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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得其琛+番外篇——by何止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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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该作品尚无文案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琛,徐晏城 ┃ 配角:张肇明,张桐,林乐棉 ┃ 其它:师生年上,心理,现实,自卑受

第1章:Persona,人格,本就是面具。

看着电梯上的闪着的大大的“6”和向上的箭头,陆琛无奈地走了楼梯。一口气爬到八层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无意识地手背贴着墙,走到812后门。还有近十分钟才到课间休息,他站在教室紧缩的防盗门后门旁边。

“对施测者的伦理道德要求虽然……但却是贯穿……过程……测验分数的报告……采用受测者可以接受的语言……适当融合咨询技术……这里要注意……”

事实上刚走到八层就能听见徐晏城的声音,八层是实验室和教室混合的楼层,整个楼层只有这一个屋子在上课。上了大四之后就没有他的课了,从前上他的课,陆琛都是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可以看到站在昏暗的控制台前,他被显示器屏幕映得形状分明的面孔。

“非常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男人在突然停下讲课,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学校的要求里,教室在上课期间是不允许接打电话的,陆琛记得他一向会在上课之前将手机调成振动,即使感觉到电话或是信息,也不会中断讲课。

下一秒教室前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和实验室同期的防盗门像是很久没人上油,一动就会“吱扭”地很大响声,做实验的时候为了避免影响被试,不得不动作缓慢地打开才行。除了有些年头的金属防盗门,事实上教育学院的楼里,很多设施早就是超期服役了。

大一那时的辅导员说,这才能显得历史悠久嘛。

他推门而出,拿着手机盯着震动着的屏幕,眉头皱着,没注意到十几米外的陆琛,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陆琛一向佩服他一心二用的能力。最后一次见他当中发挥这种能力,是去年某节在机房上的课,他正和电话里的人说笑着,没有避开教室里来上课的十几个学生,几个女生站在旁边捧着书等着他挂断再问,可他接过来书就挑眉示意,看了几眼就回身在电脑上打开了份数据,一步步示范操作步骤,导出结果后还用口型问她们是否明白了。在机房上课和在教室不一样,陆琛喜欢坐在靠后面机位上。徐晏城对电话里的人说自己要挂断了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就响了,两个人眼神对上,陆琛低下头继续在他显示器后面的死角里看书。

不是故意和他作对不听他的课,陆琛觉得他之前教给他的东西足够应付那门课的期末考试了。时间何其可贵,自从遇到他之后,更是觉得流逝的速度肉眼可见。

如果不加快脚步,做得更好,永远追不上那个人。

隔着两个教室加两个实验室的距离,只能隐约听见男人压低了的声音。

“喂?对,是我……”

“嗯,我明白,到时候还请您……”

“我了解,嗯,明白……哦,这样啊,那还是多谢了,谢谢您……”

“当然当然……”

毕竟还是离得这么远,听不清。

这个时候陆琛才想起来自己就站在这里,还没想好要不要躲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徐晏城已经结束了通话,从走廊那一端走过来。

陆琛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拦住他,可越走越近的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只是看到他了而已,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或者要主动说句话的意思。

“老师……”陆琛上前一步,既然面对面了,不可能装作看不到。

更何况,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够僵了。

可徐晏城什么都没说,拉开了教室门,进去了。

——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他还是像以往上课一样,衬衫领带西裤皮鞋,干练的青年教师的标准模样。

他竟然会有用那种语气和别人通话的时候。陆琛回想着。

尽管听不清楚字词,但能听得出他对那边的人,是讨好和请求的弱势姿态的。

他最常规的样子,是上过他课的本系学生在教室里看到的吊儿郎当教着课的样子,以及在外院系学生面前上公开课或是做讲座的时候一副有问必答严谨治学的学者风范,当然了他解释这其间的差距时说,总要维持一下本专业在外行看来那点神秘感。在办公室里就会变成同龄的男老师说着荤素不忌的笑话或是抱怨物价的世俗嘴脸,接触最多的当然,系里和他资历基本相同的张老师。还有他见过的一些别的,深夜里叼着烟对着笔记本摸着新长出的胡茬看文献的模样,那次喷得人满脸扯着领带说胡话的德行,还有,那副尊重人又好说话的绅士模样装不下去时的暴君。

但……没听过那样低声下气的语气。

Persona,人格,本就是面具。

一直以来陆琛都是在仰望着他的,不知道业已看到的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是不是就是真实的他,还是,某一面就是他,或者是,哪一个都不是他。

那副一直仰慕着的“老师”的面具剥落后,会变成怎样。陆琛想过很多次。

看到越多面的他,越是有种已经掉落在漩涡中一样,逃离不开,只能被扯向水流翻滚最汹涌的中心的感觉。

走廊里面没有暖气,整个楼的中央空调都没开,两面都不见阳光的走廊里只有高高的无影顶灯,如此强烈且冷冰冰。陆琛忽然想起来,以前宿舍其他人说过,这条走廊和生物学院那边的地下一层感觉差不多,顶灯的位置,天花板的花纹,以及阴森森的感觉。他是大二下学期转入心理系的,大一的生理解剖课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上过,他们去那里看被拿出来反复围观了不知多少年的干掉的尸体时,大概他还在纠结于那些完全学不进去的课程。不过那时如果没有成功地申请到转系的机会,那些学不进去的东西他也会全部努力忍受下来吧,只是,之后的规划又和现在完全不同了。

