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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潘郎是无情——by潘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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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卖这皇城里的好。一铺子就我和柳儿两人,顾不得别地儿。”潘郎轻笑着拒绝。“上官主事还是换别家做脂粉生意吧。”

“潘郎怎么不明白我心。”上官哀叹。

钱是个什么东西。上官看重了钱,也看清了潘郎。柳儿白了上官的背影一眼:“公子作甚和气!潘家杂货的家当买半条脂柳巷都还能富裕——”

“财不露白。柳儿这般炫耀,迟早招来祸端。”潘郎吸了口烟,被薄荷冰了舒服。

“我看不惯上官的手段。”柳儿把花露摆上柜。

“看不惯也要看,这世上哪有万事如意。”潘郎只要一个如意,万事中的一个,便是如意之极。

雪衣飘,

移步香,

墨黛玉样眸。

唇浅樱,挽面胜神,瑶光晃一梦。

月桂青竹摇折廊,

心向往,

千般愁。

阿赟念之与潘郎,甚是陶醉。“潘郎可知谁作的?”

“苏南渊。”

“咦?你如何知晓?”

“看你脸便知。”潘郎嗤笑。

“那你肯定不知这词何来!”阿赟不服气,硬要争一个高明。

“不知便不知,无甚大趣。”

“诶诶诶,你这人!”阿赟扶额,他这手足真是枉费了风流万千的脸,挨不上一点儿风流的边儿。“算了,不跟你绕谜。我成亲那日,跟苏南渊一碰面,他便念叨这个,我听着好就问他何来,他说碰上一人,心下便脱口而出。你猜他碰着了谁?哎,不猜算了!他啊,碰着了你!潘郎,你瞧你,无端就夺了一人的魂——”潘郎略一思量,毫无印象,自是不接话。阿赟一人说得兴起:“我们喝酒时,他还缓不过劲儿,左右为难的向我打听宾客。我啊,就卖关子!叫他以为见了天人!”

“你啊,就真如上官所说,性子一层不变。”潘郎拨着算盘珠子,慵懒。

“哼,别提臭上官!提他便想打他!喝喜酒时,他仗着自个儿是客,胡扯理由就把我一通好灌!害我爬不回屋,随便就个院子凉亭就睡了!悠语还以为我悔婚,惊动各处,寻了半宅子寻回了我吧,不知道心疼我,把我一顿好打!前些日子不敢出门就为她把我脸打肿了!”阿赟咬牙切齿。

“也是阿赟哥哥活该。”柳儿忽而至的一句,递与阿赟一杯热茶。

这凉语暖举的,阿赟再是愤愤,也只得和着茶咽了。

往日不注意,而今想不听都不行,接皇榜的日子近了,跟潘郎买物什的小人家也硬要参一脚热闹。“潘当家,你说这状元能是谁?都语苏南渊,我倒觉得西泽那老夫子不错……”潘郎只管笑,多的一个字都不答,别说状元是谁,就是换了皇帝,他也是他,开杂货,研胭脂。

三日后一阵锣鼓响彻城中,状元有人了,苏南渊。潘郎嫌吵,关了店,休了半日。

“公子,明儿我们去上香吧,菩萨生辰,许个好愿。”柳儿研着晒干的桃花瓣,问许。

“柳儿信这个?”潘郎把研磨好的花瓣粉存入备用的瓷罐。

“信,也不信。”

“那去吧。”

第23章

菩萨生辰,善男信女的把庙宇挤成了庙会。潘郎杵在外界儿的算命摊旁,等柳儿许愿上香。“潘郎也来凑热闹?”上官嵘晔猛得扎潘郎眼里,无故亲昵。

潘郎皱眉后轻笑:“凑热闹。”这城里有几人不凑热闹的,当下这位便是硬要凑他的热闹。

“我在宣德斋包了张桌子吃素,潘郎可来?”上官嵘晔问着,行动比言语快。

潘郎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上官的手。“我不吃素。”

