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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潘郎是无情——by潘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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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想想便罢。你也只配想想而已。”潘郎挣了怀抱,把烟杆扔到地上,火星猛亮,一瞬便暗了。

“我作不成恶,就等着别人收拾你,待你残花败柳了再落井下石。”上官不是没想过强抢,可潘郎背后有端玉娘撑着,还有文妃弦在皇城的往日情分,现下还加一条丞相之子,万万动不得,只能看。

“等着吧。”潘郎笑。无非是个等。

第26章

柳儿拾起了地上的烟杆,杆身上几条折痕。“公子还要吗?”

“扔了。”潘郎丢下一句,离了内堂。

翌日,柳儿起早去烟摊替潘郎寻了枪新烟杆,才算有了接续。

风彻馆里几花魁围着潘郎闲闹打趣,潘郎随笑,手不停。“好了,我得去泽栎处了——”

“泽栎今儿个休息,怕是不要上妆了吧,潘当家不若在这儿坐会儿和我们聊天——”一花魁笑说。

“我先告退了。”潘郎差柳儿收好罗盒,便出了门。

柳儿见潘郎往南院走,诧道:“我们不回铺子么?”

“去看看泽栎。”潘郎轻言,撩开了泽栎房的门帘。

泽栎散着长发,披件棉袄做窗边,脸色绯红,朝潘郎清浅一笑:“还以为你不来了——”

潘郎和他坐到一处。“为何不来?”

“我不做生意啊,你不必为我上妆。”泽栎紧了紧棉袄。“以往你从不来我这儿——”

“要我走吗?”

“不!”泽栎抓着潘郎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的。“陪我一会儿吧。”

“生病了?”潘郎反手握住泽栎,手心暖得发烫。

“嗯,有些烧。端老板请大夫帮我瞧过了,不碍,歇几天便是。”泽栎瞧着自个儿的手,和潘郎的叠在一起,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嘴角翘着,越发狐媚。“潘郎怎地想起看我?”

“习惯了。”潘郎答得轻巧,空的另一只手端起泽栎的脸,这个人,他看着长大的,年少轻狂时喜欢了他,不知现在又如何,狄泽栎不说喜欢了,举止里的喜欢都那么小心翼翼的。他们都变了。

“像以前那样么?”泽栎下意识的想起凉笙,潘郎不为凉笙上妆了也会去凉笙那儿坐坐。

“以前?”潘郎滞了滞,会意:“一样,也不一样。你知道,我是来瞧你的。”

泽栎笑弯了眼:“你对我说了那么些话,只得这句,和我心意。”

潘郎不说心意,别过了脸。“怎地病了?”

“被做得狠了。”泽栎随意。“迷香不能次次都点,前儿又是个官家,糊弄不过去。”

“保重。”

“自然。”泽栎托着潘郎的手蹭了蹭自个儿的脸,满足。“病了我也高兴,你愿意来看我,我就一直病——”

“早早好了吧。”潘郎收回了手。

泽栎瞧着潘郎离去,心比身子暖。

“公子,明儿厨房要腾出来熬皂角,我去宣德斋定两餐将就着,可好?”柳儿拎着罗盒跟在潘郎身后。

“好。”潘郎慢半拍。“柳儿对上妆可有心得了?”

“我手笨,只记得住简略的,偶尔阿赟哥哥也指点我两下,但不敢给人上妆——”

“你自个儿化自个儿啊,先把你额上的胎记盖了与我瞧。”潘郎笑说。“说不定潘家杂货哪天就真是你的了,断不要葬送得那么快。”

“公子——”柳儿的话止了。杂货铺子前站一人,青衫玉带,三千界内唯此一人。

“我找着你了。”苏南渊喃喃。“潘郎。”梦里心里的人,在眼前,玉面玲珑,他见过他的泪,珍藏。

第27章

他们隔十步远,相望。苏南渊对他笑,那笑,似风掠湖。潘郎还一笑:“苏编修好。”再说状元已是过时,苏南渊任翰林院编修一事已传遍大街小巷,人人都道不止如此,过不得几年又是另一番景象,苏南渊岂是池中物。

“不好。”苏南渊走到潘郎身边,细瞧面前的人,置身夕阳里的人,如梦似幻。“我若不寻你,一辈子都不好。”

“你我萍水相逢,怎可叫我担待你一生的好坏。”潘郎不看苏南渊,长窄的后巷,只得他们,柳儿悄悄回店,总认得下人本分。

“如是缘,一见绕梦牵。月纱覆水映清泪,笙歌漫船惹思怜。独为潘郎恋。”苏南渊念道,果真文士风流。

潘郎笑得无奈:“我不好诗词,苏编修浪费了好句。时候不早了,告辞。”

柳儿做好饭菜,正好潘郎回来。“公子试试我腌渍的小菜,拌了辣油,应是爽口。”潘郎脱力的坐在饭桌前,食欲寥寥。柳儿贴心,不问那巧遇之人,那人,决计不是上官一众能比上的。

阿赟得空来拿熏香,对着潘郎就是一通抱怨。“这官家!那尸首一看颈痕便知是被人掐死的!非要我改自缢!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我不改!那人死得冤,就该严惩犯事之人——”