陆琛矗在后门口,再次想起他翻来覆去想了这个四个月回忆无数遍的那次争吵。

费尽力气考上的大学,不会轻易放弃的,心理系一直是最大的愿望。进入了不适合自己的专业,就要努力纠正过来。自己喜欢的专业,以及对未来的计划和期望,不想放弃。那时是拼了命拿了那边第一年的专业课第三的。但是没想到的是,自认为马马虎虎,但只要努力总归会有进步的英语,自从进了大学之后英语成为了他的桎梏。无论怎样努力,因为这一门的拖累,总分无论如何不可能排进保送资格里。

去年去确认志愿的那天明明才是初冬了,陆琛站在学校办公楼的门口,觉得冷得像三九天一样。这边的冬天虽然冷,却不是习惯了的家乡的那种阴冷,干燥的风刮在脸上总是有些刺痛。

他正纳闷着徐晏城怎么就默许了他的选择,正要走进楼去,就听到身后汽车停下来,接着是关上车门粗暴的“砰”的一声。一回身,就看到徐晏城脸色很不好地走过来,果然……

胳膊被抓着往车边带,男人力气很大,被按进副驾驶座的时候陆琛拼命挣扎,头不受控制地向上撞了一下,却没碰到坚硬车顶,徐晏城一只手在门框上垫着他的脑袋。他终于放弃了,坐在车里,心里很不舒服。

——这算怎么回事儿?

就办公楼门口,一辆车歪着停在门口,前保险杠几乎要撞到台阶上,附近很多要近楼的学生,陆琛当然不能就在这里和自己的老师拉扯,只能乖乖坐着看着徐晏城上了车。

车被开到最偏僻的物理院实验楼后面的荒草地边,熄了火。

“陆琛,你一定要报G大?”男人开门见山。

“我一向想考G大的咨询方向,对不起,我不想报本校。”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我知道你喜欢那边,G大的咨询是很好,但是你的情况不适合学这个!”

“您不也说过吗?学什么专业和从事的职业没什么关系,这是我高考时没达成的愿望,总归要拼一次。”

“拼一次?你看看你那点儿英语,四级考了三次才过,G大重视英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知道么?”

“是,老师,我英语不好,但您不能觉得我不行就不让我去试,您不能绑着我啊……”陆琛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可急于要在语言上占得先机,摆脱他的强势,摆脱一直以来阴影一样围绕着的压迫感。

“我绑着你?哈!你觉得我绑着你了,是吗?”男人看着明明自己也没有多少底气,却强撑着不肯示弱的男生。

“我不知道!什么都用你的方式为我考虑,但是我才二十多,我得试试啊!我喜欢咨询,不是测评!”

“你太幼稚了!你到底中什么邪了?你这性子学咨询?哈?别说现在的大学生一个一个都是小人精,你看你这温吞样儿你就知道你适合不适合了!你甭跟我拧着了,把志愿改回来,你想去B市,也成,你报B师大也行。”

陆琛说出自己打算报G大的时候才知道,他去年升了副教授,今年的招生计划里人才测评是他带,他以为,陆琛会留下来。但他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是陆琛完全没考虑过的。

陆琛把Z大当做跳板,而不是归宿。他想要爬上以咨询为优势的G大这根藤蔓。

做个咨询师,是他对未来最后的理想了。

第2章

高考的时候遭遇了最大的变故,结果就是分数比预想的低了很多,录取时调剂到学前教育,整个班四十多人只有两个男生,和女生一起上音乐课和形体课实在是太过为难了,那时他想,本科毕业,大概最后的结果就是回到家乡的镇子上做幼师吧。但那里,已经回不去了。

一心向往着心理系,大一结束的时候申请了学校提供的转系机会,也是徐晏城最初记住陆琛这个学生里极不起眼的男生的契机。

面试那一天,徐晏城坐在陆琛对面,问了几个相当简单的关于专业的常识性问题,陆琛之前已经有了些准备,并不成问题。后来,他问到了为什么要转到心理系。

男生的理由编得相当热血,什么喜欢和人接触,什么想要帮助别人走出困惑的境地之类的,陆琛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和其他申请的学生也差不多,不出众,不容易被人记住,也最不容易出现的失误。男人隔着一张桌子的坐着,抿着嘴微笑,陆琛以为那就是他向往着的心理学工作者或者作为一个学者的最好状态。

