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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之一情歌 上——by椰子椰子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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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那样一双漂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瞪着人,所造成压迫感要大于常人的数倍。唐锐也不是省油灯,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还是女生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

第54章

上一次唐锐被林晴天领着到老程家蹭饭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此番再来,小院子外的半墙牵牛花已经不像上次来时那么开得那么热闹。橘黄色的夕阳斜挂了半边,又是另一种风情。

院门照样是没关,唐锐推门进去,院子里有个穿白衬衫的高瘦男人背对着蹲着在拔地上的野草,听声就回头来,有几分眼熟的眉眼,唐锐认出他是之前那个刑警队的程队长。

“呃……”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打招呼,对方拍拍手,丢下野草站起来,人站直了就更显得瘦,唐锐有点奇怪:他一共也没见程远几次,但印象里的程远是孔武有力,怎么忽然间人像缩了水似的……

“你就是唐锐吧?” “程远”说:“怎么没看见晴天?”

唐锐说:“那个,他去买盐了……”他们刚从公车上下来,林晴天就接到老程电话,说盐没了,顺路给捎一包过来,唐锐想着脸部不由抽搐:好像上次过来,林晴天就是被打发去买酱油,这次改买盐了。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程远应该是认识他的,但现在这个“程远”问他这句话,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

房间门又开了,又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唐锐不由自己地把嘴张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两个“程远”。

“怎么站在这里,进去吧。”后来的“程远”说,看看唐锐又看见前面那个人,“你还真闲的,真有心就挑一天过来把这院子彻底整理了,临时拔这两棵干什么——这是我弟弟程近,你们还没见过吧。”他一看唐锐来回打量他们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程近笑着说:“见你就等于见过我了。”

确实,兄弟俩身高、五官几乎都一模一样,乍一看还真有点难以分辨,但一站到一起对比却也相当明显,程近偏瘦,程远则要壮一点,也黑一点。两个人气质也大不一样,程近看起来内敛些,眉眼间有股文静的味道。而程远即便是站在那里不动,身上都有一种外放的气势。两人站在一起,不开口就能分出谁是谁。

老程年轻的时候当过一阵子厨师,厨房就是他的阵地,外人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能侵犯。因此这群小辈们全部都被赶出来了,放到客厅聊天看电视。林晴天算是漏网之鱼,被恩准在一旁打下手。

“你是应中的?我也是应中毕业的。”程近慢慢地剥橘子,动作慢条斯理的,“你们之前的校长还教过我呢,前几年他退休了,你可能不认识。”

唐锐说认识,程近便又带着那淡淡的笑,和他聊校园里哪棵树啦,学生宿舍楼啦。这类话题对于刚认识的人还是安全稳妥的,但唐锐应和了一会就有点烦躁,也说不好是哪里怪,大概是程近那种慢慢吞吞的语调,带着始终隔了一层的客套,相比之下,唐锐还更喜欢直来直去的程远。

他心里发焦,坐不住但又走不了,不由扭头四下看。厨房里烟雾缭绕的,隐约可见老程,林晴天在给他打下手,顺便偷吃。

程远正旁边和老贺下棋,他的棋艺不算太好,没一会就被杀得一片狼藉,只好告饶,转过来找替死鬼,一下子就看见正走神的唐锐,当即招呼说:“唐锐,你来和贺叔下一盘。”

唐锐正想摆脱程近,便坐过去了。贺清河笑微微把原来的残局扫了,重新摆上棋子。

“我下得不是特别好。”唐锐一边摆子一边声明,实际上,他上次下棋都是初中的事情了。

对面的老贺抬起眼睛,温和一笑:“别紧张,自己人随便玩玩就好。”

……会说什么随便玩玩的人,都是不可信的。唐锐不到半小时就悲愤地领悟了这个真相。

林晴天被压榨得差不多也偷吃得差不多,被老程赶出来收拾餐桌,顺路过来瞄一眼,只见唐锐已经被逼得一脑门汗,台面上已经被扫得光溜溜,就剩下一个士一个老帅,贺清河那边全面压境,小兵都全部过河了。

也太狠了,他也不由咋舌,在唐锐后脑勺上拍一下:“行啦,不玩了,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唐锐如逢大赦,赶紧走了。林晴天推着老贺转移,一边说:“贺叔,你就欺负小孩子。”

贺清河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是特别君子特别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其实骨子里也有极其强烈的好胜心,就是展现的场合不多,象棋算一个。老程和他一起二十多年了,什么都肯做,就是不肯和他下棋,这家伙有个坏习惯,上阵了是什么人的面子也不给的,就喜欢把你吃得光溜溜,特别恶劣。

被林晴天说了,老贺呵呵笑,说:“不算小孩子了,不过,脾气也挺拧的,看出我要吃他光头,明明可以认输,还是硬挺着,非咬回我几口不可。平时和你也这么拧?你师傅老担心你管不住他,我看也是。”

林晴天不置可否,回说,“你看出来也不让着他点。老这样,下次谁还敢和你下棋?”

