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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 上——by青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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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

嘿什么叫还行呢,我大中秋的哪也没去就跑这来跟你一起过了。

那你想我怎么说?

你得说,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行吧,书生点了点头,你对我很好,非常好。

恩,杨商满意了,又问,你记恨我之前打你的事不?

书生不假思索回答,记恨。

杨商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

惊的。

不过那是之前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杨商顺了顺毛,把刚差点断了的呼吸接上,先别问我为什么问这个,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啊?

书生哭笑不得,这不都是你害的么你要不拉上我跑我至于连话都拆两段么。

你现说话就很溜,一点也不喘。

书生觉着杨商今晚上有点毛病,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在他带月饼来时还没有。

书生问了句连自己也不确定的,我是不是哪招惹你了?

杨商一时不大明白他,反问回去,怎么了?

你突然变得敏感了你。

是嘛?杨商蹲那安静了会,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吧。

你说。

你以后要是有别的朋友了。

会不会忘记我?

如果咱俩真像你说的一个考上了一个落榜。

或许是你或许是我,先离开了这个地方。

你会不会忘记我?

书生沉默了半晌,隐隐嗅出了什么情绪。

杨商,在害怕?

但是怕些什么呢?

书生不得而知。

你爹本事不是很大么?他怎么会让你考不上呢,别想太多了。

杨商脱口道,我爹本事是大,但他不昏,考不考得上都看我造化,他不会管的,虽然现在是我考上你落榜的概况比较大

……

杨商有些急了,别不说话,你回答我先。

书生索性就此讲起了条件,那你先告诉我你今晚上到底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怕你将来会嫌弃我蛮不讲理横行霸道自以为是自私自大然后忘记我。

嘿呀,书生彻底乐了,在他面前蹲下,你什么时候有的自知之明?可喜可贺。

去,跟你说真的。

杨商将书生的手捏得生疼。

书生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觉得吧,你真想太多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杨商立马反应道,就是,我都还没嫌弃你脾气古怪嘴巴刁钻人还长得没我俊。

嘿怎么说话呢?

书生眉头一皱,抬头看见月下杨商笑得贼开心,就快将四周融了去,只看见他。

书生这会又有点开心了。

两人磨蹭了老大一会,终是上了南山小亭。

杨商没说错,站亭里往外瞅,天上银盘仿佛近在眼前,熠熠生辉,美得没边了。

书生压根忘了此刻该吟首小诗什么的感慨感慨。

杨商在兜里摸了几把,可算是把来之前藏身上的东西掏出来。

书生没空搭理他,杨商便拆开油纸将东西往书生手里一塞,再举着他的手凑他嘴边。

吃吃。

书生低下头,看见手里边一小巧玲珑的饼,卖相不错。

遂咬了一口。

杨商小心翼翼问他,好吃么?

书生扭过头去,没让杨商看见他脸上生不如死。

好吃。

杨商乐了,又来了句,嘿,我要说,这是我做的,你信么?

你做的?书生将咬下来还没嚼的那块吐手心里,难怪这么难吃。

嘿你刚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是你家客人提来送你爹的,不好意思说难吃。

胡说八道呢你,杨商不服,信誓旦旦,我就做了俩,一块给我爹了,我爹也说好吃。

书生找了块月光足的地方,剥开手里边的残块,看见没,面粉都没化,全结一起了,换句话说叫没弄熟。

杨商算是明白自个儿老爹吃的时候背过身去是为何。

那既然难吃,就别吃了,该闹肚子了。

说着要把书生手里的拿回来,让书生后退了一步避开。

给了就是给了,哪有收回去的理儿?

你不是说不好吃么,还没熟。

这是两码事,你下次弄熟点就行了。

下次?杨商一听,听出点门道,大喜过望,这就是说你明年中秋还和我过哈。

书生不答,皱着眉头吞咽。

杨商见他似乎真吃得难受,不禁有些尴尬,说道,不如分一半给我?

恩?

我自己做的,我吃点不过分嘛。

书生考量了会,二话不说把月饼推杨商手里,那你咬一半去吧,剩下的给我。

杨商不知该哭该笑。

书生真是太实诚。

这就张嘴一口吃了大半,作津津有味状。

心里是想,刚误会书生了,书生的反应其实很含蓄,一点都不实诚。

这真不是一般难吃。

难为老爹当着自个儿的面全吃完了还面带笑意。

书生对着手里所剩无几又闪闪发光的东西砸吧。

杨商,这上边好多你的口水。

十月末,揭桂榜。

书生在前五里找见自己的名字。

杨商一名挂在了首位。

消息轰动乡里。

村长正屋前浇花呢,乡亲三五成群上他家报喜,村长还没反应过来,屋里还睡着的杨商鲤鱼打挺从床上滚下来,冲出房

门,要乡亲再把消息说一遍。

杨少爷,你真的中啦,还是第一名哩,叫什么元……?

人群堆里一孩童亮着嗓子高喊,解元!

