肩：“更何况我们现在明宪宗时代，这种小问题根本不存在。”
尹斯斯莫名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么现在去哪里？”
“希望能赶上。”李明空抬头望了望天，“说起来，斯斯你知道明宪宗这个人吗？”
尹斯斯道：“那个专宠贵妃万氏，害得自己差点断子绝孙的家伙？若不是他的太监忠心，把朱佑樘给保了下来，还不知该多杯具。最后那太监和朱佑樘的生母还不是被万氏弄死了，真是可怜。”
李明空笑笑：“万贵妃太急躁了，更年期妇女，也可以理解。”她的脸上有些寂寥，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从古至今都是奢求。”
尹斯斯心里一跳，觉得这样的李明空和之前的大姐头形象差太多，瞧着很可怜。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对方伸手往他脑袋上揉了揉，把原本端端正正的方巾给揉得乱七八糟：“好啦，斯斯小同志，现在我们去京城，从这里走过去差不多正好吃个午……不，晚饭。”
“别揉了！”尹斯斯抱着头远远躲开这个女魔头。
李明空所言不假，两人从荒野走啊走啊走啊，走得尹斯斯都怀念起公交车和地铁甚至脚踏车的好来，日落之前，京城的城门总算出现在眼前。
那个时候也没有高速公路收费口，两人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明朝的北京城。
明朝时代的北京城和尹斯斯记忆中的那个北京城并没有十分之大的区别，只是没有遛鸟蛋疼的旗下纨绔，但钱太多的纨绔子弟依旧存在。
明朝时代的北京城和现代的北京城差得就海了去了，别的不说，单是没西直门九曲十八弯的中国结花样和大裤衩，就让尹斯斯觉得舒坦许多。
穷的依旧穷，有钱的依旧有钱，肚子饿的依旧得找饭吃。
两人在胡同里一个小面摊上坐下，李明空问他：“吃什么面？面筋？酱肉？”
“面筋吧，别放生葱。”
“来一碗面筋一碗酱肉，面筋不要葱。”李明空招呼一声。
“得嘞，姑娘稍等。”摊主手脚麻利地拿起分好的两团面，下锅一煮一挑，分放两个粗瓷大碗，各自淋上浇头，送到他们跟前，“您二位慢用。”
尹斯斯捧着碗先来上一口汤，有些诧异，汤头很香，味道也不重。
“明朝追求食道养生，食物从宫廷到民间也多以清淡不失味见长。”李明空拿筷子拌了拌酱肉，吸溜下去一筷子面条，姿态大方毫不做作，“你个男孩子竟然不喜欢吃肉，还真是稀奇。墨一鸣最喜欢各种烤肉，我们都说他学鲁智深当个酒肉和尚挺好。”
尹斯斯秉承食不语的习惯，低头吃面。
两人吃完饭后在京城散步，说实话在明朝的京城散步是一件让人感到违和的事情，但是李明空的话让尹斯斯忘记了要吐槽这个事情。
“接下来，月黑风高日，皇城墙头上。”李明空的手指向那巍峨的午门，尹斯斯突然觉得胃疼。
“之前我跟你说的明宪宗他儿子，你知道他儿子的妈是谁吗？”
“不就是那个……姓纪的女的？”尹斯斯本来挺胸有成竹的，可听她说的是“儿子的妈”，而不是“皇帝他老婆”，脑袋里脑补出了一场很狗血的剧情，那是尹妈在家里最爱看的思密达肥皂剧剧情，于是一下子底气有些不足。
“纪淑妃也是个可怜人。”李明空道，“可想提前弄死万贵妃和明宪宗，登上太后之位的想法，可是要不得啊。”
“你是说……”尹斯斯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了，“这怎么知道的！这不科学！”
“唔，怎么说呢？”李明空按了按额头，“跟物理学学士解释这个问题还挺复杂的。你知道指纹的独一无二性吧，这个也是同理，你先别跟我说你是无神论者，我要说的是灵魂电磁波的存在。”
“灵魂电磁波？”尹斯斯道，“电磁波存在于本身温度大于绝对零度的物体，作为电磁场的运动形态，虽然灵魂也可以算是大于绝对零度的物体，但……”
“停停停，别跟我说物理学。”李明空做了个手势，“你首先告诉我，你是否认可灵魂存在？”
尹斯斯点了点头。
“然后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没有电磁波的物体？”
尹斯斯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么就对了，你既然认可灵魂的存在，那么灵魂电磁波也是存在的。它和指纹、基因一样，有其独一无二性。应该在现代的电磁波突然消失，在明朝突然出现，我们可以认为是灵魂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游离了本该存在的电磁场。如果用那些压根不靠谱的穿越小说来解释，就是灵魂穿越到了不该穿越的时空，这个你应该能够理解。”
“时间的洪流决定了一切因果循环的进行，如果其中一个环扣出现了问题，就像自行车的链条突然掉了一个扣，你说会怎么样？”
“自行车不能骑了……甚至，遇到事故的话整个都散架了。”尹斯斯道，“换句话说，如果这个纪淑妃真的杀了万贵妃和明宪宗，那么整个时空的链条有可能崩溃？”