贺清河理直气壮说,“我不都是和自己人玩才这样嘛。”

是啊,家里就这么几个人,都玩到全家人怕了你了。林晴天真不想吐槽他。

唐锐走到洗手间洗手,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他探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程家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外面院子里去了,一个站着一个蹲着,手里都一根烟,从身形上看,蹲着的那个应该是程近。

“……前天我看见欧阳了。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程近说,他眉毛压在眼睛上,有几分阴郁,和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程远打断他说:“他去找你了?”

“没,我去苏家的时候遇见他的。”

“他去苏家了?”

“嗯,我问他回来干什么,他说,他是回来收债的。你自己小心点,他可能去找你,毕竟当时也是因为你他才……”

程远哼了一声,“我就怕他不来找我呢。”

程近抬眼看了他哥,神情有点无奈:“哥……我告诉你,是想叫你留点心……”他看见了窗户里面的唐锐,一下子截断了话头。

唐锐也有点尴尬,他本来不是有意要听,连忙关上水龙头从窗户边离开了。

程远这时也顺着弟弟的视线,看到了唐锐离开,他没在意,程近说:“说起来,林晴天怎么带了个这样的小孩?”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反正是绑在一起了。”

“绑在一起了?”程近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有意思……”

第55章

兄弟俩把烟都掐了,一前一后走回去。程远边走边叮嘱,“欧阳这事你别再管了,就算他和苏家怎样,你也别掺合,你不过是苏老的保健医生,不该你管的别多事。”

程近耸耸肩,对只比他大半分钟的兄长,他向来奉行可贵的服从美德:“我知道,可是欧阳……你打算怎么办?”

程远说,“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这事我自己有数,你别管就对了。”

这一顿饭波澜不惊,兄弟俩都很有默契地一字不提他们之前讨论的内容。程近不咸不淡地和父亲聊着,而程远显然是多了几分心事,一直都没再开口。只有林晴天貌似毫无心理负担,唐锐心想,没心没肺也是一种生存能力啊。

作为旁观者的唐锐并不知道今天能凑齐这一桌多不容易。程家兄弟,甚至半个外人林晴天今天过来,都不是只为吃饭那么简单。

饭后又坐了一会,程远还在走神,程近已经频频在看手表,林晴天和唐锐两人联手对付老贺,在老贺有意无意的放水之下,已经吃掉了一马一炮,正在努力把所有的小兵放过河。老程从厨房出来,咳嗽一声,几乎全部人都抬头看他。贺清河眼睛不抬,一颗乌木棋子啪嗒落在棋盘上,格外清脆。

“有个事要说,”老程也不铺垫,开门见山是他的风格。“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你们贺叔的事。”

贺清河当初一场车祸,脊椎骨折,导致神经部分损伤断裂,已经在轮椅上过了二十多年,这事唐锐也听林晴天说过。正因为这场飞来横祸,贺清河妻离子散,万念俱灰下轻生,却被程明连骗带哄顺便还有强迫给捡了回来。

生活对每个人都有残酷的一面,但翻过来另一面,却未必不能够找到新的出路和起点。

现在,贺清河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前一阵子他提起感觉到腿疼,到医院检查后发现,原来之前损伤的神经已经部分自我修复,虽然在他受伤早期,因为医疗水平限制,没得到最好的处理。但现在有希望可以通过手术和康复治疗,进一步促使神经生长,甚至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但另一方面,医生也说,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几率,而且在手术费用方面,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老程的看法是,既然有希望,自然不能再继续拖延,有一点希望都要试试看。钱倒是次要的,想想办法总是能凑到的。

“这个是好事嘛,”程近说,他爸那么严肃搞得他还以为出大事了,原来就是想说这个。“有这个希望当然要试试,我支持动手术。”

程远有点头疼,程近显然还没明白过来,这个事情不是他们支不支持那么简单,他爸干什么何尝咨询过他们的意见?恐怕问题是在另一个主角。他看看一直不说话的贺清河,试探地说:“贺叔,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成功率太低,希望渺茫,没必要再折腾了。”贺清河说,老程重重地哼了一声,程近忍不住哀叹,把一只手压在脸上,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

程远斟酌地说:“贺叔这个看法也不是没道理……呃……”他想打圆场,却被他爸瞪得闭嘴,程远也撇嘴:叫他们来,又不要他们说话,老头子也太难伺候了。

“什么事都没有十拿九稳的,可是有了希望就要试试。从前我也想过,可那时是没办法,但是现在有转机了。”老程坚持说:“我觉得应该试试。”

两儿子面面相觑,老程已经是决定非如此不可了,可问题是,腿是贺清河的,要不要手术也得人家点头,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能逼人家吧。