杨商又问书生中没中,人群却没声了。

杨商想起书生说,村里知道他名字的还真没几个。

这就顾不上高兴,回屋里胡乱扯了衣裳套身上要去找书生,屁都不多放一个。

书生家一反常态,远远能听见里边谈笑风生,人还不少。

杨商心里犯起了嘀咕,书生同他说过家里的情况,早和张寡妇娘家老死不相往来了都。

会是谁呢?

正奇怪,看见张寡妇端碗筷出门前洗,显然刚招待过客人,杯盘狼藉的。

张寡妇听见身后有人走来的动静,回头一瞅,发现是杨商,笑道,村长家娃,吃过饭没?

没呢,不急,萧宁他在么?

小宁他不是找你去了么?

他上我家了啊?

是啊,说到这张寡妇不尴不尬一笑,他说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不习惯。

杨商噢了一声,不再多做追问,转身原路奔回去了。

两人在村桥头碰面,书生一脸死气,跟河里刚捞出来的死鱼似的。

杨商以为他是没中,忽然想起刚火急火燎竟然忘了问张寡妇放榜一事。

杨商试着喊了声萧宁。

书生没应他,坐桥杆上盯着桥下流水发愣。

杨商轻手轻脚挨着他坐下来,又喊了声。

书生这回有反应了,满是不耐,我听见了。

你怎么了?

烦着呢。

杨商心道坏了,看这样真就是没中上。

左右一思量杨商说,你别烦,也别担心,有我爹呢,有什么事我去跟他说,什么都能解决。

啥?书生瞪一双不明不白的眼。

杨商开始口若悬河,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事情都这样了你也不能看不开,或者我也可以等,等你明年考,实

在不行让我爹通通门路。

书生觉着脑袋里给塞了团棉花,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看不开?等我什么?什么明年考?还通门路?

杨商小心翼翼答道,你不是落榜了么?

书生闻言,嗓门响了不少,谁和你说的?

你脸上写的。

书生摸了摸自个儿脸皮,说道,别瞎看,我排第四呢。

杨商就奇了怪了,脱口而出,那你做什么这副死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十几年没中呢。

书生眺了眼远处,唉了一声。

杨商心想事情估计挺大,能让书生的心情差成这副模样,连中举人的喜悦都挽不回来。

什么事你倒是说说呗,没准我能帮上什么。

今天我婶娘的爹娘,还有大哥大嫂,包括她大哥大嫂一双儿女,来我家了。

杨商听他说得绕口,想了想其实就是书生的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表弟表妹,就是让书生这样叫出来,说不出的陌生。

你家能有亲戚来是好事啊,难不成冷冷清清你就开心?

书生哼了一声,说,我中举人前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啊?

以前再怎么糟糕的关系,到底也还是亲戚么。

书生听了,一整个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杨商不敢撩拨他情绪,陪着他坐那。

过一会书生像是缓了缓情绪,娓娓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婶娘能和她娘家拾回从前的关系是好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们肯再来和我婶娘相聚,我都替她开心,至少她不再是除了我就无所依靠。

我烦的是我自己。

我以为我能不计较过去的事情,我以为念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我做得来,但是刚他们一踏入我家大门

的时候,我才发现,什么不计前嫌,都是说给旁人听的。

这差事太难做了。

那你就抛开所谓的亲戚关系,当普通的待客之道不就完了么?

书生摇了摇头,你这句话,真太抬举我了。我今儿才发现,我心胸真不怎么宽广。

杨商低头看他,笑道,逢场作戏有这么难么?平日里你在村里头不也一直都让人觉着什么都不计较?

逢场作戏当然不难,难的是在家里逢场作戏。

书生说着仍是摇头,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不认同,杨商只听他喃喃道,我可就只有家能让我开心了。

杨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书生今天,和平日有十二万分的不一样。

杨商想自己或许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书生。

不说这些了,书生突然抬高了声音,里边充斥着不太真实的笑意,说起来今天放榜,我怎么没看见你去?

杨商笑了笑,说道,睡觉呢,我以为你会来喊我一起去看。

我去过你家啊,但是村长说你还在睡觉,我就想村长应该会叫你呗。不过说真的,你摘了第一,我挺意外,估计村里人

个个都这么想。

杨商凑近脸,得意洋洋,怎么样,我之前就说过我会中,你看,这还中了解元呢。

书生转过头来,颇为好笑看他一眼,你还骄傲上了。

哈,好说,再接着中会元状元都是小菜。

书生笑笑不再同他胡扯,忽然想起桩事,正经道。

明儿我去慧心庙还愿,一起吧?

十一

书生回家时张寡妇娘家人还没走,嘘寒问暖笑逐颜开的,书生浑身不自在,极艰难用平静的口气和张寡妇说了还愿一事

,张寡妇娘家人一听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遂帮衬着杀鸡杀鸭蒸糕煎饼,忙活了一整天,收拾了份比上回更为丰盛的供

品,打算还愿之后再下新愿,会试顺利。

傍晚杨商探头探脑从后门进来,看人都在厅里热闹,就书生一人在厨房看火,心想定是书生觉得难捱,一个人跑这来了

书生对着灶坑里边的火苗发呆呢,忽觉背后有人,冷不防眼前一黑,知觉还在,像是给什么罩住了。

这就抬手去掰,发现是人的手掌,这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杨商,多大的人你玩这个也不害臊。

杨商颇为惊讶松了手,蹲他跟前,你怎么知道是我?

