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开心是还好啦，不过我跟学姐是真的很久没见了……对了，你知道她要结婚了吗？」
「嗯？」
「林大哥没跟你提过吗？」
「没欸。」
「不会吧？你和林大哥难道也很久没见了吗？」就算不是，那口气也未免太事不关己了吧？
「没啊，昨天才见过而且还开了一天的会……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沈仲宇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苏向槐疼得唉唉叫急着拍开他的手。
「说不定是你学姐拦着文诩不让他讲的，所以就算比你晚知道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学姐才不是这种人咧。」
「她不是我是啊，我还记得她自从知道我和你交往之后就再也不理我了，为了你的事前后也和文诩闹了几次……啧，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学弟跟我们这些只能被甩巴掌的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没、没吧？学姐哪有不理你啊？晚上明明还问了你的近况也是挺关心你的啊。」
「是吗？她是想刺探你有没有可能和我分手吧？」
「她对我们的事好像已经释怀了，你别这么想嘛……」苏向槐捧着他的脸口气带着几分讨好，沈仲宇握住他的手蹭了几下，也是一番语重心长。
「不能怪我这么想，她这几年对我确实不太友善……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我什么人我不Care，倒是你，没被她动摇就好了。」
「你怎么到现在还在讲这种话？」苏向槐低下头去像是有点受伤，沈仲宇捺捺眉，把他的手拉到唇边亲吻。
「不是不信任你，是初恋情人威胁太大，而且你也不是那种感情说放掉就能完全放掉的人，你进门的时候一脸恍惚，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哪有怎样？」
「嗯，没有就好了。」毫无说服力的侧脸落入视野，沈仲宇抿起唇没再说话，轻轻拂开他额前的浏海。苏向槐回过头去眼底带着几分纳闷，却见他浅浅一笑，手心的温度还暖暖地停留在额头上。
「不过……」
「不过什么？」
凝望的视线胶着着欲言又止，苏向槐摇摇头，选择了沉默。
说不出口的「不过」，是从杨红清口中得知她要结婚的消息之后，他还是觉得胸口有点刺刺的。
他似乎有点理解那种感觉，他其实不是放不掉，他只是有点羡慕别人顺理成章的幸福又忍不住多了几分嫉妒。
他没想像过与人共组家庭的画面，对他而言，与另一个人相互依存的那种感情始终都难以定义，他拙于经营两人以上的生活，或者应该说他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去规划自己以外的生活，眼见身边的朋友接连步入人生另一个里程碑，他对于依然留在原地踏步的自己不禁充满了旁徨，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进门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心情莫名有点复杂的原因。
「向槐，你话真的好少喔，可以练习多说一点话吗？」
「不晓得要说什么。」轻抚过发梢的指尖，过于温柔的语气让苏向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颈窝里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哑哑的。
「那就早点洗洗睡觉吧？时候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不是吗？」沈仲宇抚摸着他后发，倒是挺享受他难得主动的投怀送抱。
苏向槐搂过抱枕靠着他坐了一会儿，忽然听他说起去大陆出差的事。
「所以何小姐也会去吗？」
「嗯，再怎么说皇城也有合资，她现在又是经理人自然也需要了解一下状况……不过我爸他是费尽心机了，我跟婉如是不可能有进一步发展的……不过为了避免滋生不必要的误会，我认为我的行程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但相对的我对你也有所要求，我不在的这几天你——」
「可以应酬但不准喝酒更不准外宿对吧？」
沈仲宇点点头显然很满意自己调教的成果，苏向槐没好气地把抱枕丢到他身上起身离开沙发。「之前才说过不管我的，你这个人都说一套做一套……懒得理你了，我要去洗澡了。」
「那我先到床上等你。」
「你慢慢等吧。」他头也不回地走掉，尽管表面故作冷淡但内心却有种被盈满的错觉，除了一个名分，沈仲宇几乎给了他所有的承诺，他其实不该再有更多的要求、不该再去计较他爸妈眼中为何只有一个何婉如。
他走进浴室坐在浴缸边环视起四周，最后从门口望了出去，那是他们的房间，共同生活的Home，光是回忆也足以使他热泪盈眶的温暖让他察觉到自己对沈仲宇的依恋已经紧密得像是呼吸，成为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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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仲宇出国的这一天苏向槐跟公司请了半天假，他不是刻意展现贴心，而是自觉到自己在步入职场后似乎忘却了最重要的信念。
比起工作，应该还有更值得拿来填满生活的东西才对。
在距离机场约莫还有五分钟的路上，邻座的乘客还在讲手机联络事情，驾驶因此更加注意路况安全好让对方能无后顾之忧。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冷落，相反地他很高兴自己偶尔可以成为人家依赖的对象。