“或者荤的也好,我只是随这个日子罢了。”嵘晔不死心。

“不用了。”潘郎迎上出庙的柳儿。“回吧。”

柳儿应着,跟上潘郎,上官嵘晔在后喊道“下次再约”。柳儿“扑哧”笑出了声:“那上官主事真有意思,对着公子就成了痴儿——”

“不得无礼。”潘郎不认真责备,心下叹气。

月末,收到了上官的名帖。贴上说的好——句句客套,避无可避,全是应酬。“公子要去?”柳儿摆弄著名帖,稀罕上面的金丝绘花。

“不可不去。”潘郎含着一枪烟,雾了情绪。

仙鹤暗纹的浅灰长袍,里间衬白丝梅纹中衣,黑缎井格腰带,配得同款发带,柳儿再为潘郎腰间缀上一块羊脂玉,好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公子真不若尘世人。”柳儿端看一眼,感怀。

“本就蝼蚁之民。”潘郎扬起嘴角,恣意。“不必给我留门了,今晚少不得宿宣河画舫。”

宣河上经营的各家画舫,唯信月最高,信月船比得地上的一家馆子那般大,吃了岸边的三个船位,远远一见便是绿瓦红柱金舢板,要是进了里面,才识得穷凶极恶的奢华,夜明珠子攒一梁,琉璃烛台第次摆,金樽玉杯神仙宴,娇娥俏媚缭乱眼。潘郎拜下名帖,由小厮引进主厅,已经几许喧嚣,想得平淡,却被熟识的掌柜搅了安逸。“潘当家才来啊?”老掌柜关怀问起。潘郎笑笑,恭敬称“是”。“上官世家真真大手笔,包下信月船不算,还要整晚游宣河,说是生意人间平常一聚,其实都是备给新状元看得!上官主事也果然快手,才几日呢,就攀上了新状元,要说这新状元,皇上赏识,丞相也赏识!威风八面啊!我是贴不上去,老实等着看伶月献舞便罢!”潘郎抿酒,笑意渐去。

片刻后,升鼓鸣锣的,上官嵘晔伴在苏南渊旁,请进了当今丞相——潘陵澜。潘郎别过头,自斟自饮,无数虚幻变作现实,那姓潘的男人,文妃弦念了一生的男人,立在眼前,盛年之时,龙凤之姿。当年的落魄书生,昔日的右侍郎,眼下的丞相,从不耽误功名。潘郎不由得笑出了声,这笑声,隐在一片觥筹交错之中,碎成了往事。

“你——”

“我?”潘郎倚在船尾,还以为只得自己一人。

“你。”男子走了过来。“我念你好久了。”

潘郎笃眉,看着星子。“今晚云浓,隐了月色,星辰倒是耀眼。”

“在下苏南渊。”男子与潘郎比肩而立,轻语。

“嗯。”潘郎蕴着酒气,心不在焉。

“可否告知姓名于我?”

“告知如何?不告知又如何?”潘郎飞扬一笑,倾城色。

苏南渊呆了半响。“我喜欢你。”

喏,喜欢就是这么容易。潘郎捂了眼,嘴角翘起,泪滑落指缝。原来,喜欢就是这么容易的事啊。“喜欢我?”

“喜欢你。”

“你不晓得我,如何喜欢我?”

“你在我眼前。”

有些人不得见,藏心里一辈子喜欢。“我跳下去如何?”潘郎突然萌生念头,不若跳进这似急似缓的河水中,叫他见不能见,叫他揣着“喜欢”活。

苏南渊猛地抱住潘郎,死命。“别跳。”

两人僵持,怀抱渐暖。“放开。”潘郎忽而冷眼。

“你别跳。”

“一句醉话,不必当真。”

苏南渊犹豫着放开潘郎。“你说的,我都当真。”

“甜言蜜语的对可心的妓子说去——”

“我们见过,姚家喜事那回——”

“我不记得。”潘郎记起了阿赟念的词,记不起作词的人。“告辞。”

第24章

潘郎请老鸨开了间房,想眯上一刻,伺候的妓子和上门,解衫。“我什么都不想做。”潘郎笑道,观风情的妓子,童稚。

“您不做,我也得脱,好容易接一回生意呢。”妓子赤着身子,爬上床。“您放心,您不想做,我不逼您,咱们俩睡觉可好?”妓子真就规矩躺潘郎身边,半响。“潘当家当真不做?”