“我不喜得听这些。”潘郎皱眉,叫柳儿拿来茶果才堵了阿赟的嘴。

“我不说,我找苏南渊说去。”阿赟囫囵着茶果,念起苏南渊。苏南渊现下如何风生水起,又如何长袖善舞取得朝堂人心。“我就说我不是状元的料,便是考了状元,往后也是被人轻贱的主儿,这苏南渊真叫我佩服!最最厉害处还属他攀附权贵却不忘旧,还提携着当初一块儿考学的同伴,就连我这小小仵作,他也很是上心!来义庄瞧我的次数比你还多,每次都好酒好菜的带着,饶是不好意思了——”

“哪有不好意思的,看你这馋样!”潘郎拿烟杆轻敲了阿赟的头,是宠的。

“人家都带来了,我还客气就矫情了不是!”阿赟咧嘴一笑,纯真得很。“他时不时的问起你呢,潘郎,我看啊,他横竖没逃过你这如玉颜,就这点啊,我比他高明!管你君上谪仙,我只心爱姚悠语——”

“啧啧,阿赟哥,我鸡皮疙瘩可都噼啪掉地下了!”柳儿哆嗦着,给阿赟奉上一杯茶。

“哎,我说实话啊!”阿赟抿着茶,不似休闲。

“哪回你把这些话说给悠语姐姐听才是——”

“我才不叫姚悠语得意!”阿赟始终害羞。

“悠语没跟着你?”潘郎拨着算盘,听玉珠间的脆响。

“她押镖呢!我本是要去的,结果出了人命,官家想要包庇祸首,我不许,就拖下了。”阿赟揣上两盒熏香。“走了啊,跟苏南渊约了宣德斋吃酒。”

日子悠悠,上官偶尔来杂货铺损潘郎几句,更多的是情深。然则苏编修已不赋闲职,而是出入朝堂议起国事,一年间,这番风雨那番沉静。潘郎赖泽栎膝上,好眠。

第28章

“说丞相之女要嫁苏南渊。”泽栎摸着潘郎的头发,轻言。关于苏南渊,他听说了一些,关于苏南渊喜欢潘郎,他听上官说了一些,而关于潘郎,他听端老板说了一些。潘郎啊,横竖绕不过枝节。

“怎么?”潘郎闭眼,扬起嘴角,享受了泽栎的爱抚。

“别人的‘喜欢’如何这般轻易——”泽栎掂量起苏南渊的心意,也掂量自己。

“我寻那不轻易之人。”

“我可好?”

潘郎睁了眼,瞧狄泽栎,莞尔。“不晓得是谁。真是你也说不定。”

“我存着钱,可还差一截儿,有时真怕待我出来,你身边已有了人。”泽栎微微一叹,苦笑:“我不求平淡此生,随你祸害别人也祸害我,我同那些人拼个头破血流也好,你死我活也罢,你只得执我的手。我不是女人,保不得你儿孙满堂,只愿你闭眼时,替你操持后事,你在孟婆摊前等我一等,相忘前容我再看你一眼。”愿望甚微,堪比了尘。

“想这些多,你还是坐这风彻馆里,我也有自己的自在。”潘郎起身,摸了摸泽栎眉间的九心莲,烛蜡干透了,贴了皮,衬得狄泽栎肌肤胜雪。“今晚有大户?”

“大户啊,不是大户端老板怎地舍得叫你赐我一朵九心莲,这朵莲,只存一晚,就得一百两。潘郎心黑。”泽栎笑道,煞是风情。

“值你这一晚的出堂钱。”潘郎收拾了罗盒,撂帘而去。

再几日,丞相之女下嫁苏南渊的御旨传遍了皇城。上官讪笑:“这才是官场中人,分得清轻重。”

“上官主事真是闲情,来我这儿嚼人口舌。”潘郎抽着烟,内堂里全是薄荷味的雾。

“既是嚼舌根,就要嚼尽才是。现在这苏南渊便是当初的潘陵澜,一步都无偏差,娶高官之女,作户部右侍郎,负心人——”

“差矣。他无心可负。”潘郎敲着烟嘴,无趣。

上官一愣,笑了:“我还以为苏南渊要不同些,没曾想与我半斤八两——”

“你有钱,他有才;你经商,他做官。不若比较。”潘郎扬起眉毛,难得调笑。

“潘郎倒也选一个啊!选一个让我心安。”

潘郎笑着,不语。

上官讨了没趣,无奈一笑。“可和我一同吃酒?天冷了,寂寥得很。”

天冷了,眼见着就要下雪,宣河岸边结了霜,堪堪寂寥。“也好。”潘郎应着,另一许心思。

宣德斋,暖阁,上官嵘晔等得潘郎,都说滴水石穿,三年盼一约,委实不划算,见着潘郎身后的阿赟和姚悠语,简直亏大了!“他们怎么来了?”上官怒道,没了往日间的圆滑。

“听说你请潘郎吃酒,我自是清楚你的排场,请一人也是一桌,浪费得很!我携家带眷的替你积功德!”阿赟抖落着袖子,恭请自家娘子。

姚悠语不客气,一来便上座。“上官真是小气!怎么着我们也算发小,你请一顿也是应该!想当初你几多欺负阿赟!我只是打你几拳了事——”