“可以这么说，当然，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因为时空的构成并不是单一的。”李明空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而且和今天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等回去之后再跟你慢慢解释。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趁黑在皇宫里找到纪淑妃，回收她身上不协调的灵魂电磁波。”
李明空不再解释什么，她又掏出那张长得像银行卡的的东西，说：“伸手。”
于是伸手。
银行卡在手掌上划了一下，他觉得有点痒，然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喃喃着：“这不科学。”
这当然不科学。
一层果冻似的透明膜包裹住了全身，虽然行动依旧自如，但让果冻包着总让他想起小时候尹妈接他从幼儿园回来时每天雷打不动的一个橘子果冻。
这种软软滑滑酸酸甜甜的零食深得他的爱戴。
没错，是爱戴。
所以那个时候他很没出息地被果冻俘获了，同意让老妈捏两把小脸蛋。
等再一次长大之后，他再一次进入中二青春期——这也不是他想的，可是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大概是以前没怎么好好挥洒青春期激情的缘故。
总之中二青春期的时候，他发现爱果冻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可耻了，有辱自己曾经的英武形象，于是他很快抛弃了果冻，将熊熊的爱放在了……鸡蛋布丁上面。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发现他和李明空两个果冻人已经来到了午门的正下方，周围都是巡逻的御林军，但似乎……压根没看到他俩？
李明空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
尹斯斯很想说，没有然后了，可是偏偏这个然后来了，而且来得让他又胃疼了一次。
这太不科学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了门。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半的身体跟着果冻一起消失在朱漆大门里，整个人再这么眼睁睁地完全消失在大门外，出现在大门里头，自然得如同去吃羊肉串一定要放点孜然粉一样。
我了个大擦。
尹斯斯心想。
一定是我刚才吃面的方式不对。
这太不科学了。
第四章：更不科学了
由于被这等不科学的方式震精了，尹斯斯都没怎么顾得上之后的穿越大半个紫禁城揪出被穿的纪淑妃李明空教育一番限制住了对方的电磁波活动然后给扔了回去等等事情。
一路上他都在想果冻人的构成原理。
想啊想啊想啊想啊
想啊想啊想啊想啊
想啊想……
啪。
李明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亲，回神啦亲！”
“啊……完了？”
“还能怎么着？虽然是公务员机构，但目前没有这个法律，而且我们局和上面也不是……”李明空顿了一下，“她也不是故意穿的，好吧穿了之后思想有点不正确，可总之只能限制住她的灵魂活动范围，要么生要么死，其他地方都不能去。”
她叹了口气：“无论想法对不对，有梦想的年轻人真是令人羡慕。”
尹斯斯瞧着李明空也不过是二十八九的年纪，现代社会很多这个岁数的女孩子根本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充沛的活力依旧用在打拼事业上面，对未来充满理想。
他想到自己……好吧，自己也没什么理想，至少目前为止。
以前想读物理是为了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结果毕业了都没弄明白。
接着想进税务局是为了发挥以前讨债的余热，为国家做贡献，结果被骗进这个怪地方。
现在……把妹子这等工程他想想就发抖，还不如想想下班回家老妈会做什么好菜。
唯一让自己觉得好的是，目前为止自己比上辈子舒坦许多，连心胸都开阔许多，当然以前自己也很开阔，那是必须的。
尹斯斯发现了生活好的一面，感到自己的哲学境界又高了一层，非常得意。
正在得意的时候，手冷不丁又被李明空抓起，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干嘛？”
“带你去登记啊。”李明空用银行卡划出键盘界面，输入了一串满是零的坐标，“记住，过去少说话，别被路过群众发现你是活人！”
“为什么是活……”尹斯斯杯具地发现自己再一次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拉进了漩涡。
下次再呛冷风一定要……一定要……
他在漩涡中七荤八素地发着誓，还没发完整，双脚就落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这里是一处河岸，眼前宽阔的河流缓缓地流动着，天是黑的，河水是黑的，连大地都是黑的。他只能看到河岸对面，黑暗中璀璨的光，一点一点，如同大海上的灯塔，汇成银河长带般给人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