“不想做。”潘郎和妓子盖一床被,妓子的身子暖,潘郎贪这暖,把她抱进了怀。

“哎,我还想拣着便宜了,没曾想潘当家是个柳下惠——”

“我没这么清白,只是累了。”

“睡吧,我照着你。”妓子侧身搂过潘郎,将怜将惜的,二人相拥,也和衬另一番风月。

舫间歌舞升平的,似永夜般,过路的人吵杂,妓子时不时看怀里的潘郎一眼,暗叹这冠玉之容只应天上有,罢罢,搂过一夜就该知足。忽而门响,拍得急迫,那人喊着潘郎的名,妓子细辨,认出上官嵘晔的声音。“潘郎家,当家的,醒醒啊,有人寻你来了——”

潘郎绵了一刻,轻问:“我睡多久了?”

“约一时辰。”

“现在几刻?”

“未到卯时。”

潘郎撑起身,看窗外夜色,任上官在门外撒泼。“你可会床技?”

“嗯?”妓子一愣,笑开了声:“我就是吃这口饭的,怎么地不会!”

“那好。你现在练个口技吧。”潘郎起身,倒了杯茶,对床而坐,看妓子叫床,愈抑愈扬,婉转而后急,片刻后高潮,简直惟妙惟肖。门前净了一秒,然暴风骤雨的锤。老鸨在一旁好话说尽。两边演,潘郎这厢更为入胜。

“潘当家可是还要我练摇床?”妓子笑道,披上里衣。

潘郎贴心,为她整面,却拆散了她的髻。“这下好了,去开门吧。”

妓子明义,把领子往下又拉了一分,食指沾上唇间的胭脂抹了潘郎的嘴角,再松了潘郎的衣带,既是演,就演尽颠鸾倒凤的景儿。拖了一刻,妓子嫣然一笑开了房门,对老鸨道:“姨娘好生急躁,那云雨又不是忽而来便能去的。”她不说上官,转弯骂上官。

上官嵘晔没心思,推开妓子,门一关,见了一身散乱的潘郎。“你跟她睡了?”

“不能睡么?我以为上官主事招待这般,不好拂意。”潘郎系上腰带,配上玉,还若先前,只是眉眼风情。

上官掐住潘郎的下巴,看嘴角的落红。“她亲你了?”

“睡都睡了,还在意一个吻作甚。”潘郎皱眉,费了力气掰开了上官的手。“上官主事如若无事,这一船的人都等你招呼呢——”

“招呼什么?我想招呼的人都打点妥了,便是一个空隙,就叫你翻了天。潘郎,你明知我的心意,何必伤我如此!”上官环住潘郎,无差的身高,对视。“你想睡人,也别在我的面前,否则,我只想睡了你。”话恶得很,狠不过吻,潘郎被按在墙根,脱离不得,承受掠夺。“我总是太惯着你了——”上官说着,喘息,顺着潘郎的颈项吻了下去。

“上官,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潘郎冷笑。“我姓潘,那丞相也姓潘,你就想不出点儿什么吗?”上官顿了动作,抬头。“你眼不昏,帮我看看清楚,看我和潘陵澜有几分像。”