然而就在冗长的电话好不容易结束之后沈仲宇的手机又响了，他对那脸歉意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他知道他是真的很忙，所以不要紧的。
「合约？他要看什么合约？」
「喔……美国公司技转的那份合约我放在家里，等我回国再说吧。」
「可是我已经到机场了，也没时间回去拿了……」
「拿什么？」苏向槐停在路边用唇语问道，沈仲宇对他摇摇头又继续讲手机想说服对方打消念头。
「为什么不能等？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份合约来了？」
「我回去帮你拿吧？」苏向槐见他电话挂不掉也不是办法，便按住他的手再一次用唇语说道。
沈仲宇瞥了他一眼似乎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便改口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不好意思刚是秘书打来的……我爸不晓得是哪根神经不对突然想管美国○○○公司技转的案子……那份合约我就放在书房桌上用一个牛皮纸袋装着，你看见就知道了，再麻烦你帮我送到公司给他——」
「还『麻烦』咧，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还真新鲜。」苏向槐停好车后下车帮忙沈仲宇卸行李，本来是想吐槽的，没想到迎头挨了一记爆栗。
「哎哟你干嘛打我？」
「我有求于人的时候都是很有礼貌的，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客套吗？」
「知道了啦！你快点进去吧，我要走了。」
「苏向槐你怎么一点都没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苏向槐嘴里嘟哝道。当重点又莫名其妙回到「偶尔」这个机率上，偶尔对他体贴一下某个人就开始想要软土深掘——
他站在后车厢看着走道上拖着行李箱的沈仲宇，心想他难道在期待自己给他什么杀必死吗？别傻了，他办不到。
「可是我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当西装笔挺玉树临风的男人用着可怜兮兮的口吻小声博取同情时，苏向槐咽了口唾沫左右张望了一下。
「你、你不是去开幕而已吗？是要去多久？」
「我当然也希望可以快去快回，但新工厂初期的营运状况总是比较不稳定，我应该是会坐镇几天再视情况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又忘了吃饭，我会每天打电话抽检的。」
「嗯……知道了。」他关上后车厢时有点有气无力，沈仲宇看穿他的心思倚着行李箱浅浅一笑。
「不过如果你想我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毫无预警的一句话让苏向槐怔了怔，尽管视线没有和沈仲宇直接对上，但包围住两人的空气却让他往前跨进了一步。
「你也是，路上小心。」虽然无法在公众前如情人般的亲腻，他还是给了他一个拥抱。
大大的，热情的，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第二十五章
苏向槐以往帮沈仲宇送东西的时候顶多送到大厅就离开了，所以这次他也打算把文件送到交给总机小姐麻烦她转给董事长室，可是董事长室秘书在接获通知后却亲自下楼把他请进电梯，害他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忐忑不定。
原本他和沈国书的接触就不多，连这次也算进去的话也才算第三次照面而已。再加上上回在沈家吃晚餐的时候沈国书还是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存在，显然他这个人对他而言半点存在价值都没有，更何况他今天只是个跑腿的，坚持要见他的理由是什么？他是既好奇又感到战战兢兢。
「哦……原来是你啊。」被秘书带到定位后，沈国书摘下眼镜起身办公桌，苏向槐唯唯诺诺跟他点了个头，居然有点庆幸他还记得自己。
「沈先生您好，这是您要的东西。」
「嗯，辛苦你了，坐吧。」
沈国书招呼他到沙发上坐，按桌机让秘书送咖啡进来。「怎么你今天不用上班啊？还有空帮仲宇送东西过来？」
「呃……刚好有点私事要处理就请了半天假，等会儿就要回公司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老姜手下做事对吧？」
「沈先生和我们姜总很熟吗？」
「我和老姜是十几年的朋友了，怎么样？他最近还好吗？」
「应该还不错吧？偶尔会在公司遇见他老人家在走动，不过我想他大概也不认识我吧？我进公司也没多久。」
「你进精奇多久了？」
「还不到半年。」
「那真的没有很久，你怎么不考虑到瀚唐来？瀚唐的相关企业这么多，你又跟仲宇不错，让他帮你安插个位子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不用啦，我在精奇待得很好，而且如果要换工作的话我也会自己投履历，还用不着请到仲宇出面啦。」
沈国书冷笑道：「你以为我要挖角吗？你别太抬举自己了，我只是好奇既然你和仲宇认识在先怎么还会跑去精奇上班？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是舍近求远吗？原来就沈先生的认知，人都应该投机取巧，成天只知道透过关系替自己谋取好处吗？我以为只要是有实力的人，应该还是能寻求正常管道替自己混口饭吃的。」长者不留情面的尖锐让苏向槐想起了同公司的某位同事，如果他对自己的坏印象是因为碰过太多像蔡国富那种人那他也认了，可是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不懂得自食其力，他可以忍受被漠视，但并不能忍受人格上的污蔑。