好吧,明眼人都知道贺清河的顾虑,不单在于成功率,更在于费用方面的考虑。所以就连老程都不好对他生气。可问题是两个人态度都那么强硬,特别是贺清河,看起来不会比老程更容易妥协。

果然贺清河沉默了下,说,“这么说,我是不是没有发言权?”他似笑非笑,笑得老程眼皮直抽。

程近笑嘻嘻地说,“贺叔,你就别激我爸了,你越说他越坚持。这不是在商量吗,这事只要您不点头,我们说什么都白说,对吧爸?”他话未完就被他哥在腿上拍了一巴掌,警告道:“你少煽风点火。”

看到这里,唐锐也全明白了,原来老程说不服贺清河,所以找小一辈来,企图用群众的压力拿下贺清河这个碉堡。

他觉得新鲜,这样的家庭会议,他从未经历过,不过看看眼前这一家人,似乎也和一般家庭相去甚远,一屋子都是男人,之间的关系更复杂,贺清河勉强算是事实上的家人吧,林晴天么,师徒关系?至于他,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他忍不住扭头看林晴天,林晴天坐在他身边,深陷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也在犯难:眼下这情形就好比家里父母亲吵架,小孩子夹在中间也为难,偏向谁都不对。

林晴天察觉到他的目光,嘴唇一扭,收起拳头在他腿上敲了一下,屈起的胳膊顺势便支在唐锐腿上。唐锐看着他那只手,忍着想将手覆盖其上的冲动。

他们在这里搞小动作,正好被老程看见了,两儿子都靠不住,他正生闷气,这下又冲林晴天来了。“小林,你说呢?”

林晴天被点名,四双眼睛都看过来,程近有点幸灾乐祸,程远是同情,贺清河则是无奈。

“我……我站在师傅这边……”林晴天吞吞吐吐地说,“贺叔,那个,我觉得师傅说的是对的,既然有一点希望,就别放弃……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可你要是就这么放弃了,不说你肯定有遗憾,师傅也会一直记得,一辈子不痛快,以后肯定天天拿这个念叨你……反正你肯定拗不过师傅的……所以……”

程远喷笑了,干脆地替林晴天把言外之意说出来了:“所以,贺叔,你就从了吧。不然我爸肯定不放过你。”

第56章

“贺叔不同意,是不是还担心钱的问题?”

他们回去的路上,唐锐犹豫着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

林晴天点头:“我之前也听师傅提过,好像这个手术第一期就差不多是二十多万。还不算后面二期手术,还有康复治疗,都还要挺长时间。”对于一般收入的家庭,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贺清河瘫痪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下来老程基本上也没什么积蓄,连现在的房子都是程远兄弟两个工作之后才买的。

“所以,贺叔的考虑其实也有他的道理,我师傅再几年就退休了,年纪也大了,这笔钱还起来肯定会比较辛苦。如果手术成功了还好,万一没成功……贺叔怕的也是这个吧。”

到站下车,离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路,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唐锐暂时把贺清河的事情给放到一边去了。

南方的十月还在夏天的尾巴上,晚上稍微能带来些许凉意,正是上弦月时,尚未被现代化完全污染的天空有星星闪烁。路上纳凉的人三三两两走过,桥下河涌的流水在夜色下泛着黑色的闪光,顺着风飘来隐约的臭气。

桥头围拢了几个年轻人,不时发出刺耳的嬉笑。被他们堵在中间的是一条小土狗,身上湿淋淋的,呜呜呜叫着,好不容易站稳了,又被人用脚狠狠推得东倒西歪。

“妈的,脏成这样,再给它洗洗。”有人怂恿着,那人晃了晃手里的一罐啤酒,反而一仰头把酒喝掉了,“没啦。”他哐当一声把易拉罐丢到地上,“这不是有河吗?”

“会淹死吧?”

有人拿脚去踢弄着狗,“狗不是会游泳吗?”

“这水太臭了,没淹死也要臭死。”

似乎真有人想那么干,但是狗身上肮脏的皮毛却让他们犹豫了,最终只是懒洋洋地再踢了它几脚,勾肩搭背离开了。

小土狗呜呜哀叫着,舔着自己身上结成一块一块的毛,然后爬起来,犹豫地朝了一个方向跑出去,但没看方向的结果是马上又撞到了一条腿上,撞得它翻了个身。

唐锐也被这突然窜出一个灰色的小东西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它又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急冲出去了,想要横穿到马路的那一边——安全的阴暗的那一边……

“唐锐?”林晴天回头叫他,“怎么了?”

一辆车子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唐锐眼睁睁地看着那团脏兮兮的灰毛球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像一片纸落到马路边上。

“小东西够走运的,只是后腿骨折了。我给它固定了一下,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啦。”费宇皱皱鼻子,“比较严重的问题是,我说小林同学,你的狗也太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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