他笑起来明亮亲和而不轻佻,说起话来宁静悠远又像贴着你的意识溜过去的小溪一样,即使是指出学生不合实际的幻想时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被冒犯。事实上之后转入了现在的心理系之后,陆琛所看到他的讲课风格也非常吸引人,即使讲着粗浅的社会现象或是习以为常的道理,虽然逃课跑神的人一点也不会减少,但只要认真地踏实下心来听,总是裨益良多。但讲课之外,他实在是个吊儿郎当的人。

在转系之前,陆琛去听过几次他的课,第一次的时候并不是他自己的课,徐晏城帮别人代课,却不仅是迟到了,而且是酒驾之后带着一身酒味进了教室。陆琛也听不出他那晕晕乎乎的状态到底有没有讲错什么,是枯燥的统计课,却着实讲得很有趣,连第一次半路出家来听课的人都理解了。

陆琛一直都在他不同的多面中迷惑着,摸不透的人才最难以对付,也最可怕吧。

那一天两个人的争执越来越升级,最后陆琛扯开了男人抓着他手腕的手,摔上了车门之后一口气没有停歇地冲进确认志愿的那个屋子,在负责老师疑惑的注目下匆忙地检查基本信息和志愿,就签了字,一心想着把逃离他的那一锤狠狠落下。他害怕,害怕稍一迟疑,自己就会撑不下去向他妥协,或是,下一刻男人就冲进来逼着他改掉志愿。

可是最后什么也没发生,陆琛顺利地确认了志愿,出了楼门,没有看到徐晏城的车。

回到宿舍,陆琛在紧张的考研复习中放了自己一天假。好好思考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那时陆琛心里想到的都是他替他做决定时的强势,甚至头一次产生了对他的厌恶。

绝不是恐惧,隐隐的恐惧是早就在心里一丝丝形成的,但反感却是第一次。

陆琛甚至把他当做了假想敌——是他拦着他走自己想要走的路。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可慢慢时间过去了,他清醒地明白,要达到目的就要去努力,一直消沉下去什么都改变不了。

无论怎样妥协,陆琛都不会放弃考上更好的学校的努力。

但后悔越积越多,才明白,那是从自己心底里泛出来的绞痛,刚开始,沉浸在满满的恐惧和厌恶中察觉不到,可时间长了,神经是不可能一直紧绷在负面情绪上的,一旦开始松懈下来了,露出柔软的地方,那疼就开始明显地拉着扯着。

首先,他挑不出男人一点儿的对他不好来,除了这次,他莫名其妙地阻止。

不明白他想要什么。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一个从小乡镇出来的男生,家里没有任何能为这个大学讲师,不,去年刚刚升了副教授的男人出力的背景,报道时迁户口,才从非城镇变成了集体城镇户口,在大学侵染了三年多,仍然有很多属于城市里的规则不甚了解,带着他出去参加研讨会议还要逐渐教给他那些城市生源的学生完全不会露怯的规矩。虽然之前从未有过大的摩擦,可他越发能感受到男人偶尔暴露出来的渴望眼神和遮掩的小动作,也不是不明白自己总归是要报答的,谁会对一个漫长几十年教学生涯中过客一样的小本科生有这么明显的关心和维护呢。大学就是个染缸,走进来了,就别想天真纯净地出去了,正是学习能力最旺盛的时候,又是这种看尽人生百态的专业,早就能见怪不怪了。陆琛最初想到男人的想法竟是走的这条路,一点也不惊讶,在男人表现出来之前,在他自己没意识到以前,已经在心底里接受了这种报答的方式了。本该有的恶心、羞耻都没有冒出来,甚至一点讶异都没有。人的态度变化就是这么微妙的事情,在与人的态度相关的各种过程中,态度的转变是最难达成的,可从最开始的反感到现在,变化在相处中难以察觉地存在着,谁也无法否认,这个男人,在他警觉之前已经扎根在心里了,而且还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反反复复地确认着,回味着,一步步把自己陷进去了。在想要报答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心里的基调早就是依赖和仰慕着这个人的。想为他做什么来回报,也妄想和他有更多的交集,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三十多岁的人还会没有他想得远,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

想不明白,却是满心后悔的。

当初为什么要在逃下车前说那句——

凭什么要你管!

每个人后悔的时候,心里都有那么一个“早知……当初我就……”的句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何必,何必。何必要伤害之后再后悔呢?

陆琛想起来教咨询技巧的沈老师总是烫着BOBO头,穿着各种糖果色运动装来上课,讨论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自己也掺合进学生的小组里,明明一脸年轻人的明艳表情,却说着教授学生怎么洞察人心的语言。

她几乎每次听到学生在模拟咨询中不合理的应答的时候都要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慎重,一句你不在意的话,却可能割在求助者心里看不见却最难治愈的地方,咨询师若是发现了,可能用不知几个回合的迂回才能挽回这句失言,若是没发现,就是后继咨询的举步维艰。人都是很容易被他人的话语影响的,何况是来求助的人,在意着他人想法的人。

“舌似利刃。”

他却把利刃,把尖刀捅在了最在乎的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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