“别提当初。你那几拳让我在床上躺足三日。”上官没了脾气,唤小二上菜。“潘郎喝些药酒,宣德斋不外传的秘方,暖身得很——”

“还有这等好酒?我还一直以为宣德斋最好的酒是小神仙呢!”阿赟抢过酒壶,帮悠语斟了满。

“那是你不够格喝。”上官冷眼。

阿赟撇嘴。“都是偏房出的子,就你够格——”

“上官家现下是我的。你不愿挣季家,便该你吃土喝风。”上官淡道。大家讳事全不上心,那些不见刀眼的争斗,只他一人扛了下来。

第29章

“狗上官!你舍不得铜臭也别拉我下水!什么季家!不关我事!”阿赟扔上官一筷子,跳脚。

“行了,有酒吃酒,作甚小娃心性。”潘郎拿过酒壶,给上官倒上酒。“上官主事,莫要戳阿赟痛脚,他心里的苦你该比我清楚。”

“是。”上官干光了酒,满口生香。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每次一见面就狗咬狗一嘴毛?”姚悠语不过瘾,直接对了酒壶灌,末了又叫小二再上三壶。“大家坐这儿谈什么前尘往事,要说就说现在,说以后!我先说,我这两年要多跑镖,姚家镖局就指着我,所以阿赟要多担待!等这两年忙过了,我就给阿赟生个大胖小子!嗯,上官不行,你好龙阳,娶不了媳妇儿。那潘郎——就把柳儿收了,反正你也不上心,留个女人给你守潘家杂货——”

“你遭贱柳儿了。”潘郎浅笑:“管好自己便是,何苦操心别人。”

“我才不操心!可阿赟会操心啊!我心疼阿赟!要不谁管你们!”姚悠语一指头把桌边的人指了遍。“阿赟每次都骂上官,其实心里佩服得很。他不如上官手段多,也没上官心狠。要说他不恨季家是假的,可让他报复季家又摸不着门——”

“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贬我。”上官闷一口酒,笑意渐深。

“夸你啊!豪门大户的,连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有几番心思,更何况你操持一整个上官名号!”姚悠语打了个酒嗝,拍开阿赟捂嘴的手。“干嘛呢!我要说个开心!好容易回皇城一趟呢!不过啊,上官你怎地就追着潘郎不放呢?潘郎美吧,可他没心啊!我家阿赟对他多好,掏心掏肺的,可这厮温吞得,一桶热水浇下来都能结冰茬儿!对朋友尚且如此,对相好又如何?你当不成他相好,勤等着被糟蹋尽呢——”

“悠语越说越没度了!”阿赟瘪嘴。

“我哪句没度?敢说你不佩服上官?敢说潘郎有心?”姚悠语酿着酒性,语个痛快。“你们都是我识到大的人,我清楚得很!偶尔也想生个男儿身,跟你们一般无情无义的——”

“那我怎么办啊?”阿赟傻了,他可没想过姚悠语外的人。

“你能怎么办!要我是男子,你也是我的,不过得换换,你给我当老婆!”姚悠语咪咪笑,亲阿赟一大口。“稀罕着你呢,休想逃过!”

阿赟红着脸,摸摸鼻子。“没想逃啊。”

潘郎抬起酒杯,出了暖阁,走到长廊尽头,就着凉风,坐石亭中。“干嘛出来?”上官跟他身后,支小二生一炉火过来。

“你也出来了。”潘郎喝光了酒,扣杯。

“见不得他俩恩爱。明明都是一般境况,只剩我一人凄凉。”上官嵘晔要了一壶碧螺春。“醒酒如何?”

“你有何凄凉的?你要的和阿赟总是不一样——”

“我要你,你不给我。”

“便是我要你,你也不会给我。”潘郎抿着春茶,浅褐的水,微苦的甘。“我们都自私,何苦强求别人甘愿。”

上官一滞,茶的苦涩爬上了眉头。“明明喜欢你。”

“还是等着我残花败柳你落井下石的好。”

“我一直等着。”上官碰了碰潘郎的杯,倾怀于这一刻的默契。

雪悠悠的落,这冬的第一场雪,赶上了。心柔软。潘郎和上官静静的看这落雪,彼此安然。

雪扬得凶的时候,苏南渊穿廊而来,趁了雪色,便是神采。“真巧。”上官嵘晔先于反应,对苏南渊一躬身:“右侍郎也来宣德斋吃酒?”

“嗯。”苏南渊微一颔首,望向潘郎。“你们一起?”

“自是一起。”上官应着,假暧昧,暗地里的得意,见好就收,寻了个由头便退下了。

“潘郎最近可好?”苏南渊挨潘郎坐下,看一炉暖意的火。

“好。”潘郎偏头瞧亭外的景儿,寻白的一片,比人心干净。

“我要娶亲了。”

“恭喜。”

“没旁的话么?”

潘郎怔了怔,才对上苏南渊。“不知右侍郎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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