“你——”上官骇了,闻所未闻的事。

“我说与你知,听不听随你,传上官睡了当今丞相的私生子如何?潘陵澜最最要紧权利功名,名声为基。你可别坏了他的名声。”潘郎噙笑,蛇蝎的笑,美过忘川。

“潘郎比潘陵澜还坏,他要我纹银五万,你却杀我一颗真心。”上官不放潘郎,眼底都是欲。

“死了么?”潘郎讪笑。

“不死心。”上官亲了亲潘郎的脸,离去。

第25章

心不会死,人死了才无尘无碍。后半宿,各家找红颜,堂子里只剩两三桌好酒之人。“潘当家可要人陪?”先前的妓子仿若完璧站潘郎跟前,没了艳红的唇,就是小女儿家。潘郎笑着,把茶杯推妓子面前。“潘当家真是惹着上官主事了,连累我家姨娘半夜差人去脂柳巷寻小倌,看上官那样儿,恐怕小倌只图折磨。”妓子轻言细语的,存一分忧伤。

“各司其职罢了。”潘郎扬起眉眼儿,寸寸都美。

“潘当家又担哪份职呢?”

“我卖杂货——”

“不卖人。”妓子聪慧,真是知己。“可心又如何呢?”

心,心还在自个儿这儿,偷不去抢不来的。潘郎听着妓子的小曲儿,等来了靠岸的时分。上岸,阿赟等在栈桥边。“傻潘郎!你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傻子!”他骂他,早儿收了消息,便从义庄摸了暗道从潘家枯井里钻出来,又吓了柳儿一回,顾不得道歉,拉着柳儿问了七七八八就来这儿等信月舫的船。

“给新状元贺喜,不来便是不敬,你觉得我能不来么?”潘郎懒了声气。“行了,回家吧,我一夜没睡呢——”

“叫那狗上官占了便宜没?要是他不规矩,我拆他上官的祖坟!”阿赟跨步就要去舫里找上官算账。

潘郎拉住阿赟,轻笑:“我人好好的在这儿,你不会自己看呐,再者,我也不是真傻子。随我回去,叫柳儿做你喜欢的松鼠桂鱼可好?”

“好好好!那是好极!”阿赟小孩儿心性,须臾就把不快甩了干净。

潘郎去信月舫之事,不消功夫便传了遍,见着潘郎的叹潘郎的容貌身姿,识得潘郎自然关心其它。端玉娘无事不登三宝殿:“潘郎去信月舫可又碰见什么人?”

“碰见很多人,不知婶婶说的哪位?”潘郎敲着烟杆,把烟锅里的余灰抖落了干净。

“我会问谁!只说那负心人!”端玉娘咽不下这口气,文妃弦成了她的伤。

“远远的瞧了一眼,就那样——”

“可认出你了?”

“我够不上他的眼界儿。”潘郎讪笑:“认不认得出,他都不会认。我也只得我娘一人。”

端玉娘叹了口气:“都在皇城,总有见的一天,我只怕你心软——”

“我跟他本无关,何来心软一说。”潘郎把新烟叶卷入烟锅,熏了燃。“婶婶多想了。”

“我记着你今儿的话。”端玉娘看着散坐柜台高椅里的潘郎,都是绝情人,却比潘陵澜高明了太多。

潘郎吐了个烟圈,如丝媚眼,不理端玉娘的胁。那人与之他,一官一民,魏晋分明。

潘家杂货热闹了,去了端玉娘迎来上官嵘晔。“苏南渊问起你。”他劈头盖脸的一句,这飞醋酸得柳儿倒牙。

“问起又何为?”潘郎嘴角一扬。“莫不是跟你存了一般心思?那样的话,你是保我不保?啊,他新科状元啊,空有名头,还做不出逼良为娼的事来吧?不若我也像威胁你那样威胁他一回?上官主事,蒙你挂念了。”

“潘郎总要遇恶人才学得乖——”上官揽住潘郎的腰,就着潘郎的手,抽了潘郎的烟杆。“好烟。”

“多谢谬赞。”

“好人。”

“你想作恶吗?”潘郎附到上官耳边,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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