沈国书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不怒反笑道：「你有原则很好，但就我的认知人生在世不是只要混口饭吃就够了，如果有心冲刺事业的话，就要趁年轻的时候懂得拼，我自己也是得到很多贵人的帮助才有的今天，所以说人的际遇很重要，一味埋头苦干不见得能够功成名就，这种失败的例子我见多了，我也是这样对仲宇说的，要不然怎能说服他回来？年轻人，我看你挺认真的，你如果有心要转换跑道可以再跟我约时间聊，就当是复试吧？」
复试？难道现在是在面试吗？刚不是还说他自我抬举怎么一转眼说法又变了？苏向槐越坐越觉得别扭，也觉得自己的身分不适合再久待便起身告辞，然而就在他背起背包准备离开之际，沈国书又叫住他问道：
「你刚送来的那份合约书是仲宇亲手交给你的吗？」
「不是，他放在家里让我回去拿的。」
「哦？看来他很信任你嘛，连家里的钥匙也交给你了。」
面对沈国书充满探询的视线苏向槐只是傻笑，他总不能向他坦承他们其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吧？
「那么合约书内容想必你也看过了？」
「没有，我只是帮忙送到公司而已。」
「你都没有打开来看过？」
「我……呃、其实也不算看啦，因为不确定有没有拿错文件，所以有和仲宇用电话核对了第一页的内容，不过请您放心，我一确认没错就立刻放回去了！」明白他的顾忌苏向槐有些沉不住气，沈国书瞥了他一眼倒也不以为意。
「你大概会觉得我这个老人很罗唆吧？不过站在前辈的立场上该叮咛你的还是得再嘱咐一次，你毕竟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你虽然入行不久，但应该也知道科技业都很敏感，更何况那还是一份跨国技转的合约……我们和签约对象都是有签保密协定的，意思是双方公司谈定的业务内容不能泄漏给第三者知情，更别说精奇和瀚唐还算是同业——」
「沈先生，这件事我真的会当作没发生过的，请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来的！」原来前面兜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这句承诺铺陈吗？他居然还傻傻地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出路。
「嗯，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我的提议你不妨考虑看看，待遇方面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沈先生，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沈国书未置可否靠到沙发背上喝起咖啡再也没看过他一眼，苏向槐不想再自讨没趣，轻声道别后便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接近下班时苏向槐接到陈麟的电话，这家伙最近清闲得很，居然又跑到台北来了。比起蔡国富无趣又毫无意义的联谊，他自然很乐意和老朋友叙旧，于是百元热炒的晚餐邀约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了。
等到了热炒店菜都还没上，陈麟就先提了一手啤酒上桌，他没忘他答应过沈仲宇不应酬不喝酒，不过上午被沈国书弄得有点郁闷，他认为他有需要藉酒精稍微纾解一下心情。
陈麟帮他倒了一杯酒，苏向槐也不管自己还空腹仰头干了一杯又自己添满，闲聊之际陈麟又不经意提起杨红清的婚事，才知道原来她是奉子成婚。
「你怎么知道？」
「拜托，看肚子就知道了，还有你几时看过学姐穿娃娃装平底鞋了？」
苏向槐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杨红清那天宣布要结婚时表情似乎也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喜悦，或许真的被陈麟蒙对了也说不定。
「对了，你跟沈老板有什么打算吗？」
「要有什么打算？」苏向槐挟了口菜往嘴里送回得心不在焉。
「看是移民还是到海外结婚啊什么的，总不能一直只是处于同居状态，这样你不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我没想那么多欸，不过我自己也有在存钱、投资，应该足够我养活我自己吧？」
「你为什么不提出来和沈老板讨论呢？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是吗？」
「一来他很忙，二来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我只知道我只要我还喜欢他就算一直维持原状也没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家里似乎很难搞，恐怕也不是他一个人应付得来的……」
「你去见过他父母了？」
「嗯。」
「那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
「怎么可能？」
「那你是去干嘛的？」
「去陪吃相亲宴。」苏向槐叹了口气，讲到这个他就觉得好闷。
「相亲？」陈麟的几乎引起邻桌的侧目，他连忙压低音量问道：「是沈老板的相亲吗？」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瀚唐集团和皇城集团的相亲宴，他老爸和女方的老爸安排的，当事人双方都不知情的样子……我那天也只是个路人的角色，他爸眼中根本没有我的存在，沈仲宇对这件事是挺不满的，但又能如何？是我自己要求他不要讲的……」苏向槐握着酒杯慢慢陷入沉默，陈麟也不急着催他迳自吃起菜来，直到他的啤酒退冰了他又帮他换了一杯，才见他抹掉手心的水珠把话接了下去。
「陈麟，老实说我很怕，以前觉得无所谓的事现在却越来越在意了……你问我和沈仲宇有什么打算，我真的能走一步算一步。他是独子，他家不可能放任他和男人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