蒙眼睛……还有比你傻气的人么?

杨商倒也不计较,笑道,我是给你拿东西来了。

书生瞥见他藏在身后的手,什么?

杨商噌地亮出手心里一小瓷瓶。

书生接过,发现挺有分量,里边装了像是水的东西,凑近瓶口闻了闻,一股子清淡的米香。

这是什么?

米酒,给你的。

给我做什么?

明儿还愿去孝敬佛祖啊。

书生笑了,这杨商该不会以为他家穷到连米酒都没有吧?

我婶娘备了的,比你这瓶大多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杨商一脸神秘状,看得书生有些发毛,这可是上次我爹去庙里求的,用它来孝敬佛祖,可灵验了。

真的假的?书生拔了瓶塞,更仔细嗅了嗅,与普通米酒没甚两样的味道,甚至还更淡些,实在瞧不出有什么不同,该不

是你爹唬你的吧?

去,杨商谨慎地替他将瓶塞塞好,说道,我爹去求的时候,我也在呢,花了不少银子呢,而且庙里的和尚也说灵验,另

外啊,这东西特别难求,就这么点,刚好够三杯供给佛祖。

那你拿来给我了,你呢?

杨商嘿嘿一笑,满不在乎,没事,我脑子厉害得很呢,照样考得上。

书生仍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可是你拿来给我,你爹知道吗?

杨商果真微微变了脸色,迟疑道,应、应该……知道……吧……

日落,平地一声吼,路人纷纷揣测喊的是兔崽子,不知轻重,收拾你之类的东西。

村长追着杨商一路从村头杀到村尾。

张寡妇的娘亲会一块去慧心庙是让书生全然没想到,至今书生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同她说话。

村里人说的她曾经待张寡妇的绝情与决然,都是因自己而起。

那事到如今两人碰了面又该说些什么呢?

书生一路上沉默不语,听她两人的谈话。

骨肉相连到底是没说错的,纵是当初让张寡妇多么无望,时隔多年,在张寡妇看来一切似乎都留在了过去,母女间的熟

稔在一夜之间拾回,亲密无间的模样更像她们从未分崩离合。

书生心里一声长叹,抬头看了眼面前还没走的路。

石块铺着往山上绵延,隐在树林里边若隐若现,天际蔚蓝。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杨商站庙门口偷偷瞧书生来了没有,村长点了三炷香,塞他手里,催着过去。

杨商搁神龛前的蒲团跪下,双手合十,正要闭眼,冷不丁发现旁处跪着的人分外眼熟。

悄悄扭过头去看,可不就是书生么?!

心里想想有些好笑。

要找的人就在身边,却看不见。

杨商把蒲团移过去些,和书生跪在一处,小声喊了他名字。

书生的眼睛微微睁开条缝,一见是杨商,顿时一愣,香头的灰抖了抖落在衣裳。

书生显然有些不悦,语速极快道,不是说了一起吗?怎么今早上去你家都不见人了?

我爹非说什么会误了好时辰,不让我等,而且他觉得我是在骗他,想睡懒觉。

……

兔崽子你还愿还敢三心二意?!

村长的声音打后边传来,惊得杨商立马低头闭眼作虔诚状,大气不敢喘一个。

边上书生瞧得解气,偷偷一笑。

张寡妇娘亲匆匆忙从人群堆里挤进来,在她耳根叽里咕噜了一阵,书生耳朵尖,但愣是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就听张寡妇问了句,真的?

张寡妇娘亲面色颇为激动,欢喜道,当然是真的,我刚站那看了好久了,算过的人一个个都说准。

会不会是一伙的?

不会不会,我可是看着那些人烧完香去算的,有一个还是你隔壁梨花家男人。

是嘛?张寡妇朝着她娘刚指的地方看了眼,看见堆黑压压的人头,什么别的也没看见。

两人又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张寡妇上前同书生交代了些话,这便和她娘相互搀着去往门口。

杨商正算着什么时候香才能过,听见书生那一边的动静,忍不住伸长了脖子,问道,你婶娘和你说了什么?

书生将张寡妇的话重复了便,说张寡妇要他香一过就能回去了,东西提一些回家,剩下的她收拾。

杨商四处看了眼,没看见张寡妇身影,就连自家老爹都没看见,心道奇了怪了。

你就别看了,他们都是大人,又不比咱们小,没什么可担心的,估计是看见什么小贩卖些吉祥物,凑凑热闹去了。

杨商想想也是,遂不再多虑,安下心静待香过。

直到主持和尚念了句过香,行礼,地上跪着的人纷纷叩头大拜,完了把手里香火插面前的香炉,这就算还愿成了。

两人各自提了些自家东西,费九牛二虎之力破出人群,出了庙门,身后人群依旧如潮汹涌,挤得两人站不稳,走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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